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08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0
第250章 紫薇天穹(四)

「難怪這裡只有機關圖,卻沒留下進出的路徑指引,這暗室分佈便如人的經絡圖一般,而我方才所修習的《紫薇天訣》就暗藏離開此處的方法,只需依照《紫薇天訣》真氣運轉的流向驅動此處機關,自然便能脫出,袁天罡果然心思縝密,繼承他功法的人,只需略加分析便能明了機關運作流動規律。」

「而若是其餘人闖入此處,縱然發現了此處機關樞要,不知路線,想要離開也是困難。再加上此處暗藏陷阱,又是無天絕地,任修為再高,貿然亂闖也得脫層皮,這一暗室,成了既可逃生,又能困敵的堡壘。至於先前困住我的牢房,若非我誤打誤撞,任誰也想不到袁天罡將《紫薇天訣》的功法被藏在了那裡。」

想明這些,應飛揚心中對袁天罡更添幾分贊服,轉動機關也更加謹慎,生怕出了差錯,自蹈死地。

按機關圖所示,方才那牢室對應手太陰肺經的「太淵穴」,此處控制中心對應的是最關鍵的心房,那依循《紫薇天訣》的運功之法,下一處流嚮應是沿著足少陽膽經移至肩井穴,至於最後出口,若應飛揚了得不錯,應是丹田的位置。

應飛揚小心翼翼撥動機關,便聞「咯吱咯吱」機簧運轉之聲,隨後天花板和地板一陣鬧動,砂石墜落的同時,整個控制室已向上浮起。

不久後,移動停止,控制室已連接到了另一房間。此房間卻是一處武庫,十數個武器架上密密麻麻的排佈著兵刃,雖然被禁存已久,兵刃上已落了一層浮灰,但卻遮不住鋒銳逼人之氣。

在探知並無機關後,應飛揚謹慎的走出控制室,從武器架上隨便挑了一把劍,手捻劍指拭去浮灰,一泓清澈劍光登時浮現,雖比星紀劍仍遜色一籌,但也是材質上佳的利刃。

他受困後,星紀劍不知被何人收走,如今撿了一劍在手,頓時覺得心裡踏實了許多,將劍縛在身上後再度轉動機關。

機關移動下,應飛揚又經過了幾處房間,房間或是藏書,或是貯存丹藥,或是留有巨石用以隔絕後路,各有各的用處,只是對應飛揚暫無幫助,應飛揚急著脫困,也未多做停留。

眼看離出口越來越近,但轉換至下一處房間時,突然聽聞打鬥聲傳來。

應飛揚一看,心中又大吃一驚,此處房間正有兩人,拳腿縱橫,打得不可開交。而當他看清交戰雙方面貌時,心中驚詫更甚。

交戰的兩人,或者說一人一妖,一個身形高瘦,目光如電,正是『一貫雲天』陸天嵐,一個身體殘缺,只餘一手,神色委頓,卻是司馬承禎的徒弟張守志。

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二位,竟然在此處交上了手,應飛揚先是詫異,但轉瞬又推論出了些端倪,這兩個若有共同點,那便是他們都被押入過司天台的囚室,應也是被莫名捲入的。

再看雙方戰局,此時已有高下之分,雖然無天絕地內無法動用天地之氣,但陸天嵐憑藉千錘百煉的妖族肉身,舉手投足之間依然威勢不凡,穩佔上風。

再觀張守志,他殘缺了一臂,再加上原本偏向與術修,此處無法借用天地元氣演化諸多玄妙法術,他的戰力或許還比不上一個尋常武者,此時已是左支右拙。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兩個都非是善類,而且與他是敵非友,應飛揚當即立斷,就要再運轉機關拋下他們離開。

然而終究還是慢了一瞬,機關鬧動聲引來交戰雙方注目,陸天嵐和張守志見到應飛揚,也同時現出驚異之色,但這詫異只是短短一瞬。

陸天嵐雖仍有疑惑,身子卻已搶先而動,探爪向前,如飛鷹掠食般直逼應飛揚,而爪勁更是層層疊疊,交織成網。

這一式是他絕學「大搜神爪」中的「網羅天地」,招如其名,正是以爪勁困人擒敵的功法,雖受限此地環境難以使出全力,但白閃閃的指光縱橫交錯,當頭罩下,也另應飛揚神氣為之所奪,生出如困鳥一般,無處可逃之感。

然而心餒只是一瞬,應飛揚隨即振劍而起,便聞一聲鳳唳般的劍鳴,手中長劍陡然活轉過來一般,劍尖為喙,劍鋒為翼,若一隻靈鳳振翼飈過。

此招正是凌霄劍宗《靈鳳十三式》中的『有鳳來儀』之招,此招雖非凌霄劍宗中的上乘絕式,但應飛揚發勁轉力時卻融入了《朱雀振翼劍》的法門,氣象登時不同。

天羅地網能困住凡鳥,卻困不住振翼鳳凰,劍勁隨即撕破漫天爪網。陸天嵐輕讚一聲,「好小子,果然每多活一天,就精進一分。」

應飛揚暗道一聲僥倖,方能破了「網羅天地」之招,全是陸天嵐受限地形,爪網之上盡力分散,才會被他生生撕出各口子。若是換做他處,陸天嵐一身功力能夠完全發揮,想接下此招都非是輕易。

應飛揚一邊舞劍擋下攻擊,一邊道:「陸大盜,話都不說就攻來,是何緣故。」

陸天嵐面帶煞氣,一雙利爪擒、扣、鎖、拿,招招意欲制敵,口中狠戾道:「少廢話,你與慕紫軒都是司天台的人,也該知曉如何從這鬼地方出去,快帶老子離開,否則慕紫軒戲弄老子的代價,就由你來承擔!。」

「這管我何事啊?」應飛揚不知曉他那師兄又何事得罪了陸天嵐,這一黑鍋背下,心中叫苦不迭。

就在此時,聽聞一聲「得罪了!」隨即應飛揚察覺背後一陣掌風,雖未回頭,但也知曉是張守志夾擊而來。

對陸天嵐,雖然稱不上認同,但其行止磊落,氣度非凡,應飛揚對他仍保有幾分敬意。

但對張守志,應飛揚卻是鄙薄之餘,無時無刻不想殺之除害。

見張守志攻來,應飛揚冷哼一聲,腳步輕旋,避開陸天嵐一抓,同時運起新修的《紫薇天訣》,劍上頓生氤氳紫霞,人劍如一,直迎張守志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0
第251章 紫薇天訣(五)

感覺背後勁風湧動,應飛揚冷嘲一聲,「張道長只會背後出手麼?」隨即腳踏玄步避開陸天嵐攻勢,回身一劍轉刺張守志。

經由方才修煉,應飛揚體內的部分玉虛納神真氣被提煉成紫薇真氣,二種真氣達到一種平衡,彼此循環相生。總量上來說真氣是有所衰減,但於質量來說反而更為精純凝練,還平添了幾分銳氣,以增劍上威勢。對待張守志,應飛揚自是全不留情,劍如靈蛇吐信,刁鑽狠厲,式式皆攻向張守志斷臂的左側。

張守志面上竟是微紅,略帶窘態道:「家師意外身死,貧道又蒙受不白之冤,被陷入獄,為脫出此處查明真相,形勢非常,貧道唯有得罪。」

見他言之鑿鑿,應飛揚頓生出荒誕的滑稽感,險些笑出聲,連劍法都一時散亂了,他倒是聽慕紫軒說過,張守志陰丹被奪,又中了奪魂術,記憶殘缺不全,但此時仍是忍不住嘲道:「司馬真人的《坐忘心經》你只將這『忘』字學了個通透麼?纍纍罪行,倒是說忘就忘!」

應飛揚冷然一語,隨即再催利劍,快捷無匹的劍芒如道道銀電侵襲而出,卻突然,一雙利爪破風,突兀橫亙於前,虯曲蒼勁的五指緊緊扣鎖住應飛揚的長劍。

「說起這個『忘』字,你們是不是忘了,老子還在這呢!」陸天嵐鷹眼銳視,另一爪卻另反手扣向張守志,坐山觀虎鬥不是陸天嵐的風格,此時便要以一敵二,先擒應飛揚,再殺張守志。

張守志自不會閉目待死,僅存一手捏成『獅子印』,不閃不避的直迎利爪,隨即印爪定格一般停滯空中,雖仍相距數寸,未直接相交,但中心空氣卻是渾厚如牆,同時炸裂開一般噼啪作響,顯然是陷入真氣相爭局面。

張守志心中明了,他轉精於道術,此地受限地形,諸多妙法無法施展。而近身格鬥的手段又比不上肉身強橫,身法迅捷,又有大搜神爪絕學的陸天嵐,再戰下去難有勝算。所以孤注一擲的改以真氣相搏。

陸天嵐窺破他心思,濃眉一條,冷笑道:「比根基?難道我就會輸給你?」

隨即,運起所修《翼掩九天訣》,雄烈真氣沛然而出,陸天嵐雖以『一息千里,天下縱橫』的身法揚名,但百年修為在身,只論真氣也不是易於之輩,相比之下,張守志仍是力屈一籌。

但張守志也沒想過獨戰他,此時穆然道:「應師弟,你對我雖有誤解,但同屬正道一脈,何不與我合力誅此妖邪!」

應飛揚又是心中連翻白眼,暗道:「哪個與你同屬一脈。」隨後對陸天嵐道:「陸大盜,你可莫要不分青紅皂白,我與你可並無冤仇,你們相殺,與我何干?」

陸天嵐凶性一起,不管不顧道:「你是司天台的人,又知曉出路,老子先擒下你,出這鬼地方再說。」

「哈,堂堂一貫雲天,也受困這小小機關,還要靠欺負我這晚輩才能脫身嗎?若傳出去,豈不失了顏面?」

陸天嵐卻渾不受激,大笑道:「當盜賊的,能借用鉤子撬棍開鎖脫困,自也能借用人脫困,你在我眼中與工具一般無二,擅用其物,又何丟人的!」

「那看來是談崩了。」應飛揚輕嘆一聲,隨即腕上發出巧力,運起『蒼龍抖鱗』的法門,意欲震開陸天嵐手爪,將劍抽回。但陸天嵐一身功夫半數都在指爪之上,豈是這般容易就能擺脫?劍如生根了一般被扣掌中,難以動搖半分,應飛揚只得道一聲「看招!」飛起一腳踢向陸天嵐眼球。

