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4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3
第270章 生死相離 (四)

師我誰精氣神都被一拳打出,正是衰頹之際,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從祭壇躍下,便是居高臨下一擊。

傲寒劍訣——飛雪冰天!

信風之刀——大寒!

應飛揚和姬瑤月看出師我誰此時氣血沸騰,未曾商量,就默契使然的同時使出至寒之招。

劍吐寒光,化作漫天飛雪,刀露冷芒,捲起徹骨寒風.刀劍攜裹九天寒氣而降,佔著居高臨下的優勢,使得招式得以盡展,如暴雪臨頭,飄灑而下。

焚燒沸騰的血液遭逢寒流,狂態不由略微一收斂,然而師我誰昂聲一吼,聲波化作獅頭形罡氣,擋下刀劍合流,同時隨手一拳擊出。

拳勁一至,應飛揚頓感壓力,雖只尋常一招,但獅王何等威能,舉手投足間都有萬鈞之勢,應飛揚施展太極纏絲劍,蕩出一個又一個渾圓,然而圓潤流轉的氣圓卻仍難消拳威,靠得姬瑤月覷得空隙凌厲一斬,才將此拳拳勁剖開成兩片,擋下此招。

應飛揚手猶被拳勁震得顫動不已,心中顫動則是更甚。他知曉賀孤窮曾與師我誰戰過一次,最後以平手收場,雖雙方都未盡全力,但也可估算一人一妖實力相差不遠。

他與賀孤窮交手過許多次,總能撐上個十招八招,對師我誰的實力也有過大概推測,本自信能對上幾回合,但只一拳,便已令他難以招架,先前自信悉數被擊得粉碎,師我誰竟強到這種地步,姬瑤玉已傷,剩下她和姬瑤月兩個,如何能抵禦獅王神威,一時竟有死關臨頭之感。

非是他對賀孤窮和師我誰實力估算有誤,而是因為師我誰恰恰是他最不會應對的類型。

應飛揚所學雖雜,但仍以「破」字訣為基,無外乎因敵而變,尋求破綻,以己強而擊敵弱。但師我誰的招式大開大合,粗獷凶狂,若說破綻可謂處處皆是,可搭配他那一身千錘百煉的高深妖元和隨是要噬人而食的凶戾氣勢,這些破綻縱然就在眼前,應飛揚也破不了!

驚異未止,師我誰足下一蹬,猛然前衝,如同凶獸一般筆直向前,毫無章法的一拳擊出,但狂暴之威已令人膽寒。

「別硬拚,纏住他!」姬瑤月提點一聲,趁著應飛揚吸引獅王注意,輕飄飄騰身而起,砍向師我誰後腦,此招圍魏救趙,另應飛揚壓力陡輕,雖後運使星羅棋步,險險避開這一拳。

隨即心中瞭然,師我誰此時看著剛猛無鑄,但先前所受的重創並非是假,靠著《焚血屠神功》燃燒精血命元才能再戰,但命元有數,縱然師我誰渾身是鐵,又能打幾顆釘?此時以身法拖戰,耗到他油盡燈枯,才是正確的決定。

說著雖容易,做起來卻是困難,師我誰此時雖狂亂嗜血,理智不存,但天生獸性卻覺醒,舉手投足,都是直擊要害,而且全然不理會姬瑤月,只盯著應飛揚一人追打,顯然是要先去其一。

應飛揚心中叫苦不迭,只得手施展四相太王劍,以混沌劍力化消拳風,腳施星羅棋步,玄妙身法巧轉游移,若非姬瑤月從旁牽制,一條性命怕早已交代。如此莫說拖到師我誰油盡燈枯,便是多撐幾招都是困難。

「罷,我死無妨,但求能護得月兒姑娘脫身。」獅王神威面前。應飛揚竟心裡絕望,萌生死志,但轉念又想,「以我修為,想與師我誰同歸於盡都沒半分機會,況且此處洞天狹小,一眼分明,就算拼得性命護月兒姑娘逃走,她又能逃到何處?應飛揚啊,枉你平時自詡天資橫溢,目空一切,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心中氣餒,心意略分,此時「轟!」得又一拳從耳邊擦過,應飛揚躲閃過急,踉蹌間失了身法。

而師我誰趁勢高高躍起,一拳自天而下,若獅子舉起遮天巨爪,猛烈揮擊而來。這一擊若打實了,應飛揚還不被當場砸成肉泥。

「罷了,還是護不了她。」應飛揚無法躲閃之際,已靜待死亡,卻聽得姬瑤月傳來一聲,「桃之夭夭!」

「逃之夭夭。」是「花間游」步法中的一步,姬瑤月曾傳授過他「花間游」的其中的三路步法,其中就有此「桃之夭夭」,應飛揚此際大腦一片空白,聽得姬瑤月清脆聲音,便如聽到神旨仙令一般,也不加多想,身子就本能而動使出了花間游的法門。

但見應飛揚身子雖然失衡傾倒,卻以腳踝發力,身子以腳尖為軸心繞了半周,堪堪躲過一拳,又藉著拳頭砸到地面的氣勁,陀螺一般旋身而起,連都數道劍光刺向師我誰雙目,這一招用得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轉瞬間轉守為攻,師我誰縱然肉體修煉幾乎到了極致,但也練不到眼睛之上,隨即趨避半分。

一旁療傷的姬瑤玉見狀,幾乎叫出好來,但隨即又想:「這小子怎麼會我天香谷的花間游。」但轉念明了,暗罵道:「當真女生外向,我那傻妹子這才哪跟哪,就把天香谷的絕學都賠出去了!」

應飛揚所需步法只有星羅奇步和花間游的一部分,因花間游殘缺不全,所以平時仍多以使用星羅奇步為主,但星羅棋步玄妙有餘,但卻重在以挪移之力欺敵惑敵,論及靈轉飄忽,化力而退的法門就差了花間游良多。星羅奇步對上其他人尚可,但對上不管你是虛是實,都一併一拳打碎的師我誰,就顯得有幾分捉襟見肘。

應飛揚一經提點,隨即改換身法,立時頹勢稍減,但顛來倒去也只那三路,頓有黔驢技窮的感覺。

姬瑤玉見狀,又暗道:「總算月兒個賠錢貨還沒傻到家,只教了他三路,可惜,現在又得便宜這小子了。」生死關頭,姬瑤玉豈會在乎這些小節,知曉應飛揚和姬瑤月每多堅持片刻,都有可能發生逆轉局勢的變數,姬瑤玉毫不猶疑的朗聲道:「花舞翩躚,如蝶如煙,勢不去盡,一息相連,去虛入盈,步機於前……」

應飛揚聽聞聲音,不明所以,姬瑤月卻一皺眉,揮刀同時道:「阿姐在傳你花間游的心訣,快記下!」

應飛揚一愣,隨即依言而動,他悟性本就極高,又曾有意模仿過姬瑤月的步法,早已得其形,如今再得心訣,心中當即有所領會。

初時仍稍有滯礙,但姬瑤月也有心引導他,姬瑤玉唸到哪一句,姬瑤月就同使出相應步法作為演示,應飛揚竟驚人的越使越圓融。

「這花間游身法身如飛花,隨風而動,借力化退的法門別具一格,另敵手如萬鈞之力打落葉一般,再凶再猛也徒勞無功,倒是隱隱對師我誰的路數有幾分克制。若不是師我誰方才那傾天一拳太過驚人,已至無可化消的境界,只憑此身法,瑤玉姐便可與他再周旋許久。」應飛揚想到這裡,精神大振。

便見他與姬瑤月施展相同身法,一個曼妙飄逸,一個靈動瀟灑,宛若對舞一般。與佳人配合得宜,應飛揚一時忘了身處險境,然而出劍反而更顯隨意自在。

隨著應飛揚他們心意相合,沉寂多時的破宇劍和滅宙刀再生反應,刀劍上又生出了淡淡螢光。而隨著刀劍變化,應飛揚覺得自己身法越來越快,出劍也越來越隨心所欲,而在姬瑤玉出言指點下,花間游身法已漸漸將要完全掌握。

師我誰躬身一抓,氣罡四溢,卻聽姬瑤玉道:「飛花逐水歸何處,落絮沾泥不解狂!」應飛揚隨即身如飛花飄絮,飄飛而起,然而師我誰卻趁他壁閃的空隙,如攻城重炮一般,直向姬瑤玉撞去!

師我誰並非狂亂之下也非毫無智慧,獸性本能感應到姬瑤玉雖無法動彈,但此時卻主導了戰局,竟不再像以往只攻應飛揚,而是轉而襲擊姬瑤玉。

「瑤玉姐!」「阿姐!」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驚呼,欲意攔阻。但憑他們,如何能擋得住師我誰的腳步。

拳頭越來越近,似是為防引動祭壇法陣,所以拳力竟是一絲也沒外放,只針對姬瑤玉一個,姬瑤玉瞳孔竟被這兩方大的拳頭佔據,拳頭的影子已經照到她蒼白憔悴的面容上。

死關當前,姬瑤玉反而平靜,甚至卸下重負般的舒了一口氣,

「終於要死了嗎?苦心孤詣,卻仍然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阿爹,玉兒盡力了,可還是沒辦法,還是救不了天香谷,你會怪我嗎?」

「肯定會怪吧,不光我死了,還拖累月兒同葬,要怪便怪吧,反正我很快就要跟你見面了,現在,玉兒累了,真得太累了,就讓玉兒睡上一會吧……」

「對了,還有你,我若死了,你會為我流淚麼?」

拳頭臨頭,姬瑤玉默默的閉上了眼。

一朵花從旁邊花樹上凋落,殘紅未褪盡的花瓣輕輕飄落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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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死?」然聽說死亡前,時間會過得很慢,讓一生的光影在腦中回放,但這此,等待死亡降臨的時間似乎太長了,以至於她心竟生不耐,打破了最初坦然受之的心態,緩緩張開了眼。

睜眼的動作很慢,很慢,慢得讓她誤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但好不容易張開眼,卻發現,不只是她,整個世界都變慢了……

師我誰的拳頭就在眼前,緩緩向前,緩慢到她可以看到拳頭炸開的空氣波紋,甚至有餘暇去細數拳頭上的毛孔數。

她想動上一動,躲開這一拳,卻又覺得渾身上下僵硬,「動一下」的這個指令從頭腦傳到神經都需要千百年;她覺得自己該尖叫,卻無論如何張不開嘴;她想大口喘氣,但胸腹口鼻間的空氣也只僵硬流動了那麼一絲絲;她覺得該鼓功力掙扎反抗,可惜真氣卻根本來不及遞出體外;她的氣血因死亡的逼近而顫慄不已,但血液卻已經凝固血管之中。

沒有一絲聲音,所有的聲音凝滯了,肉眼可以看到空氣的震動,聲波一圈圈的擴散,但卻來不及傳入她耳中,時間成了一片徹底沉默的啞劇。

時空凝滯,萬籟俱寂

就彷彿上蒼也不願這絕世紅顏就此凋零,便拖住了時間這匹白馬的韁繩,使她生命最後一刻的絢爛能夠凝頓,

一切都被以數百倍的慢速定格空中,變成了一幅詭異,奇特,又華美的『畫』!

除了——那對刀劍!

一刀一劍,光芒大漲,閃爍著一白一金的華光,閃耀的光華濃烈,耀目,刺眼,以至於與週遭安靜,平和,遲緩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刀光劍芒間卻是彼此相容,彷彿是渾然不可分的整體。並立刺破這幾近靜止的畫面,逆著時間長河流動。

隨後,刀劍動了,無法解釋它們如何能在這放慢了千百倍的世界移動,也不必解釋,好像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一般,刀劍就這麼伴隨著幻彩,閃著流光,在畫卷中拖曳出一道絢爛宇宙星河。

在幾近靜止的世界中,正常的速度都像是快了千百倍,而刀劍越行越快,又比正常速度快了千百倍,以至於姬瑤玉已無法捕捉到刀劍的動態,但下一瞬,刀劍劃破空間一般憑空出現在她眼前。

擋下了師我誰絕殺一拳!

