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5
第280章 卷五 衝陣闖營 (一)

洛陽西郊,慕紫軒闊步而行,面上已風平浪靜,不見悲喜,所行方向,營火連天,如不夜長晝,一股刀兵之氣撲面而來,正是張守珪麾下幽州軍所駐紮的西北大營。

而路側樹旁,胡離依樹斜立,等候多時,見慕紫軒來道,白眉一挑道:「竟然這麼久,方才我感應到司天台內一股冥冥氣息沖霄,可是又發生了什麼?」

「瑤玉,傾情一舞,在身隕之前,以舞入道了。」

胡離長嘆一聲,一副心向神往的樣子道:「以舞入道?姬香主最後一舞,必是驚塵絕世,可惜我竟然無緣一見,現在我倒有幾分後悔,沒有厚顏與你一同見證姬香主的終途了。」

慕紫軒神色微微一黯,不想多說此事,隨即道:「莫說這些了,還是先解決最後的麻煩吧。」說罷,繼續向大營方向前行。

胡離亦並肩齊行,同時嘆口氣道:「是啊,我留張守志一命,本想製造佛道爭端,但人皇倒也沉穩,竟硬生生將此事壓下,後來又想讓他死在司天台給你造成些麻煩,結果仍是失敗,算計不成,最後竟然差點被姬香主利用張守志,造成唐朝與北龍天的戰爭,真是搬石砸腳,枉費了我叔父布下的好局!」

慕紫軒毫不留情揭穿道:「胡兄還是見好就收吧,莫得了便宜還賣乖,至少將張守珪脫下了水,聽聞北龍天有意在北地突厥、契丹等胡族中培育勢力,少了張守珪這位當世虎將,北龍天的行動應該就不會再縛手縛腳了,只這一點,就不算吃虧。」

胡離哈哈一笑道:「那也要張守志死了才行,姬香主或許還有後招,只有張守志死了,才能斷絕事情再生變化,我們才能安心。」

「是啊,北龍天還沒等到他開戰的時機,而皇世星天的力量也不足,也經不消耗,為了北龍天的陰謀,為了我的盤算,為了咱們共同利益,張守志必須要死。」慕紫軒話音一沉,語帶殺機,已到營前。

營門口守門的士卒感應殺氣,當即高舉兵器盤問道:「什麼人!」

刀兵臨頭,胡離視若無睹,糾正道:「什麼陰謀、盤算、利益?說得這麼難聽——」胡離輕一揮手,隨手震退靠近的兩名士卒

「——我們是為了人族與妖族的和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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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主帳內,張守志昏躺在床上,一名隨軍軍醫正皺緊眉頭替他搭脈診治。一旁幽州節度使,當朝輔國大將軍張守珪急躁的來回踱步,發出陣陣「噠噠」軍靴聲。

軍醫方一鬆開手,張守珪就急忙問道:「怎麼樣!」

軍醫低頭恭謹道:「大老爺是天仙般的人物,屬下醫術淺薄不敢斷言,只是覺得大老爺氣血虧損的厲害,現在雖暫無性命危險,但,恐怕會影響壽元……」

「氣血虧損?那就用人參、鹿茸、何首烏、陛下這次賞賜我的藥材,統統給他用上!」張守珪手喝令道。

隨侍在一旁的主簿卻輕咳一聲,道:「國公爺,有句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守珪濃眉一皺揮手道:「那就別講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要放什麼屁!」

主簿面色尷尬,卻仍是厚顏繼續道:「國公爺,您來神都述職的期限已滿,按說已經該回轉幽州,但您為了大老爺,仍藉口身體不適駐紮在西北大營不肯離去,雖為了表示忠心只留了八百兄弟,但,這依然是犯了陛下大忌,如今又將越獄而出的大老爺帶回營中,這更有以軍權干政的嫌疑,若是一般罪過也就罷了,但大老爺犯得可是殺師之罪,國公爺你這麼忤逆聖上的意思……」

主簿話音未落,便聽啪得一聲,被張守珪一巴掌抽得眼冒金星,還未倒下,就被張守珪提著衣領拉到眼前,張守珪目光如噬人虎豹,森然道:「殺師之罪?到底是哪個忤逆聖上旨意?聖旨上白紙黑字寫明了司馬真人是壽終正寢,坐化飛昇!你竟聽信那幾個妖道邪僧信口雌黃,指認我大哥殺師!當真好大膽子!

主簿被嚇得面色發白,但仍堅持道:「國公爺,可大老爺終究是逃出來的,若咱們扣著他不放,仙家的人若尋來……」

張守珪一把把他摜在地上,喝道:「老夫年幼時,曾有算命之人說老夫命犯煞氣,是個命裡淌血的凶命,注定不到三十,但老夫今年已五十有一,屍山屍海裡打了這麼多次滾,淌血的都是老夫敵人,你道老夫能活到現在是因為什麼?還不就是大哥自幼替我出家,祈福!老夫這條命是大哥保下的,現在換老夫保他了,什麼仙啊神啊,我倒要看誰敢將他帶走!」

忽而,喧嘩時傳來,一名士兵直入主營,匆忙道:「大將軍,營外有人闖入,說是司天台的,指明要見您!」

「司天台,哼,不見!趕他們走!」張守珪怒道。

「他們已經在趕了,可惜,做不到!」清朗一聲傳來,隨後伴隨連連慘叫,幾名被士卒被震飛入帳中,跌倒在地。

「守衛國公!」主簿急忙張開雙手擋在張守珪前頭喊道,張守珪卻一把把他推開,撥開門簾出帳,卻見兵士圍成一圈,刀兵直指向兩個年輕人,而兩個年輕人身陷重圍卻是面不改色,其中紫衣青年笑吟吟行了一禮道:「下官司天台靈台郎慕紫軒,見過張國公。」

張守珪曾見過他,也知曉張守志入罪多半是因為他,此時自然沒什麼好臉色,沉聲道:「區區七品靈台郎,竟敢擅闖軍營!可知所犯死罪!」

慕紫軒環視週遭軍士,縱然對抗非人之力,諸軍士依然軍容森嚴齊整,絲毫不亂,不由讚道「不愧是幽州鐵軍,不過八百人就有如此凶的刀兵煞氣,若真翻上一兩倍怕還真不好應付,難怪國公可以有恃無恐的向我問罪。」

但下一瞬,慕紫軒身形一閃,已站在了張守珪身側,道:「那國公可知道,在軍營中窩藏罪犯,又是什麼罪!」

眼見慕紫軒穿越重圍,逼鄰張守珪身前,還隱隱帶有威脅之意,眾軍無不色變,一個個搭弓持槍,無數寒光閃閃的槍尖箭頭直指慕紫軒,慕紫軒頓覺一股銳氣撲面而來,刺得肌膚生疼,不由又在心中讚了一聲:「好彪悍的軍威!」。

而張守珪不愧當時名將,見過大風大浪,面對慕紫軒逼問依舊凜然不懼:「是何罪,自有聖上裁度?何時容得你區區司天台靈台郎過問!」張守珪知曉司天台真實作用只有少部分人知曉,料定慕紫軒不會在眾多士卒面前言明,所以有恃無恐。

而慕紫軒卻也真無奈他何,需知凡帝王將相,皇親貴胄,名士美人、冥冥之中都有天運庇佑,就好像他們的命運都是被規劃好的,修行的人、妖、邪難以輕易打破,就算僥倖打破了往往也會遭遇天運反噬,所以很難以仙法妖力逼迫他們。就像玉真公主被替換,胡離卻不敢用真的玉真公主換取更大利益,而是偷偷將真的送回,而楊玉環出生入死好幾遭,卻每次都從頭睡到尾,頭髮絲都傷不到一遭。

而張守珪亦然,身為當朝重將,慕紫軒對付他,可以靠朝堂之力將他扳倒,可以在戰場上將他擊潰,但要武力脅迫張守珪。恐怕他剛一動手,就會有預測不到的變數發生,阻止他的動作。

而慕紫軒本也不打算與他糾纏,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將人帶回,證他之罪,再交由聖裁!」,說罷,正欲衝入帳中將張守志擒走,忽而帳篷一掀,發現張守志以自行走出。

張守志面色蠟黃乾枯,頗顯虛弱,目光卻帶著疑惑,困頓,緊張、畏懼等諸多情感道:「你知曉真相,真能證我是否有罪?」

慕紫軒點頭道:「我已經找到恢復你記憶的方法,除此之外你那失蹤的師侄杜篤之下落已有眉目,先將你帶走,再尋回他,自然可讓他與你對質。」

張守志沉默一陣,眼露堅定神色咬牙道:「對質?無此必要,貧道行的端,坐得正,若真是貧道所為,貧道自然不會不認!先將貧道記憶還來!」張守志入獄時原本一直堅信自己無罪,但自與上應飛揚和陸天嵐,種種跡象都表面太似乎真做過自己無法容忍的過錯,與其飽受各種自我猜忌的折磨,不如索性弄個明白。

慕紫軒見他此時說得堅定,不由嗤笑道:「就怕你到時不是這麼說了,也罷,你縱然不認,我也自有方法讓你認。」說罷,手一揚,手中多出了一個模糊鬼影,鬼影一邊慘嚎,一邊尋想要逃出,但慕紫軒手掌心仿若有一個無形壁障,讓它次次碰壁而回,這便是桑魅的魂魄。

「唉,桑道主算你倒霉,先前還是盟友,但現在本公子卻要坐視你魂飛魄散,真是令人傷感!」胡離搖頭輕嘆道,語氣中卻並無半分哀痛之意。

話音落,慕紫軒手一緊握,便好像有一個無形巨手捏來,將桑魅的魂體瞬間捏做煙霧狀,一陣刺人耳膜的尖嚎,桑魅當即魂飛魄散。

與此同時,張守志亦悶哼一聲,不堪重負般單膝跪倒在地。

天下術法繁多複雜,解除不同術法也有不同方式,千千萬萬,難以盡數,但殺掉施術者,卻是絕大多數適用於絕大多數術法的解方。

施放奪魂術的桑魅神魂俱喪,張守志頓受前塵往事襲心,不願相信的事實,此時一幕幕在腦中出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5
第281章 卷五 衝陣闖營(二)