此腳勁頭雖足,卻無甚章法,若在平時,陸天嵐自不懼這一腳,但此時功力無法化成氣罡護身,又得分出大半力應付張守志,所以只得略一側頭,躲過這一腳。

但這一瞬間閃避,應飛揚已覷準機會,抽劍而回,同時長劍畫出綿綿光幕,青光相疊,劍意綿綿不絕。

陸天嵐見應飛揚竟能從他手下奪劍而回,心中惱恨,暗道「哼,小子,待會有你好受的!」隨即變作守勢,一手擋下應飛揚連綿不斷的攻擊,另一手則加緊勁力,在他看來,只需先將迅速張守志擊敗,應飛揚還不是手到擒來。

然而卻仍是事與願違,張守志真氣承襲自司馬承禎的《坐忘心經》,正宗的道門功法,講究的便是後勁綿長,生生不息。幾次張守志的真氣看似已油盡燈枯,一擊即碎,但卻每每能從絕境中榨出幾分新力。

真氣之決無法速勝,招式比拚也難佔上風,應飛揚欺他無法變換身形,劍法施展開來,招招凌厲好似蛟龍翻騰,繞著對手來回穿梭,身影飄忽不定。

無天絕地內,一切比爭都被限制到了「武鬥」的層次,越是高手被消減的就越多,陸天嵐生平從未有過像此戰這般打得縛手縛腳,怒火中燒下,拼著挨上應飛揚幾劍,也要鼓足真氣全力先擊潰張守志。

《翼掩九天訣》不再保留,真氣如怒風狂捲,在張守志經脈內肆虐,道家真氣源源不絕,卻終究有其極限,張守志終於難支,喉頭一甜,血已從口中湧出。

陸天嵐心頭一喜,就在這是,異變陡升,陸天嵐體內真氣竟失了控制,只覺張守志體內藏了一個黑洞一般,真氣不自覺的被張守志吸引,向他丹田處匯流。

「這是……陰丹!」陸天嵐驚異道。

陸天嵐先前能夠從牢中脫困,便是因為他從胡離那得了一枚陰丹,而陰丹的原主就是眼前張守志。

他方才鼓足餘力,自然是將這陰丹之力也用了出去,卻不料竟然發生奇異變化。

陰丹本是由張守志吸取少女元陰,結合自身精血凝練而出的內丹,雖然被外力挖走,但終究曾與他氣息血脈息息相連,此時陰丹之力被陸天嵐打入張守志體內,立時與他互生感應,竟而有重歸舊主,往張守志丹田匯聚重新凝結成丹的趨勢。

陸天嵐心中叫苦不迭,非但陰丹之力,連帶自身真氣也被挾裹著流入張守志體內,而張守志雖不明所以,但也覺乾涸丹田如被雨露灌溉一般,頓時精神一震。

應飛揚看二人面色有異,知道他們比拚真氣已到了誰也無法收手的僵持階段,心中想,「好機會,趁他們二人到了緊要關頭無暇抽身,我先離開再說。」於是劍路一收,,舍下二人,縱身向控制台奔去。

「休走!」陸天嵐見狀,勃然大怒,將體內真氣聚成一股逆行渦流,陸天嵐的《翼掩九天訣》取意大鵬鳥摶扶搖而上,振翼遮掩九天,引起『龍吸水』(即龍捲風)的奇觀。此功師法天地,可將真氣轉作龍捲風般的螺旋氣流,靠著氣流旋動技能增加速度,又能加成威勢,他的另一名號,盜遍天下的『颶風盜』,每每出現時必有颶風相伴,便是憑藉的此門真氣擾亂氣流所致。

此時將真氣倒行逆施,自然變得如漩渦,竟又將被張守志吸走的真氣吸回。

吸力對吸力,一時彼此抵消,陸天嵐抓住轉瞬之機,再由逆氣流轉向正氣流,真氣隨即爆發,張守志悶哼一時,被螺旋氣勁撞得倒飛。

陸天嵐甫得自由,正欲追上應飛揚。卻見張守志倒飛的身軀恰好撞上控制室的機括。

而張守志身上旋流氣勁爆發,導引在機括之上,機括竟是滴溜溜的飛旋不止!

「不好!」應飛揚大叫一聲。卻見控制室四周牆壁聚合,將二人一妖都關入其中,隨後地面劇震,控制室竟如脫韁野馬一般,帶著二人一妖瘋狂竄動。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迅如雷馳電掣,轉眼間,不知變化了幾次方位。

正當應飛揚胃海翻騰幾欲嘔出時,控制室終於停住,四周牆壁緩緩打開,控制室被轉移到了不知哪個房間內,未等應飛揚稍喘息過來,忽而破風聲響起,竟從四面八方射出無數利箭,箭頭上閃爍著令人心顫的淬幽寒光,不知是塗抹上了何等毒物,如雨點傾瀉而來。

「******咧!」此情此景,應飛揚也不禁怒罵,手中長劍巧轉渾圓,使出太極纏絲劍,太極劍圓環環相扣,連綿無盡,如同撐起了數把雨傘,護住周身。

再看張守志和陸天嵐,二人卻似是早已習慣,箭還未射出時就已然戒備,此時一者再使出螺旋氣流,吹散近身的箭鏃,另一撥轉道掌,將箭鏃攬入手中。

繁密箭雨,在應飛揚氣力漸漸跟不上,將露出破綻時終於停止,應飛揚坐在地上調息,陸天嵐和張守志剛才皆受內傷,此時也無力再戰,也都坐了下來,各自恢復氣力後。應飛揚狠狠對陸天嵐道:「讓你再打啊,現下誰也走不了了。」

陸天嵐反問道:「你難道還不知如何出去?」

應飛揚沒好氣應道:「方才還知道,現在,我連自己在什麼鬼地方都不知道。」機括被撞得瘋狂旋轉,房間一通亂移動,顯然已經偏離了他原本路線,到了不知哪裡的機關區域。

陸天嵐哼了一聲,毫無愧疚的嘴硬道:「你既然本就沒打算待我離開,那現在狀況與方才並無區別。」

應飛揚嘆道:「好吧,趁現在休息,先來聊聊吧,好歹同舟共濟過,總要交代些來龍去脈吧,你們怎麼在這裡,又為何在這打起來。」應飛揚對他如何被困在司天台牢籠之事莫名其妙,不得其解,此時便想通過這一人一妖經歷,來彼此做個印證,解答他疑惑。

陸天嵐現下也沒力氣交戰,狠狠咒罵一聲,也開始交代因果。

原來,陸天嵐受胡離所托,要進入司天台牢籠中擊殺張守志,卻被慕紫軒假扮的張守志糊弄,受困機關房室之中,慕紫軒無暇與他分出勝負,藉著對機關的瞭解,從他眼皮底下揚長而去,留他一人在暗室中自生自滅。

陸天嵐將密室翻遍,卻仍尋不到機關,無法脫出,而就在方才不久,不知怎麼得,所居的房室竟然自行移動,不斷換到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更是凶險,各種機關層出不窮,刀刃,火焚,毒水,暗器,雖然未曾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也令他疲於奔命,叫苦不迭。

最後,竟不知怎麼得,他和張守志被傳到了同一房間,陸天嵐從身後看,見他長發低垂,殘缺一臂,身著白色囚服的打扮,與慕紫軒騙他時的打扮一般無二,根本無法分辨。

所以他原本將慕紫軒當成了張守志,這下又把張守志當成了慕紫軒,心中有火,所以未及多想就攻了過去,待看清張守志面目後才意識到連鬧了兩次烏龍。

但張守志也原本欲除的目標,再加上有心洩憤,索性將錯就錯與張守志廝殺起來。知道應飛揚出現才停止下來。

末了,陸天嵐狠狠道:「方才老子所在方位不斷變化,經歷了各種機關,定是慕紫軒在暗處操縱窺視,戲弄老子取樂,老子若是脫困,決計饒不了他!」

應飛揚心頭登時一緊,暗道,「這個,貌似是他真錯過師兄了,方才是我轉動樞紐,引得其他房間聯動,隨之一同變動方位,才會讓陸大盜經歷各種機關暗器……」

不過有慕紫軒替他背鍋,他自然也樂見其成,不予揭破。

應飛揚隨後瞥了張守志幾眼,卻似不屑與他說話,沒有將問題問出,陸天嵐看出他神情變化,嗤笑一聲,替他問張守志道:「我都說了,那你呢?聽聞張守志修煉邪法,陰謀弒師,被囚入司天台牢室內,又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0
第252章 移花接木(一)

聽聞陸天嵐說出他的遭遇,應飛揚心頭一震,暗道:「難怪遍尋師兄而不得,原來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算我們將洛陽翻個底朝天,也斷然想不到,他竟然藏身在司天台牢獄之中。」

隨後又心生說不出的不安之感,「師兄藏匿已久,胡離也是今日才開始有所行動,這兩個心思深沉的傢伙既然同時再出,定然將有大事發生,可究竟,會發生什麼?」應飛揚思索不出,可不安感卻如陰雲一般籠罩心頭,不斷擴散。