凋落的花瓣飄了許久,終於落地,而落地瞬間——

「轟!」聲音爆開,時間恢復了應有的流速,就像什麼也沒發生一般,但姬瑤玉面前卻多了一對刀劍,一對持著刀劍的男女。

「這是怎麼回事?」應飛揚持劍的手輕顫,帶著幾分茫然。

「不重要的事待會再想,先過此關再說……」姬瑤月冷然道。

刀劍上金百交織的華光炸裂,師我誰竟也首次被震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3
第271章 生死相離

淨天祭壇下,變數再起,應飛揚、姬瑤月刀劍合併,橫擋師我誰、

淨天祭壇上,受人供奉的曇花無聲無息盛開,淡淡螢光閃耀,好似在冷眼觀視這場爭鬥。

應飛揚猶為方才那超脫了時空束縛的一劍驚詫,只覺恍然若夢幻一般,只破宇劍、滅宙刀相互映照華光,提醒他方才之事全是真實。

應飛揚又感應到先前與姬瑤月相鬥時那種刀劍共鳴的感覺,搭在一起的刀劍輕輕震顫,他好像能順著劍尖的,經由滅宙刀的傳遞感應到姬瑤月血脈的流淌,心臟的跳動。

而應飛揚的心臟也與她保持著相同的節奏跳動,一聲一聲都似踩著同一的鼓點,彰顯著宇宙最初最原始的生命脈動。隨著他們心臟同時輕顫的刀劍,彼此間的螢光完美相容在一起,在律動之中產生一種和諧融洽又龐大浩瀚的力量,擋下了師我誰絕殺一拳。

姬瑤月雖仍疑慮,但更多的是後怕,若不是變生肘腋,方才她姐姐已是必死無疑,此時雖同樣不明所以,但也察覺這股力量難得,催道:「莫遲疑,先對付他再說!」姬瑤月刀式緊催,應飛揚感覺自身真氣也同時而動,竟似在配合著她一般,隨即也不多想同時而動。

但見姬瑤月、應飛揚身形與刀劍相合,化作兩把巨形刀劍筆直向前,所爆發出的力量,竟又比進入此界之前,刀劍相向時又浩瀚了數倍,好似比起鋒刃相向,並立向前才是喚醒它們力量的正確用法。

師我誰雙爪凝元,在身前劃出一道凝重氣牆,但即便師我誰在這浩瀚之力面前也只得被帶得倒退,雙足在地面上犁下兩道深溝,而刀劍的尖端也一點點刺破氣牆,逼近師我誰的要害。。

師我誰雖退,眼睛卻不眨,氣息更是絲毫不亂,此時邊退邊深深吸氣,那悠長的吸氣聲似是永遠不會終結,竟然身囘子周圍形成一股不小的狂風。而他本就魁梧的胸膛也向氣球一般膨脹到極限。

下一瞬,雷霆一吼,驚動塵世,渾厚氣浪如怒海激流狂嘯而出,巨型刀劍終被氣浪掀飛,現出應飛揚和姬瑤月的身形,而師我誰又退了數步,止住了身形。

此時離姬瑤玉已有數十步之遙,不必再顧忌散逸的餘勁波及她,逼退的目的達成,應飛揚和姬瑤月凌空接住旋飛的刀劍,專做靈動身法再度困戰。

「以力對力,我們竟能將師我誰逼退!」應飛揚心中驚詫,手中卻無半點含糊,劍光凌厲而出,直襲師我誰,隨即便是更深的驚詫。

運招同時,他只覺自己不止能操縱自己,好似還能引動姬瑤月的真氣,運使她的刀,而他的劍,他的真氣也同時能被姬瑤月引動。這種玄異的感覺難以用語言形容,好似他與姬瑤月,與破宇劍、與滅宙刀乃至這方世界融為了一個氣機相連,不分彼此的整體。

「嗯,月兒姑娘將使得招迅猛酷烈,我應當以大雷霆劍配合。」

「想要三刀連斬後腦嗎?那我便直取檀中來掩護你!」

「下一步,月兒姑娘要走坤位,點中宮,我便由乾位入離位封鎖師我誰退路!」

洞若觀火般,只從姬瑤月真氣流動就能感應到她下一步的動作,所衍生出的,自然是無間的配合,而交手幾招後他漸漸感覺……

「獅王,你好像變慢了!」

方才還只是能在師我誰的拳威之下勉強躲閃,現在竟能遊刃有餘的避開師我誰的攻擊,應飛揚痴心一起,不再壁閃,而是轉為至極攻勢,欺身師我誰身旁。

師我誰自生反應,一瞬間不知打出了多少拳,應飛揚游移拳影之間,竟如游魚一般流暢的避開了師我誰所有拳擊,一劍在師我誰臂膀上劃出一道淺淺血痕,雖只是一道,卻另應飛揚精神一震。

還未來的及歡喜,師我誰又是一拳逼來,凶氣駭人,此時應飛揚身在半空難以躲閃,眼見頭將要如西瓜一般被咋得稀爛。

「你又瘋了!」便聽姬瑤月一聲嬌斥傳來,而應飛揚未卜先知一般足下一點,正點在滅宙刀刀尖之上。

「早知曉你會用這招!」應飛揚借力一躍,凌空轉向避開這一拳,還有餘暇姬瑤月做個笑臉

方才還是心存死念,但一笑之間,心頭烏雲已散,應飛揚出劍越發從容,也愈來愈快,而姬瑤月也是同樣,一般身法越快越容易影響同夥腳步,難以相互配合,但這常識在他們身上卻不存在一般,兩人雖快,卻是你進我退,配合無間,刀光劍影錯落,一瞬千光,一時竟將師我誰完全壓制。

而隨著速度提升,應飛揚還感覺自己的劍似乎擺脫了空間法則的束縛,總會出現在他最該出現的位置,那種感覺,簡直就像傳說中的「心有所指,無劍不至」的境界。

「這就是破宇劍和滅宙刀真正的力量,四維八方為宇,古往今來為宙,這對刀劍竟然能操縱時空之力!這股力量,不止能拖延住師我誰,甚至能贏!」一人一妖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欣喜之色,隨後便是更緊密的配合。

而隨著二人力量運用越加圓熟,應飛揚和姬瑤月只覺他們真氣徹底相容,同時在心中一喊,「來了!」

似是作為印證,一股刀劍銳意帶著玄奧氣機直上蒼穹,將天幕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無數空間亂流從口子中竄出,仿若一條條毒蛇信子,但隨即,裂隙四周出現一圈梵字,帶著一股宏大浩瀚之氣將空間穩固,裂口瞬間變成了一個通道。

從通道出射下一道佛光,好似直通極樂天國的路徑,被照到的繁花、綠草都輕輕飄起,向天空飛去。

「這是?」姬瑤玉從未見過這等異像,不禁鳳眼圓睜。

「阿姐,你先離開!」姬瑤月喊道。應飛揚和姬瑤月此時雖佔盡上風,但師我誰亦是難纏,若不將他徹底殺死就貿然離開,恐怕未到出口,便會被他反殺。

「不,一起走,也好照應!」姬瑤玉斬鐵截釘道。

姬瑤月知她阿姐說一不二,也不再言語,唯恐事態有變,殺機一凜,準備速戰速決,絕殺之刀已經蓄勢待發。

花葉倒飛,淒紅碧綠的美豔背景下,姬瑤月弓步按刀,隨著氣機層層提升,時間似又凝滯一般,倒飛的花葉靜止,點綴著她清麗冷殺的容顏。

師我誰同生感應,每一個毛孔都湧出黑紅妖氣,瞬間高大身形被妖氣淹沒,而妖氣再凝出九頭獅子的法相。九首昂聲一震,毫不憐香惜玉的向姬瑤月咬去,每一腦袋都是一路拳招,怒嘯的拳風將所經之處的一切都悉數捲碎。縱然此時受制於此方天地的時空法則,獅王的拳頭也有將天地砸開的氣勢。

姬瑤月拳風臨頭,卻是絲毫不動,因為她相信定有人能護她周全。

「說我瘋,你比我還瘋!少擋下一拳,你都得香消玉殞了!」縱然現在有玄力相助,將獅王拳力的九拳擋下又豈是輕易,此舉可謂凶險異常!應飛揚心中道,卻是輕輕笑了,似忘記了凶險,心中卻是莫名湧起一陣甜蜜自豪,如果有可能,他甚至想要對師我誰炫耀!

看!我喜歡的姑娘,全無保留的信任我,將性命賭在我的劍下,相信我能擋下你!那麼——

我就一定能擋下你!

拳勢臨頭,應飛揚目光一亮,雙瞳唯有全然的劍意!獅王的拳法在他眼中被放慢了無數倍,在他腦海中分析,失敗,再分析,再失敗,任一拳沒擋下就算失敗,待腦海中被轟殺了無數次後,應飛揚終於找到了他所需求的途徑。

下一瞬,快過時間的身法,刺破空間的劍光,應飛揚陡然消失,天上卻同時出現九道他的身影,因為至極的速度,這九道身影無一是虛,全是真實的他,九道身影各展不同劍法!

活迅捷如風,或靈動如鳥,或猛烈如雷,或陰戾如蛇……九式劍招同出,每一招,都在最恰當的時間,準確無誤的插入獅頭氣機最衰弱的那個點,如羚羊掛角,妙至巔毫,雖是靠著宇宙之力才能實現,但每一劍,都是應飛揚的今生得意之作!

九個獅頭嘶吼一聲,九個頭連帶整個獅子都潰散,隨著妖元潰散,師我誰的身形再度露出,而這時

姬瑤月身形一動,無數飛花落葉旋舞如刀,朝師我誰周身籠罩而下,翠浪飛空,帶著鮮花朵朵,滿空飛舞,令人眼花繚亂,煙花草木迷離之中,早已不見月瓶兒人影。

落葉盤旋飛掠,看似只為迷人耳目,但應飛揚卻清楚這每一朵花瓣每一片落葉都堪比一柄急旋的利刃,普通人若是身陷其中,轉眼間已被剝皮削骨,凌遲而死!

但師我誰豈是尋常人,雖拳勢被破,正是舊力已盡,新力未起。但昂聲一吼,音波震盪,嘯動山河,花葉在音波之下盡數被碾碎,露出藏在花葉之下姬瑤月身形。

師我誰再出一拳,正中姬瑤月,卻是,「姬瑤月」被拳風震碎,卻是花葉拼湊成的假人。

而下一瞬,姬瑤月從師我誰視線不能及的死角瞬移而出,一劍刺入他的心臟!

縱然《焚血屠神功》再強悍,心臟依然是要害之地,心臟被透穿,任修為蓋世,也無力回天,一代大妖,終也走上末路……

了嗎?

師我誰目光只黯淡了短短一瞬,隨即又恢復嗜血殘酷的猩紅,更還多出了幾分狡黠!

像是在說「看,捉到你了!」

姬瑤月面色一變,頓時煞白,偏了三寸,師我誰間不容髮之際,將身子微微移了三寸,三寸之差,就是勝負逆轉!

本以為師我誰會一拳當頭砸來,姬瑤月正欲借助時空之力脫身,但卻未料,師我誰身不動,卻將一身血腥凶狂的真氣灌入滅宙刀內。

霎時滅宙刀顫抖不已,血戮妖氣侵襲之下,白金般清聖潔淨的刀刃好似被血染紅一般刺目。

應飛揚正欲援手,突覺自身氣息一亂,也同時感應到姬瑤月的氣息。原本他與姬瑤月氣息相容相連,和諧共生,彼此達到一種均衡,現在這種一道蠻橫到不講理的血腥真氣硬生生插入,打破了這種均衡,宇宙之力,瞬間——

破!

恍若宇宙大爆炸般的威勢,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被氣浪掀飛,心中再度被絕望籠罩。

縱然心神狂亂,但並不等於師我誰就全然沒了智慧,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仍讓師我誰尋找到打破宇宙時空之力的方法!

什麼是大妖,這就是大妖,根基,經驗,氣勢,乃至本能都是雲泥之別,絕對的強者,就是在任何情況下都能贏,強到能將應飛揚和姬瑤月的天運、異寶,和所有小聰明也一同擊敗!

應飛揚和姬瑤月斷線風箏般飄在半空,忽然,一道香風飄過,正是姬瑤玉強忍傷勢,縱飛而起,姬瑤玉抓住了姬瑤月,而姬瑤月也拽住應飛揚的手,三人連成一線,藉著通道吸力向天際飛去,

而隨著刀劍合併之力被破,天空的通道四周梵字消退,通道發出不穩定的「噼啪聲」,即將再度也走向崩毀。

此時不走,怕再無機會,縱然冒著被師我誰擊殺與半空的危險,也只能冒險一搏。

好在師我誰也被方才爆炸波及,應飛揚低頭看下,只有被炸起的飛花落葉混合這塵埃,不見師我誰身影。

眼看將飛昇到通道,應飛揚的心提到嗓子眼,忽然地上煙塵四散,畏懼般的向四周擴散,讓出一條通道,一道妖影攜帶無匹凶煞之威沖霄而起,赤紅雙目緊縮應飛揚等人,正是師我誰以十倍的速度追來!

應飛揚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石頭般下沉,下沉,每一根汗毛都在倒豎,眼看師我誰就要追上,絕望到極致反而生出安詳。

「還想多牽一會呢,看來,沒機會了!」

應飛揚想著,笑了笑,輕輕鬆開了姬瑤月的玉手,目露決然之色從空中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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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生死相離(六)

出路將近,卻聞驚天一吼,師我誰逆天而上,雄沉氣勁攜裹週遭花葉組成一個巨大獅頭,獅頭張著血盆大口,似要吞噬應飛揚等人生機。

通道近在咫尺,此刻卻覺遠在天涯,眼看誰也無法脫身,應飛揚雙目一冷,決心已定,鬆開了姬瑤月的手!

與其走向同亡的結局,不如一人斷後。

「不要!」姬瑤月驚叫聲中,應飛揚已手握劍柄,墜落而下。

此時身在半空中,正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境況,應飛揚恰巧知道一招,最適合在這等境況下使出的一招!