施放奪魂術的桑魅神魂俱喪,張守志頓受前塵往事襲心,不願相信的事實,此時一幕幕在腦中出現。

不到三十歲那年,隨司馬承禎初次下山,他向師尊請求看望近二十年都未見過的家人,卻在偌大的洛陽城中迷了路,滿眼都是他未見過的新鮮事物,令他覺得自己這些年虛度了。

好不容易回到故宅,卻發現他父母已經辭世,他日夜祈福的兄弟茫然的看著他,竟認不出來。而一些親族甚至指責他,既然已斷了塵緣,就不該再回來。

好在他兄弟似是頗感歉疚,開始常常送些東西事物過來,一開始他都退回,可後來退得煩了,也就接受了。

再後來司馬承禎受到武後禮敬,他作為徒弟地位也是水漲船高,不時有些官員伺機拉攏他,終於一次酒宴之中,酩酊大醉的他被美貌的侍女扶向了主人家早已準備好的客房。

此後食髓知味,他又養了幾個女人,可養女人總需要個地方,所以再有官員送上房契地契時,他也開始坦然接受。

有取便要有予,拿人手短,他自然也要禮尚往來,於是便煉製些凡人也能食用的丹藥作為回禮,以致名聲越來越響,連王公一流也主動與他結交。

王公貴族和朝中大員的荒淫無道,視人命如草芥的生活一開始他也很牴觸,但相處久了漸漸也就麻木,不知從何時起連麻木感都沒了。

他也有過反思,想要回歸以往清心寡慾的生活,但卻發現自己已經變了,過往那過了近三十年的生活如今過上三天都忍受不了,好在發現隨他一同下山的其他人,大多也是和他一個樣,他便放寬了心,甚至做得更加大膽。

雖不是他親為,但一些弟子家僕為了討好他逼良為娼、侵佔鄉民田產,害人性命,這些事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最後甚至主動授意手下人去做。

想要更多錢財女人,就需要更多權位,更強的修為,本不在意的上清派宗主之位成了他志在必得的東西。

而素來無爭的李含光也轉了性似的誓要奪得下任宗主之位,雖然有眾多與他同路的長老支持他,可他依然時常因李含光的深藏不露而倍感壓力,直到他偶然發現了上清派禁卷《周易參同契》。

再之後呢?張守志汗流如注,渾身顫抖,開始畏懼的不願再回想起,可噩夢依然席捲而來!

吸取女子陰元,修煉陰丹,一個個如花女子在他採補之後變得如乾屍一般,肌膚灰白開裂的死去。

更憑藉陰丹之力和一名號稱從西域買來的,擁有和師尊相同太極胎印的女子推測出了師尊的把柄,那一天,他大笑著在那女子身上衝刺了一次又一次,心中沉重枷鎖瞬間打開,世人哪個聖潔,原來高高在上超塵脫俗的師尊也與他同樣沾有污穢。

這個把柄足以使司馬承禎身敗名裂,原本他還猶豫是否使用,直到司馬承禎將師兄弟中與他私交最好,也是最支持他的呂知玄驅逐出門,這明顯偏袒李含光的舉動終於使他做出決斷,讓他在那個夜晚,帶著那名女子找上了司馬承禎……

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張守志開始慌張,想要否認,想說這些記憶不是他的,而是慕紫軒強加過來的虛假記憶,但那種真實又熟悉的感覺卻令他無法欺騙自己!究竟是何時起,他從一個白紙般的清修者變得滿身塵埃!

「張道長,怎樣,你可有罪?」慌亂中,聽得慕紫軒一聲威嚴叱令!

張守志瞬間被從過往拉回現實!

「不,不能承認,只要向失憶時一樣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便好,杜篤之若指證我,我也可以咬緊牙關說他誣陷,師尊也確實不算是死在我手上,皇帝已對此事下了定論,所以也不會鬧大,對,只要我不承認,我兄弟,與我有交情的王公,被我握著把柄的官員也會為我開脫,說到底,我害死的不過就是幾十個賤籍女子,誰會將她們死活放在心上……」

「大哥,你怎麼樣了,沒事吧!」張守珪扶著她,滿臉關切的問放心,「放心,只要你咬定你無罪,今日我便是鬧到陛下御前,舍盡家身性命,也定保你無事!」

看著那情真意切,毫無作偽的表情,張守志忽得笑了,好像最開始的踏錯的一步,就是看著面前這位血濃於水的胞弟功成名就,妻賢子孝的生活起了羨妒嫉恨之心,真是……錯了啊!

「修道修道,要是心中的道丟了,迷了,死了。那隻這身子苟活著又有何益?若查明真相,貧道確實有罪,那不過便是以死償罪罷了!」不久前在司天台中,他義正言辭的回答又迴蕩在耳中。

張守志看著張守珪,笑道:「好兄弟,還是拖累你了,可我真的錯了,我,有罪!!」

一聲有罪,隨即張守志長喝一聲,鼓起所剩不多的真氣匪聚單掌,一掌印向了自己天靈!飛散的血液,直濺到身旁血親的面上!

「竟然真這麼死了。」沒人注意的雲天之上,陸天嵐不知何時到了此地目睹了最後的結局,看到張守志真依先前諾言自盡,陸天嵐嘆了一聲,「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隨後一振衣,御風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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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紫軒都不知自己是怎麼頂著眾士卒殺人般的眼光走出西北大營的,走了老遠,還能聽到張守珪那如老猿啼血般撕心裂肺般的嘶吼。不由慨嘆道:「我本還以為張守志會抵賴,準備了好多說辭來揭穿他的謊言呢,沒想到他竟然坦然承認,並當場自盡了,當真不可思議。」

胡離亦道:「也許,一步步的沉淪泥沼並不可怕,那墮落的快感,又時甚至讓人都不會察覺自己的淪陷,可怕的是從陽光照耀的懸崖上直接墜落到陰暗幽森的無底深淵,那種在一瞬間讓自己粉身碎骨的罪惡感,!這世上最難測度的,就是人心啊!」

「哈,我倒覺得最難測度的是胡兄的妖心,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我也該告辭了!」

胡離也搖頭道:「是啊,此番禍種計畫失敗,你我一無所獲,白忙一場,我也該回返萬妖殿,準備對原本計畫進行變動了。」

「那,胡兄保重!」

「慕兄,請!」一人一妖互道聲告別,朝著相反方向走去,就在擦肩而過瞬間,胡離突又道:「對了,我叔父胡不歸,就是你殺得吧?」

慕紫軒腳步一凝,並不轉身道:「胡兄,何出此言?」

胡離道:「也沒什麼依據,只是覺得你對禍種計畫頗為在意,而且看你擒拿滅殺桑魅的手法,似乎對魂系的術法也頗為精通,總覺得你應該也會奪魂術。」

慕紫軒笑道:「只是會些爛大街的基礎魂法而已,算不上精通,奪魂術今後若有機緣倒可一學,不過此時我確實不會,公子的猜測,太隨意了。」

胡離道:「無妨,其實慕兄不必辯解,不管叔父是否是你所殺,慕兄在胡某眼中,已經是將來必除的強敵了!」

慕紫軒眉一挑,玄奧氣機無形擴散,「那為何不是現在剷除在下呢?」

胡離擺擺手,大笑著離去,笑聲清楚傳來,「還用問嗎?哈哈,自然是為了人族和妖族的和平啊!」

待胡離走遠,慕紫軒目光深邃的自語道:「胡離啊胡離,禍種計畫失敗,我卻並非百忙一場,而你,又真的是一無所獲嗎?」

話音落,一個面上隴紗的黑衣女子從慕紫軒身後影子中踏出,慕紫軒繼續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禍種計畫失敗,但卻有幸將厲傀和桑魅這地獄道的兩大獄首誅殺,被他們拘束的魂魄也已奪回,現在鬼母失落的魂魄又得了其二,離你的復活又近了一步,幽凝!」

女子不言不語,慕紫軒卻如在聆聽她對話一般,片刻後,雙目一亮道:「原來如此,你竟還從桑魅的魂魄那,逼問出來這麼又有趣的情報,難怪玄敏和尚會為了青城山常道觀的廟產和飛雲子爭奪不休,難怪桑魅會化身普法和尚結交玄敏,又難怪會有敵人攔截龍虎山的人,現在想來,玄敏和尚死前受到拷問,定也是桑魅的手筆,青城山竟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似是聆聽了幾句後,又道:「青城山,那裡不急,還是先幫桑魅完成她死前遺願吧,墨天工為我準備多時的那個面具,也是時候拿出來用了,嗯,開啟的鬼門,是在這個方向吧。」慕紫軒看了看,最後朝西方走去,行不幾步,突然愣了愣,失笑道:「說起來,方才,師弟逃往的好像就是這個方向吧?我突然有預感,他啊,又要捲入麻煩的風波之中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5
第282章 卷五 陰鬼抬棺

自姬瑤月走後,應飛揚就一直平躺在了地上,短短一日之內,經歷了各種鬥智鬥勇,體味了諸多情感衝擊,他的身體積攢了嚴重的傷勢,而精神上更是有著深深的疲憊感。

隨著姬瑤月的離開,便是傷勢爆發和疲憊感侵襲而來,應飛揚只覺渾身力氣被抽乾,只想躺在地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最後竟是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耳邊隱約有喧囂而來,刀兵鏘然,不絕於耳,似是在發生一場激烈打鬥,不多時,打鬥聲消失,卻有腳步聲傳來,而且慢慢接近。

