[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4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0章 色授魂與

七月十五,道家稱之為中元節,佛門則稱之為盂蘭盆節,佛道兩家教義雖大相逕庭,但在這一日卻是巧之又巧的有著近乎相同的習俗。

雖然典故不同,對兩教而言,七月十五皆是地府開門的日子,是以這日都要遊街祭祀,舉辦法會,為亡者祈福超度。

而今日,就是楊玉環邀約他和姬瑤月遊湖放生的日子。

商影等人去支援天師道至今未回,但司天台每隔兩個時辰就有消息傳回,從回傳消息中,應飛揚得知商影等人仍在搜尋天師道人苑下落,並未與潛藏的敵人交上手,所以也就壓下了心頭擔憂,隨意洗漱一下便出了門。

方一出門,便見姬瑤月到來,姬瑤月依舊一襲青衣,清雅利落,但見到應飛揚後不由皺起秀眉道:「難得佳人有約,你這打扮未免隨意了。」

「嗯?還好吧……」應飛揚看著身上道袍說,夏天炎熱,所以他便選了往日的舊道袍,穿在身上既寬鬆,又涼爽。

「一點不好,快去與我換上一身!」姬瑤月帶著不容抗議的口吻道。

「哪不好了。」應飛揚正說著,姬瑤月已不耐,一把將他推入房中,打開衣櫃翻找,連帶應飛揚的貼身裡衣都被她翻出,不由令應飛揚面紅耳赤。

「你又不是出家的道士,怎麼衣櫃裡就只這幾件道袍!」姬瑤月翻找一番卻無所得,不由怒道。

「這……道袍穿著舒服,還不用花我的錢啊。」應飛揚尷尬道,他雖有玉真公主贈過些衣物,但經連番戰鬥後,已是髒污破損的不成樣子,最終還是被當垃圾丟棄了,現在所留的,皆是過往從凌霄劍宗帶來的道袍。

「你!」姬瑤月氣結,轉身道:「你等著!」說罷轉身而去,不一會回來,手上已多了幾件衣物。

「看著一身重紫,該不會是我師兄的衣服吧,住他房,還穿他衣服,這樣好嗎?」應飛揚嘟囔道。

「少廢話,快些換上!」姬瑤月摔門而出,留應飛揚一人在內。

姬瑤月眼光倒也精準,論身量,慕紫軒比應飛揚要高大些,但她所選出的都是些緊致衣物,所以由應飛揚穿上倒也貼身,反傳出了幾分英氣。應飛揚卻仍在腹誹:「與女人出去就是麻煩,前次與玉真公主出門就是這般情景,姬瑤月看著那麼幹脆爽利的一妖,竟然也沒能脫俗。」

穿戴整齊後出門,便見姬瑤月又拿了些胭脂水粉走來,歪頭打量他一番後,道:「總算有幾分模樣了,先別急著走,我與你化個妝先。」

「姬瑤月!你別太過分啊!」應飛揚咬牙切齒抗拒道。

「一驚一乍的做什麼,現下富家子弟哪個出門不化妝?」姬瑤月淡然道,昔時天下太平,洛陽三十餘年未聞兵戈聲,開國時彪悍武風早已不存,現下青年男子皆是『男生女相』為美,傅粉涂唇正是時下流行。

無奈應飛揚對此娘氣裝扮一向不屑,此時狠聲道:「你自己都未化妝呢,也好意思逼我。」

「那我也化妝的話,是否你就會乖乖聽話?」

應飛揚正待一口回絕,卻突得想起,自與姬瑤月相識以來,她總是素面朝天,記憶中只初來時見過她化過一次妝,但那抹驚豔,已令人見之難忘,心中不由一熱,神使鬼差的說了句,「好啊,你若化妝,我就捨命相陪。」

「這有何難?」姬瑤月輕輕一笑,已坐在銅鏡旁,解開隨意紮成一束的馬尾,盤起精緻的發髻,隨後輕涂香粉,淡抹胭脂,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不過片刻,便已從英氣俊美的女武者變成嫵媚明豔的少女。

應飛揚看著目瞪口呆,不知是迷醉於她的技術,還是驚豔於她的美貌。良久才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手啊。」

姬瑤月神色略略一黯,輕捻髮梢道:「我阿姐交我的,我雖不願,但她逼得緊,久而久之也就會了。」

「你自己都不願,現在有來逼我。」應飛揚不滿道。

「你可要說到做到,別反悔,快坐下,我與你化妝!」姬瑤月難得帶出粗細的笑意道。

「你幫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啊!」應飛揚下了一跳。

「少來了,你胭脂和唇紅分得清嗎?」姬瑤月不屑道,說罷,不由分說的將應飛揚按在銅鏡前。

抄起一個刷子往應飛揚面上涂香粉,應飛揚本能躲閃,鼻孔裡卻吃了不少香粉,最後只得乖乖坐下,任她擺佈。

姬瑤月緊貼在他身後,玉手則繞到他面前,就好像從背後擁抱一般,一股馨香傳入鼻端,而刷子上的纖細的軟毛,刷得他臉癢,心更癢。

應飛揚面上不禁發紅,但從鏡中看去,姬瑤月卻是唇角輕佻,一副專注熱切的神情,倒與他練劍時的樣子差不多,令他心中發毛道:「你笑什麼啊?」

姬瑤月回過神來,面上笑意不減,卻多了幾分緬懷,道:『過往阿姐也總是這般擺弄我,被她擺弄時覺得無奈,今天換我擺弄比爾,想不到這還真挺有趣,難怪阿姐喜歡。」

「你們姐妹啊,都是些什麼妖啊……」應飛揚無奈道。

不一會,應飛揚梳妝也已完成,姬瑤月技巧不差,效果並不像應飛揚原先預料的那般難以接受。

應飛揚底子本就不錯,竟姬瑤月妙手施為後,只是輕抹了些淡妝,卻將應飛揚神采悉數提煉出來,平添了幾分顧盼神飛的風流韻味。

「好,大功告成,走吧,上街去!」姬瑤月滿意的看了兩眼,拍去手上脂粉道。

鬼節雖聽著名號鬼氣森森,但其實也頗為熱鬧,路上行人如織頗為熱鬧,道場上還有不少僧、道,各自佔了位置,打算開壇祈福。

應飛揚和姬瑤月並肩而行,一者英俊一者明豔,宛若一對金童玉女,吸引了不少欣羨目光。

「這難道就叫約會?」應飛揚心跳加速,卻又希望這條路越長越好,最好能這麼一直與她走下去。

可惜路途並不遠,不一會就已來到人苑,人苑在洛陽城最西處,是寸土寸金的洛陽城中,僅有的一處民間園林。

甫到人苑,便覺一陣清涼之意撲面而來,人苑中綠樹參天遮擋住烈陽,夏蟬鳴叫卻更顯清幽,前頭還有一小湖,湖上各色畫舫蕩漾著清波,正是年輕男女的幽會之所,少年少女們總會在炎炎夏日租上一艘船兒泛舟湖上,採蓮,垂釣,在涼爽湖面上悠悠然的渡過一個夏日。

楊玉環便與他們約在畫舫之上,應飛揚正欲向前,姬瑤月卻停住腳步,低頭道:「應飛揚,你慢些,我有事與你說……」

見她輕捏衣角,一副罕見的扭捏模樣,應飛揚心頭一跳,咽口唾沫道:「什麼事情?」

「我想請你,請你……」姬瑤月吞吞吐吐許久,卻仍未說出口,應飛揚心頭不上不下的,又亂又燥。

正欲再追問時,姬瑤月紅著臉終於把話說全:「我想請你帶楊玉環私奔!」

呆立——呆立——呆立

應飛揚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險些跳起來。「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話說出後,姬瑤月眼神漸漸堅定,此時昂起頭盯著應飛揚道:「我想請你帶楊玉環私奔!」

「你說什麼瘋話!」應飛揚無由升起一股無名火,「我與楊家小姐不過見了兩面,話都未說過幾句,怎麼就扯到私奔了。」

「見過兩面,就救了她兩次,你年紀輕,本事大,賣相又不差,再加上這等恩情,說不準她早想以身相許了呢!」

「我也救過你,那你是不是也已芳心暗許了?」應飛揚惱道。

「這不一樣!」姬瑤月爭辯道,卻突得喪氣似的垂下頭,良久才輕聲道:「應飛揚,幫我一下,好不好,私奔也好,劫她走也好,但今晚絕不能讓她留在洛陽……」

應飛揚壓著火責問道:「你們到底弄什麼玄虛!你也罷,妖世那夥人也罷,為何總是針對那楊玉環,她除了長得漂亮些,有什麼特異之處,讓你們這般費心。」

姬瑤月輕垂頭道:「別多問了,算我求你,幫我這一次,莫要逼我,逼我殺她!」說到最後,真帶出了幾分狠決之意

「你!罷了,私奔不可能,不過我盡力將她騙走!」應飛揚說罷,甩袖而去。

湖邊,楊玉環俏立船頭,等待已久,見到二人來到,展顏一笑道:「兩位恩人終於來了,小女子備了些酒水,不如先到艙內消消暑。

如花笑靨帶著一股說不出的魅惑之力,應飛揚心神一蕩,險些覺得真能與她私奔,倒是人生一大快事。看了身邊姬瑤月一眼,心頭的火才熄下去。

道:「我等失禮,讓楊小姐久候了。「說罷踏上畫舫,畫舫不大不小,船艙約一丈見方,極為雅緻,船上並無他人,只一頭戴斗笠的船伕立撐漿在船尾。

楊玉環引二人進入,在進入時,船伕帶著欣羨之意對應飛揚道:「年輕人,好樣的,我撐船多年都沒見過這麼如花似玉的美人,你竟然同時找來了兩個!」

應飛揚乾笑兩聲,進了船艙,有了船篷遮擋,再加上湖面上涼風,頓時涼爽許多,而楊玉環捧上一潔白瓷盤,磁盤水深數寸,一個個酒蠱如梅花般散立盤上。

「應公子,月姑娘,這就是夏季最流行的魚兒酒,小女子先乾為敬,謝二位救命之恩。」說著仰起玉頸將酒水一飲而盡。豪氣的亮起酒杯道:「本來早該答謝兩位,可家裡管教甚嚴,我也是趁著家人今日出門祭祖,才尋得機會出來的。」