此時,陸天嵐問張守志道:「我都說了,那你呢?聽聞張守志修煉邪法,陰謀弒師,被囚入司天台牢室內,又怎麼會出現在此處?」

張守志揚眉怒喝道:「一派胡言,師尊對貧道恩重如山,貧道為何加害,至於修煉邪法,更是無稽之談,上清派術法是道門正宗,博大精深,貧道何必捨近求遠,修什麼邪法!」

陸天嵐冷笑道:「陰丹之法原出自《周易參同契》,原先不也是道門正宗麼?正法邪用,顛倒黑白,向來是你們自詡正道者的拿手好戲。」

應飛揚也禁不住道:「司馬真人之死暫且不論,不過你殺害弱質女流,修煉陰丹之事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什麼陰丹,天生萬物養人,而不求一報,我輩修行天道,自當秉持無私無我的天心,若是損人肥己,去搶奪無辜女子陰元為己用,那貧道還修道作甚!」張守志橫目豎眉,義正言辭道。若只觀其形貌,儼然就是一正道楷模。

陸天嵐哼道:「若你未修習陰丹,方才陰丹之力怎會與你發生感應,那種與你血脈息息相關的力量,我就不信你毫無覺察。」

張守志眼中也閃過一絲茫然,隨即道:「誰知是你這妖人用了什麼手段,是了,定是你與其他人聯合,陷害於我。」

應飛揚心中覺得荒誕,嘲道:「你倒是推卸的乾淨!」

張守志掃了他一眼,淡然道:「應師弟,若是哪一天你突然醒來,發現你師傅死了,肢體殘了,過往的同門、徒弟也不在了,人事全非,你卻什麼都記不起,所有人都說你有罪,讓你認罪,然後乖乖領死,換你,你會承認嗎?」

應飛揚竟一時無言以對。

張守志繼續道:「你方才問我為何在此,貧道失了記憶,只記得被慕紫軒帶走,先將貧道關在了牢中,不久之後又將我轉到了這裡,結合颶風盜方才所言,看來慕紫軒是以身為餌,冒充貧道來因你上鉤而做得佈置。只是想不到,貧道這條賤命竟還能引來颶風盜的興趣。」

陸天嵐笑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

張守志道:「所有人都要貧道死,貧道不畏死,但是非黑白總要分個明白,若是蒙冤而死,豈不讓害我師尊的真兇逍遙法外!陸天嵐,你若仍想殺貧道,現在力氣養足了,再戰一場無妨!」

應飛揚冷道:「張道長就篤定了自己是蒙受冤屈,就沒想過,你若真的犯下罪行呢?」

張守志默然片刻,堅定慨然道:「你以為貧道真的沒想過?修道修道,若心中的道丟了,迷了,死了。那隻這身子苟活著又有何益?若查明真相,貧道確實有罪,那不過便是以死償罪罷了。」

毫不猶豫的話語出口,三人竟一時無言,張守志雙目澄澈,神情坦然,以致讓應飛揚都愣住了,若非曾親手揭破此人惡行,他現在幾乎都以為是自己誤解張守志了。

片刻後,陸天嵐仰頭哈哈大笑道:「趣味,趣味,奪魂術非是萬能,以你修為,奪魂術對你影響有限,按說不可能令你將所有惡事都忘卻,除非有清濁一氣補天陣一類的陣法加持,又或者,奪魂術是個契機,而你,本身打心底就想忘卻你的惡事重新開始。當然,還有可能……」陸天嵐笑聲一收,眯眼用一種要將人看透的目光審視張守志道:「你到現在還是在演戲,而且演得惟妙惟肖,連我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銳利目光,令張守志心頭都咯噔一響,但陸天嵐轉瞬又笑道:「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是同樣有趣,正變邪,邪變正,老子縱橫天下百年,這等趣事倒是還未曾見過,殺你之事暫且放下,老子等不及要看你脫出此地,查明真相後,又將是何面目了!」

「也得出得去再說……「應飛揚懶洋洋的道、

陸天嵐轉身對應飛揚道:「應小子,你可有出去的方法?」

應飛揚聳聳肩,道:「方才不是說了嗎?本來或許知道出路,但此時,我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如何出去?」

陸天嵐半信半疑道:「你是司天台之人,既然敢進入此處,難道事先沒做其他準備嗎?」

應飛揚苦笑道:「第一,我只是暫時替司天台跑腿而已,算不上司天台的人,第二我可不是自己想進這鬼地方,而是被人關入的。」

「哦?是怎麼一回事?」陸天嵐追問道,他和張守志都已將前後因果說出,也該輪到應飛揚了。

應飛揚嘆口氣道:「其實,我也是稀里糊塗的……」將前因後果講出,從他被胡離帶走,一直將到方才闖入一人一妖爭鬥,只省略了在此處尋得袁天罡所留功法一事不提。

「原來你也不知如何出去,真是……」陸天嵐希望破滅,心頭冒火,本想怒罵應飛揚句廢物,卻覺得這是將自己也一併罵進去了,只得憤憤道:「他娘的!」

沉默一會,陸天嵐又罵了聲「他娘的!」「他娘的!」

罵第一句時,仍是憤懣之意,但第二個中就夾雜了幾分疑慮,待到第三個,已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陸天嵐道:「老子想到個法子,這個法子好巧不巧,天下間也只我們三人聯手才能施展,你們願不願意合作?」

張守志同樣急欲脫困,迫不及待問道:「你且說來聽聽!」

陸天嵐道:「此法需要三項要素,缺一不可,由你催動的陰丹之力,我的萬寶琉璃身,至於你……」陸天嵐手指應飛揚,道:「老子的破宇劍被你陰去了,現在也該派上點用場了。」

應飛揚張守志二人各有疑惑,同時道:「該怎麼做?」

陸天嵐道:「先說你,你現在得了破宇劍的器靈,而佛門傳聞中,破宇劍有割破空間的異能,借他之助,或許能離開這鬼地方。」

應飛揚搖頭道:「我也試驗過破宇劍功效,或許是因為我功力不足,發揮的效果遠不如傳聞,你也知曉,莫說割破空間,就連上次破開達摩佛庫的禁制都屬勉強。」

「這我也知,所以便需我的萬寶琉璃身,我的萬寶琉璃身能摧化法器功效,使破宇劍的效果達到最大,不過此處是無天絕地,沒了天地靈氣加持,無論是破宇劍還是萬寶琉璃身,離了靈氣都無法施展。」陸天嵐說著,又指向張守志道:「這便需要你我合力,催動陰丹之力了,由你將我們各自體內陰丹之力重新凝結。」

「陰丹也屬內丹一種,但凡結丹之法,都屬於以自身精血氣息結成的小天地,並不過於依賴體外的天地靈氣,或許能靠陰丹之力,也可助我們催動破宇劍和萬寶琉璃身。只是陰丹之力依循血脈,我方才只能發揮它不到二成威力,若想要陰丹發揮完全威力,還需你這個原主出手。」說著,言待深意的看著張守志。

張守志默然不語。

陸天嵐見狀冷笑道:「怎麼,你說要查明真相,卻不敢一試嗎,是不是擔心陰丹之力又與你發生感應,到時你想不承認你修煉陰丹之事也不行了?」

張守志深吸一口氣,道:「有何不敢,只是你也知道,要穿過破碎空間何等凶險,稍有不慎,就可能引起空間亂流,被空間之力撕扯擠壓的連渣滓都不留,你有幾成把握?」

陸天嵐哈哈大笑道:「最多不超過三成,或許更低,你若怕了,就乖乖在這等著屈打成招也可!」

張守志一咬牙,道:「三成已經足夠,貧道便隨你一搏。」

看著張守志被他說動,應飛揚卻另有盤算,這二人皆非善類,真將他們二人放出也是麻煩,更何況,只三成幾率成功,陸天嵐和張守志敢拚這三成是因為他們無路可走,但應飛揚他還未走到絕境,或許多試上十幾二十次就能返回原本路徑,甚至什麼都不做,只在此多呆上幾天,慕紫軒回到這裡來尋張守志和陸天嵐時,就會順道將他救出,實在沒必要冒此風險,只是……為何心中還是不安呢?

應飛揚一咬牙,不理會心中煩躁感,正權衡如何在不觸怒二人的情況下回絕,突聽陸天嵐道:「應小子,你是不是覺得你沒有必要冒風險?不想與我們同夥?」

「嘿嘿!陸大盜哪裡話,算上佛庫那次,這是咱們第二次被困在同一地方,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彼此有點信任不好嗎?」應飛揚一邊嘿嘿笑道,一邊思索對策。

此時卻聽聞陸天嵐話題一轉,道:「你可知,為何你被胡離擒住,卻關在了司天台的牢籠?」

應飛揚一愣,「你知道?」

陸天嵐咧開嘴,露出白牙笑道:「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額?你那小相好,叫姬瑤月是吧,你若再不快出去,今夜過後,這人間,就再無姬瑤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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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淒涼,已近子時,風吹陋巷,帶出淒厲鬼哨,白日祭奠先人留下的紙錢也隨風而起,飄飄灑灑。

十五的月亮高掛中天,但月光卻不同以往皎潔,而是帶著不屬於人間的森寒,在地上撲上了一層慘白。

「七月十五,鬼節夜奔,聽說今夜若是外出,可是會被出行的百鬼纏上,倒霉一年呢!」

胡媚兒將死狗般癱軟的胡離和豹額放在地上,手撫著豐滿胸口喘著粗氣道。

方才她偷襲慕紫軒,從他手中搶出胡離和豹額,之後就離了上清派一路以最快速度疾奔,總算沒被人追上,此時燒得喘息,就嘟囔道。

「你現在還是楊玉環面貌,要倒霉也是該她倒霉,再者說,你這千變萬化的身子,能騙人,自然也能騙鬼,誰能糾纏得了你。」胡離有氣無力道。

豹額嘟囔道:「胡二,胡七,這時候,你們兩個倒是還有功夫開玩笑,慕紫軒和姬瑤玉若再追上,難道只胡七這三腳貓功法應敵,還是先與獅王匯合,在說著無用的玩笑話吧。」

胡媚兒當即柳眉倒豎,不滿道:「說誰三腳貓呢,你這六部將首自詡本事非凡,不還是輕易輸給了姬瑤玉。」

胡離也毫無緊張感道:「放心吧,離開了上清觀,就說明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此時,卻突兀的傳來一聲,「言之過早了吧!」