「好厲害的丫頭,也不知用得什麼身法,說沒就沒了,沒想到蝕元鬼霧之中她竟還能逃得掉!」這是一低沉男聲道,聲音甕聲甕氣。

「可惜可惜,那妞身段一流,若是能擒下她,在由我將她煉成鬼奴,捏扁揉圓都隨我心意,定是美事一件。」一尖利男聲嘖嘖幾聲,聲音中自是藏不住的猥褻之意。

低沉男聲不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痴心妄想,就算擒下她也要交上去由上面發落,尊上交代的任務還沒辦齊,若是時間到了仍沒有湊夠人數,被捏邊揉圓的可就是你了。」

尖利男聲嘲笑:「任務任務,瞧你這膽小怕事的樣子,現在不就只差一人了嗎,何必擔憂?咱們一年就能出來威風這一次,不多玩一會怎麼行?」

低沉聲音威脅道:「你若不膽小,可敢在尊上面前說這些話?反正我找到最後一人就即刻鬼界,尊上怪罪下來,嘿嘿,挫筋扒皮都是你自己擔著,牽連不到我頭上!」

「好好好,便聽你的,再拘拿一人我們就回去……」聽聞尊上怪罪,那尖利聲音也似乎打起來顫,當場服軟。突然聲音又拔高數分,帶著驚異道:「咦,那裡不就有一人嗎?」

「佩劍在身,看來也是修行者,怎麼會倒在這裡,難道是其他同道幹得?不過看他這滿臉血污,氣脈錯亂的樣子,是不是就要死了?死了的鬼,我們要多少就有多少,要他作甚!」

應飛揚迷迷糊糊的聽他們說了半天,直到感覺到自己身上被踢了兩腳,這才意識到他們說得是自己,但卻依然睜不開眼。

這種感覺就像是睡得最深沉的時候被人吵醒,介於半夢半醒而又最困最想睡的狀態,分明有了意識,但就算是知道天要塌下來了,也不願挪動下身子。

「嗯,原來還有氣息?」

「還有氣息你就莫踢了,省得真被你踢死了還得找他人,趕緊把他裝棺材裡吧。」

接著,應飛揚感覺好像四肢離了地,又被扔進一個箱子裡,鼻端傳來杉木的味道,接著頭頂悶沉一聲,眼前又黑了幾分。

「真他娘的晦氣,我不會真被關在棺材裡了吧,等我睡夠了,定要看看誰這麼大膽子,竟敢對我做這等事情!」應飛揚心裡想著,可還是太累了,累得實在不願意睜眼。

之後便覺身子如坐轎一般搖搖晃晃,頗為舒服,睡意也是越來越濃,就要再度睡去時,忽然覺得有一物攀上了他的腿,「他娘的,這棺材裡不會是有耗子吧。」

應飛揚還在想著,那物卻順著他的腿一路往上爬,直接爬到了他胸膛上,體積分明不大,重量卻是不輕,壓得應飛揚胸口發悶,喘不過氣來。

一旦氣息不順,睡意就開始漸漸消散,應飛揚終於忍不住睜開了眼,打算撒出心中起床氣。

但眼一睜,卻見一片黑暗中,只有三顆綠油油的眼珠子在他眼前,散發著神秘,詭異,捉摸不定的神色。詭譎氣氛,讓應飛揚不由驚起一身白毛汗。

但待到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眼前事物,應飛揚才松弛下來,原來,壓在他胸前的是一隻線條優雅,皮毛順滑的黑貓,因毛色與黑暗融為一體,才使他初時只看到三顆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的眼珠子。

「什麼嘛,不過是一隻貓而已。」虛驚一場,應飛揚眼一閉,正準備再度睡下,忽然,眼睛又猛然睜開。

「哪家的貓會長三隻眼啊!」

應飛揚正欲驚呼,忽然見那黑貓一爪按住他的剛剛張開的嘴,一爪豎起一根貓爪子在嘴邊,做出了一個極具人性化的「噤聲」動作。

這一動作令應飛揚慢慢醒轉,神智和思維開始恢復正常水平,卻發現一旦清醒,周身痛楚隨即席捲而來,渾身每一塊肌肉都是酸楚難耐,每一根筋脈都如刀割一般脹痛。就在短短一夜之內,他連戰了諸多敵手,體內真氣每一次都被榨得乾乾淨淨,縱然道家真氣在諸派之中回氣最快,後勁最綿長的,也禁不起這一次次的搾取,終於出了反噬。

先前一直緊繃著還未在意,但鬆懈的睡了一陣後,痛苦便開始迅速顯露出來了,就像是劇烈運動後,第二天醒來總是會全身痠痛,把這痠痛感在放大個百倍,就是應飛揚此時的感受了。

而再打量週遭,自己果然是在一個方方棱棱的木盒子裡,雖然以前沒有躺進去的經歷但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木盒子就是一個棺材,而他身躺的側旁還放了一把紅傘。

根據應飛揚早年隨師尊清苦真人坑蒙拐騙的經歷,若按鄉民習俗,傘分八支八面,正合八卦鎮邪之意,打開之後又能隔開乾坤,相爭陰陽永隔,而「傘」字又通「散」,寓意陰魂離散,人鬼殊途,,所以若遇上死者詐屍、託夢,顯靈等不祥之事,或死者死得淒慘,可能會化身厲鬼的情況下,下葬時總會在棺材中再撐起一把傘,已含隔離陰魂,互不干擾,各走前程之意。只是這把傘卻是閉合著放在一旁的,所以也不知是不是這層含義。

不過睡了一覺,就被人裝進了棺材裡,而且好像還被視作厲鬼對待,應飛揚心中鬱悶難以言喻,想要破棺而出,但真氣正遭反噬不停使喚,身子卻又痛又沉動彈不得,竟是無可奈何。

最後沒法,竟用一種求助的眼神看著眼前黑貓,好像要讓它來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何事。

那黑貓又極人性化的躲閃了一下它的目光,隨後竟似帶著無奈的眼神又看向他,三隻綠油油的眼睛同時睜大,下面兩隻眼睛與他對視,而額頭上的眼睛則直視前方。

貓兒眼越睜越大,瞳孔卻越縮越小,那豎立成線的瞳孔好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令應飛揚情不自禁的與他對視,而看了一會,神魂又好像被那吸入那兩道細縫般的瞳孔中一樣,視線竟不由的模糊,而下一瞬,他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分明是仰著頭向上看,但他卻看到了前頭頂著的那塊板子,之後那塊木板漸漸虛化,竟又透視一般透過了木板,看到了棺材外面的景象。

這一看不要緊,饒他平時素來膽大,此時也不禁起了身冷汗,便見他身處一片平原之中,平鬼影原遼闊寬廣,此時卻儘是重重鬼影。

鬼的形態各異,多數除了身形飄忽些外,其他與生人大體相同。而有得卻顯得慘了些,或是眼球凸出充血,舌頭長吐過腹的吊死鬼,或是氣孔流血,面目黑漆的毒死鬼,或是缺了腦袋,光禿禿的脖頸還再往外湧血的無頭鬼,或是被攔腰斷成兩截,一邊手腳並用的倒在地上向前爬動,一邊在地上寫著「慘」字的腰斬鬼,這些鬼行動時,週遭的鬼也都如同畏懼一般不敢靠近。

「原來,中元節夜晚真的有百鬼夜行!」應飛揚心中驚異道,此時,他也恍惚明白了怎麼回事,他通過與那隻黑貓對視,視界竟與那黑貓額上的第三隻眼締結到了一起。黑貓天生通陰通靈,貓眼中可看到別人看不到的陰間鬼物,而三眼冥貓更是黑貓中的異數,可以洞天機,識陰陽,知變化,他通過了黑貓的那隻眼睛,竟將百鬼夜行的景象都入眼中。

而他,卻是在一個棺材隊中,而這只隊伍更是令群鬼忌憚,甚至連那些死相淒慘的厲鬼的遠遠避開這只隊伍前頭有九個棺材排成一字形向前行進,每個棺材都各有兩個青面獠牙的鬼奴扛著,中間又有兩個奇形怪狀的人,二者身形都是高瘦,但一者周身著白,一者周身著黑,若是頭上再頂個高帽的話,倒是與傳說中的黑白無常差不多少了,此時個拿一條鞭子,抽打著抗棺材的鬼奴。

「走快一些,別偷懶,若鬼門關了你們仍趕不回去,老子讓你們連鬼都做不成!」

「快點快點,竟耽誤了這麼長時間,虧得老子運氣好又撿到一個修行者,否則怕是連尊上任務都完成不了!」

通過聲音判斷,這兩個就是將他塞入棺材的人,穿黑衣的是聲音低沉的那個,而白衣者自是聲音尖利的那個。

在他的視界中,平原上皆有一股黑濛濛的霧氣籠罩,顯得既陰森,又詭怖,而且越是往他們行進的方向去,鬼氣也就越濃,竟有些混混沌沌遮蔽天機的感覺。

所有鬼都在往一個方向而行,而前方,一個「鬼門」赫然出現在應飛揚眼前。

「鬼門」說是門,形狀卻更像貓的瞳孔,是一道陰森有詭異狹長縫形,而顏色黝黑深沉,好似將週遭黑濛濛的鬼霧凝練在了一起,萃出了最接近死亡的漆黑。

接近鬼門,一些鬼怪面上開始出現或留戀不捨、或畏懼前行之色,開始偷偷轉身,逆著「鬼潮」而行,然而方走沒幾步,便聞咣噹噹的鐵鏈聲響,數道黑氣凝結成的鏈條帶著交擊聲向前探出,逃走的鬼立馬被鏈條束縛,動彈不得,隨後鏈條一收縮,被束縛住的鬼就連連慘嚎,雖是不甘不願,但鏈條卻似有萬鈞之力,任妄圖逃走的鬼如何掙扎仍是被拖入了鬼門之內,不見蹤影。