應飛揚也隨之一飲而盡,頓覺涼絲絲的酒水沁人心脾,道:「楊小姐不必客氣,分內之事而已,只是小姐可知是何原因,招惹了妖怪。」

楊玉環搖頭,茫然道:「不知,難道他們不是為了搶奪公主,誤打誤撞的尋上了我麼?」

「果然她一無所知。」應飛揚心中暗道,又裝作閒談,詢問了些其他問題,楊玉環卻仍一副懵懂無知模樣。

最後又問道:「待會遊湖結束,不知楊小姐又有何打算?」

楊玉環眨眨眼睛道:「嗯,應是先與家人在道場會合,之後觀看佛道兩門的遊街,最後去上清觀為我阿爹上香吧。」

「不行!你不能去上清觀!」姬瑤月突然高聲道。

二人一愣,同時看向她,姬瑤月面色一紅,道:「我不勝酒力,先到外頭吹吹風,你們聊!」說著,嚮應飛揚使了個眼色,掩門而出。

見她離去,應飛揚心中暗罵,狹小船艙內,只剩下兩人,霎時旖旎了許多,應飛揚只覺對面少女豔光逼人,竟讓他不知該往那看。

「應公子,月姑娘可是對我有成見,我隨著師傅,也就是姬大家修習樂舞已有一年,與她也認識許久了,可她對我一直不冷不熱。」楊玉環道。

「成見,不至於吧……」應飛揚打著哈哈,嚥了口酒道。

「那應公子,可是月姑娘心上人?」楊玉環低著頭問道。

「咳咳咳!」應飛揚險些被酒嗆住,咳了一會,道:「這個,自然不是了。」

楊玉環長舒出一口氣道:「那便好了,我還怕橫刀奪愛,會讓她對我成見更深呢。」

察覺話中有話,應飛揚手一哆嗦,問道:「楊小姐此言何意?」

「那個,其實從你第一次救我時,我便喜歡上了你。」楊玉環紅著臉道。

應飛揚腦中一陣轟然爆炸,酒杯掉落在地依然不知。張口結舌道:「這……楊小姐說笑……」

「應公子可是嫌我姿色淺陋?」

「楊小姐天人一般,怎會是姿色淺陋?」

「那便是嫌我浮浪了?」楊玉環又問道。

「這,也不是……」應飛揚忙搖頭道,其時民風開放,直達愛意也非是罕見。

「那便好,因為玉環還要再做些浮浪之舉……」楊玉環咬了咬紅唇,搭住應飛揚肩頭,鼓起勇氣般將身子探向前。

眼看那傾城絕世的面若越來越近,應飛揚只覺全身酒氣上湧頭頂,生出甜美的迷醉之意,忽然,腦海中閃過一道青衣倩影。

應飛揚精神一振,猛然清醒,正欲將她推開,突然肩頭一緊,被楊玉環扣住了肩井穴,真氣如開了口子般瀉出。

突生的變數,應飛揚本能的真氣一振,將肩頭玉手震開,正欲起身,足下卻是一軟,坐到在地。

「酒裡有毒,楊小姐你做了什麼!」應飛揚問道。

「還楊小姐呢,看破了我第一次偽裝,我還以為你是什麼火眼金睛的人物呢,原來也不過是個色令智昏的急色小子!」楊玉環突然掩唇笑道,笑得花枝亂顫,笑聲中更帶出與她身份不符的魅惑之意。

應飛揚神色一變,「你不是楊玉環?你是——」

「還用問嗎?我想想,上次見你時應該是這副模樣。」楊玉環將臉輕輕一抹,換了另一面容,端莊華貴,雍容高傲,正是玉真公主。

一個只聞其名,未見其面的名號霎時浮上應飛揚心頭。

「你是青丘胡家的胡媚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1章 萬事俱備(一)

「可不就是我麼?」胡媚兒輕佻的挑弄著應飛揚的面頰,媚態畢露道:「小哥兒,有些日子不見,倒是越發俊俏了,讓姐姐好好憐惜你一番。」

正欲再湊去戲弄她,卻覺眉心突然一跳,一股警兆自發而生,隨後便見一道劍光直刺她眉心,應飛揚雖坐到在地,卻是暗掐劍訣施展了御劍術。

胡媚兒花容一變,身形急速後退,霎時茶几翻倒,盤兒蠱兒「西里咣當」碎了一地,卻被船艙擋住,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方。

卻在這時,劍式突轉衰微,斜斜釘在艙板之上,應飛揚身上中毒,勉強聚得殘力予以反擊,卻仍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

胡媚兒一副後怕的樣子拍拍飽滿的****,隨即浮現慍怒之色,連彈數指將應飛揚氣脈徹底封死。

「小哥兒下手倒是狠,是不是這套樣貌不討你喜歡?也是,還是年輕姑娘受歡迎。」確定製住了應飛揚後,胡媚兒又一掩面,竟從玉真公主變作了姬瑤月,隨後媚態橫生的再度黏上來。

「應飛揚,你在做什麼?」姬瑤月聽到艙內鬧動,推門闖入,卻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環臂摟著應飛揚。

任誰看到另一個自己都會一愣,但姬瑤月隨即反應過來:「變化術,你是胡媚兒!」再看到她用自己相貌做出浮浪之舉後,不由怒道:「你在做什麼,還不放手!」

「呦,月兒妹妹是吃醋了,也是,這般俊俏的男兒可不好找啊。」說著,嬌軀貼得更緊,夏季輕衫薄,應飛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肌膚的清涼滑膩,縱然此身受制,但見那與姬瑤月一模一樣的面孔貼在耳畔,仍是止不住的氣血翻湧,真氣卻更加凝滯。

胡媚兒如發現什麼新事物般,膩聲道:「呵呵,酒中的『欲傾城』只有在慾念滋生時,才會隨著氣血翻湧而發作,現在他發作的速度倒比方才還快了許多,看來月兒妹妹比楊玉環更受他歡迎呢~」

「你這娼貨,快與我住口!」姬瑤月羞怒交加道。

「哈哈,罵我娼貨?」胡媚兒媚態不減,眼神卻一冷,道:「不如我就用月兒妹妹這相貌,多尋上些精壯妖怪採補一番,不知到時,天香谷姬二小姐的娼貨之名,會不會比我胡七更響呢?」

「你!」姬瑤月粉面漲紅,一青一白兩把刀從袖間化出,足下一點便要殺向胡媚兒。

卻在動身瞬間,突然纖腰一扭,兩道清麗刀光反襲向身後。

艙門被劃出一個斜著的十字,裂作四段墜下,艙外乍現一條身影!頭戴斗笠,身著粗衣,正是船上撐船的船伕。

刀光臨頭,勁風呼嘯,船伕卻不慌不忙,隻手探向前,一把將兩道刀芒攥在掌心,手一捏,刀氣四散。

雖擋下刀招,那人卻帶驚異的語氣道:「哦,幾天不見,月姑娘的刀法又越發犀利了。」伴隨讚賞之語,一道刀痕在斗笠上蔓延,「啪!」斗笠分成兩段落在地上,露出一雙懶散的眼,兩道雪染的眉。

「可不是麼,二哥,你若晚點出手,我可真擋不下這兩刀呢~」胡媚兒嬌嗔道。

「不是見你演得入戲,不忍打擾麼。」

「那二哥看來,我也得怎樣?」

「浮誇太過,流於表面,虧得應公子與楊玉環不熟,月姑娘又未在艙中久留,否則,早就穿幫了,你呀,不要以為只變了形貌就能輕易瞞過他人。。」

「哼,二哥就是愛埋汰我,卻不知男人啊,身上的血要麼往上流,要麼往下流,當都聚集到下邊時,腦子就是空蕩蕩的,只要我略施手段,他們啊,哪裡分得出真假。」

二妖一搭一合,渾若無事的交談起,姬瑤月雙刀交叉胸前,打斷道:「胡離!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消說,這位船伕打扮者正是青丘胡族現任家主——胡離!

胡離將頭髮再度束起,反問道:「我還要問呢,月姑娘,你怎麼會認為我不在這裡?」

姬瑤月一時愣住,卻聽胡離繼續悠悠然道:「禍種計畫我胡家籌謀了兩代,今晚便是收穫的時刻,楊玉環作為關鍵人物,自然早在我們掌控中,為何你會以為,都到了這種時候,拉著一個少年人做幫手,兒戲一般的就可將楊玉環帶走,破壞我們幾十年的籌謀?」

胡離話語雖是嘲弄,但經他平平說出,卻只如陳述簡單不過的事實一般,令姬瑤月心頭一顫,頓生一股無力感,彷彿所有行動在對方眼中皆如孩童胡鬧一般,盡在掌控,隨即咬牙強撐起心神厲聲道:「計畫計畫!阿姐就是受你們逼迫,才會參加那什麼計畫,移花接木之術風險太大,成功機會不足一半,我絕對不能讓她冒險!」

胡離搖搖頭道:「逼迫,你太瞧不起你姐姐了,姬瑤玉是當世女傑,她不願做得事,誰能逼迫得了她?但是你,月姑娘,是你姐姐將你保護的太好了嗎?論手腕,你可實在差你姐姐太遠,既無她長袖善舞的能力,也沒殺了楊玉環,徹底斷送計畫的狠決,是已至此,憑你,什麼也做不到。」

「禍種計畫對北龍天和天香谷都有益處,若計畫破滅,天香谷與北龍天的協議也自然作廢,今後就要夾在妖與人之間,你姐姐這些年來的嘔心瀝血,換來牡丹一族的安寧,可就要因為你而毀於一旦,你毀的可不是禍種計畫,而是整個天香谷啊!」

胡離掛著輕笑,卻是句句直指人心,每說一句,姬瑤月氣勢就餒三分,面上迷惘絕望之色越重。

「所以,乖乖的,老老實實的看戲,做個好女孩,好嗎?」胡離伸手向前,如哄弄不聽話的小孩一般,將姬瑤月持刀的手按下。

「姬姑娘,雖然不知你們在說什麼,但這傢伙的話,最好一個字都不信!」應飛揚壓住翻湧的真氣,勉力開口說喝道,聲音響如雷霆

一聲傳來,姬瑤月如夢初醒,眼神一冷,翻腕將雙刀上掠,捲向胡離手腕,胡離隨即抽手後退。

「沒錯,我可不會信你鬼話,殺了你,禍種計畫照樣終止,姐姐也不必犧牲,天香谷未來如何,只要阿姐與我一同,自然能護住牡丹一族。」

堅定的話語,象徵不移的決心,姬瑤月心念把定,雙刀殺氣縈繞,一青一白的雪亮刀光閃爍,竟似在艙內綻放除了一朵璀璨繁密的刀光牡丹,刀刀直向胡離要害。

胡離穿梭刀影之間,卻只閃不攻,口中長嘆一聲道:「唉!真不再信我說得話了麼?我倒是要一試!」

胡離退出艙門,雙手負後,雙足扎定,竟是不做絲毫抵抗,刀氣隨即直向他腦門劈下。

卻聽胡離無視刀光,沉穩泰然道:「我能助你,阻止你姐姐冒險!」

霎時,刀光消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2章 萬事俱備(二)

「我能助你,阻止你姐姐犧牲!」胡離穩立不動,淡然一語,姬瑤月方堅定下來的信念再度崩亂,銀牙一咬,猛然將刀氣引到側旁,刀光擦著胡離耳朵斬向艙底,直將甲板犁出一道深溝。

「瞧吧,你還是相信我了!」胡離似笑非笑道。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姬瑤月刀刃一轉,架在胡離脖子上。

胡離利刃在頸,卻仍從容不迫,反而貼近身子,在姬瑤月耳邊輕說幾句。

「鐺!」掩不住的心緒激盪,姬瑤月手中刀刃脫手,落於船上。顫聲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關鍵不在我說的真假,而在你信或不信,你若依我之計策,你姐自然不用犧牲!」胡離道:「所以,你的選擇是?」