三妖同時抬首,從聲音源頭望去,卻見圓月當空,一人從天而降,紫袍飄舞,氣度非凡,如從月宮下降落的神人一般威嚴神俊。

降落的身子雖輕盈,落地卻是沉如萬鈞,陋巷似是難承雄力,裂紋從地面直開裂到兩側黃泥牆上,正是慕紫軒追命而來。

胡離揚了揚眉毛,道:「慕兄,你倒是緊追我不放,現在,不是更該去阻止你那未來的小姨子——姬瑤月尋死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3章 移花接木(二)

「慕兄,你倒是緊追我不放,現在,不是該去阻止姬瑤月自投羅網嗎?」

慕紫軒道:「這個,瑤玉已經去了,不過被胡兄拖延了這麼久,怕是為時已晚。好一個『燈下黑』,胡兄此計當真大膽,在下唯有拜服。」

胡離一笑,又扯動傷勢痛處,笑容隨即變作慘笑:「終還是被識破了不是麼?現在落荒而逃的可是我啊。」

慕紫軒嘆道:「也是靠胡兄提點才識破的,現在回想,我應該更早就發現破綻才對,禍種計畫事關重大,妖族之人卻沒精銳盡出,反而讓桑魅這個與萬妖殿全不相干,又難以駕馭的地獄道之人參與其中,這本身就不合理。」

「不過,誰又能想到公子膽大包天,禍種計畫的實施地點竟然不是上清觀,而是司天台,而要取代楊玉環的,也不是姬瑤玉,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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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天絕地暗室內。

「什麼?你說月兒姑娘就在司天台,而且要奪舍楊家小姐?」應飛揚驚詫叫道。

陸天嵐搖著食指,道:「非是奪舍,而是移花接木,移花接木的風險更高,即使成功,原本的修為也不會保留,比奪舍更為凶險,但卻可以瞞過護國龍氣以及——天道。」陸天嵐指頭一停,直指上天。

應飛揚咬牙急切道:「誰管這些,我只問你此事當真?」

陸天嵐笑道:「破宇劍和滅宙刀本屬一對,彼此冥冥之中互有感應,你難道真的一無所覺?」

應飛揚神色不由一變,自他醒來,心中就一直有種說不出的躁動,催使他盡快脫出桎梏,此時已隱隱察覺,陸天嵐所言為真。

陸天嵐繼續道:「我與師我誰合作,他們口風雖緊,但我也多少探知了些許消息。再結合今日見聞,已能夠彼此串聯,想想吧,你為何會出現在司天台的,定是師我誰那夥人來到司天台,又無處安放你,便將你隨手仍在了一間空著的牢籠之中,省得你攪局。但你運氣實在是好,恰好被關在了帶有機關的牢籠,這才能脫出。」

「哈,原來真是因為我無足輕重,才被隨便丟在牢裡。」應飛揚苦笑一聲,開始認同陸天嵐的話。

陸天嵐面帶得意道:「所以,應小子,你是要與我們三人合作,一起離開此地去救你那相好,還是乖乖在這等著塵埃落定後,有人將你放出?我們不急,還有時間,你可以慢慢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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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到了!」師我誰仰望天上圓盤般齊整的銀月,月光映照他花白的鬚髮,更顯蒼老。

時近子時,月上中天,七月十五鬼門開啟,正是天地陰濁之氣最強之時。

觀星閣,樓高百米,臨風望月,司天台樞要之地,如今,不見人跡,卻是妖氛瀰漫。

頂層高台之上,奇詭符字畫了一圈,在月光下折射異彩,而楊玉環安詳的躺在符字中間祭台之上,雙眼緊閉,睫毛輕顫,沉睡的面容更顯楚楚可憐,宛若一隻純白潔淨的羔羊,要被祭祀給遊蕩人間的鬼神。

隨著一陣打更聲傳來,師我誰對身側默然站立的胡言道:「胡小九,你身負碧玄妖眼,又習有《天狐如意法》無相篇,能向你叔父那般模擬天下功決術法,我們假意與桑魅合作時,藉機讓她演練奪魂術,你可將奪魂術施展方法都記下了?」

胡言堅定的點點頭。

師我誰嘆道:「兩年之前,因這奪魂術,令你叔父死得蹊蹺,如今,卻要靠這奪魂術,完成你叔父死前的佈局,這倒也是諷刺,本該你叔父做的事,現在,輪到你了!」

胡言眸光閃動,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任何話語。

師我誰卻已道:「我知曉你想說,『你絕不會讓我等失望』,我也相信,你們胡家的,都是好孩子,向來不會讓人失望。」師我誰濁眼一凝,往下蜿蜒階梯之下「就如那天香谷的孩子一樣,不會讓人失望。」

幽暗階梯盡頭,一條芳影拾階而上,步步登臨,蓮步雖是輕盈卻異常堅定,煥發出淒美決然的風情,來人正是姬瑤月。

「姬二小姐,你果然來了,可考慮的清楚了?」師我誰道。

姬瑤月雙眸沉冷如水道:「我也是天香谷姬無悔的女兒,天香谷的責任,不該只由阿姐承擔!」

「姬無悔,生了兩個好女兒啊。」師我誰讚歎一聲,隨即虔誠拜道:「你既然決意代替你姐施展移花接木之術,其中風險自也清楚,也不必我多說了。此後妖族盛世,皆將由你開啟,老朽替天下群妖,向你一拜!」

姬瑤月請一挪身閃過這一拜,冷道:「天下群妖?姬瑤月擔不起,只求此身能換得阿姐和天香谷的平安。」

師我誰道:「放心,你姐如計畫一般被引到了上清觀,待她發覺也來不及組織你,自然不會有事,至於天香谷,自此之後,也將永受萬妖殿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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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由她代替了瑤玉,瑤玉就不必再犯險施展移花接木,而天香谷也將永遠受萬妖殿庇護。我猜,你們就是這麼唬弄月兒那個傻丫頭的吧?」慕紫軒低頭望著胡離道。

未待胡離答話,慕紫軒就認定了一般的繼續道:「移花接木術風險過大,需要佐以清濁一氣補天陣輔助,以提高成功率,清濁一氣補天陣需要在至濁之時,至清之地排設陣勢,洛陽城中至清之地不多,毫無防備的就更少。所以胡兄先前才會配合司馬承禎的計畫。」

「司馬承禎以死設局,李含光,張守志等弟子離的離,散的散,上清觀內,再無高手護持,這是第一步。」

「佛道大會後,龍虎山的一行人失蹤,若我猜得不錯,這該是你與桑魅達成協議,由擅長『鬼打牆』之術的地獄道困住龍虎山之人,上清觀作為道門東道主,自然會派出人手找尋,這是第二步。」

「再之後飛赴寺的玄敏和尚也失蹤,屍身卻在今晚遊街時,被發現藏於上清觀三清塑像之中,不消說,定又是你們所為,只需再派些擅長變化的胡家子弟混入佛道之中煽風點火,本就矛盾的雙方自然會大打出手,上清觀餘下之人也定會去援手,至此,洛陽城中幾乎所有修者現在都戰作一團,再無暇他顧,這是第三步。」

「經此三步消減,上清觀中幾無餘人,再無法防備,可以盡情供你們佈置陣勢,而你們與瑤玉約定的地點也是在上清觀,所以我的思維也受了你們引導,來到了上清觀,自以為識破了你的計謀,卻是中了你的計謀。」

胡離輕笑道:「哈,沒錯,洛陽城中,靈氣充盈的至清之地,自然還要算上暗藏洞天寶地的司天台,搜援龍虎山之人,司天台也有參與,而現如今佛道大打出手,將局勢穩定更是司天台的責任,再加上,你這司天台之主親自出動,如今司天台與上清觀一樣,幾乎沒人留下。明裡是在上清派進行禍種計畫,實則不過是為了牽制你,方便司天台內,真正的禍種計畫進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4章 移花接木(三)

「留在上清派只是為了牽制嗎?胡兄未免太過謙遜,這分明是一個,皆殺的局。」慕紫軒輕笑一身,瞬間而動,雙指成剪,直探向守著胡離、豹額二人的胡媚兒。

區區兩根手指,卻有著指點江山的雄渾氣勢,胡媚兒雖然一直戒備,但這一刻,緊繃的心弦似乎被這兩根手指擰斷了一般,竟一時為之神奪。

好在失神祇是一瞬,胡媚兒緊咬舌尖,喚回心神,隨即以天狐如意法中的功法迎敵,天狐如意法變化莫測,究其根底,不外乎「欺敵」二字,胡媚兒玉手翻舞,如萬千花開,正合『以虛掩實』的精要。

卻見慕紫軒雙指凌厲厚重之意突得一收,接著如穿花引蝶一般,避虛就實,突破胡媚兒欺敵幻掌,直點胡媚兒眉心。

胡媚兒心中亡魂大冒,只感自己不過一隻蟲豸,就要被這指頭隨手捻死,閉目待死之際,忽覺髮髻一鬆,睜眼看去,豹額正拳腳迅捷的連擊向慕紫軒。

豹額奮起餘力,拳腳犀利,如暴風驟雨綿密而至,慕紫軒單手應對,且戰且退,口中讚道:「六部將首果然悍勇,身中奇毒,猶能一戰。但也只能——」待慕紫軒退回原本站立之處時,退勢頓止。

「止步於此了!」話音方落,慕紫軒沛然真氣一吐,紫華氣罡爆發,豹額氣力不濟,登時悶哼一聲,被震飛回原處,軟倒坐下,只一雙獸眼,狠狠盯著慕紫軒。

短短一瞬,戰鬥便停止,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慕紫軒手中卻多了一根蝶翼珠釵,但見他隨手把玩著珠釵,釵子在指尖上靈活轉動,好似蝴蝶飛舞。