應飛揚見狀心頭一緊,暗道:「都說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百鬼夜行,尚未投胎的孤魂可以在此日返回陽間,享受親人供奉,聊以慰藉生死永隔的相思之情,而戾氣未消,難入輪迴的厲鬼也會選擇在此日從地獄身處爬上來,有仇報仇,有怨抱怨,但期限到了就要乖乖從鬼門返回陰間,一旦起了逃離的念頭,就會被鐵鏈拘回,直接打到地獄最深處,看來眼前的那座門,確實就是鬼門了。」

「我好好一個大活人,若是被帶過鬼門進了陰界,那豈不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了?這兩個傢伙到底是何來頭,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我進陰界?」

雖然至今一頭霧水,但應飛揚知曉進了陰間絕無好事,而此時,棺材隊伍已到了鬼門前,第一個棺材開始進入。

鬼門中隱約傳來鐵鏈搖曳之聲,那一黑一白兩個怪人此時面色頗為凝重,需知陰魂想脫出鬼門自然是不被允許,但活人要進入鬼門同樣是大忌,一旦被發現,那所受懲罰並不比陰鬼妄圖逃脫所受懲罰來得輕。

好在,密封的棺材陰氣極重,又有隔絕陽氣的功效,終於有驚無險的成功瞞過了鬼門,第一隻棺材安然進入其中,隨後便是第二個、第三個,眼看自己的棺材慢慢接近,應飛揚準備破棺而出,卻仍然提不起一絲力氣,心中不由急躁,呼吸也更加急促。

此時,卻聽一陣聲音從腦中響起:「摒住呼吸,莫被鬼門發現了!」

「誰?嗯?傳音入腦術,是……你這隻貓在說話?」應飛揚一驚,又盯向那隻趴在他胸口的貓,看著綠油油的貓眼而在心裡想到。

「倒還有幾分見識,沒錯,就是我。」黑貓瞳孔縮了縮,而應飛揚腦海中又響起聲音。

「還好我今天見得怪事奇事已經太多了,貓會說話也不算什麼了,不過,我又不想入陰界,幹嘛要聽一隻貓的意見?」應飛揚被貓命令,雖不知此貓是何物,但仍頗為不滿與聽從畜生號令。

「你才畜生呢!」黑貓眼睛一眯,連他潛在的話一併聽到了,隨後貓眼兒一眯,帶著威脅的語氣道:「你師姐謝靈煙已經失陷在鬼門之中,你若想將她救回,就乖乖聽我說的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5
第283章 卷五 初臨鬼界(一)

聽聞謝靈煙三字,應飛揚眼神一凜,沉聲問道:「我師姐怎麼了?你究竟是什麼人?」

那貓也不答,只在他腦中道:「我不是你的敵人,莫用那種懷疑的眼光看我,你若不信我,現在大可以選擇破棺而出。。」

「你若想讓我相信,便總要講清個緣由!」應飛揚腦中道。

「要講也不是現在講,我看出來了,反正你現在也無法動彈,鬼門你不入也得入,若不想被拖到地獄深處,就乖乖摒住呼吸裝死!」

「這簡直是莫名奇妙啊!」應飛揚頗為無語,感覺人一倒霉起來真是喝涼水都塞牙縫,方被心上人砍了一刀,失戀後鬱悶的睡了個覺,卻被人撿了塞進棺材裡,偏又這時真氣反噬令他動彈不得,而棺材行進的方向又是傳說中的鬼門,

「難怪說中元鬼節時不能在夜晚獨自外出,更不能留滯在荒郊野外,原來真的會撞鬼!」

鬼門之後就是鬼界,而鬼界是什麼樣子,內中究竟什麼危險?應飛揚心中全然無底,但此時卻全無脫身的辦法,權衡一番,在腦中對黑貓狠狠道:「謝師姐現在究竟如何,過了此關,在下定要向你討教個明白!」

說罷,應飛揚抱元守一,屏息凝神,進入了龜息之境。龜息之境中,生命的徵兆降到了最低,心臟的跳動都幾乎停止,靠著陰棺隔絕陽氣,終於是有驚無險的騙過了鬼門。

那趕著棺材的兩位妖人對此卻早已輕車熟路,見怪不怪,指揮著棺材隊繼續前行,出於保險起見,應飛揚憋了足足半刻鐘的氣,感覺離鬼門已遠時,才睜開眼睛,再度與黑貓對上了眼。借助三眼黑貓的視界,應飛揚有幸目睹了傳說中的鬼界。

若依照他幼時從村中長者故事中得來的印象,鬼界應是白骨盈野,屍骸遍地,無數沸騰的血泉「咕嘟」「咕嘟」的冒著腐臭血腥的氣泡,永恆籠罩鬼界的黑霧中藏著不知多少惡鬼,等待著吞噬生者的靈魂。

但此刻來臨鬼界,卻發現鬼界並非他想得那般不堪,眼前並沒有屍山血海,而是一片空曠遼闊的平原,平原空曠的顯得寥落,植被異常稀少,偶有幾棵樹木也是毫無生氣的死灰色,比起人界的色彩繽紛,鬼界就顯得單調多了,黑、灰、白等幾色,,有些壓抑,但也有靜謐之感,好似遠離了生命的喧鬧,重歸黑暗的無比寂靜。

進入了鬼界,棺材隊便與那干方遊蕩人間歸來的孤魂野鬼分道揚鑣,游鬼們重入鬼界後便似失了意識一般,自行排成一條蜿蜒長隊,有序而麻木的向荒原盡頭隱約可見的城郭方向走去。

而棺材隊伍則轉了個方向,朝荒原另一端出發。

應飛揚趁著此時,在腦海中審問那黑貓道:「已到了鬼界,你該告訴我,我師姐現在在哪了?」

「還不都是謝靈煙不好,不肯聽我師兄話,到處亂跑!」嚴格說來,腦海中傳話只是心神的交流,並不以聲音為媒介,所以本聽不出性別,但此話一浮現在腦海,應飛揚便覺得這隻貓是……母的?

「那個……講話重點在於講清楚來龍去脈,而不是說我師姐壞話。」

「來龍去脈?哼,想想就有氣,簡單說就是其他所有人明明又蠢又沒實力,卻還都不肯乖乖聽師兄的話,便要從龍虎山天師道放出信號求援開始說起了。龍虎山來求援,同為正道一脈

我們當然要施以援手了,所以便由師兄領著一干人等,前往信號放出的地方支援。」

「龍虎山求援,那是兩日之前的事了?」一聽到這,應飛揚不禁皺起眉頭,前日龍虎山求援,凌霄劍宗商影師徒都已前去,而他因仍有傷在身沒有參與,看來果然是有了變故。

:「沒錯,我們奔襲百里之後,到達了信號放出的地點,卻並未發現龍虎山之人的蹤跡,卻遇上了些地獄道的鬼修,我們料想此事與地獄道必然脫不了干係,再加上六道惡滅的邪徒人人得而誅之,便與他們打了起來,結果嗎,有師兄在,歪魔邪道們當然是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但那些散修們得了便宜,就不聽我師兄勸告,想要乘勝追擊,哼,也不想想是靠誰才能贏的。」

應飛揚在腦中苦笑一聲,那日去救援龍虎山的人馬他也見過,人員是許多門派拼湊出來的,頗為雜駁,心中道:「那些人,五湖四海的都有,有得甚至是一個小門派的掌門人,哪個會乖乖聽別人的話,若是遇到困境,凝成一股時還能有些威力,但一遇到順境,個個便要搶著出風頭,生怕自己門派被別人蓋過去了,現下看來,應是中了地獄道的詐敗之計吧。」

「你倒是比他們聰明,可不是麼,師兄本是阻止,但那些人卻執意不聽勸,結果果然吃了大虧,遇上了地獄道的眾多伏兵。說起來,本以為六道惡滅已近衰亡,卻沒想到地獄道還有這麼多暗藏勢力,難怪龍虎山天師道也應付不過來,不得不求援。」

「可地獄道鬼修既不退,也不戰,而是集體施展了早已佈置好「鬼打牆」的術法,鬼打牆之術模糊方向感,扭曲空間,讓我們進退不得,原地兜圈子,若只是這些,自然也難不倒我師兄,師兄本欲破解術法,卻發現敵人不止地獄道,還有人間道的修者,而鬼打牆中,也糅雜了人間道的幻術「人世繁華」」

「『人世繁華』能可引動人的渴求,夙願,慾望,形成幻境,折射出他們最希望見到的人、事、物,那幫人經不住幻境誘惑,最後各自分散而去,又在鬼打牆中迷失了方向。

「我師兄破解鬼打牆術法之後,卻發現已經入夜,到了中元鬼節,是鬼門開的時候了,但不幸的是,我們所處的位置恰是陰陽交織之點,鬼門開啟之處,不少人還未反應便憑空消失,被傳送到了鬼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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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卷五 初臨鬼界(二)

「鬼門突然開啟?莫非我師姐也是那時被捲入鬼界之中?」應飛揚心頭不由一驚。

「如果是,那也算好的了,你師姐是自己闖入鬼界的!」

應飛揚一驚,,道:「這,究竟怎麼回事?」

「鬼門開啟時,謝靈煙並未受到波及,但隨著鬼門開,眾多陰間鬼魄從鬼門中奔湧而出,道門聯軍在鬼流沖擠下徹底走散,我卻陰差陽錯間與謝靈煙走到了一處。師兄教過我,能者多勞,應當將護佑弱小當做責任,所以我稍稍照料一下你師姐倒也應該。可她偏偏自己不爭氣,竟然被『人世繁華』的幻境吸引,自己往鬼門闖去,生人入鬼門,鬼門自然生出拘魂鎖鏈要講她擒下拖入地獄,我見她要被鎖鏈束縛住急忙助她脫困,可她卻趁我替她擋住鎖鏈時闖入鬼界,真是可氣!」