姬瑤月駐刀在地,彷彿靠著支撐才能穩住身形,蒼白面色變了幾變,最終下定決心道:「好!我與你合作!」

「哈哈,能當即立斷,總算有幾分模樣了,隨我進艙內,我與你細說我的計畫。」說著,轉身進入船艙,姬瑤月咬咬唇,隨之進入。

便見到應飛揚怒目盯視著胡離,他因方才出聲擾亂,被胡媚兒多加了一層禁制,現在話都說不出了。

「對了,還有這小子該怎麼辦,他也聽到了不少訊息,未免夜長夢多,不如殺了吧!」胡離盯著應飛揚道。

「不要殺他!」姬瑤月脫口而出,臉上露出難以遮掩的緊張。

胡媚兒也幫腔道:「就是就是,好不容易遇到個元陽充沛,修為又不差的小郎君,殺了多可惜。」

胡離搖頭道:「嗤,這女人緣倒是令我欣羨了,罷了,就依你們,畢竟現在不是得罪凌霄劍宗的時候!」說著,一掌拍在應飛揚天靈,應飛揚眼前一黑,已然睡去。

隨後,胡離袖一拂,倒地的案几旋飛而起,回歸原位,面容病弱的公子穩坐案几之後,竟生出幾分決勝千里的氣度:「那麼現在,便是我的佈局了!」

片刻之後。

胡離立在船頭,臨湖憑風,手持酒壺且自斟飲,變回楊玉環模樣的胡媚兒從艙中走出,皺眉道:「二哥,好久沒見你飲酒了,怎麼今日又端起酒杯,也不怕酒醉誤事。」

胡離苦笑道:「醉酒?叔父走得輕巧,倒將這千鈞重負就壓在了我身上,我便是將酒池之酒飲盡,也逃不脫這繁瑣現實,想醉,何其難哉!放心,我只是習慣在想事情時喝酒。」

看著分明不再縱慾酒色,面色卻依然日漸衰頹的胡離,胡媚兒幽幽嘆了一聲,道:「二哥,其實你沒必要將自己逼這麼緊,此局排布數十年,早已萬無一失。」

胡離搖頭,蕭索道:「天意無常,哪有什麼萬無一失,智巧如叔父,仍有算差走錯的時候,更何況是我,這關鍵一子若落差,豈不枉負了叔父的大好開局。」

「天地人器法,所需的要素你都已備齊,棋已至收官,與你對局的人卻仍未出現,二哥就算要輸,也需有個對手讓你輸吧。」

「哈,七妹你想得簡單了,與我對局者,一直都在啊。」

「你是說,那個慕紫軒?這些時日不一直不見他蹤影嗎?是不是躲起來了。」胡媚兒撇撇嘴道。

「或許不止,不過他肯定算其一!再說,他不是躲起來,那叫化明為暗,在關鍵時刻出手。」胡離糾正道。

「關鍵時刻出手,也需得他有餘暇分身,二哥,莫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師老早就給他預留了一個大麻煩。」胡媚兒狡黠笑道。

——————————————————————————————-————————

司天台底,無天絕地。

暗無天日的牢籠,層層疊疊的鏈鎖,扣鎖住了凶狂百年的傳說。

無天絕地內,兩根帶鉤鏈條洞穿琵琶骨,一條錐鏈釘在脊椎,千斤鏈球束縛住雙足,每日服用的化功散封住真氣,再加上無天絕地無天地元氣可用,多少過往都是不可一世的大梟,落在此牢中,也只有等死一途。

陸天嵐亦是如此,此時的他頭臉低垂,蓬鬆油膩的頭髮遮住面容,肩頭斑駁血跡更是觸目驚心,稍一動彈,就扯動琵琶骨處的創傷,縱然『一貫雲天』瞬息千里,天地任行,困在此牢獄之中,依然如籠中困鳥,插翅難飛——嗎?

「三萬四千三百九十七,三萬四千三百九十八,三萬四千三百九十九,時間到!」本是頹然低頭的陸天嵐,此時突然眼中精芒爆閃,咬碎了上顎左側第三顆牙齒,霎時一股生命元力流淌全身。

「師我誰師老大,還真是欠不得你的人情啊!」陸天嵐腹中輕嘲一句,同時只感元力遊走四肢百骸,化功散的藥力瞬間被這充滿生機的元力逼出,充沛真氣再度復甦。

與此同時,肩頭和脊椎的創口也已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新肉,粉嫩肉芽卻似藏著無限力量,竟將鏈條上的勾子錐子生生擠出,「啪!」陸天嵐在鏈條掉落在地發出聲響前搶先將它接住,活動了下臂膀腕子,錘了錘肩膀,肩頭那肉窟窿般的傷口已完全恢復,竟是連到疤痕也沒留下。

下一刻,陸天嵐那稱得上天下最鋒利的爪子輕輕扯斷足下鏈條,連他自己也有幾分驚異,心中道:「有道是外丹不如內丹,這陰丹亦號稱天下第一內丹,果然名不虛傳,雖只是些殘留之力,但生命元力之強,仍是老子畢生罕見。」

下一瞬,牢門下的門洞開啟,有人從門洞遞入食物,陸天嵐起手一爪,把牢門那手臂拉住,再那手臂主人發出第一聲慘呼之前,將人從門洞中扯入,門洞只腦袋大小,所以說是將人扯入,不如說是將變做骨渣的一堆軟肉扯入,那牢管竟被拉扯的筋骨盡折,從小小門洞中擠入。只因速度實在太快,在場竟無一人察覺。

陸天嵐從一堆爛肉中辨認出腰部位置,迅速從腰上扯出一把鑰匙。

「支——啦——」牢門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3章 萬事俱備(三)

「支---啦---」伴隨這老舊門軸轉動聲音,獄門無徵兆的打開。森森幽幽,宛若吞噬生命的巨口,吸引了眾多牢衛的目光。幾個牢衛神色一變,互視一眼,一手拿下兩旁的火把,令一手已悄然抽刀。

牢衛頭目倒也沉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吆喝道:「老李頭,送個飯的功夫,你又做了什麼?完事了趕緊來與兄弟們喝兩盅!」同時暗使眼色對週遭牢衛,讓他們上前觀視。

牢衛們心領神會,健步衝入牢中。卻見黑幽幽牢房中,本該被束縛著的陸天嵐已經消失,只餘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和幾條空垂下來的鏈鎖。

「是老李!」守衛看著屍身驚呼道,雖屍體已模糊的不成人形,但那身打扮卻是牢衛無誤。驚怒之意方升起,又見屍體旁留了一道歪歪扭扭的血字。

昏暗牢內,扭曲字跡更顯模糊不清,卻也更顯瘆人,淒厲宛如鬼畫符般

「萬——莫——抬——頭?」一個大膽牢衛打著火把,一字一字的將血字讀出,讀到最後時,幾個守衛卻是心頭一疑,本能抬頭一瞥,卻是正對上了一雙銳眼。

頭頂之妖赫然是陸天嵐,但見陸天嵐將帶著錐尖的鏈條釘在牆縫上,自身則倒掛在鏈條之上,侍衛一抬頭,恰是把喉嚨暴露在他眼前。

牢衛尚未來得及喊出口,陸天嵐便已探爪而出,如捏小雞一般,轉眼捏了斷了數個牢衛脖頸。

「不是都告訴你們了,萬莫抬頭啊!」陸天嵐張狂一笑,從鏈條上落下,帶著滔天無匹的凶氣步步筆直向前。

「小劉,你去叫些人來,其他人,一同將他拿下。」牢頭頭目喊道,送飯時間,又是換班交結的時候,是牢房一天中防備最差的時候,陸天嵐選此時出手,定是有所預謀,早已將他們行動規律摸透,所以牢頭不敢絲毫大意,先下了請人支援的命令。

話音未落,其他牢衛已有動作,雪亮刀刃前舉,正欲在身前結出一道刃牆。

但動作瞬間,忽然一陣颶風飆過,在守衛耳旁留下串串刺耳音爆之聲,待回神時,陸天嵐已穿過刀刃,已將那「小劉」的脖子一把擰斷。

「好快!」守衛們臉色一變,卻聽陸天嵐咧嘴道:「受了幾天窩囊氣,正好,今兒用你們的血洗洗晦氣!」

百年前的七凶,血染出的凶名,陸天嵐咧嘴一笑,頓令眾人膽寒,不由自主的身形後縮,牢頭狠狠道:「「別怕,他只一個,而且此處無法使用靈力!沒了靈力可用,不管是修士還是妖魔,都還不如我們這些武者呢!」牢頭鼓舞性的空舞幾下刀,見他臂膀筋肉虯結,顯然是武道好手。

但下一瞬,「啊!」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哀嚎,這雙臂膀已被陸天嵐生生扯斷,「不如你們武者?」陸天嵐不快的道,將兩條手扔垃圾一樣扔在地面,「搞清楚,老子可是妖啊,化形之前,靠得可都是——

「肉搏啊!」

無天絕地之所以能困住眾多修者妖邪,一者在於集合諸多丹藥毒專家,配合朝廷雄厚財力調製出的禁錮功體的化功散,此藥藥材雖不算珍貴,但能源源不斷生產數十年,放眼天下,也只有朝廷扶持的司天台能做到。二者是異鐵打造的囚龍鎖,穿琵琶骨,鎖筋脈,縱然能掙脫,帶著這般傷勢,也與廢人一般。三者便是這裡枯竭的天地靈氣,能將修者拉到與看守牢獄的武者同一水平線。

然而,陰丹以它足以起死回生的功效,驅散了化功散藥力,修復了琵琶骨上的創傷,而陸天嵐也非尋常法修術修,而是馳名百年的凶妖,縱然無法引得天地元氣,只憑自身妖族肉身,無論力量和速度都已在諸多武者之上。

牢衛皆是武林好手,但守了此獄十餘年,從未發生過任何意外情景,心中實則早已懈怠,只當這職位是離了江湖打滾,混入公家,安享晚年的好飯碗,如今,腥風血雨再度撲面而來時,卻發現,刀,慢了,人,鈍了。

陸天嵐一妖,獨對二十餘名守衛,狹小通道內,使他迅捷身法得以發揮到極致,利爪之下,搜魂奪魄,片刻間,二十餘人皆以殺盡,竟是無一逃脫。

最後一絲慘嚎聲停止,陸天嵐拈去落在肩頭一絲肉屑,卻是扶著牆,止不住一陣急促喘息。不引用天地元氣,只靠自身妖力,頃刻間殺掉二十餘人,看似是輕描淡寫,實則也非是容易,對他來說倒也算是個挑戰,只是挑戰難度卻比他預料的低些。

「這陰丹,當真了得,不但讓我功力盡復,傷勢全好,這肉身,好似也比往日更精實了。」陸天嵐暗道,隨即彎腰,從牢頭那取出一串鑰匙,接著毫不遲疑的打開了一扇牢門。

吱吱門響,門後又是一條頹萎身影,頭臉低垂,毫無神采,見到牢門開啟都未抬頭看一看,陸天嵐知曉這是化功散服用的多了的副作用,時間稍長,便會變得像這般反應遲鈍,渾渾噩噩。