胡媚兒一摸髮髻,面色又是一變,卻掛出調笑之意道:「慕公子若喜歡奴家這這釵兒,直接討來便是,送與公子的定情之物,奴家還會捨不得給麼?」

「哈,七姑娘這定情之物太過珍貴,在下可不敢輕易接受。」慕紫軒輕笑一聲,雙手發力,釵子竟化作齏粉,只餘釵頭的一粒珍珠,猶然閃著晶瑩溫潤的淡淡光輝。

「這便是陸天嵐從司馬承禎那盜走的鎮魂珠吧?」慕紫軒捏起珠子,對著月亮審視著。

胡離道:「不錯,慕兄果然好眼力「

慕紫軒點頭道:「如此一來,我倒是知曉桑魅為何會出手助你們了,自地獄道道尊九子鬼母失蹤後,四大獄首便一直為道尊之位爭鬥不休,結下了不少仇怨,後帝凌天統轄六道,與優曇淨宗和萬象天宮一戰,也是素妙音以計勾起地獄道獄首的矛盾,使他們內亂,才得以反敗為勝,而經那一場戰役,地獄道四大獄首,也只剩桑魅和厲傀兩位存世了。若再替桑魅殺了厲傀,地獄道就歸為桑魅一統,這就是你向桑魅開出的條件吧。」

胡離道:「厲傀修為高深,加上狡黠異常,正道搜捕多年都未能將他除去,豈是這麼容易殺的?」

慕紫軒道:「隱遁無蹤的厲傀確實難殺,但自投羅網的厲傀除之不難,以胡不歸和司馬承禎的交情,你事先定然知曉司馬承禎身上有鎮魂珠,但你依然將司馬承禎身死的消息透露給厲傀,鼓動厲傀襲擊上清派,佔據司馬承禎仙軀。厲傀本是魂體,鎮魂珠對他天生便有克制之力,所以意欲佔據司馬承禎軀體的行為,實際只是自尋死路。而你更是令陸天嵐藏在暗處,趁上清派與厲傀兩敗俱傷後,盜取鎮魂珠,坐收漁利。」

「你以厲傀的死,換取桑魅相助,但禍種計畫太過重要,豈能讓地獄道之人過多參與,所以,我猜,應該有胡家之人從桑魅那偷學到了奪魂術了吧?」慕紫軒問道。

胡離不避諱的盯視慕紫軒,坦言道:「沒錯,我家小九已習得奪魂術,昔年他在蜀中被人用奪魂術陰了一把,今日自然要憑此奪魂術扳回一城。,若讓當時坑害我家小九的人見識到他進步如斯,不知是否會後悔當初放過他性命?」

慕紫軒全當聽不出胡離暗藏的試探之意,繼續道:「而今夜,鎮魂珠戴在了七姑娘頭上,這更是最狠絕的一步,司天台,上清派,一真一假同時進行的移花接木之術,正是將死天香谷的一步棋。若按你原本計畫進行,司天台中,姬瑤月施展移花接木同時,胡言亦對她施展奪魂術,待姬瑤月魂識與楊玉環融合為一時,其中定然多了你為她偽造的記憶,從此,聽從於萬妖殿的禍種就已產生。」

「而在上清派,若瑤玉真配合你們的計畫,那現在就是穩死無虞,楊玉環既然是七姑娘假扮,那少了楊玉環氣運加持,清濁一氣補天陣毫無作用,施用移花接木術的風險並未有絲毫減少,而就算瑤玉僥倖成功,還有這鎮魂珠當做保險,連厲傀這樣頂尖的魂修,魂體都無法抵禦鎮魂珠的威力,更何況是瑤玉,魂飛魄散,是她必然的結局。」

胡離敲敲太陽穴,道:「說得倒是複雜,若只是為了殺姬香主,至於這般費心麼?姬香主修為雖是深藏不露,但獅王若全力殺她,她也抵禦不了。」

慕紫軒搖頭道:「胡兄不光要瑤玉死,還要借她的死欺瞞其他人,天香谷谷眾,地獄道,甚至包括我,通過瑤玉的死,讓我們認為禍種計畫以失敗告終,便打消了從中分羹的念頭,而真正的禍種,卻在司天台,在完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成功播種。」

「至此,不光悄無聲息的完成禍種計畫,還毫不費力的剷除瑤玉這個難以掌控的異數,對妖族而言,天香谷失了領導,再無法抵禦萬妖殿的侵逼,終將被納入北龍天統御中。對人族而言,原本正強邪弱,道消魔長的局面也將發生變化,佛道雙方矛盾被激化,難以再同心併力,而地獄道歸於一統,整合力量後,將再度對正道造成威脅,佛道邪三方爭端將起,人族修者將要戰成一團,彼此消減。他日禍種生根發芽,北龍天結束百年蟄伏,再度妖臨天下之際,人族又能阻擋嗎?」

「胡兄只在暗中佈手,就牽動佛,道,天香谷,地獄道諸多勢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此等手段,在下也唯有,拜服!」慕紫軒躬身一拜。

胡離笑道:「莫褒獎我了,本公子還不是在你擾局之下,變成這幅慘樣,你究竟是在誇我,還是在誇你自己?」

慕紫軒不以為然道:「晚了一步,縱然毀去了胡兄在上清派的佈置,但上清派之局已無法阻止,對胡兄而言,也不過是從大獲全勝變為少贏一些,而我如今如何補救,也只是在敗局面前,多搶回一點本錢而已。」

胡離又是搖頭道:「先別急,不到最後一刻,勝負還未定,莫忘了人算不如天算,擋在我前頭的,還有一個所有智者共同的敵人——」

「天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5章 移花接木(四)

天意自古高難問,百般的算計,千種的謀略,往往比不過天意的輕輕劃撥。

帝王將相,名士美人,身繫國之氣運者,往往都有天命護佑,仙佛妖邪若以外力干預世道天軌,非但總是會發生層層變數加以阻撓,極難成功,縱然功成總是難逃氣運反噬,身死道消的九尾天狐妲己便是前例。否則何須施行曲曲折折的禍種計畫,直接以奪魂術控制人皇不是更輕易?

為了瞞騙過天意,禍種計畫,最大程度的規避了對楊玉環的直接干預,除卻移花接木外,其他奪魂術之類術法並非直接加諸楊玉環之身,而移花接木就結果而言,也只是使靈魂融合,施術之後,楊玉環依然是楊玉環,只是多了幾分姬瑤月的意識而已,並不會造成實質性的危害。萬妖殿多年佈置的局,或許,真能再瞞騙過所有對手後,再瞞過天意。

或許?

姬瑤玉離了上清派,便如飛仙一般,直往司天台,但飛行片刻,突聞一聲「鐺」的一聲打更聲,聲音雖不大,傳至姬瑤玉耳中卻不啻黃鐘大呂,姬瑤玉內息一滯,從空中墜落,摔落地上。

先前她施展「十步芳菲」之術,一人獨對妖族戰力,雖看似贏得輕鬆,但施展這等高級術法,不光消耗了她體內大量真氣,還在拚鬥中受了不輕內傷,此時聽聞打更聲,竟是心神激盪,內傷爆發。

「子時到了,月兒,來不及了嗎!」姬瑤玉春蔥玉指摳入泥土,勉力撐起身子,卻止不住又嘔出一口血。月光之下,嬌軀輕顫,宛如飛天謫塵,無助得惹人憐惜。

「描眉畫眼的事,我學不來,守護天香谷,靠我的刀就好。」

「阿姐,我也是父親的女兒,責任可不能由你一人擔。」

「移花接木?此術凶險萬分,就算成功,那之後,阿姐,你還是你嗎?」

「天香谷可缺了我,卻不能少了阿姐你,移花接木之術,我來替你!」

「我來替你!」

「我來替你!」

「我來替你!」

……

過往話語迴蕩在耳畔,悔恨卻化作幽火焚燒姬瑤玉心頭。

「原來月兒早有決斷,我家妹子,果然說到做到,我若能多關心她的想法,何至今日?」

幽幽長街,廖無一人,司天台就在長街另一端,月光找不到的盡頭,往日只在咫尺的距離,此時卻是千里之遙,除非能穿越時空,否則,再無其他方法阻止悲劇發生。

卻在這時,天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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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天變了?」

師我誰負手守在觀星樓頂層,身形如同與高台連成一體,巍然不可撼動,此時仰頭望天,卻見天上,風雲激變。

狂風一緊,烏雲攢聚,好似樓中有一股無形之力吸引,將週遭風雲悉數吸納至觀星樓,觀星樓頂,一朵高度凝縮的漏斗形雲團壓頂而來,急速擴張著它的領域,皎皎明月,瞬間被黑雲吞沒。

「事有蹊蹺!」姬瑤月方才入內,此時應是施術的關鍵時刻,看到天象異變,師我誰卻突生警兆,要入閣內觀視。所有門窗卻先一步被風吹開,風從四面八方灌入閣中,好似閣內有個巨獸正在大口吸氣。

師我誰的動作卻突得止住,就在方才大風吹湧之際,有一條妖影卻比風更快,從房子閃逝而出,端立於他身後漆木欄杆之上。

「老五?此時出現在我身後,又帶著一身敵意,卻是何故?」師我誰身不動,風勢獵獵,卻連他一片衣角都為吹起,如泰山雄渾,壓樓欲催。

而身後之妖,雙手抱胸釘子般挺立欄杆之上,一身妖氣如風凜冽,沖霄干雲,只將頭頂烏雲頂破個窟窿,一縷月光從窟窿中洩出,照出此妖軒昂身形。

「不為何,裡邊那小子開出條件,他幫了我一個忙,現在換我幫他阻你片刻罷了!」月光下,陸天嵐朗聲道。

師我誰皺眉道:「你與我也有條件交換,答應不插手此間之事。」

「沒錯,所以你與他的條件相互抵消,現在老子順從本心,做老子想做的事,老子看北龍天不順眼,看你現在這德行更是心頭冒火,不給你們使點絆子,念頭都不通達。」

師我誰眼神冷厲道:「北龍天百年之計,不容有失,老五,你若此時糾纏,莫怪我不念舊情。」

陸天嵐大笑道:「哈哈,又是北龍天,從你自甘墮落,捨棄獅王不當,去當那老龍的一條狗時,七凶之間便無舊情可言。武魁座,師我誰,你想做條好狗,老子今日卻讓你做條無用敗犬,看看那老龍會不會一腳將你踢開!」