論時機,居高臨下使出,此招威力倍增,現下身在百丈高空,正是施展此招的最佳時機

論心性,此時死志萌生,無悲無喜,捨生斷後的心境,倒與這招招意有幾分相合。

論真氣,他本無法支持這等強招,但此招過後是否有命尚且不知,何必再顧忌其他。

沒有半分猶豫,應飛揚納氣提元,強招將出!

堪堪一運勁,一股沛然莫御的強橫劍氣就在劍上產生,與此同時,丹田之中如遭吸扯,海量真氣決堤一般瘋狂向劍端湧去。經脈如被千江萬流的水灌入的小小溝渠,瞬間膨脹數倍,幾欲炸裂,而週遭血氣也逼出體外,身上炸起一團血霧。

「應飛揚,你做什麼!」姬瑤月驚聲大呼,眼見應飛揚全身濺血,想要救他,但他們一個上升,一個下降,終是越行越遠,玉手徒勞的前伸,卻抓不到相離的身影,只有飛濺得最遠的一滴血液濺到了她的指尖,猶然溫熱的血液,似在傳述著少年的心意……

「不要啊……」一滴眼淚從少女眼眸中滴落,落到指尖,與那滴血液交融一處。

倏然,天地突傳渺茫空靈佛唱,似是整個境界同生感應,飄濺的血液在空中綻開,化作朵朵綻放金蓮,每朵金蓮都散發著虔誠、祥和,卻又莊嚴,浩大的氣息!

下一瞬,無數金蓮陡然收攏宇應飛揚週遭,以他為核心組成了一柄巨大佛劍,帶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佛門獨特霸氣自天而降!

達摩神劍終式——天佛降世!

天佛降世,便要壓得妖魔低頭,巨劍一出,天地好像只存這一劍,一股自上而下的巨力狠狠壓下,大地引力好似提升了數十倍,劍鋒之下,本向上輕輕漂浮的花葉變重了一般狠狠砸落而下,連被劍壓覆壓的地面也片片龜裂。

師我誰亦覺壓力劇增,好似天穹雲海都化作巨劍彌然壓下,逆天而上的身形竟是一滯。

而應飛揚也以比常理快了數十倍的速度,攜天傾之勢轟然下落,金蓮組成的巨劍逼臨,如熱刀切牛油一般直直插入昂天而嘯的巨大獅頭中。

本以為自己強施此招,將要承受不住筋脈爆裂而死,但好在危急關頭,體內那股未完全消散的,由他與姬瑤月真氣交融而成的宇宙之力也被一併灌入劍中,終使得佛門失傳之招再現塵寰!

天佛降世之招,有著近乎以劍壓扭曲重力的威能,升空越高,氣勢越雄厚,自空而墜的威力也就越大,宇宙玄力加成之下,那猶若銀河落九天般的磅礴浩瀚劍威,縱然師我誰也不敢輕忽。

眼見花葉聚合成獅頭被巨劍貫穿,師我誰浩力一提,卻雙掌閉合,凝氣成牆,硬生生夾住巨大劍鋒。

然而劍鋒雖被夾住,下墜之勢卻未止,應飛揚同樣不甘示弱,在放大數十倍的引力之下,師我誰的身軀終被壓得從空狠狠落下。

下墜同時,也是雄力交鋒,巨劍也如同掉了漆一般,一朵朵金蓮被妖力侵蝕從劍上剝離,飄散在天際,巨劍核心應飛揚的身形漸漸顯露出來。

一場佛與妖的角逐,便看是巨劍先崩解,還是劍鋒先刺入師我誰胸膛。

突然,隨著最後的宇宙玄力用盡,破宇劍竟褪了色一般,原本厚重的暗金色從劍尖開始收退,一點一點,慢慢變回了原本的尋常長劍,而下一瞬,尋常凡劍哪堪這兩股雄力摧折,變聞一聲脆響,長劍瞬間崩裂,天佛降世的劍招失去核心,也開始極劇瓦解!

師我誰面上掛出殘忍笑意,暗自提勁,只待應飛揚劍招走盡,便一拳解決這惱人的蟲蟻,卻驚見,應飛揚面上竟也掛著與一般的猙獰笑容。

師我誰本能感應到危險,察覺到空門大開的背後同樣有一股剛正佛力傳來。微微回首看去,便見身下是一個聳天而立的三丈高佛塔。

安放那三十六名為封禁淨天祭壇燃盡佛力的高僧衣冠舍利的佛塔!

佛塔感應佛門至高天佛降妖之招,竟同生反應,塔身散出淡淡虔誠佛光,宛如一般豎起的降妖金剛劍,要配合達摩神劍誅此凶妖!

師我誰為擋天佛降世之招,全身氣勁都已身前,卻未料最不可能受到攻擊的背後竟也遭逢危險,急欲分出真氣抵禦,但卻仍晚了一步。

應飛揚殘餘之力盡出,巨劍帶無匹威勢轟然擊向師我誰身前氣牆。

一聲轟響,四野驚爆,彌天佛力終於徹底消散,應飛揚慘嚎一聲,被炸開的氣勁彈飛。

而巨劍雄力與數十倍重力的雙重壓迫下,師我誰身軀狠狠撞上了佛塔,閃著金色佛光的塔尖瞬間貫穿師我誰寬厚胸膛,破開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而應飛揚則摔在地上,身子平攤著,向半空姬瑤月伸著手,好似要觸碰她,做最後告別。

「阿姐,快,快救他!帶他一起走!」姬瑤月一邊哭,一邊大聲喊道,

「月兒,太晚了。」姬瑤玉沉聲道,「從他掉下去那時起,就已經……來不及了!」

宇宙玄力消散,天上通道即將閉合,似是印證姬瑤玉的話語,一股龐大吸力自然而生,不管姬瑤月的拚命掙扎,不由分說的攜捲著二女進入通道入口。

應飛揚的身影漸漸模糊,終於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而黑暗轉瞬消退,二女已被傳送回了觀星樓中。

一片瘡痍的觀星樓,只餘一個幾乎閉合成線的通道,好似佛陀眯起眼瞼,垂憐的看著這面前的有情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3
第273章 曲終人散 (一)

通道將近閉合,只剩一個透著危險氣息的狹長縫隙,而且裂隙越發不穩定,不時有黑色「火舌」形的時空亂流竄出,裂隙週遭被「火舌」舔到的碎石瞬間化為齏粉,。

裂隙宛如天塹,橫擋眼前,想到應飛揚還在通道的另一端,正無力的躺在地面上,眼睜睜看著通道徹底閉合。之後被孤零零的一人永遠困鎖在那裡等待死亡,姬瑤月頓時心生絕望。

忽然,感覺手中刀柄一緊,似是受到什麼拉扯,定睛一看,刀柄上竟不知何時纏了一根細得肉眼難辨的絲線,絲線繃得筆直,一直延伸到裂隙之中。

「是伏蛇絲!」認出此物,姬瑤月當即眼神一亮,再露出希翼之色,隨即使出全身力氣,如釣魚一般扯動絲線。

伏蛇絲是****法器,後因緣際會落入應飛揚手中,便一直被他隨身帶著,伏蛇絲平時只少女頭髮般長短,卻可拉伸到千米開外,此時姬瑤月全力一拉,伏蛇絲加速收縮,依稀可聞尖銳破風之聲。姬瑤月縱然將真氣聚攏在手上,玉手依然被細絲割得鮮血淋漓,但姬瑤玉卻絲毫不肯撒手。

突得,線上勁力一輕,姬瑤月受慣性影響止不住的向後退,卻聽聞一聲熟悉的聲音。

「小心!」

姬瑤月受到提醒,頓生驚覺,柔嫩身姿如無骨一般後仰,彎成了一個橋型,下一瞬,帶著無匹的銳氣,急劇收縮的伏蛇絲從她頭頂擦過,彈射到身後牆上,將厚實的牆體都割了一個半月形的細痕。

姬瑤月心中正叫一聲「好險!」忽然,眼前一黑,一個人影被甩來,正是應飛揚!而下一刻,已狠狠的砸在了姬瑤月身上,帶著她又滑行數步,狠狠撞在牆上。

應飛揚在決意斷後時就準備了後手,用伏蛇絲一端系在姬瑤月刀柄,一端系在自己劍柄後才施展達摩神劍。而之後應飛揚藉著收縮之力,以迅捷無匹的速度再度飛上天際,之後將身形縮成蛇形,體積減少到最小,終於在千鈞一髮間,有驚無險的穿過時空裂隙!

揉著被撞得起包的腦袋,姬瑤月睜開眼睛,卻見全身血污的應飛揚正壓在她身上,一股血戰後特有的男子陽剛之氣撲面而來,姬瑤月想推開他,卻覺身子被撞得散了架一般沒了力氣。

正要向以往一般板著面孔讓他滾開,卻見應飛揚驚魂未定的模樣道:「小心,他又追上來了!」

姬家姐妹顏色一變,還未反應,卻突得一陣震顫傳來,整個觀星樓都震顫幾下,而眼前本已閉合得只剩一條細線的空間通道,好像被錘子狠狠砸了一般再度裂開,裂紋蛛網般擴散,隨即破成一個洞。

而半個身子已從洞中探出,來者胸前破開一個巨大創口,此時週遭血肉還在活了一般瘋狂蠕動,似要將創口填補完整。雙目卻依然血紅,緊鎖應飛揚三人!

「師我誰?他竟還未死!」二女皆是驚詫的無以復言,習練修羅道《焚血屠神功》功法的師我誰簡直悍勇的難以言喻,哪怕受再重傷,只要不是心臟大腦等致命要害受破壞,只要命火還未燃盡,他都能迅速恢復再戰。

只論這不死不休的續戰能力,便是算上一聖雙秀三頂峰和四大妖王,天下也無人能及得過師我誰。

應飛揚等人皆氣空力盡,挪動身子都困難,無法阻止師我誰衝出。卻在此時,忽然一道紫色人影快若驚鴻的閃逝而過,逼近師我誰身前,雷霆一掌擊出。

師我誰仍有半個身子在通道外,沒踏到實地上,自然無處借力,而這一掌來得迅猛異常,正擊在師我誰胸前血洞之上,師我誰支撐不住,竟又被從裂洞中打落,摔倒另一側空間地面上,而空間裂洞沒了師我誰幹擾,開始極速填補,終於通道徹底消失,不復存在!

「雖然晚了些,不過總算來得正是時候!」紫亦人轉身長舒了口氣,氣宇軒昂,英姿俊朗,一手款款收掌,另一手卻拎著一個包袱,不知內中裝了何物,來人正是慕紫軒。

先看著滾地葫蘆般摔在一起的應飛揚和姬瑤月,似笑非笑改口道:「看來我說錯了,來得真不是時候。」

姬瑤月惱成了大紅臉,一把將應飛揚推開坐起。氣鼓鼓的側開臉。應飛揚也若無其事的起身,不搭理慕紫軒。

慕紫軒又看向姬瑤玉,關切道:「你受傷不輕!我來替你療傷!」

姬瑤玉搖頭道:「無大礙,調息一下便可。」

慕紫軒看看四周,驚異道:「你孤身趕往司天台,我本還嫌你莽撞,沒想到你竟真將這裡的計畫阻止,連獅王誰都受創不輕,已是強弩之末,所以才被我擊退。」

姬瑤玉搖頭道:「僥倖至極而已,我這傻妹妹輕易就被別人哄騙,還好有應飛揚出現攔阻了她!」說罷,讚許的看了應飛揚一眼,哄小孩般道:「做得好,呆會姐姐賞你果子吃.」

應飛揚登時苦笑不得。

隨後姬瑤玉換張面孔,看著姬瑤月似笑非笑道:「至於你,擅作主張,被人利用了都還不知道,待回也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只是想幫你,不想你涉險罷了……」姬瑤月囁嚅道。

「幫我,幫到與胡離合起伙來了?你那點小腦筋,哪能逃出狐狸算計,你知不知道,胡離不光要讓你施展移花接木之術,準備趁施術時奪魂術影響你的神識,讓你徹底為他們所用!甚至為他們危害天香谷!」姬瑤玉秀眉一挑,將胡離計畫簡要說出,姬瑤月聽聞之後,面色大變,嘴唇顫抖,泫垂欲泣道:「原來,原來是這樣……」

姬瑤玉正欲再訓斥,慕紫軒緩頰道:「也莫責怪她了,胡離佈局深沉,若非是突生變數,連你我也都盡數在他掌控中,好在人算不如天算,胡離最終自食其果!」

姬瑤玉聽聞,神色一疑,道:「你來得比我慢了些許,莫非是?」

「不錯,我幫你解決後患去了,胡離、胡媚兒、豹額三妖想以身為餌,卻自陷死地,現在已然魂飛九泉!」

慕紫軒冷然一聲,打開手中包袱,露出三個血淋淋的人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4
第274章 r曲終人散 (二)