應飛揚這才明白原由,雖尚不能斷定真假,但也知曉了此貓並無惡意,腦中致歉道:「原來如此,方才是我心急誤會於你,失禮之處還請原宥!」

「罷了,若不是師兄要我照顧眾人,我才懶得理她呢……」那貓兒道。

弄清原委後,應飛揚終於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那個,閣下一直將師兄掛在嘴上,不知閣下師兄是究竟哪位?」

「什麼嘛?說了半天你竟然還沒聽出來,聽好了,我師兄是萬象天宮宮主首徒,『道扇』的傳人,十六歲除出道便擊殺畜生道『十二地支』,如今仙法造詣直追師尊,號稱『開元之後第一人』的紀鳳鳴!」

介紹起它師兄之時,前頭擺出了一大串榮耀性的前綴,而話語中儘是遮不住的驕傲和得意,應飛揚卻在心中一驚,「你師兄是紀鳳鳴,那你……不就是左飛櫻姑娘?我竟不知,左姑娘你原來是貓妖!」

「你終於反應過來了,虧我們還一起並肩作戰過,我把我的綺羅傘放你身旁,原以為你看到那把傘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呢。嗯……等等,你方才說誰是貓妖呢?」

「這……這幅形態,難道你還不是貓妖?」應飛揚疑惑道。

「你才貓妖呢!」左飛櫻有些氣惱解釋道,「孤陋寡聞,我現在使用的是萬象天宮『玄靈九變』的術法!」

「方才為了助謝靈煙脫困,我已被鬼門鏈鎖打傷,可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後鬼門中又走出些地獄道的鬼修,趁機將陰界滲出的鬼氣煉製成影響道門功體的『噬元鬼霧』,擒拿落單的道門中人,我看到不少道門之人都因勢單力薄,真元不濟,被他們擒下塞進棺材裡,而我,也被外面那兩個奇形怪狀的傢伙盯上,因為我受傷在身暫時不能交戰,所以只得先變成這副能聚陰通靈,又不易被察覺的『三眼冥貓』形態,方躲過他們的追擊。可他們卻又撿到了你。嗯?說起來,你明明沒有參與這次救援龍虎山天師道的行動,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應飛揚面色一沉,頭頂的傷疤又隱隱作痛了,嘴角掛起苦笑「說來話長,總之儘是陰差陽錯……」

左飛櫻也不欲多問,繼續以神識交流道:「罷了,我也沒多大興趣,不過既然你師姐是從我眼前進了鬼界,那我便要再將她從鬼界揪出來,所以便趁著他們將你送入棺材時,趁機潛入其中,與你擠在了一起。」

「哦,這樣啊……」應飛揚沉吟一聲,忽然,腦中傳來左飛櫻氣惱的聲音,「你是不是正在瞎想什麼?快停止你齷齪的念頭,與你擠在一處只是權宜之計,我以後還要嫁給紀師兄呢!」

應飛揚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羞怒道:「喂喂,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現在可是一隻貓,,對一隻貓我會起什麼念頭!」

原本真沒什麼,可經由左飛櫻一提醒,應飛揚本能的浮現起若左飛櫻恢復纖腰長腿,身形婀娜的人類形態,和他耳鬢廝磨的擠在這一狹小棺材中的情景,頓時覺得失了方才的從容之感,對眼前的黑貓也無法直視了。

心中不禁暗罵道:「應飛揚,你才被月兒姑娘狠狠甩了啊,這才多會,怎麼又在這發痴!」

隨後在腦中傳話道:「我方才是在想,我們本來就對鬼界一無所知,如今鬼界之中又有地獄道的妖邪,凶險更甚,你就這麼貿然闖入,不覺得冒險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況且,我師兄已經先我一步闖入鬼界救人了,縱然是九死險境,有我師兄在,也定可化險為夷!」黑貓的眼睛一閃一閃,帶著信任的光輝道。

對比之下,應飛揚不禁又一苦笑,道:「你倒真是好,能有一個值得完全信任的師兄……不過,你現在身上帶傷,我更是氣空力盡,縱然潛入鬼界中,也只會成為拖累!」

「這我自然知曉,我的綺羅傘裡有我師父親手鍊制的九轉靈丹,這可是天下少有的靈丹妙藥,這次便宜你了,你我各取一粒服下,然後趁著在途中的這段時間抓緊調息吧。」

應飛揚聞言,心中默想著九轉靈丹,隨後吃力移動著僵硬麻木的手,往身旁紅傘裡探摸,只覺傘裡連同一個異空間一般,隨著應飛揚心中所想,便有一個藥瓶出現在手中,取瓶而出,一開瓶蓋,一陣氤氳藥香將整個棺材充盈的慢慢的,只聞到藥香,應飛揚便覺心神舒泰,方才幾乎動彈不得的身軀此時也開始恢復。

藥瓶裡只兩粒藥,應飛揚與左飛櫻一人一粒,各自服下,煉藥之人衛無雙乃不世出的奇人,天下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非但術式陣法修為通玄,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其他陰陽五行,琴棋書畫,觀星占卜之類也是無一不通、無一不精,傳聞煉丹製藥的的本事也只在『聖手邪醫』一人之下,此九轉靈丹是他以千年人參精為原料練成,一爐中只得兩粒丹藥,可說人參的藥力盡數被濃縮在這兩粒藥中,哪怕只有一口氣吊著,服下此丹多半也能救回來,所以稱之為九轉靈丹。

此等靈藥可謂救命珍品,但左飛櫻卻也大氣,毫不吝嗇的與應飛揚分享,應飛揚也不推脫,自行將其服下,隨即,藥一入口,便覺遍體清涼,隨即體內乾涸的真氣有了流轉的動向,緊繃到僵硬的肌肉也重新鬆弛,甚至而原本移位,錯節,劇痛欲裂的經脈也慢慢恢復原狀。

應飛揚心中大喜,便抓緊時間開始調息,

而此時,棺材的隊伍也漸漸接近了他們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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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卷五 幽冥鬼城(一)

隨著運棺隊伍的行進,原本平坦的地勢越加崎嶇,平展如鏡的荒原逐漸被一個個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土丘取代,剛開始還是零零散散,隨後隊伍的深入,土丘越來越多,個頭越越來越大,好似一個個巨大的墳冢。

穿過一連串巨大的土丘陣之後,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兩座高達十丈、方圓七八丈的巨大風蝕土丘,而土丘之間,一座巨大的城垛依著丘陵建立,橫擋於前。城垛上每隔百步,便插一桿高達丈餘的旗杆,總共十八桿,旗翻招展,繪著十八地獄詭怖血腥圖案的旗幟獵獵飛舞,平添幾分煞氣。而一堵血染般暗紅的厚實大門此時大開著,城門上書四個陰氣森森的大字「幽冥鬼城」。

應飛揚一回想方才來時的路,發現夾在無數山丘之中的來路猶如一條幽暗隧道,而這依丘嶺而建的城垛則恰好形成了易守難攻的要隘。

城垛上皆有手持刀兵的鬼奴守衛,看著兵刃的閃閃寒光,便知鬼奴數量不少,而城門前,亦有兩名地獄道修者領著鬼奴把守,應飛揚不禁心頭一緊,道:「如此規模的鬼城,怕是進得容易出得難,左姑娘,你確定咱們是深入虎穴,而不是羊入虎口!」

左飛櫻也頗感意外,疑惑道:「地獄道不是早已衰亡了嗎?聽聞前些時日,連厲傀也已被上清派之人除去,現在地獄道四大獄首應只餘桑魅一人,憑她,能建造出這樣的鬼城嗎?」

此時,棺材隊已到城門口,兩名守門的地獄道修者往前相迎,口中阿諛道:「是白夜,幽泉兩位尊使回來了?看這情形,兩位尊使是滿載而歸,又立下了大功。」

押棺的白衣鬼修,也就是他們口中的白夜搖頭嘆道:「哪來什麼功勞,不過及時完成鬼主他老人家交代的任務,免去責罰罷了!」

那守衛搓搓手道:「尊使大人過謙了,你們擋在這幹什麼,還不護送二位尊使進城!」說著,喝令這鬼奴們開出一條道路。

道路一開,便見一副異域之景,城中店舖林立,往來如織,與尋常城市無甚區別,只是街上來往的或者是鬼,或是地獄道修者。店舖中賣著的也或是陰森法器,或是鬼邪符咒,乃至紫河車,千陰血、死嬰都被血淋淋的擺上檯面,形成了一副血腥與繁華並存的詭異圖景,應飛揚不禁慾嘔,卻在此時,正前方一組車架迎面而來。

車架威勢非凡,幾與人間王公出巡差不多,車架以磷火開道,鬼奴騎高大陰魂鬼馬前頭舉旗,地獄道鬼修護衛兩側,而正中,是一似蜥蜴,卻比蜥蜴大得多的怪獸,蜥蜴獸背上背著一個白骨堆砌成的行宮,每一根白骨都潔白通透,雕飾成精美的樓閣形狀,竟有一絲光潔神聖的感覺,但應飛揚卻知這並不是真正的聖潔,而是至邪至惡的極致,產生了一種混淆天機的感覺。

應飛揚縱然身在密封的棺材中,此時仍覺無盡血腥陰戾之氣撲面而來,見到車架,幽泉和白夜而鬼修也躬身一禮,欲讓道一旁,卻聽白骨行宮中傳來威嚴一聲:「停!」一聲令下,隊伍隨即停下,不出一絲聲響。

那聲音又飄渺傳來:「幽泉、白夜,朕交代你們的事,你們可都完成了?「

幽泉白夜二人頓時叩拜道:「尊上交託,屬下自然不敢怠慢!,已擒回十名道門修者!」

便聽白骨行宮中一聲冷笑傳來,道:「何止十名,依朕看,還捎帶了兩隻小老鼠!」

「被發現了嗎?」此語方落,應飛揚心頭一驚,未及反應,便見一隻黑氣堆砌的巨大鬼爪從白骨行宮飛出,攜帶一股陰風直擊向棺材隊伍!