聽聞挑釁話語,師我誰不見惱怒,長長一嘆道:「老五,是太久不見讓你忘了麼,過往七凶——」

沉穩如山之勢陡然轉作凶狂,師我誰回身,出拳,動作輕緩,拳風摧枯拉朽,磚石,欄杆捲入拳風旋流中,皆是瞬間化為齏粉,洪流一般只轟向陸天嵐。

「為何尊我為首!」師我誰威嚴睥睨道。

觀星台內,同生變化,看著閣中莫名多出的兩道人影,胡言正欲率領胡家眾妖上前,卻見其中一條身影已搶先而動,逼身於前,腳踏禹步,口誦法訣:「師天法地,五行變換,乾金鎖天關。」

霎時無數鏈條以那人為圓心從地面竄起,綿密成網,鎖困如籠,將他與胡家眾妖包裹在一個獨立戰場。

「皇都之內,豈容妖孽橫行,上清派張守志在此,誓阻妖禍。」張守志手拈道印,獨對眾妖氣勢凜然道。

而房間內,牢籠另一端,只餘一男一女對視,正中間,還有一個黑色腔洞,腔洞週遭空間扭曲,平滑磚石扭曲開裂,變成細塊夾裹在湧入的狂風中,被巨獸之嘴一般的腔洞貪婪吞噬。

「應飛揚,你是怎麼過來的。」姬瑤月目瞪口呆道。

便在方才,她步入陣法中,準備施展移花接木之術時,突然面前空間破碎,裂出一道空間裂洞,而裂洞中,竟出現熟悉的身影,劍眉朗目,持劍長立,正是應飛揚。

「那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天意!」應飛揚挑挑長眉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6章 移花接木(五)

眾多的偶然堆疊叫做巧合,而無數的巧合堆疊卻叫做天意,看似巧之又巧,卻又讓人覺得一切早已被天注定。

若是不將應飛揚帶到司天台,若是將應飛揚囚禁在別的囚室,若應飛揚未陰差陽錯習得紫薇天訣,未領悟出機關的操縱之法,未遇上陸天嵐和張守志,若他未有破宇劍器靈,若是陸天嵐未修習萬寶琉璃身,張守志未凝煉陰丹,若是破開空間時稍有差錯……

以上種種,但凡有絲毫差池,現在就將是不同的局面,但天意卻化作應飛揚手中利劍,助他突破空間禁錮,擋在姬瑤月面前。然而……

「礙事,快給我讓開!」姬瑤月柳眉輕皺,冷語道。

「哎?」應飛揚一愣,一副受傷的樣子,隨即道:「我可是來幫你的,你可知再往前走,從此己身非己,不得自由?」

「那又如何?」姬瑤月腳步不停,又前移一步。

應飛揚道:「以刀知人,你的刀淒豔酷烈,決然無悔,是要斬斷一切拘束的刀,可一旦施術之後,一身修為化為烏有,從此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你也無悔?」

「那又如何?」姬瑤月面沉如水,再進一步。

「你我初見時,你以妝容自污顏色,做出醜怪相貌,便知你不喜美色娛人,以後若入身宮闈,爭風討寵,你真甘願?」

「那有如何?」步步向前,姬瑤月面冷心沉,不如陣法範圍,腳下咒紋如同活絡起來一般,閃爍幽夢般的幻光,映得姬瑤月絕美容顏模糊朦朧,似在眼前,又似在天邊。

「我喜歡你,今夜之後你若非你,那以後天涯海角,我去哪裡尋你?」應飛揚淡然道

「那又……」姬瑤月話說一半,美眸圓睜,面帶驚愕頓足不前,空間破裂後的腔洞似是也不忍破壞分為,悄無聲息的閉合,將世界只留與這對少男少女。

穿堂而入的風也隨著黑腔的閉合而止歇,姬瑤月秀髮不再飄揚,輕輕垂落,遮住了眼眸嬌顏,只露出白皙秀氣的下巴尖。

「終於說出了,果然直來直往才是劍者的風格。」應飛揚語出驚人,卻面不紅心不跳,橫劍而立,目光灼灼的逼視道:「我喜歡你,便要阻你,既然天意讓我來此,今日應飛揚不妨順應天命,你若執意向前,便要先過我手上的劍!」

能將告白說出一股相殺味道的,也知應飛揚一家了,姬瑤月面容藏著髮絲後,見不真切,只肩膀輕顫,發出幾聲悅耳輕笑,隨後笑聲越來越響,卻是不再清脆,反而多出幾分譏誚。繞樑不絕。

「喜歡我,果然你與那幫庸人也無甚區別……」姬瑤月仰頭笑著,髮絲滑落露出雙眸,直視著應飛揚,完成月牙形的眸中卻儘是嘲諷,隨後眼神一冷,如三冬寒潭,凍徹人心。

「那又如何!」姬瑤月雙袖一翻,一青一白雙刀在手,化作兩道寒光,無情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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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局是否能成,還需看我是否能勝過天意!」胡離手指天空,話音方落,卻見天上雲氣如潮水一般後退,想著視線不能及的司天台方向退去,少了雲氣遮擋,月光更顯皎潔明亮,映得胡離白眉如霜一般。

胡離心中頓生不詳之感,望向司天台方向,嘆道:「好像生了變數,果然天不遂我意。」

慕紫軒同樣盯視遠方,隱約可見司天台上空密佈猙獰黑雲,好似此處雲氣都被吸引到了那裡,口中道:「變數有好有壞,未必對你計畫有阻礙,何必輕易就說出這洩氣話。」

胡離卻不屑一顧搖搖頭道:「我叔父常說,謀者所追求的是一切都在掌控的萬全之策,而變數的出現本身就意味著難以預測,計謀一旦摻雜了難以預測的洞悉,就不再是計謀,而是賭博,就算最後計畫的結果如你算願,但出現變數的那一瞬,就謀者的身份而言,就已經是輸了。」

慕紫軒目光一凝,品味此話一番,隨即輕笑讚道:「哈,說得有理,在下受教了,只不知當初令叔身死蜀中,是計差一步,還是運不如人。」隨後不待答話,便帶著陰冷冷的殺氣看向胡離,道:「不過胡兄,你是否放鬆過頭了,莫忘了,你們計畫成敗需問天,但是生是死卻需問我。」

感受殺氣逼人,豹額和胡媚兒互望一眼,打算先發制人,胡離卻不動聲色的用眼神制住住他們

隨後,擺出一副很錯愕的樣子道:「我記得你教過姬香主,告誡她遇上我這種人,不必多話,趕在我開口前直接動手,否則等我一開口,機會就減一半,如今你我都講了這麼一大通,結果還是要殺我麼?那我又要告誡慕兄一聲,殺人前多話,可是智者大忌,會害了性命的。」

慕紫軒擺一副愁苦的樣子道:「哪來的什麼智者,慕某今時今日所為,不過為情而已,情字素來害人,也不缺多話這一項了。」

「原來如此,****沖腦,確實會最出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事。」胡離慨嘆道,隨後,一副討好的模樣道:「那個,慕兄,你我雖相識不久,但也算投緣,難道真要下殺手,沒有商量的餘地?」

慕紫軒一臉為難,道:「這,你也知曉,先前上清派大打出手,已經算狠狠得罪了你和北龍天,萬妖殿的報復,難道說聲抱歉就能輕易打發的?所以還是做到徹底,在這裡殺人滅口,省卻北龍天知情吧。」

胡離替他尋理由道,「知好色則慕少艾,姬香主天姿國色面前,慕兄一時衝動也是正常,我以胡家歷代先靈起誓,慕兄饒過我們,我定感念於心,北龍天那裡我也會周旋,定不追究今日之事,否則胡家歷代先靈不得安。」胡離說罷,隨即鄭重其事的起了個誓。

胡家是妖中望族,與人類高門大姓一般,最看重祖上先靈,以祖先起毒誓,無疑是最鄭重最惡毒的誓言,胡媚兒聽聞,面色不由一變,怒道:「二哥,死便死了,你怕個什麼,竟……」話未說盡,卻被豹額一手摀住嘴。

「噓,別吵,沒感覺到嗎,這二人話中有話!」豹額咬著胡媚兒耳朵道。

胡媚兒迷茫一陣,隨即感覺氣氛不同,慕紫軒看似佔盡主動,卻遲遲沒有動手,而胡離面上謙卑,目中卻不時透露厲芒,雖是在交談,週遭卻是氣流洶湧,如同刀劍交鋒一般。

此時,胡離又道:「若慕兄還不同意,我可再提供一個秘密。關於姬家姐妹的秘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7章 移花接木(六)

「哦?是何秘密?」慕紫軒疑問道。

胡離道:「移花接木之術需得有純正木元在身才可施展,草木之妖中,牡丹一脈有花王之稱,是木元最為精純的一族,但卻也非唯一的選擇,為何我等明知姬瑤玉難以掌控,依然冒著被反噬的危險,邀請姬家姐妹加入禍種計畫?」

慕紫軒審度他的話意,卻仍找不出頭緒,隨即問道:「難道不只是設局殺害瑤玉,兵不血刃的侵吞天香谷?」

「自然不止,慕兄見識廣博,應當知曉何為妖族本命神通。」

慕紫軒點頭道:「自然知曉,妖族之中的得天獨厚者,在化形階段,會雖著靈智開啟,喚醒神魂深處的神通異能,異能由命而定,因妖而異,各具不凡神威,所以稱之為本命神通。比如你那九弟胡言,便是生有『碧玄妖瞳』的本命神通。」