入獄期間雖已探知得差不多,但看見那人左臂衣袖空蕩蕩的下垂,陸天嵐才徹底確認了此人身份,隨後長嘆一聲,道:「從你身上取得的陰丹之力,卻要用來殺你,倒也是種諷刺,不過這般死了,未嘗不是解脫,你說是嗎,張守志張道長?」

說著,陸天嵐起手成爪,一爪,扣向那人頭顱。

——————————————————————————————————————

人苑,畫舫。

「暗棋?」胡離輕皺白眉道。

「不錯,獅老爺子可都與我說了。」胡媚兒得意的揚揚俏臉,道:「還是要從那日說起,你與慕紫軒相互算計,最後張守志雖然被慕紫軒帶走,但他的記憶卻已被奪魂術清洗一空,身上的陰丹之力更是被吸取的一滴都不剩下。此事雖然不是你親手做的,但這陰丹之力一直在你掌握之中,之後,你藉著不知什麼法子,藉著陰丹生生不息的特性,使殘存不多的陰丹之氣短期內再度凝結成丹,最後,交到了獅老爺子手中。」

「唉,獅王他也真是,老愛將我的佈局,當作給後輩講得故事……」胡離無奈一嘆道。

「誰讓二哥你總是神神秘秘的,什麼也不與我說,真是不拿妹子我當血脈至親啊。」胡媚兒做出一副幽怨口吻,「還是獅老爺子率性,該說的就說,從不隱瞞,這陰丹入了獅老爺子手中,又由獅老爺子出面聯繫他過往的兄弟,一貫雲天陸天嵐。獅老爺子以開啟香山佛庫的**,交換陸天嵐為他做一件事情。」

「不就是叫他替我劫走楊玉環嗎?可惜最後失敗了,楊玉環被救回,陸天嵐也被擒落獄。」胡離嘆道。

「還與我裝呢。」胡媚兒朱唇一撇,道:「楊雲環這丫頭不過弱質女流,想劫走她隨時都可以,就像現在,她不就又落入我們掌控了嗎?又何必動用陸天嵐協助,在咸宜公主婚宴上大張旗鼓的將她劫走?所以,明面上是劫走楊玉環,實則不過是給她一個在人族皇室面前展露頭角,贏取皇族好感的機會罷了。而你真正對陸天嵐所求之事,就是讓他被擒,替你走一遭司天台的牢獄,這一箭雙鵰的功夫,倒真是要把陸天嵐這一助力榨盡。」

胡離輕飲一口酒,輕笑道:「一箭雙鵰,或許吧,不過獅王拉下面皮求助陸天嵐,又搭上了佛庫的鑰匙,陸天嵐才能暫時為我所用,只能做到一箭雙鵰,豈不是對不起獅王的這番犧牲?」

「哦,莫非二哥你還有其他目的,想要一箭三雕、四雕?」胡媚兒蹙眉道。

「這個,不久你就知道了,總之那次佈局頗有波折,佛庫凶險超乎想像,殺佛之刀的出世,更險些讓獅王都栽倒在內中,而優曇淨宗宗主素妙音的插手也在我意料之外,若素妙音那日真是抱著********的心思將陸天嵐殺了,或是轉到沉淪佛獄由聖佛尊鎮壓,那我這番綢繆就是徒勞了。好在最後,一切又回歸原點,素妙音將陸天嵐交至了司天台,而她也帶著殺佛之刀回轉通天道,素妙音這個變數總算沒有對禍種計畫造成影響。」胡離心有餘悸道。

「二哥,你未免對素妙音忌憚太過,一個老處女而已,算得了什麼?」胡媚兒一臉厭惡道。

「七妹,別讓喜惡影響你的判斷,能與叔父並駕齊驅數十年,素妙音這佛門首智豈是易與,這次好在我與她各有目的,不是在同一棋盤上落子,否則勝負之數,猶未可知。」

「好了好了,那不說素妙音了,你讓陸天嵐進入司天台的牢獄,不就是為了對付另一個變數嗎?那個與你在同一棋盤落子的變數!」胡媚兒雙目閃動道,似是很享受這種話說一半的『智者型』談話。

胡離嘆口氣道:「既然你說得興起,那我權且做個發問者,我是要怎麼對付他?」

胡媚兒道:「慕紫軒這些時日不見蹤跡,為了防止他突然出現攪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無暇分身,這便需要一人——張守志,張守志那倒霉鬼,被我們聯手扣上了修煉陰丹,弒殺恩師的罪名,但因陰丹被取走,記憶又被洗去,所餘下的證據略顯薄弱,再加上有他兄弟,掌握重兵的張守珪在外奔走,便是人族皇帝也一時定不了他的罪,所以慕紫軒將他關入司天台,可這,無疑是給司天台埋下一團雷火。」

「確實,我本想用活著的張守志引動佛門,道教,再加上朝廷軍方的三角相爭,但人族皇帝倒也深沉,硬生生司馬真人之死壓下,使佛、道兩派都不再提及此事,只軍方一方關注的話,那這活著的張守志能起到的作用,就要比我預料的要小了些了!」胡離說著,眼神卻逐漸清冷,最後銳如刀劍「但是,活著的張守志作用變小,死了的張守志作用卻變大了!慕紫軒現在的威脅,對我來說猶然超過洛陽的佛道兩教,所以……」

「所以陸天嵐進了獄中,以他『一貫雲天』的本事,再佐以陰丹之助,區區牢獄,又豈困得助他,入牢獄中,殺了張守志,之後將張守志屍身丟到日夜圍在司天台外的那幫幽州兵面前,張守珪還不暴跳如雷,一天之間,陸天嵐脫逃,張守志死在司天台牢獄中,慕紫軒這司天台之主難辭其咎,要同時承受皇室和軍方的雙重怒火,除非他舍下司天台的基業做個閒雲野鶴,否則,今日他定然是難以抽身擾亂禍種計畫,二哥,這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中,我說的對或不對?」

胡離點了點頭,面上卻不見絲毫得色,遙望著司天台方向悠悠道:「確實,目前都還在我算計中,不過,若是不能脫出我的佈局,他又豈能算得上變數?」

----------------------------------------------------------------------------------------------------------

無天絕地

「不過這般死了,未嘗不是解脫,你說是嗎!張守志張道長!」

一語奏殺,陸天嵐屈指成爪,凌厲指風,撕開驚天算計的序章!

右臂和雙腿皆是受縛,張守志已然頭臉低垂,渾然不知死關將臨,眼看斃命之際,卻見張守志眼神一亮,銳如星芒,隨後空蕩蕩的左袖中竟然探出一條臂膀。

一個拳頭,抵住陸天嵐必殺一爪,但聞的「嘭!」一聲,縱然沒有天地元氣相助,但真元衝擊下,仍是捲起一層氣浪。

氣浪中,張守志亦抬起頭顱,髮絲被氣浪吹得後飛,面容竟是遠較陸天嵐預料的年輕。

「不對!你不是張守志!」陸天嵐喝道。

「初次見面,不知陸大盜怎會錯認如此?」那人緩緩抬頭,劍眉朗目,氣宇不凡,那瀟灑風采,哪裡像是受困多日之人。「晚輩慕紫軒,見過『一貫雲天』!」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4章 萬事俱備(四)

無天絕地之內,再現令人錯愕身影,慕紫軒左手應下陸天嵐絕殺一爪,反擊隨即而至。拳爪相抵,陸天嵐本以為他對付的是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所以這一爪信手而為,凝聚的真元不足三成,而慕紫軒一拳卻是蓄力而出,以有心對無心,自然高下立判。

甫一交接,陸天嵐便覺一股浩瀚真氣順著經脈侵襲而上,直令他半邊身子都失了知覺。但陸天嵐百年見識豈是易與,隨即將自身妖元束成一股猛然爆發,將對方拳頭上黏勁震散。正欲退身重整旗鼓,但慕紫軒豈容他走脫。

不知觸動了哪處機簧,束縛在慕紫軒身上的鏈鎖悉數松落,而慕紫軒右手早已納氣於掌,甫一脫出束縛,就直襲陸天嵐胸前。

馳若流星,迅如驚雷,這一掌便是陸天嵐全盛時期也不敢等閒視之,何況此時分心在前,驚異在後,猝不及防間,胸前已被按了一掌。

陸天嵐悶哼一聲,連退數步,雖是借力化退,但仍有半數掌力難以化消,被他硬生生承受下來。

「身中陷阱,走為上策!」陸天嵐心知中計,足下一點,便欲奪門而出,忽然一道石牆從地下躥起,將牢門堵得死死,而接下來,地面一陣晃動,鎖「鐺鐺」鏈震顫不已,陸天嵐清晰的感覺到身子失重,整個牢室都在急速下沉。

經歷連番變故,陸天嵐反而沉穩下來,銳眼盯視慕紫軒道:「沒想到這牢室之中竟然還暗藏玄機,不會是專為我一人備下的吧?若真如此,倒令我受寵若驚了。」

慕紫軒笑道:「倒也不是,此牢室是司天台創立者袁天罡打造,晚輩也不過機緣巧合下才發現它內中乾坤。」

「原來如此,看來是該老子倒霉,你既然盡封退路,看來是要在此地與老子一絕死戰了?也好,那便來吧!」陸天嵐激起死戰之意,強壓傷勢,舉手做了個請。

慕紫軒卻是笑道:「也好,許久未動手,骨頭都鬆了。前輩留神接招!」慕紫軒只簡單做了個再普通不過的起手式,但氣機飽提間,一股玄奧浩瀚的氣息已將小小禁室充的滿滿噹噹。

覺察氣勢不凡,陸天嵐不敢絲毫大意,緊守方寸之間,卻見慕紫軒足下一點,竟是不進反退,直衝向背後的牆,陸天嵐還未來得及錯愕,便見牆體一旋,另有機關,慕紫軒竟隨著牆體旋轉消失無形。

「你竟然逃跑!」陸天嵐反應過來,憤恨不已,一掌擊在牆上,但少了天地元氣加持,此掌面對厚實牆壁全然無功。

牆體另一側,傳來慕紫軒笑聲,「跑?怎麼可能,一貫雲天威名響徹百年,晚輩早想好好領教一番。」

「那藏頭縮尾,又是何故?」陸天嵐怒喝道。

慕紫軒道:「可惜今日還有一場大戰等著,陸大盜修為非同一般,受我一掌,竟然也無甚重傷,今日晚輩縱然能贏,也必然損耗不少。今晚尚有要事,容不得絲毫氣力浪費,更何況在無天絕地內,戰起來束手束腳,難以發揮全力,便請前輩你便老老實實在此處呆上一段時間,待我今晚對付了那隻狐狸,再換個好地方,與你一戰。」