就在應飛揚以為事情敗露之際,忽然,清聖道光乍現,前頭棺材隊中兩個低頭躬身的抬棺鬼奴忽然暴起,直迎巨大鬼手。

「蓬!」一聲驚爆,氣勁四散,兩名鬼奴被掌氣擊得連連倒退,再落地時,已變作兩位道人。二人應飛揚倒也認得,都是佛道大會上參加過文試的人選,勉強算與應飛揚並肩作戰過,一者龍虎山的徐未央,一者蓬萊島的葛天歌、

徐未央現出真身後,雙目一凜,喝道:「好妖人!我教天師張潤寧現在何處?快些將龍虎山之人放了!」龍虎山遇襲之時,徐未央方結束佛道大會的論法,未來得及與同門會和,也因此躲過一劫,沒有與龍虎山其他人一同失蹤,後與道門支援隊伍一併前往找尋同門,也趁機混入鬼界,想不到竟仍是被識破,此時自知身陷重圍也不再遮掩,眉宇凜然生道威。

另一方,葛天歌卻面色一變,拉住作勢欲上前的徐未央,沉聲對白骨行宮內之人道:「閻羅天子功?裡頭的可是地獄道前任『孤獨地獄』獄首——陰魍魎的傳人?」

卻聞白骨行宮中傳來尖利高亢的怪笑:「想不到,當今世上竟人認得閻羅天子功,不過,朕卻不是陰魍魎的傳人!」

「因為,朕,便是陰魍魎!」血煞綻放,鬼氣森然,一個邪端皇者踏出白骨行宮,居高臨下睥睨道門二人,灰色皇袍繡萬鬼地獄圖,頭戴骷髏皇冠,陰霾邪氣讓人不寒而慄。

雙道神色大變,棺材中應飛揚也險些驚呼出聲,自他參與擊殺厲傀後,因有感與地獄道的狠辣手段,對地獄道也有意瞭解了幾分。

百年前隋亂之時,地獄道是六道惡滅中,除天道外最強大的一道,地獄道道主九子鬼母隱隱是邪道第一高手,修為幾可稱當時頂峰,而手下四大獄首也皆是非凡,分別是掌管八寒地獄的桑魅,八熱地獄的魏幽魂,近變地獄的厲傀,和孤獨地獄的陰魍魎。

四大獄首中,本已陰魍魎修為最高,一身閻羅天子功直追九子鬼母,但隨六道惡滅忉利天被攻破,六道惡滅大敗,據說陰魍魎和魏幽魂都在那一戰中喪生。

九子鬼母僥倖負傷逃脫,不久也失了蹤影,四大獄首中只桑魅和厲傀存活下來。之後道主之位空懸,厲傀桑魅二人一直為地獄道道主之位爭奪不休,但到了武後之時,六道惡滅又遭遇了第二次大敗,連這兩位獄首也躲得再不見蹤影,地獄道幾乎將近覆滅,道主之位也再無人問津。

想不到如今鬼界之中,早該死去的陰魍魎竟然再現蹤影!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86章 卷五 幽冥鬼城(二)

「陰魍魎,你竟然還未死?」葛長歌驚異道。

陰魍魎桀桀笑道:「死?笑話!朕之閻羅天子功通徹九幽,主宰鬼冥,自然是不死不滅!」

徐未央冷笑道:「不死不滅,胡吹大氣,依貧道看,閣下定是靠裝死躲過一劫,之後見六道覆滅便被嚇破了膽,在這鬼界一躲就是百年!」

葛天歌亦幫腔道:「徐道友此言差矣,地獄道的孤魂野鬼,一向也只能在在見不得光的地方使些鬼域技倆,從來就是無膽之鬼,哪來的嚇破膽子!」

「原來如此,多謝葛道友指正,在下龍虎山徐未央,見過無膽鬼王!」徐未央亦恍然大悟,朝陰魍魎一揖。這二人能作為道門代表與佛門論法,嘴皮子上的功夫自是了得,此刻冷嘲熱諷起來,亦是陰損至極,只是他們所言與事實相差無幾,陰魍魎也無從何反駁。

只得冷道:「說朕無膽,那你們就是膽大包天,區區二人,便敢闖幽冥鬼城,當這幽冥鬼城無人嗎!」

陰魍魎此話一出,幽泉、白夜二人立時反應過來,怒喝道:「敢對鬼王無力,今日便讓你等見識我地獄道的手段!」說罷,領著諸多鬼奴蜂擁而上。

徐未央亦喝道:「地獄道哪來的什麼人,不都是些妖邪鬼物嗎,是鬼,便該在我天師道妙法下伏誅!」

徐未央說罷,掌運雷霆術訣,一道闢邪誅惡的雷蟒呼嘯而出,葛天歌亦祭起一個綠油油的竹棍,化作千萬杖影向週遭打去。

二人說得雖是輕鬆,但鬼城規模之大,地獄鬼修數量之多,仍遠超他們預想,此刻行蹤敗露,料想也難以脫身,當即許下必死之志。

二人對視一眼,便生了擒賊擒王的心思,但見葛天歌手一引,竹杖匯成杖流,直襲前面眾鬼修,生生開出一條路,而徐未央騰身而起,掌運雷罡,雷霆乍現,正是道門掌心雷。

「陰魍魎!可敢來受死!」徐未央長喝一聲,直向白骨行宮之前的陰魍魎,天師道威名起源於天師張道陵夜誅百鬼,最擅誅鬼之術,這一記掌心雷若是硬吃下,陰魍魎也決計難以承受。

但陰魍魎卻是不避不閃,道:「憑你們,也配與朕的叫陣!」

話音方落,一個鬼奴迅捷而過,橫擋徐未央掌前,胸前硬接下雷霆萬鈞之掌。便聞「噼裡啪啦」電光四溢,奔騰流竄,週遭蜂擁而上修者、鬼奴亦有不少受到波及,慘嚎連連。

首當其衝的那道人影,本料定他必是被雷火焚成焦炭,但電光散盡,卻見那鬼奴安穩如初,不動不搖,再細看,徐未央的掌其實並未擊在實處,離那鬼奴身前猶隔了寸許距離,卻好似被一堵無形氣牆擋下般難以再進半分。

徐未央面色一變,卻見陰魍魎已大馬金刀的坐回座上,道:「殺雞焉用牛刀,這是朕今日新煉的鬼奴鬼十一,對付你們,綽綽有餘!」

所謂鬼奴,便是生人被封鎖了魂魄,再以地獄道功法煉製而成,一旦淪為鬼奴,從此介於半人半鬼間,神智混沌不清,只聽主人命令,尋常人練成的鬼奴只能做些抬轎抗棺的勾當,而修道者和武者則能保存部分本能,作為最忠心的護衛隨侍身旁。陰魍魎車架前後,就各有四名鬼奴護衛,皆是頭戴鬼臉面具,身著黑雲斗篷,斗篷上各書「一」「三」「七」「九」不同編號,而擋在徐未央面前的鬼奴斗篷上書寫著「十一」,便是陰魍魎所指的鬼十一。

葛天歌見徐未央強招失利,又聽陰魍魎口出輕慢之語,怒喝一聲「誇口!」隨即挺身掩上,竹杖一化三,三化七,引動東方青木之氣,欲困住那鬼奴,徐未央也趁機退身數步,再出天師道術法,一時風雷交並,炎水相濟,煞是壯觀。

卻見那鬼奴一手虛引火訣,以火焚木,一手撥圓,納風雷炎水歸無,輕描淡寫間,已破解葛天歌和徐未央二人攻勢,而鬼奴所用的術法平平無奇,卻是看不出半分來路。

徐未央和葛天歌神色瞬間凝重,而棺木中應飛揚和左飛櫻心頭更是大駭。

「左姑娘,這次咱們好像真的託大了!」徐未央和葛天歌都是修為精深的前輩,但二人聯手都戰不下一個排行十一的鬼奴,若那其他十名鬼奴實力也與這鬼十一相似,那便是再來十個應飛揚也絕難應付,更遑論背後還有一個探不出深淺的陰魍魎。

「別慌,我們又不是要與他硬拚,而且紀師兄已先一步到了鬼界,只要與師兄會和,定然會有辦法。」左飛櫻強做鎮定的傳音道,但腦中聲音已少了幾分先前自信。

說話間,三人又戰數招,徐未央和葛天歌越戰越是心驚,陰魍魎卻仍饒有興味的觀視著比鬥,偶遇流散的氣勁射來,也被他隨身的護身氣勁湮滅。

徐未央和葛天歌見狀,心知今日絕難脫生,不再與鬼十一糾纏,各自虛晃一招,再度攻向陰魍魎,卻是全攻無守的同亡之招。

但鬼十一卻不容他們走脫,將身上黑色斗篷一甩,斗篷迎風而漲,竟變作了帳篷大小先一步將二人籠罩其中,三人又在斗篷中再戰起來

斗篷在氣勁衝擊下不時凹凸變形,變出各種詭異形態,時而伴隨裂帛聲,斗篷裂開縫隙,有雷火電光迸射而出,看著是熱鬧,外面之人卻不知內中情景。

忽而一聲巨響,斗篷如漲滿氣的氣球般爆開,爆發氣勁如颶風掃蕩擴散,席捲四面八方,週遭修為低又無實體的鬼兵如蒿草一般被吹得傾倒,幾乎魂飛魄散。

於此同時,勝負已分徐未央和葛天歌已是吐著血從車架上跌落摔倒在地!