「沒錯,能覺醒本命神通者百里無一,十分稀罕,但姬家姐妹卻皆身負相同的本命神通,使用移花接木之術時,原本的修為無法保存,但本命神通卻是神魂之力,可雖魂體一同轉移,姬家姐妹的本命神通若轉到楊玉環身上,那可是大有妙用。」胡離勾起嘴角,高深笑道。

慕紫軒沉吟一聲,皺緊了眉頭。

「慕兄可是覺得從未見識過姬香主的本命神通,這也難怪,姬香主的本命神通無形無相,難以捉摸,他人察覺時,往往意味著已經中招了,國色天香,就是她神通之名,至於神通的功效……」胡離話音越來越低,似是傷重體虛,氣力不濟,慕紫軒也不經意間微側了身子,側耳傾聽。

胡離見狀,暗暗一笑,隨即用只他們二人能聽清的話語繼續說下去,待說完後,慕紫軒良久不語。

見狀,胡離繼續用自信語調勸道:「慕兄,如何,知曉了這個秘密,今日放過我等,我擔保先前之事一筆勾銷,胡族和萬妖殿都不再追究。還是慕兄執意要不死不休,殺了我等容易,但殺獅王可就難了,而只要你們殺不死獅王,北龍天便會知曉今日之事,到時,司天台雖見慣了天象變化,但或許能從北龍天身上見識到——何為真正的天威難犯!」

「先示弱再示強,威逼利誘,看來胡兄極有自信勸服我?」慕紫軒冷笑道。

「也虧得慕兄是聰明人,知曉審時度勢,與我說了這麼多卻遲遲不肯出手,不就是等我開出條件嗎?」

慕紫軒嘆道:「上清派時要殺你,是因將你滅口,才好瞞過北龍天,躲去後續報復,現如今消息走漏已成必然,而胡兄先釋出善意,既往不咎,我若再以卵擊石,惹怒北龍天,那就真成了蠢輩了,胡兄,你可是將我算得死死的。胡兄,你的承諾,可否算數?」

胡離笑道:「自然作數,胡家和北龍天決不追究今日之事。」

慕紫軒卻搖頭,一字一頓道:「我所指的是,之前的那個承諾!」

「慕兄好大胃口!」胡離一愣,露出驚異之色,隨即慨嘆道:「身為北龍天臣屬,本當為萬妖殿利益考慮,不過,胡某向來貪生怕死,所以,先前的承諾既然開出,自然作數!」

「胡兄說笑了,對胡兄這等不凡之妖而言,保住性命,本身就是對萬妖殿最大利益。」慕紫軒權衡一番,道:「既然我所要的胡兄都已應允,若我再不知進退,倒是顯得痴愚了。」

胡離輕笑一聲,起身一拜道:「哈,與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那胡某今日,謝過不殺之恩了!」

隨後道:「空口無憑,可還要我定下魂契之類?我可……」忽而——

疾風暴湧,殺意如針,刺得滿心戒備的胡媚兒,豹額二妖靈魂顫慄。眼前慕紫軒身形一閃,在他們全無反應之間,已突破二人犄角形防禦,出現在胡離背後,胡離話音嘎然而止,直直跌倒在地。

「不必了,為情所困的人,總是會變得愚蠢,為了消除後患,還是請你先死上一死吧。」慕紫軒屈指一彈,將指尖血滴彈落,血滴在地面上蘊散開來,由濃轉淡,最後消失得不復可見,便如逝去的生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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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星樓外。師我誰一拳啟戰,霸橫拳風直轟陸天嵐。

這一拳威勢十足,赫然將無處不在的空氣洞穿,打出了一條沒有點滴空氣存在的真空通道,而阻擋這條真空大道的,無論欄杆還是地板都被絞成粉碎。

陸天嵐縱然早有戒備,拳威之下竟仍有措手不及之感,隨即足下一點,身形從欄杆上急速往後下方倒飛,以求閃避這如牆垮壓一般的厚實拳風。

然而拳風如影隨形,雖仍間隔數尺,但撕扯的勁風卻壓得他無處脫逃。

眼看退無可退,就要狠狠撞到觀星樓底下的一個渾天儀,卻見陸天嵐展露非凡手段,後背黏在渾天儀上,隨著渾天儀的銅球輕旋半圈,已將勁力卸於渾天儀之上,而身子已躲在了渾天儀之後。

下一瞬,拳風狠狠擊在渾天儀上,幾聲脆響,渾天儀上雕成蟠龍形狀的厚重銅樞碎折成數段,向四周崩散開去。只餘正中等人高的巨大銅球,因陸天嵐先前的卸力,此時仍轉動不已。

陸天嵐手再一撥弄,沒了支撐的銅球如失了重一般,在空中極速飛旋,捲起一陣暴風旋流。拳風擊在混實的銅球之上竟是連一絲交擊的響聲都未傳出。全部勁力盡數被旋轉的銅球引偏,化作旋流勁風傾瀉四周。觀星台前,如被龍卷捲過一般花木皆折。

銅球擋在兩大凶妖之間飛速旋轉,「嗖嗖」尖嘯旋風聲宛若輩吟,而高速轉動的離心力下,銅球也趨於瓦解之象,刻印著漫天星斗的表面如裂出龜甲般的細紋,正成天發殺機,移星易宿的景緻。

而在銅球即將分崩離析之際,陸天嵐再一提掌,銅球如攻城石砲一般,方向一轉原路返回,向師我誰飛撞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8章 移花接木(七)

陸天嵐蓄勢一擊,數百斤重得銅球呈拋物線飛起,又在師我誰頭頂直直墜落,匪合了兩大凶妖之力,銅球如流星隕天,壓樓欲催。而銅球上旋流更是帶著催魂蕩魄的聲響,捲得空氣顫抖,觀星樓欄杆「吱吱」搖動。師我誰老朽身形在壓頂的銅球之下幾如螻蟻。

卻見師我誰花白鬚發在狂風之中搖擺不定,手卻沉穩利落,反手一舉,勢如托天,蘊藏著雄渾真氣一掌遙遙按向銅球轉動的圓心。

「噌!」一道撕裂足以空間的氣勁波紋般擴散,交疊震盪的勁風竟發出琴箏一般的鳴聲。而師我誰身如泰山不動,已將銅球穩穩托住。

然而,方停住銅球,再有雄渾妖力從師我誰腕上傳來,師我誰頓覺銅球沉重了數倍,足下磚石四裂開來。

師我誰雖受壓迫,卻仍仰頭著,視線好像穿透銅球一般開口讚道:「借力使力,你的大搜神爪過往走得是凌厲迅捷一路,如今竟而多出了諸多圓融變化,這些年來,你從佛門學到不少東西。」

銅球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陸天嵐的身形。陸天嵐雙足踩踏在銅球之上負手而立,方才四溢的勁風陡然收攏聚集在陸天嵐身邊,化作螺旋氣勁加成威勢,源源不斷注入銅球之內,此時冷道:「你追隨那老龍頭的這些年卻是毫無寸進,老子熟知的獅王,可不只這點本事。」

「那你亦當熟知,老朽下手不知輕重,最後奉勸,此間之事與你毫無關聯,一貫雲天不該在此自折雙翼,現在抽身猶然不晚。」師我誰沉聲道。

陸天嵐大笑道:「你還沒忘老子一貫雲天的名號,既然名號如此,就當自在妄為,老子愛怎樣就怎樣,今天看你們計畫不爽,不與你們使點絆子,豈不是負了名號。」

陸天嵐先前被困無天絕地之內,憋了一肚子的火正無處發洩,而他之所以會受困,究其根由,還是因為這什麼勞什子計畫,再加上對北龍天早有舊怨,此時新仇舊怨一併爆發,隨即再度催力,所使正是大搜神爪中『捕風捉影』的法門,捕風捉影,統御天風,旋風之力加成妖力,源源不斷而來。

師我誰輕嘆一聲:「那,無話可說了,你號稱一貫雲天,今日便讓你一貫雲天!」

以二妖修為,若在此處全力開戰,怕是觀星樓都要被夷為平地,師我誰不欲內中遭到破壞,也恐此處打鬥驚動洛陽城中修者,隨即手腕微撤半臂距離,又在銅球落下之前,化掌為拳,只是一個握拳的動作,便生出令人膽顫的可怕氣勢,而隨後,就是如山崩海嘯般的一拳擊出!

不,說是一拳擊出,不如說是師我誰整個人化成了一個拳頭,磅礴氣流化作拳形包裹住他的周身,巨大拳頭帶著銅球倒飛,衝天而上,直貫雲天!

陸天嵐與銅球一道被帶入空中,只聞耳邊嗖嗖風聲,眼前忽而一暗,墜身雲霧間,瞬間又復光明,放眼四周,他竟被這一拳打到了厚重黑雲之上。

「哈,這就是你替我選得戰場嗎?」陸天嵐輕笑一聲,隨之腳下一鬆動,聽聞裂碎聲傳來,足下銅球縱容厚重非常,卻也終究難敵兩大高手夾擊之力,開始崩裂破碎。

陸天嵐足下一點,迅捷而退,而下一瞬百斤銅球裂碎成粉,被拳風攜裹下又上飛了百丈才飄揚而下。

銅粉飄揚,恍若金雨天降,濃黑雲層,赫然現出一條不世雄影,

怒發虯髯,凜眉凶眼,身量極高,足有九尺開外,隨是站在雲端之上,卻仍有一股泰山雄沉的威勢,此時再現的,正是當年獅王風采。

「這幅模樣倒是順眼多了,不過選在此處勝負,對你可是不利。」陸天嵐輕飄飄的從天而降,踩在雲層上道。

選在天上開戰,身法所佔比重就變得更大,而陸天嵐是大鵬化身,只論身法,能勝過他的屈指可數,師我誰決不在其列。

「你能與我比力氣,我也不介意與你鬥鬥身法,你既然要戰,那今日黑雲為擂,明月為證,過往七凶,再分高下!」師我誰雙拳一握,沉步踏出,身後黑雲凝結化形,變作爪牙鋒銳獅獸,獅獸一個身子,卻生有九個腦袋,皆是張開血盆大口,猙獰可怖。