「小小機關,真以為困得住老子?老子脫困後,第一個殺你!」

「哈,陸大盜若有此能耐,晚輩洗頸以待,只是袁天罡所留機關奪天地之變,縱然是你,怕也難以脫身!前輩若有餘力,還請祝我今晚計畫成功,否則我若死了,說不準陸大盜你也要被困死在此地陪我上路。」牆另一側傳來慕紫軒陣陣笑聲,卻是越來越遠,終聽聞不到。

「慕紫軒,你夠種,老子記下來!」只餘陸天嵐勃然怒吼,在地下響動不已。

============================================================

畫舫上,胡離持著酒壺立在船頭,遠眺司天台方向,再一仰頭,卻發現酒水已被飲盡,嘆口氣道。「酒已飲盡,該來的卻仍未來,看來不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什麼不該來的還是來了?」胡媚兒疑問道。

「還用問嗎?自然是——變數!」胡離凝重道。

胡媚兒也順著他視線看去,略一思索便已明白,道:「原來如此,二哥定然是與陸天嵐約定了時間,時間已到,司天台那邊卻仍未有亂象,看來是出了岔子。」

「瞧吧,方才你還誇讚我說一切都在我掌控之中,結果這才第一步就出了差錯,也不知你是誇我的,還是打我臉的……」胡離自嘲道。

「二哥你若覺得臉疼就別磨蹭了,趕緊想辦法補救!」胡媚兒皺著眉催促道。

「說得是呢,船快到岸了,我們也該各自行動了。」胡離說著將酒壺扔入水中,酒壺帶著一串水泡沉入湖底,而向來懶散的雙目,此時卻不見任何醉意。

「至於我補救的第二步,早就開始了!」

-----------------------------------------------------------------------------------------------------------

洛陽城的天門大街是城中主道,道路寬敞開闊,足以容納八輛馬車並行,而今日,卻是被堵了個水洩不通。

雖叫法有盂蘭盆節和中元節之分,但七月十五,確是佛門和道門共通的節日,而遊街又恰是佛道兩門都有的習俗。

佛門以白馬寺為首,架著漫天諸佛的塑像浩浩蕩蕩由北往南,沿途佈施。僧侶面上平靜,眉宇間卻掩不住得色,近日來,佛門天女擒獲了陸天嵐,有望被皇帝封為國師,而佛道大會上亦是佛門大獲全勝,種種搶眼的表現,讓皇帝過往『明裡佛道並重,暗裡揚道抑佛』的政策都有所鬆動,僧人們更覺揚眉吐氣。

而道門以上清派為首,扛著三清諸神的塑像由南向北,相比佛門,他們神色就凝重多了,國師司馬承禎新喪,過往時常來上清觀走動的達官貴人也隨之少了許多,再加上佛門隱隱有後來居上的勢頭,令一干道士都有慼慼之感。

兩方人馬走到道路最狹窄的洛水橋頭時卻堪堪對上。成了一道三世佛尊,四大菩薩,八大金剛,十八羅漢與三清道祖,四御上帝,五方五老,九曜星君對立的圖景。

塑像上,佛祖拈花而笑,道尊神態親和,但底下的弟子卻是怒目相視,道只有一條,雙方卻誰也不願讓。

「和尚們,佛家不是說寬容忍讓嗎?讓個道與我們先過如何?」

「阿彌陀佛,若在他日,自無不可,但今日是做法引渡亡靈,亡者往其歸處,自然不能走回頭路。

「道長們,道家講究無為無爭,又何必與我們爭此道呢?」

「道有萬千,合於一途,貧道是爭道,亦是爭道!」

信眾面前,佛道雙方顧及形象,自然不能像流氓一般直接大打出手,但任誰退讓,都如同服了軟,此後遇上難免矮上一頭。於是便又先扯起了嘴皮子,道門長老與佛門高僧又引經據典的開講起來,看著講個沒完的勢頭,簡直是要開第二次論道辯佛。

長老們說得天花亂墜,只苦了道真小道士(資深龍套),門中其他出眾弟子都隨李含光前往南方茅山本宗為司馬承禎守靈,道真作為上清觀剩餘弟子中的佼佼者,被賦予了最光榮的使命,與其他三個弟子扛著道教地位最崇高的太上道尊塑像走在隊列最前端。

初時還算好,看著他人欣羨的眼光,倒也極大滿足了道真虛榮心,但如今堵在路上許久後,不由讓他心生不耐。

為體現太上道尊的莊嚴肅穆,此次遊街的塑像高達丈餘,老君座下的底座更是由實心泥胚燒製而成,致使整個塑像沉重異常。縱然道真根底還算紮實,扛得久了,也覺肩頭痠痛難支。

「怎麼越來越沉了,那三個傢伙有沒有是力氣,還有,這幾個老不死的長老還能不能講完。」這大熱天的,日頭還未落盡,道真擦了擦汗水心中罵道。

正想把肩頭沉得低點偷偷懶時,突然腳筋似被什麼事物擊到一般,整個左腳都為之一麻,隨後腳下一軟已然坐到在地。

「不妙!」道真叫了一聲,話音未盡,便見太上道尊的塑像也順著傾斜的底座滑落。「啪」得一聲脆響,太上道尊的塑像已經摔得七零八落。

「慘了!」道真瞬間面色發白,眾目睽睽下摔了道祖塑像,這可是大不敬的罪過,丟盡了上清派的顏面,回到觀中少不得禁閉加抄經的處罰。

還未來得及感傷自己將來的悲慘命運,道真忽然聞道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和屍臭味傳到鼻端。

此時忽然聽聞:「那,那是玄敏大師的屍身,玄敏大師遇害了!」

坐到在地的道真撐起身子一看,正與一張青筋扭曲突兀,面色蒼白詭異的面孔對上眼,分明是死了有些時日,再看那光禿禿的頭頂,赫然是失蹤的玄敏和尚。

「是他們!道門的人殺了玄敏大師!」

「難怪昨日說找不到玄敏大師,竟被這些妖道封在了泥塑中,道門手段未免殘毒。」

「沒錯,若不是這塑像恰巧摔碎,玄敏大師的屍身就被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城了,倒是找個河一扔,玄敏大師就真的再也尋不到了!」

幾個和尚七嘴八舌喊道。上清派主事長老心頭生疑,喊道:「諸位佛友切莫衝動,玄敏大師之死與我們無關!」

「不然如何解釋玄敏大師屍身出現在塑像之中,前日上清派不是還自詡門中防衛森嚴嗎,難道會有外人帶著玄敏大師的屍身入你上清派,而你們一無察覺?」

「玄敏大師身死,受益最多的也是你們道門,如此一來,青城山的道場就無人與你們道門相爭了!」

「這幫賊道太過可惡,殺害我佛友,大家不能輕饒,拿下這幫賊道!」一僧人大聲喊道,隨即祭起一個青石缽盂狠狠砸來。

「禿驢無事生非,真當我們怕你了!」

「哎呦,哪個敢打道爺,當道爺我不會還手啊!」

「諸位道友上啊,莫讓禿驢們佔了便宜!」幾個道士也吆喝起來。祭起隨身法器。

酷熱天氣下本就使人心緒浮躁,而在場參加遊街的大多事年輕氣盛的低階弟子,再或是閒著無事,唯恐天下不亂的散修,此時一人動手,隨即引起一連串的激烈反應,積蓄多時的矛盾終於在此刻爆發,洛水河畔寶光流轉,勁力縱橫,竟引發了一場佛道之間的大混戰。

「住手,快住手!」兩教幾個年老持重的長輩還想將混亂壓制住,但雙方打出真火,他們這點細微聲音,隨即被淹沒在洶湧聲浪之中,卻全然沒人注意,最初吆喝和動手的那幾個道士和尚,已經趁著混亂不見蹤影。

----------------------------------------------------------------

司天台內。

策天機忙得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一目十行的審視著各種情報,龍虎山天師道數十個大活人在洛陽附近失蹤,道門連帶司天台的大多數人手已前往找尋,司天台之人雖不時有情報傳來,但至今也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策天機看得久了,突覺眼一花,竟是一陣頭暈,揉著太陽穴嘆道:「真是麻煩事一樁接一樁,門主,你若再不回來,老仙我可頂不住了。」

忽然,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尚未接近,便已將情報喊出,「策師叔,情況不妙,佛門和道門在天門街洛水橋頭打起來了,約有兩百餘人,司天台負責那一區域的人員已經前往制止,但人手不夠,請求支援!」

策天機身形一晃,險些跌倒:「還真出了大事!」監管制約天道修者,正是司天台的責任,此時佛道大打出手,司天台若不能及時制止,恐怕與皇帝間彼此關係就要破碎。

策天機一咬牙,道:「留下幾個守在這裡等情報,剩下的人,所有,都去天門街!」

策天機號令很快傳到司天台上下,皇世星天弟子,司天台客卿聞訊皆知問題嚴重,轉眼傾巢出動。

待週遭已無人,策天機軟軟坐倒狠狠道:「慕紫軒你這小子!老仙我真是八輩子欠你這天殺羔子的,你若裝死就最好死透,再也別出來,否則老仙定然把我算籌命簽都插在你身上!」

「策師叔,難得久別重逢,聽你這麼一說,我反而不敢見你了.」伴隨著清朗一聲,慕紫軒昂首闊步走入房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5章 萬事俱備(五)

「門……門主!」策天機如彈簧般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睜大眼睛看著慕紫軒,滿腔怒火轉眼煙消雲散,最後竟是險些落淚道:「門主,你終於回來了。」

「好了,師叔,不過閉關十天半月,怎麼跟生離死別似得!」不過半月不見,慕紫軒明顯感覺策天機老上了許多,鬢角又添了幾根銀發,眼睛裡也滿是通紅血絲。這半月來佛道的矛盾,軍方的壓逼,樁樁件件都壓在他一人肩頭,也難慕紫軒心頭一熱,輕拍策天機肩頭道:「策師叔,辛苦你了,剩下的就都交給我吧!」

策天機突然警醒,道:「對了,門主,我方才已將司天台剩餘人員派出制止紛亂,既然門主來了,要將他們喚回來嗎?」

慕紫軒搖頭道:「不必了,藉著挑動佛道衝突分散司天台人力,逼得司天台無暇他顧,這是陽謀,紛爭不可擴大,縱然明知是坑也不得不往裡跳,策師叔你處理的沒錯。」

「不過,留下的這些都是我們自己人,但憑門主差事!」策天機面色深沉道,帶著弦外之音道。

司天台內勢力分為三股,一者被皇室招攬來的諸教散修高人,這一股勢力只是因某些利益關係聚集在司天台名下,但眾多散修大多眼高於頂,連在皇帝面前都要端著架子,可謂聽調不聽宣,更遑論在慕紫軒這年輕人面前。

一者是司天台原有人馬,自袁天罡引著他一脈追隨者叛離皇世星天,輔佐李唐打下江山,並建立司天台這一機構,這一系人馬就一直是司天台的核心力量,他們雖承認皇世星天是他們正統源流,但經百餘年潛移默化熏陶,心中對李唐皇室的依附或許更深。