慕紫軒包裹打開,卻見包裹中正是三個染血的人頭,人頭二男一女,二男中怒目圓睜者是豹額,安詳閉目者是胡離,女的面容雖秀,卻未曾見過,推測應該是胡媚兒的真面目。

應飛揚乍見血淋淋的人頭之時,猶然有幾分心驚,隨後生起了唏噓之意。

姬瑤玉亦驚異中帶著喜色道:「以胡離智巧,我本以為他們既然預設了退路,定會逃遁無形,想不到你竟能將他們一舉殲滅!」

慕紫軒笑著,面上掩不住得意之色道:「胡離確實是狡猾過人,堪稱我生平大敵,我敢說,追殺他們,絕不比你迎戰師我誰輕鬆,但胡離他們終還是低估了我,我好歹也是守衛洛陽的司天台主事,在洛陽城中被我擒獲的妖邪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洛陽中每一塊磚頭的形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在洛陽與我玩捉迷藏,胡離終究還是差些!」隨後環顧四周道:「倒是你這邊發生了什麼,竟能與師我誰戰到這種地步?」

姬瑤玉道:「我本以為定是來不及阻止月兒了,卻沒想到有應飛揚阻攔,至於應飛揚從哪裡冒出,我倒是還未及得問。」

隨後二人連帶姬瑤月一併看嚮應飛揚,應飛揚只得將他經歷講出,隨後訕訕對慕紫軒道:「師兄,我救人心急,便與那陸天嵐和張守志一同脫獄而出了,現在他們二人都已無影,就勞您施展神通再捉拿他們一次了!」

慕紫軒氣結道:「他們倆一個牽涉佛道朝野多方局勢,一個上天下地來去無蹤,哪一個是省油的燈?你放得輕易,可我要再捉拿他們就難了!罷了,若不是他們,月兒今天就已中了算計再救不回了,算你功過相抵吧」

幾人簡略交換一下情報後,將前因後果理清,姬瑤月知曉胡離用心之後,暗惱自己天真上當,抱膝蹲坐在牆角默然不語。

而姬瑤玉也帶著僥倖之意的慨然一嘆道:「胡離此局排設精巧,幾趨近於完美,我亦敗得心服口服,結果最後人算不及天算,因為應飛揚這個料不中的變數,竟然是胡離滿盤皆輸,當真是天意難測。」

隨後又道:「好在胡離他們皆已死,師我誰也受困異空間中,就算沒死也脫身不得,他現在無人幹擾,北龍天的計畫,總算可以由我們繼續補全了。」

姬瑤月一驚,道:「什麼計畫?他們分明都死了,阿姐,莫非你還要進行移花接木之術?」

姬瑤玉淡淡笑道:「傻妮子,就是因為他們都死了,計畫才需得繼續進行。莫忘了,北龍天可還未死,此次北龍天計畫失敗,所帶人馬幾乎全軍覆沒,如此慘重損失,他怎麼可能不予過問,若我安然無事,北龍天必起疑心,到時便換天香谷承接北龍天怒火了。」

姬瑤玉又一指胡離等的頭顱道:「可若把我的人頭也加這三個人頭中,那結果就不一樣了,萬妖殿妖族意圖不軌,製造佛道紛爭,並趁機於上清派和司天台中施展邪術,好在計畫未成,便被司天台慕紫軒識破,遂破群妖,斬其顱,梟其首,以是天道之威,你看這樣的發展如何?」

「我的肉身交由司天台梟首示眾,而魂識則以移花接木之術與楊玉環融合,北龍天縱然有所懷疑,只要我扮好楊玉環的角色,不露出破綻,也就可瞞過他,如此一來,禍種計畫的參與者就只剩下你和被帶回靈狐山莊的胡言。」

「胡言是個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的悶嘴葫蘆,且他只與張守志交過手,並為與我們撞上面,要怪也終會怪到張守志頭上,反而進一步混淆視聽,至於你,在胡離計畫中本來就是個被欺騙的角色,只需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便好,而且我也為你準備好了後路,決計不會讓你受到北龍天的強行逼問。這樣,局面便與胡不歸死時一樣,雖有疑點,卻也無從查起,北龍天也無可奈何!」

姬瑤玉堪堪而談,應飛揚聽著卻暗暗心驚,連自己的肉身都要納入利用範圍,加以梟首示眾,姬瑤玉對自己竟是如此心狠,隨後又察覺姬瑤玉話語未盡,似還暗藏了幾分,應飛揚隱隱有種危機感,卻又說不出因為什麼。

姬瑤月則是急道:「那,可不可以由我來替代你,我來施展術法。」

姬瑤玉搖頭道:「傻妮子,我就猜到你會這麼說,可這次是非我不可,就算你神識與楊玉環融合,但以北龍天多疑狡詐,他若試探的話,憑你,遲早會露出馬腳。計畫的主謀者中,胡離和師我誰皆死,只我還存活著,本身就說不過去。」

姬瑤月咬咬牙,卻找不到反駁的方法,最後只能求助似的看向慕紫軒,「慕……不,姐夫,你勸她一勸!」

姬瑤玉卻笑吟吟看著慕紫軒道:「你曾說過,容顏不過表相,你深愛得是我的人,不管我日後變老變醜,你對我心意不變,這話你可還作數?」

慕紫軒點頭道:「我與你說得每一句話,都悉數作數!」

姬瑤玉輕哼一聲,道:「那便宜你了,我非但沒變老變醜,反而將變得更美更漂亮,至於其他厲害關係,你非是月兒這般不知輕重的女娃,應也知曉此法雖有幾分冒險,卻是保全我們姐妹,天香谷唯一選擇。」

慕紫軒又點頭道:「我也知曉,你要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

姬瑤玉輕輕一嘆,道:「聽說楊玉環命數極貴,定當是后妃之命,你難道不怕我最後應了這命數,辜負了你,入了人皇后宮之中。」

慕紫軒長聲一笑,雙目一亮道:「若你真當應此命數,那也是應在我身上,我便順應天命做了這江山之主,人間帝皇,以萬里山河為聘,娶你為後!」

應飛揚一撫腦門,偷偷看了姬瑤月一眼,隨後惱悔的低聲道:「被比下去了,我當時怎麼沒想到這麼說!」

姬瑤月則氣惱的快哭出來:「說得好聽,分明是喜新厭舊!」

姬瑤玉則款款起身道,平靜道:「既然如此,為我佈陣護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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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楊玉環真是氣運驚人,每一次被捲到爭鬥中都能毫髮無傷,甚至沒心沒肺的睡從頭睡到最後,這次也是同樣。先前戰鬥方開始,她就被張守志以術法送到了司天台底層安全的地方,此時仍在那做著美夢,還不時嬰兒一般吮吸著手指,更顯嬌憨可人。

應飛揚心頭一動,問道:「瑤玉姐,若施用移花接木術後,楊家小姐會怎麼樣?」

姬瑤玉白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多情,有了我妹妹,還記掛著其他女人。」

應飛揚卻正色道:「事關人命,不敢輕忽!」

姬瑤玉冷笑道:「若我說她將神魂俱滅又怎樣?犧牲她一人,可換我天香谷上下安然,莫非你覺得人命是命,妖命就不是命,要為了與你不相干的一條性命,損及月兒和整個天香谷?」

應飛揚面露迷茫,不知該如何應答,此時姬瑤玉卻笑道:「放心吧,嚇唬你的,玉環可還是我琴藝上的徒弟呢,我又豈會害她。移花接木後,她仍是她,只是我的魂魄融入她的魂識,另她多了份我的記憶。」

「多了你的記憶,這……似乎也不是什麼好事吧。」應飛揚在心中嘟囔著,卻也尚能接受,忽然心頭湧起問題,「若方才瑤玉姐不是開玩笑,我又當如何抉擇?犧牲無辜的楊家小姐換得月兒,瑤玉姐和更多妖族安然,還是……」

應飛揚不敢深究這個問題,甩甩頭將思緒甩到腦後,另一方,用以提升施術成功幾率的清濁一氣補天陣也已經修復好。

姬瑤玉蓮步輕移,一步一步向前,嫵媚面容上掛著一縷哀思,似是傷感地在與此身做個告辭,柳眉輕蹙的樣子不禁讓人心憐。

之後站定方位,身臨著楊玉環閉目唸咒,忽然,變數陡生!

楊玉環竟騰身而起,指若飛電,不及眨眼間,已連點姬瑤玉身前要穴!

「這怎麼回事?難道是……」應飛揚一愣,隨即心有所想,還未來得及驚呼。

變數再生變數!

姬瑤玉如早已預料一般,唸咒聲嘎然而止,玉指若分花拂柳,撥化之間,已扣向了楊玉環手腕脈門,楊玉環大駭,手化千影萬幻,分不清哪個真哪個假,要躲開姬瑤玉擒捉,姬瑤玉卻不顧虛實,一掌擊在了楊玉環胸前,楊玉環當場受創,狠狠撞在牆上。

卻聽姬瑤玉便收掌,便帶著戒備對慕紫軒嘲笑道:「故技重施,胡二公子莫非黔驢技窮?」

「楊玉環是假的,又是胡媚兒。」應飛揚警醒,登時拔出星紀劍(忘了說了,星紀劍本來被狐族侍衛收去用了,後侍衛被傳送消失,劍仍掉落在時空通道附近,應飛揚出來後就順手撿回了。)

慕紫軒哈哈一笑,五官如蠟像融化一般向下滴落,道:「本來胡某打算說,只要能奏效的計策,重施,三施,四施都是值得,不過姬香主既然識破,胡某也只得將此話嚥下,不知姬香主哪裡看出的破綻,莫不是我《天狐如意法》的變化篇修行太淺薄,無法變得像我七妹那般逼真?再或者準備的那三個頭顱不夠像?不會吧,為了不讓你看清頭顱真假,我可是搭了好多血塗在上面……」慕紫軒面容融化,露出卻是胡離的面孔,胡離本就蠟黃的面色此時顯現出更不健康的蒼白,脖子上還繫著一條包紮的白巾,此時白巾已被鮮血浸透。

姬瑤玉搖頭道:「都不是,是你言談舉止間露了破綻。」

胡離白眉一挑,問道:「哦,不知何處的破綻?」

姬瑤玉道:「起先,你一掌將師我誰擊入空間裂痕,表面是助了我們,其實是救了他,獅王傷勢沉重,全憑命元撐持,若再戰下去其實必然命盡而死,而你將他擊入封閉洞天內,週遭沒了可殺目標,《焚血屠神功》的狂化作用便可消退,獅王也因此保全殘命,若來得真是紫軒,讓獅王脫出空間後再與他纏戰,耗到獅王力竭而死才是最佳選擇。」

胡離搖頭道:「太牽強,事發突然,縱然慕紫軒也不一定能在短短時間考慮這麼多,一掌將敵擊退,是人之常情。」

姬瑤玉認同道:「沒錯,我雖有些懷疑,但也一閃而過,卻還是忍不住又試了你一下。」

「又是怎麼個試法?」胡離准問道。

姬瑤玉抿唇笑道:「我問你了你一句話,『你曾說過,容顏不過表相,你深愛得是我的人,不管我日後變老變醜,你對我心意不變,這話你可還作數?』」

「這句話有問題嗎?是陷阱?」胡離疑惑道。

姬瑤玉嘆了聲道:「紫軒可從來沒跟我說過這樣的話。」

胡離眼睛一瞪,那樣子簡直比姬瑤玉方才暴起傷了胡媚兒時還吃驚,道:「你與慕紫軒相識相交已兩年,難道他竟一次也沒說過類似的話。」

姬瑤玉微笑搖搖頭。

胡離仍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兩年都沒說過……這種話難道不是認識三天後就該說的了嘛……慕紫軒,你真是我料不中的異數。」

隨後胡離又強辯道:「男人,說了的甜言蜜語忘了也很正常,這時候記不得也要裝作記得,以此為證據,依然不夠。」

「那是你胡二爺吧。」姬瑤玉覷眼,面露鄙夷,隨後補充道,「那若再加上第三個破綻,就絕對不是意外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4
第275章 曲終人散 (三)

「還有第三個破綻?」胡離皺眉道。

「沒錯,而這第三個破綻便在七姑娘身上了。」姬瑤玉纖細手指順手一指胡媚兒。

隨著姬瑤月一指,無形氣機籠罩而至,另胡媚兒打消了反擊的念頭不敢動作。卻是媚笑道:「姬家姐姐不妨指教,妹妹我可是哪裡裝得不像,才會被姬家姐姐你看破?」

姬瑤月搖搖頭道:「論變化之術,天下應無人能勝過七姑娘,但眼睛看不出,鼻子卻可識別,上清觀中,七姑娘閃過了我一記『暗香浮動』,但身上還是留下了些許天香谷特有淡淡香氣,本來味道太淡也不易察覺,可因為前兩個疑點讓我暗暗留心,卻也終發現了這些許香味。你們定是在我和獅王仍在空間異域時便已到了司天台,並對楊玉環進行了第二次的替換,準備趁我施法時不曾防備,再對我做突然一擊。」