「左姑娘,你可有辦法幫一把?」應飛揚見那二人敗得如此利落,有心相幫,但一身真氣還遠沒回覆,只得求助左飛櫻。

卻見黑貓綠油油的眼睛猛睜,瞳孔放大到極致:「師兄……」

「這時候就不要再念叨你師兄了,還是……」應飛揚話說道一半,卻也呆住了。

順著三眼冥貓的視界,應飛揚目光被緊鎖在了鬼十一身上。

鬼十一鬼臉面具應是受了葛天歌一記杖擊,留下一個銅球大的凹痕,此時面具以凹痕為中心四散裂開,變成一塊塊細小碎片從面上剝落,而面具下的應飛揚也是認得。

雖神情僵硬,眼神呆滯,不復往日風采,但卻分明是左飛櫻一直念叨的師兄、青年一代第一人的紀鳳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87章 卷五 幽冥鬼城(三)

眼見鬼十一竟是紀鳳鳴,應飛揚心中驚駭,卻也知左飛櫻心中的驚駭定是多出他十倍,急掩住貓嘴防止它驚呼出來,但這動作雖是輕微,但與他的動作同時,陰魍魎似有感應,眉頭輕輕皺了一下,閉上了雙眼。應飛揚見狀急忙再使出龜息之法,沉息斂神。。

果然,下一瞬,他便感覺一股陰森森的神念之力掃過,那滋味就好像一個鬼手在他身上撫過一般令人遍體生寒,但好在只是一瞬,棺材確實有隔絕氣息之用,而應飛揚此時經脈僵硬,內息空蕩的狀態也與其他中了蝕元鬼霧的人無甚差別,陰魍魎也終未察覺,眼睛一張,儘是陰婺之意。:「白夜,幽泉,這二人是你們帶進來得?」

重傷的徐未央和葛天歌雖被週遭鬼奴拿下,但幽泉、白夜二人自知他們的棺材隊裡出了這等岔子,定是難有善果,一直心驚膽顫的在旁等候發落,此時陰魍魎一提及他們,便忙不迭的跪下磕頭請罪道:「尊上恕罪,屬下一時疏忽,竟然讓這般道賊混入隊伍驚擾了尊駕,還請尊上念在屬下追隨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從輕發落。」

陰魍魎桀桀一笑,道:「你們還記得朕交代你們的任務是什麼?」

白夜幽泉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道:「將落入鬼門內的和鬼門週遭的修道者帶回,最少十人,越多越好!」

陰魍魎道:「既然如此,你們不但任務完成,還超額的帶回了二人,朕為何要責罰你們?倒是今日守門者是誰?」

那守門的鬼修聞言,立刻戰戰兢兢的向前,卻聞陰魍魎道:「朕交託給你的任務是嚴守城門,防止修道者中的漏網之魚趁機混入幽冥鬼城救人。」

陰魍魎話音一頓,指了指紀鳳鳴,「早一個時辰,這個年輕人闖到了朕殿前,嗯……他修為太高,你們發現不了,朕不怪你們,可這兩個老道堂而皇之的從你面前經過,你依然毫無察覺,盡然如此,朕留你何用?」

陰魍魎說到最後,聲音一寒,那守衛亡魂大冒,如糠篩一般顫抖,還未及得喊饒命,便見陰魍魎手一虛抓,那守衛頭頂隨即出現一個黑色大手,手一攥緊,便將那守衛鬼修的鬼魂攥入手中。

「饒……饒命!」方才未來得及喊出的話,此時由魂體喊出,更顯淒厲悲慘,刺人耳膜,但那大手只輕輕一抹,魂識便被抹消,求饒聲嘎然而止了……

眼睛隨手就是將一地獄道同修捏得魂飛魄散,在場諸位鬼修皆是不寒而慄,陰魍魎嘆了口氣道:「所以說啊,凡事都得有規矩,既然朕當了這鬼王,那自然得賞罰分明,嗯,你們倆個,這事沒你們的錯,別杵在那了,趕緊起身吧!」

「謝尊上!」幽泉、白夜喜出望外,叩了幾個頭後起身,陰魍魎又幽幽嘆了一聲:「事不過三啊……你們已經第三次了喚錯朕的稱謂了……」

幽泉和白夜渾身一激靈,馬上再度跪下叩首道:「是陛下,陛下恕罪,恕罪!」

陰魍魎捋了捋皇冠上垂落的白骨琉冕串,道:「規矩這種東西吧,有時連朕也覺得它縛手縛腳的頗不自在,但要是沒這些規矩綁著,那咱這鬼城就還是一盤散沙,不成氣候,那就算咱們之後出了這鬼界,遲早還得被那些自詡守規矩的正道人士再打回來。」

「所以吧,雖然你們跟了朕多年,朕心裡也不想殺你們,但朕既然自己定了規矩,那朕也得歸規矩管,你們說,是不?」陰魍魎撫開垂在額前的白骨珠串,雙目誠懇的向二人問道。

二人面色慘白,汗流浹背不知如何回應,陰魍魎搖搖頭,道:「念你們的苦勞,朕就不奴役你們靈魂了!」說罷,陰魍魎手又一虛抓,幽泉、白夜便被抓入手中,再一捏,二人隨即如****的番茄一般濺成一片淒紅!

「鬼六,你與他們幾個一道守城,防止再有其他人混入,鬼七,你去把這些人送入鬼牢中先關起來,其他人繼續隨朕一起出城,去看看六道中其他幾道的新任道主是什麼模樣?」陰魍魎輕輕摘下撿到肩膀上的一片碎肉,若無其事的發號施令道。

換了那名喚作鬼七的鬼僕帶領,一行棺材隊向牢獄中前進,應飛揚卻仍在品味著陰魍魎方才透露出的訊息。

首先,陰魍魎實力並未見底,但僅憑展露出的那些來看,便知遠不是他和左飛櫻二人能應付,但他們先前最依賴的強援紀鳳鳴卻已被束縛住神識淪為鬼奴。

其次,陰魍魎滿口稱孤道寡,又制下明令刑罰,看樣子是自封為王了,而他野心並不止於在這鬼界一隅稱王,從他話語中還可看出他已有再入人世之心,而且就在不久之後。

再次,他出城是要迎接六道惡滅的其他幾道的道主,六道惡滅雖連遭兩次挫敗而衰微,但百足之蛇死而不僵,能當得上六道惡滅一道之主的,又豈會有省油的燈?若再來得幾個道長與陰魍魎修為相當……應飛揚幾乎無法再想像下去了。

不多會,應飛揚所在的棺材七拐八轉,已被帶入一處監牢之中,監牢牢門做成可怖的鬼吞口形,好似入了牢中便是投入鬼口,再難脫出。

入了牢中,即使在近乎密封的棺材中,亦能聞到一股陰濕腐敗之氣撲鼻而來,更有人哭鬼叫之聲不絕於耳,四周看去,卻見不少人囚禁昏暗濕臭的房間內在此不知死活。

更有不少人已經死了,屍體也腐化了,但靈魂卻依然困在牢中不得脫出,徒勞的哭號著,繼續著他永無盡頭的牢期。

應飛揚查驗了一下體內真氣,雖在九轉靈丹功效之下恢復極其迅速,但因傷勢太重,至今積攢下來的功力仍不足巔峰時期兩成,正考慮是否要放手一搏時,卻聽聞左飛櫻傳聲而來,語帶戒備道:

「莫要動作!當心,這裡有了不得的『髒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88章 卷五 鬼獄惡魂 (一)

「髒東西?」應飛揚心頭一悸,左飛櫻卻無時間深談,先揮一揮肉球般的爪子,綺羅傘就慢慢縮小,之後飛入貓兒眼睛之中消失了,而黑貓則是鑽入應飛揚衣襟中,道:「這個待會再說。你先別衝動……嗯,兩種意義上的別衝動。」

「嗯?」第一種意義上的別衝動好理解,應飛揚琢磨一下,明白了第二重的意義,隨後差點喊出來,「姑娘啊,你現在就是一貓,現在這身處險境的,我得多禽獸才會因為一貓鑽我懷裡而起衝動?」

左飛櫻卻沒理會,鑽在應飛揚衣兜裡找了個隱秘又舒適的位置趴好躺下,冥貓的視界消失,應飛揚再陷黑暗之中。

棺材又往前挪了一下段距離,不多會便有腳步聲傳來,幾個獄卒打扮的鬼卒打開棺材,將他扶起來帶上鐐銬,隨後丟進一個牢房之中。

牢籠本不算狹小,但此時卻被塞滿了人,一個鬼修輕點了一下人數,道:「這是第六批了,說起來這批怎麼有十二人?」

押送的一名鬼卒指指徐未央和葛天歌答道:「有兩個道者不知死活的想混入城中,結果是自投羅網了.,喏,就是那兩個,已經被陛下打傷了」

鬼修掃了那二道兩眼,皮笑肉不笑道:「原來如此,真是不知死活,還好鎖元邪丹還有剩餘,也賞他們兩粒服下吧。」

旁邊鬼奴聽令,捧一放著丹藥的托盤,分取給眾人服下,應飛揚看著不妙,傳音於左飛櫻道:「喂,難道我也要服下那玩意?」

左飛櫻聲音隨即傳回腦中,「放心,他們生擒眾人回來,自不會是什麼要命毒藥,聽名字不過是鎖人元功的藥而已,而這種量產的藥、藥效多半不強,你方服下九轉靈丹,應該可以抵禦這些藥力……」

「應該……感情這吃藥的不是你啊……」應飛揚腹誹一句,卻終還是未有動作,認命一般將要服下,藥入口即化,方一落肚就覺感恢復一點的真氣又凝滯起來,但這只是短暫片刻,下一瞬,應飛揚只覺體內九轉靈丹的藥力被刺激到了一般加速摧化,渾身都變得熱騰騰的,鎖元邪丹的藥力與之相比便如春日下的枯雪,片刻之後就被蒸發於無形。