「獅咬九拳的招意化形?總算認真了麼?」陸天嵐眉目一凜正色道。七凶之間互相知根知底,師我誰的絕學獅咬拳尚未出招,雲氣已因招意化出實形,而獅獸身上那凜然殺意,更意味著師我誰殺心已生。

「那老子也該認真了。」陸天嵐說話間背後顯出佛門千手萬寶琉璃金身,珠光寶氣燦然生輝,直將天上明月都比了下去。「萬寶琉璃身我極少示人,對上聖佛尊之前,便由獅王來替我試招吧。」

陸天嵐雙掌合十,背後琉璃法身亦千手同捏法訣,雲氣化作大千鏡,金剛劍,紫金缽,珍珠傘,龍象刀等萬千存在於佛門典籍中記載的法寶,隨著陸天嵐喝一聲法音:「哞!」

法寶如雨傾斜而下,掩天閉月,雖只是虛像,但威勢仍是駭人。

面對漫天法寶,師我誰如若未見,沉步向前,背後雄獅卻活轉過來昂身怒吼,九個腦袋的血盆大口同時一張,一吸氣,法寶落入各隻獅頭大口之中。

師我誰筆直向前,傾斜法寶沒有亂掉他絲毫步調,步伐由小轉大,腳步由輕轉沉,待走到陸天嵐深淺十步時,足下一凝,在飄渺雲層上烙下了一個厚實足印,同時躍身而起,一拳崩雲而落,只向陸天嵐。

與此同時,九頭獅子也不再理會還未吸進的法寶,獸足一蹬,配合著師我誰的步調躍身而起,直撲咬向陸天嵐身後的琉璃法身。

「來得好!」陸天嵐雙目綻光芒,背後千手琉璃法身捨棄法寶虛影不用,千隻手臂同使大搜神爪,慈悲佛像和凶狠殺招結合竟組成詭異中又帶諧恰的組合,直迎雄獅而去。而陸天嵐同時而動,如風掠境,帶出無數殘影迎擊師我誰。

拳對爪,速鬥力,佛拼獸,勝負,只在一瞬!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1
第259章 移花接木(八)

天上,兩大凶妖分庭對擂,天下,戰勢同樣激烈。

張守志催動「乾金鎖天關」術法,縱橫交錯的鏈條從地層竄出,將觀星台的頂層大殿分割成兩處隔絕戰場,獨困狐族眾妖。

鏈條不斷竄出,破壞地形,阻擋進退之路,狐族眾妖如陷身密林之中,「狐遁」的靈動身法登時受限,合擊之術也一時難以施展,人數雖多,卻是各自為戰。

一名狐族子弟腳步稍慢,就被鏈條纏住,層層束縛,裹成了一個大粽子無法動彈。

胡言見狀,口誦妖言,玄異一聲,妖火頓燃,正是妖言中的『司火』之音。

鏈條上騰生起暗紅火焰,曳曳搖動,屬性相剋下,鏈條頓現溶解之象,受困之妖也得以脫身。

更奇的是妖族之人對火焰並無感覺,而張守志只被週遭火焰遠遠蝕到便覺熱疼難耐。順手張開「葵水結界」,幽藍如水滴的護盾包裹周身。

此時眼一眯,認出胡言,道:「我記得你,我受冤下獄前,與你見過一面……」隨即面色一變,想到什麼似得道:「原來你是狐族的妖物,莫非是你們殺害師尊,嫁禍與我?」

胡離不言不語,手一招,火焰化作一排長矛,****而出。

「不答話,是被我說中了麼?」張守志冷喝一聲,面露怒容,單臂一引,「葵水結界」化出數條晶瑩水龍,昂首迎向火焰長矛,兩招相拚,霎時湧出茫茫水汽,但一人一妖皆不受水霧阻礙,奇招連連,水火交攻,短短瞬間,就交鋒了不知多少次。

終是張守志修為深厚,操縱的水龍一個擺尾,將胡言打得翻個跟頭,此時,交擊氣勁才悉數爆發,空氣一聲震爆,霧氣如浪一般向四周噴湧出。

然而霧氣散去,卻見狐族其他人已趁他方才激戰,藉機擺好陣勢,而胡言凌空一旋身,硬生生強止住了退勢,隨後身子一墜,穩穩落在陣眼之上,足一沾地,缺損的陣勢便得以補全。

包括胡言在內,狐妖共有十名,胡言為主其他為輔,此時氣機連成同一主體,碧綠妖氣從各妖身上搖曳躥升,仿若天狐擺尾,惑人心神。

陣勢方成,狐族眾妖就齊身而上,忌憚張守志變化莫測的術法,眾妖轉作施展靈動身法近身交戰。霎時妖影重重,困鎖張守志,氣機相連之下,狐族之人一體同心,依循『狐遁』的步法交替變換,此進彼退你擊我擋,配合妙至巔毫,張守志受困陣中,頓覺束手束腳。

張守志無暇施法,改以掌法應敵,方才張守志雖佔上風,但多半仗著突然破空出現,施展道法,才打得對方措手不及,如今對手穩住陣腳,登時有吃力之感,雖明知胡言就是陣眼,但卻無能為力。只得一邊足踏八卦九宮,尋求破陣路徑,一邊撥掌為圓,緊守方圓之內。

然而失了一臂,注定守不能久,道掌不多時便露破綻,胡言覷準時機,侵襲而入,一掌印向張守志後心。

張守志反手接掌,卻見胡言換掌為爪,反手一爪,扣住他的脈門,張守志心頭一驚,但卻突有奇招湧上心頭。卻聞他沉喝一聲,手腕變得柔若無骨,竟彎出一個超出人類常識的詭異形狀,反扣胡言脈門,雙腕相纏,竟如雙蛇互咬一般,彼此皆不松口。

「我何時學了這般陰寒棉柔的招式?」張守志連自己也覺驚異,眼前之招分明從未練習過,卻如千錘百煉一般自然而然使出。

然而此時不是細思之刻,胡言主動出手,卻反遭箝制,這或許便是突破困境的唯一機會。張守志腳下不停,拉著胡言隨他而動,以免陷入重圍,落得獨臂難支局面。一邊源源不斷的將真氣灌注胡言體內,意圖仗持自己根基更深,先以真氣壓服胡言,陣勢自然不攻自破。

然而真氣灌入後,才覺胡言體內真氣深沉厚重,竟是大出意外。

真氣侵入,胡言自不會坐以待斃,反擊隨即而來,同時將真氣灌入張守志脈門。

張守志只覺寒意自被扣的脈門襲來,刺入骨髓深處。而方適應這股寒意,卻又覺對手真氣轉作至陽至烈,好似要將他手骨融化,胡言真氣冷熱變化之間,竟是毫無間隙滯礙,而張守志方出寒獄,又入火坑,冷熱交替下,手腕血脈竟是開裂開來,滲出血來。

此等情形,張守志挪移腳步自然一滯,便有狐族護衛欺身趕上,一掌印在張守志背心,此掌如雷霆電殛,擊在背上,便有電流入體,化作條條銀蛇在他全身經脈竄動,張守志頓覺混體麻痺,昂天嘔紅。

他卻不知,眼前所遇陣法,就是狐族的「九尾竊天陣」,此陣以一人為主導,九個功體互不相同的妖為『狐尾』,陣法上應天象,下應九宮,既可遠攻也可近戰,更將所有人功體融為一體,使之同時兼備九種變化,時寒時熱,時風時雷,可謂將狐狸的多變特性發揮到了極致,方才看似只與胡言比拚,實則是同時應付十妖,可謂正中對手下懷。

張守志一步踏錯,頓陷危境,被打入體內真氣順勢暴竄,焚筋侵脈,那滋味如將他每一根血脈都拉扯出來打成結,又堵又疼。

正當此時,忽然,丹田之內生出一股冷絲絲的氣息,氣息隨真氣而動,修復他受損經脈,炎灼雷擊之痛在冷而陰寒的氣息遊走之下,生出一股既痛又舒爽的感覺。

「又是陰丹之力!」張守志恍然覺醒,心中卻是又驚又懼,先前與密室中陸天嵐交掌,便覺陸天嵐體內陰丹之力被他卷攜入體內,之後助應飛揚以破宇劍破開空間時,陰丹之力也同生感應,此時遇險,又是陰丹自行來助。再加上空白的記憶,突然多出的陰詭掌法,種種蹊蹺,都令張守志心頭下沉,下沉,再下沉,而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最不願意相信的話語。

「你殺害弱質女流,修煉陰丹之事可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有何冤枉?」這是應飛揚義正言辭的斥責。

「你能忘得這麼徹底,或許是打心底裡就想忘卻你的惡事,重新開始。當然,還有可能你到現在還是在演戲,而且演得惟妙惟肖,連我也看不出絲毫破綻!然而,不管是哪種可能,都是同樣有趣!」這是陸天嵐充滿戲謔的嘲諷。

「殺師逆倫,修煉邪法,真是道門敗類!敗類!敗類!」這是其他人的指控。

種種話語如緊箍兒一般肋住他頭顱,在腦仁裡生根,要將那個最難以接受的念頭狠狠印在他腦子裡!

張守志一時愣了,連肉體傷痛都渾然不覺。

胡言見張守志戰中出神,雖不知原因,但也覺機不可失,擒扣脈門的手一拉,將張守志拉進,另一手則雷霆一掌,擊向張守志心肺。

「得手了!」胡言心中暗道,他清楚的覺察到對方心脈在這掌之下衰竭。

胡言長吐一口氣,忽然——

掌前所壓的心臟竟然巨鼓一般,猛然一震,一股磅礴生命律動隨著張守志心臟震顫,化作陰寒罡氣破體而出,強橫之力下,胡言竟不由被震退。

卻聽聞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你與我無關,快滾!滾出我體內!」張守志單袖揮舞,如顛如狂,陰丹之力不要錢一般,源源不斷被他揮洩而出!好似這陰丹之力不是難得的力量,而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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