胡離嘆聲道:「姬香主好細膩的心思,果然故技不能在你面前重施。」

姬瑤玉似笑非笑道:「胡二公子的智計無用,現在你又要怎麼辦。」忽得又想起來一般對著戶外方向道:「哦,對了,外面的應該是豹額將軍吧,方才七姑娘被我傷時,你的呼吸急促了半分,中元節的夜風陰氣重,還是來屋內避避風吧。」

「姬香主既然有邀,我這手下敗將哪敢不應。」身形被叫破,知曉躲閃無用,說話間,門口多出一個身影,豹額懷中抱著另一個楊玉環進入。

先前豹額他因大意,被姬瑤玉用計一招而敗,堪稱畢生最大挫敗,此時見到姬瑤玉自感頗不自在,面露苦笑的站在胡離背後。

姬瑤玉笑道:「這才對嘛,豹額將軍加入,才能湊成三對三的局面。目前我們每一個身上都帶傷,算是勢均力敵,我要殺你們,你們要擒我,既然如此不如再戰上一局。分個勝負!」

「好,那我便再向姬香主討教!」豹額一口應道,將楊玉環安放在一邊,隨後曲臂沉腰,蓄勢待發。應飛揚和姬瑤月感應戰意,亦同出刀劍欲意一戰。

胡離卻攔住豹額道:「姬香主打得好算盤,我方獅王被困,已無援手可用,你方卻還有慕紫軒未出現,他若趕回來助你,我們幾個可就要在此全軍覆沒了,還戰個什麼,沒了援手的話,走才是上策!」

話音方落,便聞清朗一聲傳來,「既來之,則安之,胡兄親來司天台,我怎能不一盡地主之誼,何必急著走?」語音落,一道人影爽颯而來,行步挪移間盡顯一身邃如星海的深沉修為,宣告來人身法。

「哦,又來一個師兄,這個看起來像是真貨。」應飛揚心道,來人不必說,自是慕紫軒。

「你,終於來了!」姬瑤玉見到慕紫軒,展顏一笑,百媚生嬌,下一瞬,卻是面色一白,又嘔出一大口血。

「阿姐!你怎麼了!」姬瑤月見狀,不由大吃一驚道。

「放心,我無事」姬瑤玉虛弱對妹妹笑道。她被師我誰傷的不輕,只是為防胡離看出虛實,方才一直強撐著傷勢,待慕紫軒到來,才安心的將湧在心頭的這口血吐出,隨後嗔怨的看著慕紫軒道:「你來得倒可真慢,我還以為你中了胡離計策,被他們一路引向爪哇國了呢。」

慕紫軒視胡離等人如未睹,徑直走過他們,走到姬瑤玉身旁,攙著她將倒的身子。「額,好像是晚了些,不過放心,我來了,就都結束了。」

姬瑤玉輕拈著髮絲,拭去沾在上面的血,看著胡離道:「現在胡二公子想走也來不及了,便請依言,全數覆滅與此吧!」

慕紫軒到來,在場形勢當即變化,應飛揚也不禁鬆懈了下來,卻聽胡離卻輕輕一嘆。

「姬香主,我們全軍覆滅的前提是——慕兄趕回助你,但,你覺得慕兄真是來助你的嗎?」

話音落,變數生,姬瑤玉輕依在慕紫軒身上,此時,一股真氣從她被輕攬著的柔嫩腰肢傳來直貫周身,姬瑤玉突覺腰間一麻,已然受制,而制住她的人,赫然是慕紫軒!「沒了援手,走才是上策,可如今援手到來,胡兄自然不必再走。」

「怎麼會……你,為什麼?」姬瑤玉露出一抹驚異之色,看著慕紫軒淒然道。

慕紫軒沒有看她眼睛,只輕輕道:「瑤玉,我是本不想親自動手,可你,太聰明了。」

「慕紫軒師兄,你做什麼!」應飛揚和姬瑤月同時驚呼,欲沖上前去,但對傷疲在身的他們,慕紫軒只輕輕一揮袖,二人便盡數被一股厚實如牆的真氣壓得後退,不能靠近分毫。

「為什麼?姬香主何必明知故問?問為什麼?自然是因為你的本命神通——國色天香了!」胡離替答道。

『國色天香』四字一出,姬瑤玉和姬瑤月面色齊齊一變,姬瑤玉面色更白,姬瑤月粉面上也流出汗珠,應飛揚見狀,不禁起疑道:「國色天香?這是什麼?」

胡離拍手道:「應小兄弟問得好,看你與月兒小姑娘一副情投意合的樣子,這事應與你也有關係,你最好也仔細聽,回答你之前,還請應小兄弟先答我一個問題——問世間,情為何物?」

應飛揚見狀冷道:「裝神弄鬼,你要說就說,便是說了,我也不一定信!」

胡離也不惱,接著用一種極為抒情的口吻道:「情之一物,誤人良多,卻也感人肺腑,孟姜女千里尋夫,哭斷長城,漢宣帝故劍情深,南園遺愛,卓文君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多少佳話因情之一字傳唱千古,多少英雄豪傑因情字蹉跎一生,情是世上最偉大之物,因為它締造出了世間最完美的——

「利用關係!」胡離說到最後,聲音陡然一寒,為最後四字落下重音。

應飛揚一愣,冷笑道:「利用?久聞胡二公子處處留情,想不到對情字的認識竟有如此獨到見解!」

胡離笑道:「可不是嗎,我若要驅使利用一人,需得蒐集情報,分析局勢,判斷因果,弄清楚那人的慾望,需求,弱點,把柄……等諸多信息,林林總總都要無分靡細的考慮在內,之後再結合天、地、人、勢、氣等因素,將情報融合後才能鑄計佈局,所花的心力可謂數不勝數,但縱然如此,依然有很大可能脫出掌握,出現料不到的變數,人算不及天算,今天你的出現不就很好的驗證過這個道理了嗎?」

隨後又帶著嘲意道:「但用計利用麻煩的很,用情利用卻是簡單至極,靠著情字,有時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讓素不相識的人,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甚至被利用至死,也會帶著自我滿足死去,奪魂術,控心術,傀儡術,天下所有的術法在情之一字面前也都黯然失色,應小兄弟最近身陷情網,應也知道情之一字威力,你說,它是不是利用人的最佳手段?」

說至此處,應飛揚前頭的姬瑤月身子輕顫。

應飛揚聽聞這荒謬之語,卻心頭一寒,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眼前的姬家姐妹,正是以情用人的好手,而國色天香,正是以情用人的神通!」胡離雙手分指姬瑤玉和姬瑤玉,擲地有聲道。

「國色天香,是什麼神通?」應飛揚疑惑道,但一句問出,當即後悔,問出此句,便相當於話題已被胡離引著走了。

胡離隨即道:「這便要回到剛才的那個問題了,情,為何物?在世人眼中,情字無形無狀,來去無影,有時千秋不改,萬古長存,有時又轉眼之間煙消雲散,是世間最難以捉摸的東西,但本公子看來,愛情卻並不神秘,它與人體內的唾液、膽汁、甚至鼻涕也無甚區別,簡單至極,都是人體內的產生出的一種有形有質的物質!但就是這簡單的物質,卻有著驚人魔力,將人與妖的思維都納入它的玩弄範圍中,體內只需有了這種物質,尊貴的公主可以愛上低賤的乞丐,修為高深的妖女可以愛上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身份,地位,血仇,倫理、有形的、無形的規則在它面前都是不堪一擊,這就是情!」

「荒言謬語,聞所未聞,果然智慧絕倫者多半是瘋子,胡二公子也不例外!」應飛揚只覺荒謬,甚至可笑,劍鋒一指胡離,似不打算再聽下去。

胡離不在意道:「是否真的是本公子信口雌黃?應小兄弟不妨詢問下姬香主和月兒小姑娘的意見。」

卻見姬瑤月眼神躲閃,默然不語。姬瑤玉則冷笑道:「胡二公子不愧是胭脂窩裡的將帥,不知玩弄了多少女子真情,才得出這等真知灼見。」言語間竟隱隱有認同之意,應飛揚心頭不禁一寒,握劍的手都有幾分無力。

「多謝姬香主嘉獎!」胡離不理會她的譏嘲,若無其事的走到應飛揚劍鋒前,道:「應小兄弟若是也能接受我這一觀點,那解釋起國色天香就簡單許多了,天香谷姬氏一脈中,少數幸運兒,嗯,也可說是不幸者有機會覺醒一種本命神通,覺醒此神通者,肌體都會自帶一股怡人花香,縈久不散,這種花香若聞得多了,除非像我這般心知肚明早有戒備者,否則,身體中都會受香氣影響產生那種喚作「愛情」的物質,最後,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這神通者。傾國之力,天生異香,所以此神通便叫做國色天香。這種神通十分罕見,往往數十年也不會有一人覺醒,但現如今,天香谷卻出現兩個身負此國色天香神通的姐妹,不必說,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二位佳人,而應小兄弟——」

胡離用手輕輕按下應飛揚的劍鋒,直直盯著應飛揚雙眼道:「恭喜你,成了月兒小姑娘神通覺醒後,第一個淪陷在她裙下的人類!」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4
第276章 曲終人散 (四)

「而應小兄弟——恭喜你,成了月兒小姑娘神通覺醒後,第一個淪陷在她裙下的人類!」

蠱惑話語,莫測的心機,令應飛揚眼神一陣迷茫,但隨後,雙目一紅喝道:「你,胡言!」隨後手中劍鋒揚起,不願多想,不敢多想,應飛揚心中莫名怒氣升騰,似是惱恨自己方才那一瞬的懷疑,此時怒火化作銳利劍氣毫不留情直向胡離。

胡離『哎呀』慘叫一聲,連連後退避閃劍氣,口中卻還叫喚道:「應小兄弟認錯人了吧,胡言是我九弟,本公子喚作胡離……你若跟他有仇可別牽扯到本公子身上!」

看胡離這般裝模做樣,慕紫軒眉頭一皺,撫開近身的一道劍氣,道:「師弟,冷靜吧,這次這隻狐狸並沒騙你,你與我一般,確實是受了她們影響!」

「怎有可能?月兒姑娘,這……」應飛揚只覺頭腦轟鳴,如溺水者看著最後稻草一般看向姬瑤月,佳人就在眼前,此時卻莫名的感到遙遠。

姬瑤月轉頭,笑靨如花,秋波流轉,記憶中罕見的笑容令應飛揚不禁痴了。

「他們說得都沒錯,你只是受了我神通影響,想想吧,我又凶,脾氣又冷,認識你時間不長,打架的次數卻不少,更沒對你有過幾次好臉色,你是練劍又不是犯賤,怎麼可能會喜歡我?」

「只想不到你竟這麼好控制,不過接觸幾次,你就能為我出生入死,甚至方才還擋在我面前像我告白,真是想想就好笑!醒醒吧,都是假的,我的神通說到底也不過催()情()藥一般,不過讓人生出虛假幻覺,以為這便是情(這也和諧)愛!」

「都是假的,你……怎麼可能會喜歡上我……」

姬瑤月淺淺笑著,一字一句,卻如刀一般刺入應飛揚的心,周身上,先前為了保護她而留下的纍纍傷痕此時比起來也不再覺得痛了。

應飛揚的心思飄飄忽忽也不知飛到了哪去,眼前五色繽紛,彷彿有無數裊娜的影兒在晃動。

初見時,洛陽花會,繁花如錦,她畫著奇異裝容自毀秀美容顏,但那宛若秋水流動的眸子和淒美清麗的刀法依然讓他驚豔;

再見時,她已回歸本來面目,銀月之下持刀而立的身姿宛若月中仙子,令他目瞪口呆。

但從何時起,這種驚豔轉作愛慕,應飛揚卻再也想不起來……便如幻夢一般,雖然美好,卻既不真切。

此時,卻聞胡離笑道:催()情()藥?月兒姑娘這比方倒也有趣,可未免有些妄自菲薄,不妨想一下,若真有一種催()情()藥藥效能持續一生,服藥的對下藥的從此傾心一世,不離不棄,那與真正的情(這也和諧)愛又有什麼分別?」

「或者再進一步思考,愛上一個人有時是日久生情,但也有時則是一見鍾情,有時甚至只看到眼睛、聽到聲音便會傾情,動情的理由可說是千百種,既然受相貌、氣質、地位、聲音、這種膚淺的東西吸引可以視為情(這也和諧)愛,那受藥物、香氣吸引又為何不能算呢?甚至本公子看來,後者才算是不摻雜一絲外界雜垢和偏見,更接近真愛的本質!所以,受國色天香神通影響是真,可產生的愛意也是真。」