只有第三股才是慕紫軒的嫡系力量,也就是正統皇世星天的殘存者,皇世星天被滅之後殘存者一直四處流離,直到慕紫軒以皇世星天正統門主身份入主司天台,才為他們尋得一席安歇之地,所以也只有這一股勢力能做到對慕紫軒言聽計從,只是這一脈的人數,實在太少。

慕紫軒嘆道:「我們的人還是太少,罷了,弭平爭端是大事,再將剩餘的人分出一半去天門街支援,其餘的人,便按我佈置,稍後行動。」

「那我呢?我做什麼?」策天機問道。

慕紫軒笑著道:「師叔,你已經連續十天沒闔眼了吧,眼下萬事具備,也無需你費心的,你便好好睡一覺吧。」

「哈哈,門主你終於知曉體恤下屬了。」策天機笑了兩聲,一下坐倒榻上,閉上眼睛「總算不枉我當年將你……尋來……皇世星天……門派……都……」話說一半,話語便越來越輕,換之而來的是一陣陣鼾聲。

「師叔,好好睡吧,至於我,要去播下這禍亂天下的種子了!」----------------------------------

司天台外,安祿山領著一幫幽州軍的士卒依然圍在門口,三三兩兩的席地而坐,肆無忌憚的聊天打屁。

安祿山抹了把汗,又接過旁邊士卒遞上的酒水一飲而盡,這幾日氣溫頗高,他這麼一個胖子呆在日頭下實在苦不堪言,但好在此法看著不成體統,實際卻卓有成效。

如今幽州軍的不滿已傳達到皇帝耳中,據說皇帝也不願冷了他義父張守珪這新勝大將的心,打算尋個機會私審張守志,雖然他至今不知張守志究竟犯了什麼事,但只要私審,就證明事情已有餘地。

「嘿,義父的兄長,那不就是我家大老爺?這事若是辦的漂亮,定更能得義父器重,而且大老爺似乎是仙家,等他出來了,說不定一高興還能傳我幾手仙法,助我白日飛昇,只不知我這一身肥膘究竟飛不飛得起來。」安祿山熱得有幾分迷糊,腦中胡思亂想著。

忽而一股寒意莫名而來,驅散腦中迷糊勁。卻見一紫袍青年自大門走來,腳步輕快,落地卻沉穩,自有虎步龍行的氣度。

士卒們紛紛起身,摩拳擦掌一副凶神惡煞相,青年對士卒視若無物,筆直步入他們之中,周身帶著一股無形壓逼侵襲而來,士卒們竟不約而同的為他讓出一道出路。

安祿山也算身經百戰,但見此青年也不禁心頭髮毛,站立著一動也動不了,就在青年將與他擦肩而過之際,卻聽聞他道:「將軍,整日守在這裡不覺無聊嗎?聽聞天門街頭洛水橋畔正有仙佛打架,很是熱鬧,何不領手下弟兄前去一觀,湊湊熱鬧,總好過在此無聊?」

安祿山也是悍勇之輩,略吸一口氣,恢復常態道:「仙佛打架,我們這些肉體凡胎之人湊什麼熱鬧,愛湊熱鬧,有時可能會送命的!」

「哈,既然將軍知道這道理,為何還整日在司天台門口湊熱鬧?真當這裡就不會死人嗎?」擦肩而過瞬間,青年帶著殺意的輕輕一語傳入安祿山耳中,安祿山渾身如冷水澆過一般一激靈,猛然轉頭,卻見那青年已消失在街道拐角。

--------------------------------

紅閣十二坊,一道倩影對鏡而坐。

姬瑤玉春蔥嫩手拈著象牙梳,對著銅鏡梳理如瀑秀髮,她的動作認真細膩,每一根髮絲都梳理到柔順,雖只是梳妝,卻帶出幾分如祭祀一般的虔誠之意,好似要將自己獻祭與掌管美貌的神靈,獲取顛倒眾生的魅力。

此時,鏡中人影晃動,多出一道紫色身影。

姬瑤玉頭也不回,絕美面上一片自然道:「我怕你來,又擔心你不來。可你終於還是來了。」

紫色身影慢慢走近,立在姬瑤玉身後,在銅鏡中映出慕紫軒的面容,慕紫軒柔聲道:「可能是最後一次見你,我又豈會不來?「

「看來你都知曉了?」姬瑤玉紅唇一抿,將象牙梳後遞道:「那這最後一次為我梳妝的機會,你可要珍惜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14:30
第236章 萬事俱備(六)

幔帳輕飛,紅燭堆淚。閨房之中,女子對鏡照影,燭火在臉上映出兩朵紅暈,男子立身其後,小心翼翼的梳理著女子柔順長發。這般旖旎氛圍,任誰觀之,定當二位是要結伴出行的年輕情侶,可二人對談卻是句句動懾人心。

姬瑤玉輕聲道:「既然知曉今晚已是最後一面,表明你對我們計畫已有掌握,你,如何得知?」

慕紫軒道:「楊花飛,蜀道難,禍種播散狼煙亂,更無一史乃乎安。這是袁天罡在推背圖中記載,袁天罡乃我皇世星天觀星推命高人,所留的推背圖暗示後世變化,竟是無一偏頗。出身蜀中,以楊為姓,再聯想一直被牽扯入各種算計的楊玉環,禍種是誰,不言而喻。」

「那禍種計畫,你有怎識得它真貌?」

慕紫軒道:「亦是推論而已,楊玉環論身世只一沒落貴族,既無滔天權勢,又無絕世計謀,如何禍亂天下,答案自然是如妲己,褒姒,西施一般,以佳人一笑,傾國傾城!而如何能將禍種納入掌控,最直接的方法便是如青丘一脈始祖九尾天狐那般,竊取妲己氣運,變作妲己樣貌,替她禍亂江山。」

姬瑤玉搖頭道:「但當代青丘胡家並未有妖將《天狐如意法》練至能竊取氣運的第九層,而且自商周之後,為防九尾舊事重演,無論朝堂還是宮闈皆有龍氣加持,辟易妖邪,唐朝國運正盛,龍氣如日中天,縱然九尾天狐重生,想重施故技,再以變化術混入後宮,也定難逃群龍噬身的命運。」

慕紫軒道:「再者就是奪舍,但奪舍之法若成功,被奪舍者便相當於神魂俱滅,屬於他們的命格也將遭到破壞,沒了禍亂天下命格的楊玉環,也不值得你們再費心,所以,奪舍之法也該排除。我本也只知道禍種的存在,卻無法通曉你們目的,但直到一年多前,瑤玉你入了洛陽,讓我起了懷疑。」

姬瑤玉輕笑道:「原來你我初見,你便起了懷疑。」

慕紫軒嘆道:「天香谷谷主千金之軀,屈尊降貴的入了紅閣,給楊玉環做起琴術導師,我這司天台之主若是一點不疑,那便該換你懷疑了。」

姬瑤玉苦笑道:「什麼千金之軀?天香谷朝不保夕,我這谷主可一點也尊貴不起來。」

「你到來後,讓我想起一個喚作移花接木的術法,此術法需得深具『木元』的木系之妖才可施展,可以用自身木元之力將元靈化作『本源之種』轉至他人元神之中,移花接木不像奪舍那般霸道得令原有魂靈神魂俱滅,而是藉著『本源之種』在元神中生長壯大與原本神識融合,所以不會損及命格。但此法凶險異常,能成功者不及三成,所以向來只被木系之妖視作瀕臨死地,走投無路時博取一線生機的術法。以我對胡離的瞭解,他可不會將計畫賭在不足三成的成功率上。所以我一時仍不能確信。」

慕紫軒道:「直到最近,通過胡離一系列動作,終於讓我又找出些端倪,得知有一個辦法,可以增加術法的成功率,便是清濁一氣補天陣!」

「清濁一氣補運陣?」姬瑤玉眉頭一挑道。

「不錯,這幾****隱匿不出,便是在司天台藏書閣翻尋古籍,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被我找出此陣法的記載,此陣作用單一,而且佈置條件極為嚴苛,所以已漸漸被人遺忘,找到他可真是不容易,而它唯一的作用便在於,在陣內使用術法的話成功率會大增!再說回那苛刻條件,此術法施展需得同時滿足『天地人』三項條件。」

「天地人?是哪三項條件?」姬瑤玉問道。

「原本天屬清,地屬濁,但既然稱清濁一氣,便是要選一個至濁的天時,至清的地利,藉以混淆陰陽清濁,重回混沌一氣,以達到矇蔽天地氣運的目的。而人和的要素,就是尋一個氣運深厚的人做陣眼,來補足氣運,增加術法的成功率。」

慕紫軒便說,便將姬瑤玉的頭髮用金釵束起,道:「楊玉環本就是天地鐘秀,氣運深厚之人,以她為陣眼補足人和要素,可謂一人兩用,再合適不過。而中元節,鬼門開,百鬼夜行,陰氣繚繞,正是一年中至濁至陰的天時。而現下還需一個至陽至清之地與之對應,這便是你要往之處。」

姬瑤玉對鏡笑道:「沒錯,神都洛陽是龍脈聚氣之處,龍氣加持下本就是至陽之地,而至清之地。洛陽城中也不在少數。」

慕紫軒續道:「沒錯,洛陽眾多道觀,佛寺都是清聖脫俗的至清之地,其中又以上清派和白馬寺為首。但這兩處皆是佛道大宗,妖族想要潛入其中施展術法本絕無可能,但是,現下卻有一處已如空城一般,幾無防備!」

「你是說?」

「上清派!」慕紫軒斬鐵截釘道:「這便使胡離先前與司馬承禎合力布下殺師之局的動機有瞭解釋,通過那一局,司馬承禎五位徒弟離的離,散的散,門中高手本就所剩不多,如今,李含光杜如誨領了一干人去了南方茅山本宗送喪,所留弟子中,一部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被引去搜尋救助龍虎山天師道失蹤人員。另一部分則中了挑撥離間之計,與佛門在天門街戰了起來,現在上清派中,還能有幾人剩餘?」

「在今日,在上清派,由你施展移花接木之術,佔據楊玉環身軀,奪她命格,從此聽從北龍天號令,顛覆這個天下,這便是禍種計畫!」

姬瑤玉沉沉一嘆,道:「果然都瞞不過你,你說的都沒錯!」姬瑤玉翩然起身,剪水雙眸直視慕紫軒道:「只是,今日你是以何種身份前來的?忠於職守的司天台主事?野心勃勃的皇世星天門主?」

「這,有何區別?」

姬瑤玉盈盈一笑,儀態萬千道:「自然有了,若來的是皇世星天門主,當知天下動亂正是乘風雲而起的良機,你便不該阻我,若來得是忠於職守的司天台之主,那,天香谷姬瑤玉,在此候教!」

姬瑤玉言笑晏晏輕施一禮,裙裾如怒放的鮮花飄揚鼓蕩,銳利氣機之下,背後銅鏡一聲脆響,裂出一痕,隨後裂痕蛛網擴散,鏡面上二人身影也開始支離破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27
第237章 萬事俱備(七)

破碎的鏡面,映照不明的人心,姬瑤玉盈盈一禮,裙裾飛揚,如一朵盛開的牡丹,但周身三尺,卻是被凜然氣機籠罩,令人只可遠觀,不可上前褻玩.

但慕紫軒上前了。

「皇世星天之主會放任,司天台之主會阻你,但今日來得只是慕紫軒,而慕紫軒來此,目的便如你我初見時說過的那樣。」慕紫軒步法從容,毫不防備的踏入姬瑤玉防衛範圍之內,「只要是你選擇的路,我都不會讓你獨行!」堅定的言語,微揚的唇角,慕紫軒雙目含情,直視姬瑤玉。

踏入防衛範圍的一步,亦是踏入姬瑤玉心防,姬瑤玉氣機隨情緒而動盪,化作搖曳的風,吹動重重幔帳。

幔帳遮掩下,姬瑤玉容顏朦朧如夢,「真是,明明說消失就消失,現在又出來裝什麼好男人……」姬瑤玉低頭輕輕一聲,說不出是嗔是喜,隨後抬頭,掛著苦澀笑意道:「只要我選擇的道路,你都與我同行麼?可惜,我將要行的道路,從來非是我能選擇。」

慕紫軒聞言眉頭一皺,聽出言外之意,打量四周道:「月兒不在這?難道,胡離他們以你妹妹為質逼迫你?」

「以月兒的性子,現在落在胡離手中反是最安全,但人質何止月兒一人,北龍天磨刀霍霍,刀鋒早已對準天香谷,天香谷的每一個妖都是人質,若不配合北龍天計畫,天香谷將再遭劫難,你要我怎麼選擇?」姬瑤玉幽幽道。

「天香谷牡丹一脈,素來傲骨凌世,人族武後不能使他們屈服,自然也不會畏懼北龍天,他們必然不惜一戰,你又何必為他們委曲求全,甘受北龍天擺弄?」

「不惜一戰麼?可明知必敗的戰鬥,戰下去又有何意義?」姬瑤玉喃喃自嘲道:「過往我也如我妹妹一般,雙刀在手,便可斬斷一切,但修為越來越深,卻越感自己無能無力,天香谷全盛時期,尚且無法與武則天抗衡,我修為縱然再高,也無法抵擋萬妖殿的萬千妖軍。」

「直到後來,我看到天香谷故址中,谷中牡丹本已被燒得跟都不剩,被焚燬的花朵卻肥沃了土地,使得焦土之上又開出新花,那時我才知,若得萬花齊放之景,總有些花瓣要墜入塵埃,零落成泥……」姬瑤玉露出追憶的神色幽幽道,淒美絕豔氣質,令慕紫軒心頭也為之一顫。

慕紫軒勸阻道:「可你就算聽從他們的也不過是與虎謀皮,北龍天欲意侵吞天下,天香谷早晚會成為他的目標躲得過今次,也躲不過下次。」

姬瑤玉淒然一笑道:「你呀,也莫要小看我了,北龍天如今以我為棋子,可棋子也會跳出棋盤砸死棋手,我若得了楊玉環的軀殼、成了這禍亂天下的子,自然有覆雨翻雲的手段,說不準幾年之後,我便是又一個武後,到時執掌人族權柄,天地氣運,天香谷又豈會再懼一個北龍天?種」

「可你甘願麼?拋下妹妹和族人,捨棄原身和一身修為,從此身入宮闈中以聲色娛人,與那些後宮俗物勾心鬥角,只為那點渺茫翻身希望!」

「慕郎,別費唇舌了,你當知曉,我並無別得選擇。」姬瑤玉搖頭道。

「所以,連我也可一併捨棄?」慕紫軒直視姬瑤玉道。

默然片刻,姬瑤玉搖搖頭,隨後道:「我接近你,本來就是存了借勢用勢的心思,而你,關注我,不也是想通過我洞悉禍種計畫?縱然有幾分好感,在層層算計的盤剝下還能剩多少?這虛無的感情,何必拿來說呢?」

慕紫軒沉默不答,姬瑤玉又是一禮道:「時間不早,慕郎若要攔我,現在便可動手,若不攔我,便容我先走一步,此後,君已陌路,後會無期!」

姬瑤玉輕身緩步,帶著一陣香風與慕紫軒擦肩而過。

「你若真去了,天香谷必將覆滅!」擦身瞬間,慕紫軒沉聲道。

姬瑤玉身形霎時凝滯,猛然轉身道:「你是什麼意思?」

「你可記得,我雖將張守志擒下,可他卻被施了奪魂術,失去了記憶,這便意味著胡離還有一個潛藏的盟友,而這位盟友會施展奪魂術。」

「自然記得,聽聞前不久地獄道兩大獄主中的厲傀再度出現,胡離的盟友難道不是他?」姬瑤玉道。

「我本也這樣懷疑過,不過與他接觸後,才確定並不是他。」慕紫軒搖搖頭道。隨後面上泛出淡漠卻又令人發毛的笑容:「厲傀當時離形神俱滅不遠,於是我及時用他做些個試驗,倒是發現些端倪。」

「到底是什麼?」姬瑤玉追問道。

慕紫軒隨即低下頭,咬著她耳朵說了幾句,姬瑤玉神情瞬間變得蒼白,顫聲道:「此話當真?」

「自然當真,可惜他現在魂飛魄散了,不然讓你見識下那個正氣凜然的地獄道獄主,定然也十分有趣。況且北龍天本就非善男信女,他若真有這層謀劃,倒才顯得合情合理……」

姬瑤玉身子一軟,坐倒地上,闔上了一雙美眸,但胸前的急促起伏卻出賣了她的情緒:「原來如此,是我……天真了,勢力,武力,乃至智力我都差他們太遠了……天香谷,小妹,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你們了。」

慕紫軒低下身子,安慰性的拍在她肩頭,隨後,見到噙滿淚水的姬瑤玉帶著令人心碎的眼神,像是無助的少女呼喚英雄,「慕郎,我沒辦法了,幫我將小妹救回,好麼?」

「自然,不好了。」慕紫軒柔聲道,手從肩頭慢慢滑向姬瑤玉毫無防備的後心。

----------------------------------------------------------------------------------------------------------

上清觀向來清雅安靜,但今日的上清派似乎安靜過頭了,還未到熄燈時間,觀內已是黑燈瞎火的一片,休息用的後院,看書的經閣,練氣用的養生殿,習劍的側院都是空無一人,只餘幾個大殿還依循中元節夜不滅燈的慣例留有燈火。

主殿三清殿就是其中之一,若此時有弟子前來參拜,定然會大吃一驚,三清座下的祭台,本該供奉香火瓜果,但此時卻被橫置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少女安詳的睡著,但即便是正在恬靜睡夢之中,她的美依然顯得驚心動魄,不論是在哪朝哪代,都絕對擔得起紅顏禍水四字。

而旁邊,胡離靠著殿柱,百無聊賴的啃著供奉的水果,忽而果核往側旁一扔,道:「本來是該大吃一驚的,但當你真來了,卻發現也沒什麼值得意外的。」

「那我該說,一切都在胡公子預料之中嗎?」慕紫軒橫抱著姬瑤玉,從殿外踏入內中。

「你會來不算意外,不過抱著姬香主到來,就大大出乎我預料,姬香主修為不差,連獅王都不敢說能輕易擒下,你卻連一點傷勢都沒留就做到此點,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慕紫軒笑道:「不過是借助些花言巧語,騙得她放鬆戒備,才能出其不意,上不得檯面的鬼域手段,讓胡公子見笑了。現在,萬事俱備,我們的計畫,也可以開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28
第238章 禍世之種(一)

「我們的計畫?我可不記得什麼時候和慕兄你有過計畫。」胡離皺眉道。

「胡兄真是不坦誠,相比之下,那幾位藏著的朋友就更過分了,連現身一見都吝嗇嗎?」慕紫軒對著空蕩蕩的大殿道。

胡離無奈聳聳肩,隨後大殿角落處,現出數條人影。

為首者是身材魁梧的精壯漢子,正是北龍天座下六大將首的豹子精豹額,其餘也都是青丘狐族的佼佼者,豹額邊走邊道:「慕老弟,一段日子不見,還是這麼敏銳啊。」

「似乎還少了些吧,獅王、七姑娘和胡言小兄弟都沒來麼?」慕紫軒打量了下週遭。

胡離高深莫測道:「獅王年事已高,還留在山莊內安養,九弟另有他事需要處理,至於七妹,或許在或許不在,誰也不知她會以什麼面貌出現在何處,沒準你眼前的我,就是七妹變化成的呢。」

「便是獅王、七姑娘、胡言都不在,應該還有一位會用奪魂術的朋友吧!不現面嗎?」慕紫軒道。

胡離挑挑眉道:「慕兄,這麼希望有人現面,難不成你說的計畫就是來此結交朋友。」

慕紫軒哈哈一笑道:「交友計畫,這倒也是個有意思的計畫,不過今天我所說的是——禍種計畫!」

此話一出,豹額神色戒備,上前一步逼視慕紫軒。

胡離卻是一伸手,攔住他們,泰然道:「慕兄既然要談禍種計畫,不如先談談你對此計畫瞭解多少?」

「楊玉環,姬香主,移花接木,清濁一氣補天陣,胡兄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慕紫軒毫不遲疑篤定道,每說一詞,豹額及幾位狐妖面色都有輕變。

胡離撫額道:「果然大意不得,在下行事也算謹慎,沒想到卻仍是被慕兄洞悉,慕兄果然非常人也。」

「哈,過譽了,只是有袁天罡前輩所留推背圖指引,再加上司天台藏書卷帙浩繁,我又尋得了個不受打擾的清淨地方安心翻閱罷了。」慕紫軒笑笑道。

「既然慕兄都已知曉,那我也不必藏著掖著了,沒錯,在此時此地,讓姬香主施展移花接木術,佔據楊玉環的身軀混入宮闈,藉著楊玉環命格顛覆天下,使我妖族有趁亂再起的機會,這就是禍種計畫,如今姬香主落入慕兄手中,而慕兄身為維繫江山社稷的司天台主事,眼下是不是打算阻止我?」胡離眯著眼審視慕紫軒道。

慕紫軒輕笑搖頭道:「說不藏著掖著,卻還是話只說一半,胡兄當真不坦承。怎忘卻了這奪魂術呢?」

「又是奪魂術,慕兄對這奪魂術倒是頗為在意啊,不知究竟為何?」胡離揚揚眉道。

「又在明知故問,你我上一局中,便有一個會使奪魂術之人突然出現將張守志的記憶洗去。若是今日,姬瑤玉施展移花接木時,那人又突然出現,對姬瑤玉的記憶也施加影響,將姬瑤玉守護天香谷的信念,扭曲成對北龍天的忠誠,那又該如何!」慕紫軒沉聲問道。

胡離失笑道:「慕兄異想天開了,奪魂術非是萬能,而姬香主修為也不低,想要將她的記憶扭曲成你說的那樣,可不是奪魂術能做得到的。」

慕紫軒點頭道:「不錯,通常說來,奪魂術施用本就困難,除非施術者與被施術者功力懸殊,或者被施術者身心受創、精神萎靡時才能成功。而就算成功,也只能使被施術者遺忘或改換部分記憶,卻不能使被施術者的根本理念發生變化。比如想用奪魂術把一個歪魔邪道變成正道棟樑,最終得到的只會是一個腦子壞掉的白痴,但這,只是通常來說!自然還有不尋常的辦法。」