胡離口若懸河的講著,慕紫軒卻露出一絲不快之意,冷道:「胡兄,你今天的話太多了,當心言多必失!」

胡離哈哈一笑道:「智者成於話術,蠢輩死於話多,本公子豈是那愚蠢之輩……」雖是這般說,卻也不再多言。

沉默許久的姬瑤玉此時開口,輕依著慕紫軒道:「你既然說完了,也該換我問了,慕郎,你是何時察覺的,是胡離告知你的嗎?」

胡離插口道:「這倒不是,感情這種事啊,只能靠自己理清,外人越是插手就越是會起反效果,便向這小子,我好心告知他,他卻把氣撒在我身上……」說著,胡離憤憤的指了指應飛揚,「所以外人解透不了,全靠慕兄自己起疑,而我也不過順勢將我所知的情報與他分享,換回一命罷了。說起來能靠自己跳出迷障的人本公子還真沒見過,慕兄怎麼做到的,我同意好奇。」

慕紫軒則摟著她,宛若一對戀人般柔聲道:「其實也就是今天,我發現自己好像變得蠢了,原本我是想利用你從禍種計畫中分出一杯羹,卻不知不覺間,替你對付起了北龍天。最開始,我假裝擒住你將你帶至上清派,若是過往的我定然會假戲真做,可我卻沒那麼做。而與胡離交涉時,他允諾了我的條件,這本又是個雙贏的機會,可我卻再次錯過這機會而選擇了與萬妖殿交鋒,這等行為,更是不智。」

「之後我追殺胡離,從他口中得到了國色天香的情報,於是我就想做個驗證,我讓胡離扮作我的身份趕回司天台,而我則在一旁,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你們的交流方式,才證實了我的猜測。說起來,瑤玉,你才是這一局中下手最狠的,胡離不過是要對付天香谷,你卻要掀起大唐與萬妖殿之前的全面戰爭!」

此話一落,除卻胡離外,其餘在場妖族人族無不色變,齊齊驚呼。

「慕公子此言何意,還請說與奴家分曉……」胡媚兒她帶著怨念和恨意的盯了姬瑤玉一眼,但只一閃而過,隨即擺出一副心驚樣子欲拉住慕紫軒衣袖,佐以此時楊玉環的面容,更添楚楚之姿,同樣是美豔女妖,姬瑤玉不論聲譽、修為、還是智慧都在她之上,方才自己更是在她手中吃了虧,所以心生怨恨,欲當著她面與慕紫軒做出媚浪之舉以做示威。

慕紫軒卻一邊輕摟著姬瑤玉,一邊是不著痕跡的避開她的牽扯,同時真氣一牽一引,令她身形不穩,險些丟了大醜。

胡媚兒不禁心中罵道:「好個瞎眼殺材,這檔子還在本姑娘面前裝什麼情深,他日落在本姑娘手中,看我怎麼炮製你!」

慕紫軒則若無其事的解釋道:「方才瑤玉意圖殺盡你們,再以寄魂楊玉環,讓肉身假死的方法來騙過北龍天,但她的話卻並未說盡。試想,以北龍天梟雄之姿,本就有侵佔天香谷的野心,又豈會因瑤玉的假死改變?所以,怎麼才能保住天香谷,答案只有一個,便是讓妖與人之間大戰興起,讓萬妖殿受到牽制,再無力分兵天香谷!」

胡離接口道:「殺了我們,破壞禍種計畫,北龍天定是大怒,但我叔父死時北龍天能忍下第一次,那或許還能忍下第二次!所以要挑動大戰,也得惹動人皇的火氣。」

「好在這些時日發生不少事情,足夠讓姬香主借題發揮。司天台的意義敏感,要讓人皇忌憚,大可以說我們來此是為了竊取國運。先前陸天嵐大鬧咸宜公主婚禮,欲意擄走公主,也可說受我們指使,最重要的還是司馬真人之死,除了張守志外,最重要的參與者杜篤之(就是杜如誨兒子,受張守志指使的那貨,我可沒忘了他)至今下落不明,我原以為他是被慕兄的手下藏起,而慕兄也以為他是被我的人掠走,但經我們開誠布公的一合計,卻發現此人並不在對方手上,那排出我們這兩個嫌疑最大的,可能將他帶走的人選就只剩姬香主了,若姬香主再將這棋子拋出,指認是我等利用張守志暗害一國國師,那人皇面上就再掛不住了。定會調動三教修者之助,與北龍天正式開戰,而這太平了百年的天下,就又要兵禍了!」

「原來如此!」應飛揚恍然大悟,先前姬瑤玉說著她計畫時,應飛揚就覺得隱隱不對勁,但卻未及得多想,但此刻一經點撥,當即背脊發涼,暗道:「國色天香之事,不論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若有機會,還是該救瑤玉姐和月兒……姬瑤月脫身,只是,瑤玉姐若真要靠著將天下拖入戰火,來保住天香谷一隅之地,我又該當如何?」

姬瑤玉幽幽看著慕紫軒道:「你呀。倒顯得你是為了維護著天下和平一般,可明眼人誰不知,北龍天韜光養晦多年,遲早會再度興起妖潮席捲天下,與其守著這虛假和平,還不如打破這假象先發制敵,更添勝算。」

慕紫軒搖頭道:「人族是勝是敗我不知道,但一旦開戰,我便必輸無疑。股肱盡折在此,司天台必成北龍天報復的頭號對象。而作為唯一歸屬人皇控制的天道修者勢力,司天台也必人皇最大戰力。無論怎麼樣,司天台必將被折損,我好不容易培植的勢力,便要毀於一旦。可瑤玉卻仍能當著我的面,雖然是胡兄假扮的我,說出你的計畫,是覺得我蠢得聽不出你未說盡的話,還是……算定了無論結果怎樣,我都定會幫你?若是我當著你面,恐怕又會被****影響,最終應了你的佈置。可一旦跳出局外,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待,我便能篤定,胡兄所提供的情報沒錯,我定是中了你國色天香神通!」

「原來如此!」姬瑤玉輕輕一嘆,「我自以為天下無多少人能比我瞭解情之一字,卻不料最後,竟還是輸在此點之上,慕郎,多謝你在最後替我解除疑惑,只是沒想到,我奮力掙扎,繞了一圈後,局面竟有繞了最初的原點……」

慕紫軒亦感慨道:「是啊,或許人生就是個輪迴,誰也逃不過這既定的宿命,子時就要過了,趁著天時未逝,讓我們開始吧,最初也是最後的——」

「禍種計畫!」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4
第277章 曲終人散(五)

「楊玉環的絕世容顏、后妃氣運,再加上國色天香的異能,這才是真正能傾國傾城的亂世禍種,現在諸相要素已齊備,可供施展移花接木的人選卻多了一個。」胡離雙眼在姬瑤玉和姬瑤月身上來回巡視,似是在挑揀物品一般。「可惜移花接木之術對同一目標只能使用一次,之後無論成敗,目標都將會對其他魂體產生排斥……她們兩個,必須做個取捨。慕兄,你說該選哪一個?」

慕紫軒道:「不是顯而易見嗎?不容易跳出掌控的,才適合作為棋子!」

胡離笑道:「英雄所見略同,所以,月兒姑娘,還請你束手就擒!」

話音方落,豹額身形一移,已立身門前阻斷了退路,而胡媚兒亦輕撫髮絲,煙視媚行道:「妹妹真是好運氣,以後若應了那后妃之運,以美色惑那人君,日日食有珍饈,衣著綾羅,還能克成大業,為北龍天立下不世之功,這等好事,真令姐姐欣羨不已啊。」說話間,腳步卻暗行狐族狐遁法門,步步逼近。

「下賤,你以為我與你一般無恥!」姬瑤月銀牙緊咬,握緊手中的刀。

胡媚兒也不惱,笑吟吟道:「月兒妹子罵得凶,可姬香主已經受擒,你若不束手就縛,她可能便會吃苦頭了。」

聽聞此言,姬瑤月不禁心神一動,而胡媚兒抓住時機,蛇腰一擰已欺身她身前,玉指成爪直抓向她頭臉。

眼看姬瑤月吹彈可破的小臉就要多出幾道刻骨血痕,突然劍光一閃,一劍自姬瑤月身後刺出,反削向胡媚兒玉手。

胡媚兒神情一變,急往後退去,但轉瞬面上又露出魅惑笑容,如嗔似怨道:「應小郎君倒是個情種,明知受了月兒妹妹利用,卻還這般費心維護她,為什麼就不能將這憐香惜玉之心,分些在奴家身上?」

慕紫軒見狀亦皺眉道:「應師弟,別插手,你無能為力的。」

出劍者自然是應飛揚,縱然心中迷惘,但見姬瑤月遭遇危險,卻仍是情不自禁的出劍相助。

只是他此時氣空力盡,對上同樣氣空力盡的胡離三妖尚且難以應付,更何況還有一個氣定神完的慕紫軒。

「無能為力,未必然?」

身陷重圍,無處脫身,應飛揚雙眼沉冷謹慎環顧四周,卻在與姬瑤玉一個眼神交匯中下定了決心。

應飛揚長劍一橫,本從姬瑤月背後刺出的劍轉了個彎,竟架在了姬瑤月的修長脖子之上!

「啊!」姬瑤月輕呼一聲,未有半分防備,就被他這般制住,而其餘眾人也面色齊齊一變,本能欲上前,卻聽應飛揚喝道:「你們誰敢過來,我便殺了她!」

眾人不禁一愣,胡離隨即啞然失笑道:「應小兄弟倒是會開玩笑,你真能下得去手?」

應飛揚沉冷道:「不管我對她的情是真是假,但我喜歡過的女人豈能受你們擺佈,如果我救不了她,那與其讓她身不由己,今生不得自由,不如我這便給她個了斷,或許這才是遂她心意!」應飛揚面沉如寒冬,手中劍卻是沉穩,那般認真神色讓人三妖全然分不清真假。

胡媚兒只道他虛張聲勢,欲意向前搶人,但身形只微微一動,卻見聞姬瑤月悶哼半聲,隨即血流飛湧。

應飛揚的劍竟毫不遲疑的劃開了姬瑤月半個脖子,刺目血紅霎時染遍了白皙脖子,看著觸目驚心,此劍若再下去半寸,便是直接劃破了動脈,神仙難救。

胡媚兒嚇了一跳,當即連退數步,躲開濺出的血液。

而應飛揚半邊面孔被血塗滿,連瞳孔都似乎染上了瘋狂的血色,朝著胡媚兒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道:「這便是我憐香惜玉的之心,怎麼樣,還要不要我分給七姑娘一些?」

面對這恐怖笑容,胡媚兒心頭不禁一寒,又退了半步,心道:「男人都有佔有慾,又容易以愛生恨,若得不到姬瑤月,當場殺了她也是可能……」

而就在眾人都驚異之際,慕紫軒拿住姬瑤玉都手忽感一陣劇震,竟是拿捏不住被震退半分,姬瑤玉趁機脫身。

「萬花離經!你竟自毀經脈氣海脫出我控制!」慕紫軒驚道。正欲上前,卻見姬瑤玉玉手一翻,按在了自己天靈。

「沒錯,現在我只剩下一擊的氣力,但我要死,你們任誰也攔不住!」姬瑤玉從容堅定道,語氣似只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應飛揚,你倒是瞭解月兒,沒錯,讓月兒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倒不如讓她死了,他們若敢逼近,你儘管一劍刺死月兒,至於我,也正好陪月兒一道同行。」

「阿姐,你做什麼?」姬瑤月絲毫不掛心自己傷勢,反而驚異的看向姬瑤玉。

「姬香主,真是讓人片刻大意不得!」胡離轉瞬明白她的用意,面露苦笑,方才應飛揚拿住姬瑤月時,胡離縱然吃驚,但局面依然在掌控之中,他大可以一賭,應飛揚若只是虛張聲勢最好,就算不是虛張聲勢真的殺了姬瑤月,他也可以退而求其次,換由姬瑤玉施展移花接木之術。

然而姬瑤玉卻在他們驚異的一瞬,選擇了自毀經脈脫出桎梏,接著同樣以死相要挾。如此一來,二女一亡則同亡,竟是讓他沒有了取捨的餘地。

應飛揚和姬瑤玉心生感應般做了一次精妙的配合,竟是局面脫出掌控。胡離猶然沉吟思索,「姬香主態度堅決,絕對說得出做得到,但應飛揚卻未必下得了手,又或者搶在他都手前將他制住,這,能賭嗎?」

姬瑤玉卻強勢打斷他思緒,道:「子時將去,胡二公子,你可沒有慢慢細思的時間!應飛揚,帶著月兒!任誰敢追上,你便殺了月兒,而我也會同時自盡!」

「阿姐,不行,要走一起走!」姬瑤月明白她之用意,當即不顧架在脖子上的劍鋒,哭鬧著不願走。

姬瑤玉寵溺笑道:「傻妮子,還不明白嗎?我們中必須留下一個……」

「那我來留下,我來施展移花接木之術,阿姐你走!」姬瑤玉哭著,梨花帶雨,像個孩子般,應飛揚不得不封住她的穴道,順便止住了她的脖子中留得血。

「可惜,由不得你,應飛揚,國色天香是對我們來說也是詛咒,因為它,我們可以輕易得到愛情,卻永遠無法辨識出是否是真情,但你若認定你的感情是假,那就確實不可能是真的了!」

「現在,帶我妹,走吧。」姬瑤玉微微笑道,儀態萬千。

「應飛揚!你敢!你若敢帶我走!我恨你永生永世!」姬瑤月動彈不得,只有怨毒的叫道,原本清脆的聲音變得淒厲,如杜鵑泣血,令人心顫。

「瑤玉姐……你保重!」應飛揚向姬瑤玉道了聲別,移花接木之術,無論最後成功與否,眼前這個奇女子都將不復存在,這聲保重,倒顯得多餘了。

縱然知道她心存算計,也知她同樣是為了一谷之地不惜讓天下染血的女梟,但應飛揚卻生不起怨恨之心,一聲道別後後,應飛揚的帶著姬瑤月邁步出門,堵著門的豹額求助般的向胡離看來,胡離卻終沉沉一嘆,豹額心領神會,微微側過身子,而應飛揚順勢從樓層上一躍而下。

「應飛揚!你放開我!阿姐!你別離開我!」淒白月下,夜深露沉,那抹明豔紅影在姬瑤月眼中淚水折射下,逐漸模糊被不清……

梳妝台前,姐姐輕點她額頭,既埋怨又欣慰。「你若真想幫我,就好好學怎麼做個女兒家,我家妹妹眉兒彎彎,可比彎刀更能殺人呢。」

妝容初成,姐姐輕吻著她的耳垂,驚豔中帶著得意。「親親自家妹妹怎麼了,這般俊俏模樣,才是我的好妹妹,天香谷的姬瑤月!」

被滅宙刀器靈寄身時,病榻之前,姐姐看著陷入昏迷的她,焦急憔悴的面容帶著狠厲,「你洛陽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和尚,雖然多數是些欺世盜名的偽佛,但我若燒上他百十來個和尚,總也能燒出一兩粒舍利佛珠,救我妹妹!」

凶威熾天的師我誰,中了她與姐姐藏勁於體合力一擊時,姐姐身軀染血,卻驕傲自得道「我天香谷姬氏一脈,從未出過柔弱婦孺!」

還有從小到大無數次,姐姐輕撫著她的頭,一臉寵溺。「傻妮子,若有可能,姐姐希望你一直這麼傻下去,永遠不要長大……」

眼眸中最後一抹紅影在淚光中消失,姬瑤月的世界只剩一片死寂幽深的黑色。

「阿姐,都怪我,太傻了……」姬瑤月視線被黑暗吞沒,昏沉沉睡倒應飛揚肩頭……

————————————————————————

司天台內,姬瑤玉舉掌於頂,環顧全場,其餘諸人皆不敢輕舉妄動、

眼看應飛揚和姬瑤月的身影漸漸變成兩個小黑點,最後完全消融在夜色之中,慕紫軒柔聲道:「瑤玉,他們已經走遠來了,你可以將手放下了。」

姬瑤玉一笑,卻是連說話的氣力也無,身子一軟倒在慕紫軒懷裡。

「她,竟然早沒了力氣,只是虛張聲勢!豹額,與我一起去抓他們回來!」胡媚兒見狀,大惱道。

胡離搖頭道:「不必了,人已走遠,就算追上了,子時也過了。」

慕紫軒單手貼在姬瑤玉背心,替她收攏散亂的真氣,片刻後,姬瑤玉虛弱道:「好了,這便夠了,足夠我施展一次移花接木了。」

胡離道:「如此便好,姬香主是明白人,威脅的話語我便省下了,姬香主當知曉此時該如何?」

姬瑤玉則抿唇笑道:「我自是有分寸,但現如今桑魅死,胡言傷,不使用奪魂術洗去我的記憶,你們確定移魂之後還能把控我?」

「這個不勞費心。」慕紫軒搓一把手指,一團黑氣化現而出,卻是凝成桑魅的形狀,「桑魅桑道主還並未死,只是,倒也不算真正的活著。」

便見桑魅只存魂體,而且神情木然,宛若木偶一般。

姬瑤玉略略驚異,道:「原來你有了準備,我還以為你會親自施展奪魂術呢?」

慕紫軒矢口否認道:「怎麼可能,瑤玉你知曉的,我並不會什麼奪魂術。」

姬瑤玉又笑笑,自知無憑無據也就不予揭穿,幽幽道:「那可惜了,不能由你親自為我施展奪魂術,我本來還想,讓你將我們間的背叛和欺瞞的記憶悉數洗去呢.」

慕紫軒搖頭道:「可若洗去了背叛和欺瞞,我們之間還剩下什麼呢?」

「說得也是,還剩下什麼呢?扶我起來吧,我要施術了。」姬瑤玉嘆了一聲,在攙扶下起了身。

這當口功夫,符字和陣法已經重新佈置妥當,而楊玉環也被安置在了陣眼處。

天、地、人三項要素齊全,胡離最後道:「移花接木雖是凶險,但靠陰陽一氣補天陣加成,成功的幾率應在七成以上,便預祝姬香主功成了!」

「承公子美言,若真僥倖成功,還請公子念在瑤玉將來的功績,對天香谷手下留情。」

胡離點頭道:「姬香主放心,只要臣服於北龍天,便都是萬妖殿的妖民,自然受北龍天庇護。」

「臣服嗎?」姬瑤玉輕輕一嘆,面露黯然。

胡離又道:「姬香主智計武略,皆不讓鬚眉,是胡某今生罕見敵手,為表敬意,胡某定竭力周全,最大程度保全天香谷的獨立。」言辭之間,卻是少有的真誠。

「那便有勞胡二公子了。」姬瑤玉盈盈一禮,隨後走向陣法中心。

手拈印法,姬瑤玉身上騰起了一團盈盈綠光,潔淨,空明,又充滿了木系妖靈特有的,勃勃生命律動,隨後輕輕起舞,移花接木之術隨之施展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4
第278章 曲終人散(六)

「魂體相移,生生不息,回天有術,移花接木!」

姬瑤玉口誦法訣,如起舞一般,地上符字也鑄字浮動閃耀,燁燁生輝,姿態雖是優美,但從她光潔額頭上的浮現的汗珠來看,術法仍是十分吃力。

移花接木本只是在生命垂危時冒險一搏換取一線生機的術法。與姬瑤玉如今五癆七傷的樣子也無甚差別,術法一經使出,體內最後的木元之力化作光球生騰而起,似在顯露著最後生機。而一點螢火般的魂光也從姬瑤玉眉心,往著楊玉環方向移動。

眉心魂光離體,姬瑤玉面色瞬間如失了血氣一般蒼白。

與此同時,桑魅也如**縱的傀儡娃娃一般僵硬的開始動作了,手掌反覆間奪魂術施展而出,身上隨即泛起陰陰鬼氣,而空洞的眼孔盯視著姬瑤玉的魂光。

一瞬間,空洞眼眸流光溢彩,姬瑤玉的記憶在她眼眸中紛紛閃現,好似在眼中快進著姬瑤玉的一生。

清濁一氣補天陣陣法加持之下,生機勃勃的綠色木元和死氣沉沉的陰寒鬼氣相互映照,兩大凶險的術法同時施展,卻也各行其路,互不干擾。

姬瑤玉的魂光波浪般上下起伏,慢慢移動,終於漸漸沒入楊玉環眉心……

「成功了嗎?」慕紫軒的心跳隨著那點魂光起伏,此時才暗暗定下心來。

在一口氣還未及松下時,忽然,異變陡生!

一股氣浪以楊玉環為中心轟然炸開!氣浪擴散,地上的閃爍著光亮的符字如風中燭火瞬間被吹得熄滅。桑魅身形也如黑煙一般,被氣浪吹到了黑暗角落,隨即旋個身便消失。

而那點魂光也被吹回姬瑤玉眉心,魂歸原身,姬瑤玉卻是身形一顫,仰天嘔出一口血來,隨後頹然倒地!

「怎會如此?」慕紫軒閃身向前,扶住姬瑤玉頹倒身形。姬瑤玉美眸黯淡,本就蒼白無血色的面上此時更朧上了一股死黑之氣。

氣浪消散後,胡離亦快步走向前,審視姬瑤玉狀況。胡離雙眉緊鎖,默然片刻,最後終於長嘆一聲:「魂體相斥,禍種計畫失敗了……」

「失敗?怎麼會?」慕紫軒一時難以置信道。

「是啊?怎麼會失敗?」胡離苦笑一聲,神情頹敗道:「清濁一氣補天陣加持下,成功的幾率最飽受估計也應在七成以上,但這不足三成的失敗的可能,卻仍是被我遇上了嗎?」

「還是,干涉天道者終遭天棄?天,你又向下界子民彰顯你的威嚴了,千算萬算,終算不過天意!」胡離仰頭,透過破漏的屋頂問天,天卻依然高高在上,不言不語。

「那……瑤玉可還有救?」慕紫軒輕摟這姬瑤玉,面目埋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胡離長長嘆道:「移花接木之術一旦失敗,便是魂體受創,必死無疑。」

「必死……無疑?」慕紫軒重複了一聲,默然不語,在場只餘一片死寂,連風也不再吹動,似是不忍見一代紅顏隕落。

片刻沉默後,胡離慨嘆道:「舉世紅顏皆藺草,唯有此花向天飛。姬香主與天爭命,雖然失敗,但依然是胡某今生最敬佩的女子,先前承諾依舊作數,姬香主還請放心。」

「多謝……二公子。」姬瑤玉氣若游絲道。

「名花凋零,紅顏隕落,非胡某所能忍見,慕兄,我行一步,就勞你陪姬香主走完這最後一程……」胡離擺擺手告別,便領著胡媚兒和豹額離去。連本來至關重要的楊玉環也被胡離輕易舍下,沒再看她一眼。

殘破的觀星樓中,方才還是一片人來妖往的戰場,此時卻變得空曠了,除卻仍昏迷的楊玉環,就剩下慕紫軒和姬瑤玉。

「結果……還是你陪我走到最後……」姬瑤玉蒼白面色多了幾分紅暈,卻是最後的迴光返照,更添淒美哀豔。「你是怎麼察覺自己受我神通影響的?」

慕紫軒輕摟著她,柔聲道:「方才不是已經說了麼,我首先……」

姬瑤玉略顯蒼白的嘴唇一撅,顯露出幾分嬌俏姿態,「少來了,男人身陷情網,哪有可能靠自己脫出,除非是……因為另一個女人。」

「她,是喚作幽凝吧?」姬瑤玉眼波流轉道。

慕紫軒面色一變,默然點了點頭。

姬瑤玉面上掛出少女般戲謔顏色,問道:「哼,果然是因為別的女人,那,我問你,她與我,哪個更漂亮?」

慕紫軒一愣,最後坦誠道:「她雖也是個美人,可真比起來,還是遜你一籌。」

「那便是她比我聰明了?」姬瑤玉追問道。

慕紫軒搖搖頭,唇角泛起一絲哀戚笑意「她呀,看著是挺伶俐,可真犯起蠢來真是任誰也攔不住……」

「那不是犯蠢,只是愛你。」姬瑤玉幽幽道:「她,最後為你而死了吧?」

「她,還沒死,我會救活她,」慕紫軒淡淡道,卻是說不出的堅定。

「沒死麼?」神魂將散的姬瑤玉雙眼迷離,痴痴道:「但我猜,應也不算活著,難怪呢,她若死了,我可以讓你放下,她若活著,我可以讓你移情,可她即非死,也非活,這要……我如何勝她……」

「可惜啊,如果我能比她更先認識你……你不覺得麼,咱們兩個滿嘴欺騙的人,才更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慕紫軒笑了笑,卻不回答。

姬瑤玉面若桃李,明豔動人「甜言蜜語的哄了我兩年,卻不肯哄我到最後麼?真是無情的人啊……罷了,扶我起來吧。」

「你又要做什麼?」慕紫軒挑挑眉道。

「天香谷的女子,死也要死得漂漂亮亮,許久沒跳舞了,怕有些生疏,你去尋個琴來,陪我最後奏上一舞。」姬瑤玉笑道。

慕紫軒皺眉,「這時節了,還要跳舞?」

姬瑤玉道:「舞者心之境也,生離死別,不正是奏舞的佳期,快些去罷,放心,一曲終結前,我還死不了!」

慕紫軒無奈搖頭,將她攙起,隨後便出了觀星樓尋琴,司天台是他的地盤,可謂知根知底,尋個琴來對他說簡直輕而易舉,佐以迅捷無倫的身法不過片刻已攜琴而回。

回來之際,卻見姬瑤玉已理好雲鬢,帶齊金釵,手中又拿了一把青色的刀,正是姬瑤月所用雙刀之一,先前戰鬥時被釘在了牆上,此時又落入了她姐姐手中,成了伴舞的道具。

姬瑤玉本破碎的裙裾被她撕成不規則的荷葉狀,反成了時下流行的荷葉裙,裙裾被撕破一截,那雪膩渾圓的腳踝顯露出來,玉色光潤,又似白中帶粉,纖細中不失健美。而迴光返照的面上,此時又多出了幾分血色,仿若一團紅霞非到了她面上,豔光照人。慕紫軒縱然見慣她的美貌,此時也不禁痴了。

姬瑤玉見他回來,面上擺出幾分嚴肅道:「你的琴技是我教得,但你過往心氣太亂太雜,難奏清雅之音,一直算不上上乘,今天既是為我送行,那可要好好彈奏。」

慕紫軒正色道:「這也是我今生最後一曲,我自當傾力而為,此夜之後,再無人相合,我又奏與誰聽?」

慕紫軒請撥兩下,試試音色,隨後十指撫琴,專注虔誠,清躍聲音泠泠淙淙,如流水般流瀉而出。

姬瑤玉聞言嫣然一笑,一刀探出,遙指不遠處的操琴者,隨即紅唇一泯,玉臂分展,刀勢忽的一轉,帶的嬌軀也旋轉起來,彎刀揮灑中,優美的身形竟已籠罩在一圈圈的朦朧刀影之中,修長勻稱的身段,儀態萬千的舉止,含情脈脈的翦瞳對映著清寒的刀光,一舉一動,渾然天成,盡將自身美好毫無遺漏的展露給眼前人。

而後,朱唇輕啟,濺珠碎玉的嗓音傳出。

「清商清商,一捧玉盞香。

君何故歡容少,悲慼長。

可因那鶯來燕往,摧折時光?