「哦,還有何辦法,慕兄不妨言明。」

「其一,若是被施術者魂識離體,並進入休眠狀態,少卻肉體和精神的雙層保護,那奪魂術對他的影響就將大增。魂識離體本就是有很高風險,更何況還進入沉潛狀態,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做出這等行為,但施展移花接木之術時,恰好就有一瞬間的魂識離體休眠狀態,而這個瞬間就是施展奪魂術的最佳時機。」慕紫軒篤定道,這一點,便是他以厲傀為試驗品,試驗得出的結論。

胡離面色開始陰沉,道:「慕兄以前似乎說過你並不會奪魂術,現在看來,你對奪魂術的瞭解倒是比一般的施術者更深!」

慕紫軒輕輕一笑道:「不過是從司天台的藏書中翻閱出來的記載而已。」

「哦,這樣啊,那司天台的藏書還真是豐富!」胡離雙眼一眯,語調中已多了幾分寒意。「有其一必有其二,慕兄繼續說吧。」

「至於第二方法,不就在眼前嗎?慕紫軒伸手一指,目露攝人光芒道:清濁一氣補天陣可增加術法的成功率,包括移花接木之術,自然也包括這奪魂之術!」

「姬瑤玉與你們並非一心,為何你們還敢讓她佔據楊玉環的身軀,絲毫不怕養虎為患?答案便是在此,以天香谷為要挾,脅迫姬瑤玉參與你們計畫,但為了防止將她到走投無路率領天香谷上下拚死一搏,又以清濁一氣補天陣能增加移花接木之術成功率的說法為誘餌,讓姬瑤玉看到反撲的希望。

「成功的幾率大增後,姬瑤玉自然也生起了自己的打算,想要在成為禍種後,借助人族之力反制北龍天,壯大天香谷,如此一來,她對禍種計畫不但不會排斥,還會予以配合,使你們計畫能夠更安然穩妥的進行。」

「可她的謀劃,一開始就是一場空夢,因為在她施展移花接木術的同時,還會有一人對她施展奪魂術,在清濁一氣補天陣的加持下,兩個術法相加,將得出最有利於你們的結果,一個忠於北龍天的姬瑤玉,成功佔據了楊玉環的軀體,成為願為你們顛覆天下的禍世之花,而原本她誓死保護的天香谷,自然也成了獻給北龍天的禮物,被你們在不費一兵一卒的納入掌控,這就是你們的計畫,一個大獲全勝的計畫!」慕紫軒語一落,一陣狂風灌門而入,吹得燈火嗚咽搖曳,好似是殿上三清都被這計畫震驚得深吸了口氣一般。

「啪啪啪!」胡離鼓掌道:「好故事!可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並無證明。」

「胡兄不承認也無妨,不過我捨得賭,你捨得嗎?」慕紫軒突然抓住懷中昏迷的姬瑤玉,捏著脖頸將她提起。

姬瑤玉修長白皙的脖子被扣住,宛若一個受困的天鵝,而隨著慕紫軒慢慢用力,她嫵媚面容因痛苦而變得扭曲,彷彿身處一個噩夢之中。

胡離嘆息著搖頭道:「姬香主這一年來與慕兄琴瑟相合,委實令我欣羨不已,不料慕兄今日竟忍心做這般摧花之舉,但真枉負了姬香主一番情意。」

慕紫軒輕笑著,卻帶著一股漠視一切的冷厲道:「願意為我犧牲,才能見她情誼,胡兄若是看著不忍,不妨離得遠些,免得被濺了一身血,因為下一瞬,我便要她屍!骨!無!存!」

「住手!那肉身是我的!」突然,慕紫軒身後風聲一緊,有人搶攻而來。

慕紫軒卻如背後生眼一般,反手一掌擊向來人,掌勁看似雄渾,卻是化實為虛的一牽一引,那人頓失重心,被慕紫軒輪了個半圓從頭頂甩出,落地後跌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慕紫軒目光卻自始至終未離開胡離,道:「瞧吧,他先捨不得了!」

胡離亦一聲嘆息,道:「桑獄主,你確實衝動了!」

「桑獄主?」慕紫軒竟是一樂,道:「來得竟是與厲傀齊名的地獄道兩大獄首中的桑魅前輩,只是聽聞前輩應是容顏不老的女子,怎麼如今竟做了和尚?」

搖曳燈火映出那人形貌,頸帶佛珠,身披袈裟,頭上噌亮光頭折射出燈光,竟是前不久與應飛揚戰過一場的普法和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28
第239章 禍世之種(二)

「聽聞桑獄主應是容顏不老的女子,怎麼如今竟做了和尚?」慕紫軒笑著問道,隨即反應過來,自問自答道:「是了,帝凌天死後,六道惡滅隨之衰微,地獄道之人更是人人喊打,桑獄主躲在和尚廟裡倒也是別出心裁,常人定然想不到地獄惡鬼竟然做了吃齋唸佛的和尚!」

桑魅也不惱,單手豎胸道,依然將和尚做派做了個十足,道:「其實也無多大差別,在佛寺待了幾年,才知人人心中皆有惡鬼,只是和尚們善於把這惡鬼藏在寶相莊嚴的皮囊之下罷了,反倒不如地獄道之人來得真切。」

「所以,桑獄主看破這些,是要舍了這身和尚的皮囊不用了嗎?方才看獄主對瑤玉這般在意,我猜猜……」慕紫軒轉向胡離,恍然道:「胡兄,瑤玉若得了楊玉環的肉身,那她現在這肉身就無用了,你該不會許諾把她肉身贈與桑獄主做報酬了吧?這還真是要把瑤玉的價值搾取的一滴不剩啊。」

胡離沒有接話,桑魅則冷笑道:「不錯,和尚當久了也膩了,也想做回自己,這女子漂亮的緊,生得有我也有幾分神韻,只需再稍微改造一下,便能借助她的肉身恢復我的原貌了。

「哦?恢復原貌?不知桑老前輩是要怎麼改造,把瑤玉的容貌從妙齡女子改作鶴髮雞皮的老婆婆麼?」慕紫軒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道。

「臭小子,竟敢取笑於我!」桑魅勃然大怒,連聲調都變成了女聲,配合普法那張怒目金剛的面容,真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修行之人雖非不老不死,但大多也是青春常駐,年近百雖仍貌如青年的也不在少數,可地獄道卻是例外,地獄道之人長年與屍體魂魄打交道,受到死氣影響,面容老化的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快,年歲大了些的都是如厲傀那般半人半鬼的樣貌。

地獄道之人視肉身如容器說換就換,相貌美醜自然也不會在意,但這桑魅卻是個例外,雖是地獄道出身,卻是極為愛惜容貌的自戀之人,所以過往總是在肉身稍稍顯露老態之時便將之捨棄,再尋取些與她面容相似的年輕女子殺害,將她們的相貌改換成自己年輕時模樣後將之佔據,如此,才會有著桑魅容顏不老的傳聞。

桑魅和慕紫軒所指的「原貌」顯然不是一回事,慕紫軒有意的曲解更是戳到桑魅痛處。正欲發作,卻聽胡離道:「桑獄主,我等還有正事處理,莫受了他挑釁。」

桑魅狠狠瞪了慕紫軒幾眼,也強忍下心頭火,慕紫軒也笑道:「胡兄說得不錯,正事要緊,奪魂術是魂修的拿手絕學,桑獄主自然沒有不會的道理,胡兄那個會使用奪魂術的朋友定就是桑獄主了,而桑獄主的現身,是否就證明了我方才的推測無誤?胡兄,你這一手,當著毒辣啊!」

胡離道:「毒辣,見識慕兄方才辣手摧花的手段,毒辣二字我可不敢當,說完了我的計畫,不知慕兄的計畫又是如何?」

「也非是什麼計畫,只是個請求而已,這禍種計畫北龍天得益無妨,但你們吃肉,總也要與我留口湯吧。」

胡離挑挑眉道:「哦,慕兄是要如何分出一杯羹?」

「我與瑤玉自相識日起就彼此欣賞,互為知己,種種情緣在下不能忘,也不希望瑤玉忘卻,所以,桑獄主更換她記憶時,還請將我與她相處的甜蜜記憶留下。」慕紫軒一副情真意切樣子道,突然一敲額頭,補充道:「對了,今晚我與瑤玉發生了些許不快,所以今晚的記憶讓她忘卻無妨,反正今晚之事涉及機要,你們也不會留吧。嗯,另外瑤玉的妹子也在你們手中,今日計畫若成,她也無甚大用了,不如將她交由我照顧吧。」

「除了姬瑤玉,還有應飛揚也在我手中,他近來與慕兄交往甚密,慕兄不一併討回嗎?」胡離雙目眯成線,帶出幾分威脅意味道。

慕紫軒神色卻沒有一絲波瀾,一臉淡漠反問:「他對我,很重要麼?」

慕紫軒冷然一語,胡離卻不見錯愕反是一笑,道:「確實不重要。重要的還是姬香主,只留她對你之情誼,那你自然能以情動之,令她替你做事。北龍天綢繆多年的禍種計畫,竟是為你做了嫁衣。」

「合則兩利的事而已,怎算得上為我做嫁衣?瑤玉可以為我做事,自然也能為你們做事,而我和北龍天的計畫並不衝突,北龍天若能令天下大亂,我,樂見!」

「哈,慕兄這司天台之主,當真是只在其位,不謀其政,可我若拒絕呢?」

慕紫軒道:「合則兩利,分則只對你一方有害,現在胡兄身處上清派中,我只需放把火,將上清派弟子引回,胡兄的計畫可就又要再等一年了,只是局勢瞬息萬變,下一年就未必再有機會。對我而言,就算不能從禍種計畫中取利,挫敗你們計畫,同樣是功勞一件,與我有利無害。」

胡離未答話,豹額已捏著拳頭上前,面帶殺意咧嘴道,道:「你們扯了半天,還是這句最實在,胡二,若談不下去了,那便掀桌吧。」

慕紫軒無視面前豹額,若無其事的環視四周道:「掀桌?只憑你們,怕還掀不起這桌子,不把獅王叫上麼?」

「罷了,這次算我栽了,便與你合作吧。」胡離長嘆一聲,露出頹敗之色,道:「將姬香主交予我吧,桑獄主,勞煩你準備施展術法了。」桑魅不快的哼一聲,但看看慕紫軒懷中的姬瑤玉,面色變了幾變。便已將怒火壓下,

「且慢!」慕紫軒阻止,對桑魅道:「桑獄主,你方才是不是在想,施展奪魂術的是你,要如何修改記憶也在你掌控中,現在假意答應,待會卻暗中做些手機給我留下些絆子。」

桑魅臉一沉,顯然是被說中,冷冷道:「那你要如何?」

慕紫軒瀟灑一笑,道:「這還用問麼,自然是與我定下魂契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