紅綃佳人,紫衣卿相,

冢間枯骨,鏡裡秋霜,

一曲百年過,故情幾茫茫。」

婉轉低吟,如怨似嘆,刀光輕柔舒緩,如隨時間一去不回的流水,如纏縛著斬不斷的情絲,姬瑤玉撫刀眉間,卻如佳人照鏡自憐,慨嘆年華流逝……

陡然,刀光熾烈,璀璨奪目!

姬瑤玉舞步陡然由慢轉快,玉足輕點錯落,旋身而舞,旋飛的裙裾恍若一朵牡丹,青綠的刀光則成了點綴牡丹的綠葉,名花美人,盡在此時綻放!

慕紫軒心頭似被火點燃,挑撥彈按,指動如飛,琴聲如潮如浪,層層拔高,而刀影閃逝中,姬瑤玉歌聲亦隨之高昂。

「我欲乘風起,憑此刃,釘住歸陽。

使之暮不墜隅谷,朝不出扶桑。

換得盛景常在,不減容妝。

有生當恣意,何需問上蒼?

縱使天教朱顏老,

亦有孤紅凌千芳。」

待至「縱使天教朱顏老,亦有孤紅凌千芳。」這句時,姬瑤玉美目一閃,玉容上現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忽的刀路再變,一刀直刺,遙指向蒼天夜月,只是這一刀不復呈現出起初時的濃烈生命熱情,而隱隱流露出一股緲然若現,清冷孤寂之感。但再一細品,卻又還透露出一股與天爭命的倔強,一刀,刺破渺茫天道。

饒是慕紫軒心智堅定,此時也被這刀舞所動,生起了一股別樣情感,但隨即收斂心神道:「以舞入道,想不到瑤玉竟能在生命最後之時以舞入道,亦想不到你在最後一刻,依然是在算計。這觸及天道的刀舞,同樣以舞入道的公孫大娘便算在千里之外,亦會有感應吧。」

生命似乎隨那一舞舞盡,姬瑤玉失去精氣神般,再度倒入慕紫軒懷中,以細不可聞的聲音道:「公孫大娘若來……還請告知她,我妹習舞天賦不在我下……請她照拂一二,你……也是,我妹找你尋仇……求你……莫要傷害她,好麼?」

慕紫軒點頭道:「我答應你,只要她未做得出格,我都會留她一線生機。」

「這可是你說的……便算是假話,我也信了」姬瑤玉再度失去血色的面上露出欣慰之色,隨後,費力的揚起手,輕撫摸向慕紫軒面容道:「說來諷刺……虛情假意的與你做了兩年情侶,唯一真實的,就是直到今夜才真正展露出的,毫不遮掩的相互利用之心,而就這點真心,卻使我……真的愛上了你……」姬瑤玉聲音越來越輕,就在手將觸到慕紫軒面容時,終於軟軟垂下……

最後一句,輕吐愛意,是真心,還是另一次深沉的欺騙,慕紫軒不知,但隨著如花生命的離去,再也追尋不到答案。

——————————————————————————————————————————————

長街之上,夜冷風寒,已是帶出了幾分秋意,風中隱隱還能聽到撕斗之聲,遠處夜空下不時有寶光流竄,正是佛道之間的爭鬥仍未能結束。街上不見巡夜的士兵,想來應是都前往爭鬥處支援了。

明明是出自自己手筆下的傑作,胡離卻似沒興趣看一眼,忽而,身側空間破碎,裂出一痕,隨後一雙巨手扒在縫隙處,將裂痕撕處一個通道。

隨後,一道高大身影跌出,卻在跌落的同時身形不斷變小,胡離當即上前欲攙扶住他,那道身影卻一擺手,自行站穩。

「師老,您無恙否?」

「還好,若不是你藉著掌擊的遮掩將一粒生肌丹打入我體內,助老朽生出新肉止住流血,老朽這條性命可能真要交代……」來人面容蒼老,身形佝僂,看似風吹就倒,正是師我誰。

「看師老安然脫身,晚輩就放心了,只是您老受傷如此沉重,不在異界中安心調養一番,卻又急著拳碎虛空,打出一條通道趕回,師老,便算你生命力旺盛,又哪堪如此揮霍?」胡離看著眼前師我誰,原本就蒼老衰朽的面容,此刻又多出了許多皺紋,整張臉皺皺巴巴的如核桃一般,哪還有半分雄霸風采,不由動容道。

師我誰如慈祥老人道:「老朽年歲大了,死生之事都還看不開,那豈不是白活一世。比起這條殘命,自是禍種計畫更重要,二小子,快告訴老朽,計畫進行的如何?」

師我誰原本渾濁的目光此時帶著希翼,彤彤燃起,仿若命火燃燒。

這等目光下,胡離不禁低下了頭,道:「師老,移花接木的計畫……失敗了……」

「失敗了?」師我誰眼中的火光漸漸沉冷。「這也就是說……」

「沒錯」胡離舉起手,一團幽綠光球浮起,幽幽綠光照得他面容更顯難以測定,這正是新到手不久,最純淨,最無暇,最高貴的木元!

「這也就是說,我們的計畫,成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5
第279章 尾聲

出了觀星樓,應飛揚便將姬瑤月往肩頭一抗,接著搾取著餘力急急而奔,雖然不知胡離和慕紫軒等人是否會追上,但他卻不敢有絲毫大意,直奔到洛陽郊外十餘里,終於丹田刀絞般的一疼,腳步隨之稍緩。

狂野山風一吹,姬瑤月幽幽醒轉,眼中先是一陣迷茫,看清週遭景色後,隨即如噩夢初醒一般驚呼道:「阿姐,阿姐呢?應飛揚,你快放我下來!我要找阿姐!」

應飛揚腳步不停,不言不語,曲指一彈,又封了幾處穴位,姬瑤月的驚呼瞬間被堵在了喉嚨中,只得怨毒的盯視著應飛揚,應飛揚雖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仍感覺一股淒厲仇怨的目光從背後傳來,刺得他背心灼痛。

應飛揚無暇理睬,又奔行一段距離,忽然,背上姬瑤月的身子一震,妖氣從她周身孔竅迸發,刺得應飛揚身上生疼。心中卻驚異,「她在強行衝穴!」。天香谷有一門喚作「萬花離經」的法訣,可以靠著自損經脈的方式衝破被封鎖的穴道,方才姬瑤玉就是靠著「萬花離經」來脫出慕紫軒的桎梏,而姬瑤月也不顧傷勢,做出了相同的抉擇。

應飛揚正欲阻止,卻仍晚了一步,姬瑤月魚打挺一般從他肩上飛起,雙足踢嚮應飛揚面門,應飛揚舉手相擋,姬瑤月卻順勢踩著他的手臂,一躍而起,從他頭頂掠過。

「莫走!」腳步一旋,踏罡步斗,施展出星羅奇步,只論短距離的挪移變化,「星羅奇步」還在「花間游」之上,身形一閃已橫擋在姬瑤月身前,「回去也只是羊入虎口!」

「滾開!我的死活,與你何幹!」姬瑤月狠狠道,翻掌欲將應飛揚逼退,十指如蘭花飛舞,令人眼花繚亂。

「你是我救出來的,自然不能讓你胡來!」應飛揚舉手應對同時沉聲道。

「想要挾恩賣好嗎!可我對你唯有恨!」姬瑤月眼露怨恨,掌法更加凌厲,只想速戰速決。應飛揚拳掌功夫大有不及,登時落入下風,而姬瑤月一掌如穿花引蝶,直走中宮。

應飛揚卻不再閃避格擋,反是聚攏真氣與胸前,他自知掌法不及,亦知姬瑤月與他一般真氣枯竭,此時趁她氣力不濟,拳腳疲軟,硬生生受了她一掌,卻是一把抓住她脈門。

「讓開!」姬瑤月雙目赤紅道

「我一步也不會讓!」應飛揚堅定道。

「好,這可是你說的!姬瑤月一翻袖,刀已在手,同時一刀當頭斬下。

這一刀凌厲異常,毫不留情,若不閃避,定是被開顱破腦。

刀風吹得應飛揚髮絲獵獵後飛,露出應飛揚如冰一般沉冷堅定的雙目,姬瑤月心頭一軟,身子本能的想要收刀,但卻慢了一瞬,刀勢已是覆水難收!

下一刻,血花四濺!姬瑤月無法收刀,只能盡力將刀路引偏,雖不至於開顱破腦,但應飛揚右額頭的額角多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直截斷入鬢劍眉!

血從皮肉翻起的猙獰的創口中流出,染紅了半張面孔,應飛揚卻只淡然道:「這一刀,夠你出氣了麼?」

姬瑤月心頭一惱,似是再痛恨方才的留手,咬牙切齒道,「這一刀只是警告,再不撒手,下一刀要你性命!」說罷,刀再揚起,卻是閉上雙眼,絲毫不給自己心軟留手的餘地。

但刀將落未落之際,姬瑤月突得刀柄一鬆。

「噌!」得一聲,刀落在地上,應飛揚略帶驚疑,卻見到世上最令他憐惜的景象,

姬瑤月如失魂一般,雙目痴痴望向司天台方向,兩道淚痕卻在無察覺間劃過他美麗臉頰,梨花帶雨,惹人心憐。

「應飛揚,阿姐,她死了……」姬瑤月喃喃說著,淚光破碎,像個無助的孩子,

應飛揚微微一愣,卻不知姬瑤月是如何知曉。或許是姬瑤玉觸及天道的最後一舞,冥冥之中使得血脈相連的妹妹心生感應,得知了她的死訊。

但只看著姬瑤月一眼,應飛揚被她徹骨的悲傷侵染,想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最後只得道:「月兒姑娘,繼續哭吧……」

姬瑤月留著淚,擠出笑容,道:「胡說,我哪有哭,阿姐死了,我便是天香谷的香主,天香谷的谷主,怎麼能哭哭啼啼的……」

女孩笑著,攥緊拳頭抹著眼淚,抹乾了,又有新的眼淚流下,就像無盡河流,怎麼也擦不干。拳頭攥得太用力,拗斷了自己指頭,姬瑤月依然毫無知覺,繼續的擦著眼淚。

「阿姐不在,我不能再做一個只會哭的傻妮子了,我要振興天香谷,還要為阿姐報仇,對付胡離,對付慕紫軒,對付北龍天,對付萬妖殿,看吧,要做的事情這麼多,我哪有時間苦……」姬瑤月把拗斷的手指一根根扳開,細數著要做的事情,眼淚滴在了失了血色的手心上,數完後,又抹了一把眼淚,之後轉身要離去。

「你對付他們,不能急在一時……」應飛揚怕她衝動做傻事,忙勸道。

「都說了,我不能做個傻妮子了,姐姐死了,再去司天台也救不回她了,我不會送死,我也不能死,十年也好、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也好,我都會活下去,慢慢積攢力量,直到能夠將他們都送入地獄。」姬瑤月一面說著一面眼淚流下來,微笑的她不斷輕拭淚水。「可惡,風怎麼總這麼大,吹得我眼睛疼死了……」

姬瑤月就這麼輕顫著身子,一步一步離去,就在她即將消失在黑夜中時,姬瑤月回過頭淚流滿面,卻依然在微笑道:「對了,若不是你強行帶走我,姐姐也不會死,我恨你!所以解決他們之後,我還要對付你……」

姬瑤月終於消失在了黑暗中,伊人遠去,應飛揚無力,也無理由阻攔,只覺的心中的一塊也隨她一同遠去,自此缺了一角。

最後,應飛揚直直倒在地上,手摀住額頭的傷口,接著手輕輕下滑闔上了眼臉,任掌心的溫熱浸透眼眶。

「司馬真人,策神棍,這就是你們說的紅鸞劫嗎?好像真的應驗了……只是,這一劫——」

「——無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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