待鎖元邪丹藥力被逼出,應飛揚暗運了下真氣,發現真氣在刺激之下已恢復了四成,此時悄悄睜眼打量四周,卻見他們處在一封閉牢室內,牢室中其他人多為道者打扮,此時皆橫七豎八的躺著昏死,徐未央倒是還醒著,不過卻是被生生痛醒的,只見他道袍之上血跡斑斑,數根肋骨折斷,骨刺從胸膛刺出,白棱棱、血淋淋的甚是可怖。

但感應到應飛揚目光,徐未央勉力扯動了下唇角笑笑,卻做出個噤聲的動作。

應飛揚耳聽八方,感應四周,確認沒有鬼族修者在牢外把守後,便輕輕挪動身子接近徐未央,問道:「徐道長,沒想到竟然是在這種局面下見面,你的傷勢?」

而貓兒也從應飛揚衣襟中跳出,口吐人言恭敬道:「晚輩萬象天宮左飛櫻,見過徐道長,道長是傷在我師兄手中,晚輩斗膽替師兄致歉,還請道長念在我師兄受到控制身不由己,莫要責備於他。」

徐未央見了這貓兒也是愣了半天,隨後才驚異道:「這便是萬象天宮的八九玄功?不虧是道扇之徒,這身變化本事當真難得!」

隨後苦笑一聲道:「我這傷勢倒是沒問題,只是葛道友……他的傷比我還重些,至今還在昏迷,唉,沒想到紀鳳鳴師侄竟然也會受制於人,這幽冥鬼城當真深不可測。」

左飛櫻環顧了下躺著的諸人面孔,道:「也未必就沒有辦法,眼下這裡有白鹿澗的白鹿真人,飛雲島的牧雲生,老君觀的李玄道長……而且除了這些人外,應還有其他人受困在其他牢室,他們皆是一方高手,只是受了暗算失了功力,若能將解藥找回分發眾人,未必不能反戈一擊。」

應飛揚亦道:「沒錯,徐道長,實不相瞞,在下和左姑娘現在還有幾分餘力,此事就交給我們吧!」

「解藥至關重要,把守必然嚴密……」徐未央沉吟一聲,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嘆道:「唉,可惜也別無他法了,只怪我們這些做前輩的不頂用,這般凶險的事情只能交託給你們小輩。」隨後正色對應飛揚道:「應師侄,還有件事情,老道要厚顏請你幫忙!」

「徐道長但說無妨。」

徐未央道:「你們或許不知,這次陰魍魎雖也擒捉了司天台、和其他諸道門散修,但說到底,仍是衝著我們龍虎山天師道來的,或者說,是衝著天師印來的。」

「天師印?」應飛揚和左飛櫻皆是一疑,天師印全稱「陽平治都功印」,是初代天師張道陵所遺留的法印,也是歷代天師信物,傳說此印在張道陵手中,足可以御鬼驅神,移山號岳,天師道未衰落以前,一直都是道門至高法印,蓋了此印的天師道旨在上清、靈寶、清微、淨明等天師道分支地位可比擬聖旨,天下道門幾乎多半都要聽從號令,但如今天師道衰頹至此,聲勢早已大不比當年,如今這天師印也不過是厲害一些的法器罷了,地獄道鬼修也無可能驅動這道門法印,不知覬覦此印究竟為何?

徐未央看出二人疑惑,解釋道:「我來鬼界之前,擒下了一個地獄道之人從他口中逼問出了些消息,說起來,與這次佛道之爭也有許多牽連。這次佛道之爭起源於青城山上,佛門飛赴寺侵佔道門的常道觀,而常道觀是我派初代天師早年修行之處,與龍虎山一般對我派意義深遠,可惜常道觀作為我天師道分支,但本宗尚且衰落,何況是他一支分脈,才會被人欺壓到頭上。但如今細細想來,飛赴寺和常道觀皆是修真派門,為了區區廟產而爭奪不休,豈不是太小題大做?」

「我卻從地獄道眾人逼問出消息,得知飛赴寺的玄敏會侵佔常道觀,實則是受了地獄道獄主桑魅的挑唆,而目的,是為了常道觀內封存的,祖天師張道陵真君所留秘寶!」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89章 卷五 鬼獄惡魂(二)

「天師秘寶?」應飛揚聽聞後登時起疑,問道:「徐道長,你們天師道祖天師有沒有寶貝留下難道你們自己不清楚,從地獄道那得來的消息,能可靠嗎?」

徐未央面露苦笑,道:「說出來也不怕你們笑話,百年之前亂世時,龍虎山天師道的總壇曾被六道惡滅攻破,當時的天師和祭酒戰死者不計其數,派中所藏典籍也被六道惡滅搶去了許多,自那以後天師道幾齣現斷層,我們對天師道秘辛的瞭解,恐怕還真及不上地獄道呢……」

應飛揚知曉無意間戳了他人傷疤,訕訕道:「小子失言,徐道長勿怪……」

徐未央搖搖頭道:「唉,無妨,發生過的事,又不是不讓他人提起就能當做沒發生過,我派典籍被奪,或許地獄道就是從那裡得出的線索。傳說祖天師曾蒙廣成子賜予龍虎雙劍,天師印,道德羽衣、和一卷《天書》共四項寶物,才創下龍虎山的千秋基業,如今龍虎雙劍和天師印傳承百代,由歷代天師保管,而道德羽衣隨祖天師一同羽化,不存人間,唯獨那卷《天書》至今下落不明,據說就被遺留在常道觀天師洞中。」

「如此說來,地獄道是覬覦那卷《天書》了?」

徐未央點頭道:「沒錯,天書共五本,分《天》、《地》、《人》、《神》、《鬼》五卷,每一卷都有匪夷所思的玄能,傳說倉頡和妖族一位大能觀看《天》字卷,便創下人語妖言兩種文字,黃帝得九天玄女授予《人》字卷,便能反敗為勝,涿鹿之戰大破蚩尤,而祖天師所得的是其中的《鬼》卷,卷中記載的是些降鬼御鬼的法門,所以早年的天師道也被稱作『鬼道』,與地獄道的控鬼術雖然正邪有別,但也可彼此借鑑,若讓地獄道鬼修得了這《鬼》卷,怕是更添陰魍魎邪能,更何況,常道觀天師洞中據說還藏有祖天師早年所留下的典籍,法器等其他寶物,斷不能落入地獄道之手。」

左飛櫻插口道:「這有什麼好怕的,若真有天師洞中真有秘寶,憑張天師夜誅百鬼的威名,定早在坐化前就做好了佈置,地獄道的孤魂野鬼們若膽敢滋擾天師,定也只是自尋死路。」

徐未央嘆道:「所以,地獄道擒捉了我派現任少天師張潤寧,少天師執掌天師印,要取出天師秘寶,便需以天師印解破祖天師所留禁制。這也就是我要拜託你們的事,應師侄,數日前的佛道大會,少天師曾以天師印在你額上留下印記作為你參會的憑證,現在仍有天師印的靈氣殘餘,呆會我傳你一道口訣,你便可憑此靈氣感應,找到掌管天師印的少天師。」

應飛揚心領神會道:「徐道長放心,在下會竭力將少天師救回,不讓地獄道邪人沾染天師印!」

徐未央搖搖頭道:「此地凶險重重,自身尚且難保,何況是救人?貧道想交託你的事情是——若能救出少天師便好,若是不能,便請你殺了我龍虎山少天師,莫讓他為邪人所用!」

應飛揚心頭一驚,看向徐未央,,卻見徐未央目光堅定,沒有絲毫戲言之態,不由道:「徐道長,真要如此極端?」

徐未央不答,反苦笑問道:「應師侄,我派少天師是龍虎山百年一見的英才,你與他交過手,不知對他有何感想?」

應飛揚想了想道:「貴派少天師性子雖急躁易怒,但言而有信,磊落坦蕩……」

「那他的修為呢?」徐未央未待他說完便追問道。

「額……」應飛揚遲疑了一下,委婉道:「少天師的修為雖然不差,但……若說是百年一見的英才,似乎……似乎有點誇大……」

徐未央慨嘆一聲,道:「不是似乎,確實是我們誇大!少天師的資質,也只是中人之姿,說說優秀都顯勉強,何況是什麼百年一見的英才?」

應飛揚不解,道:「那你們這樣做是為何?」

徐未央縮了縮身子,又扯動斷裂的肋骨,面色因失血而變得蒼白,更顯老態,帶著滄桑語態娓娓道來

「也沒多少理由,只是,心疼這孩子罷了。我們少天師也是個苦命人,想他張家世代貴比王侯,便是帝王家至多不過坐兩三百年江山,天師府張家卻是千年不墜,但到了他這一代卻已落魄至此。」

「他心心唸唸的想要恢復過往榮光,日夜苦修劍咒符法,從懂事起,他每日就只睡兩個時辰,天不亮就練劍,畫符,施咒,風雨無阻,寒暑不綴,多少次練到手腫得快脫臼依舊渾然不覺,可他,太心急了,天師道衰頹百年,豈是憑他一人之力便可逆轉。」

「後來有一次,他強練氣貫龍虎之招練到血崩,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出血,可他竟然還死了命得要練下去,我們幾個老傢伙看若在放任他這樣下去,走火入魔是肯定的,壽數怕也會有損,所以便合計起來吹捧了他幾下,說他年紀輕輕就幾近練成氣貫龍虎,是門中罕見的英才,所以比起走苦練的路子,還是任性自然,走明悟在心的路子更適合他,唉,也是門派凋零,卻年輕一代中確實無人能與他比肩,我們連哄帶騙,他終也相信了,這才算睡了他自懂事來的第一個安穩覺。」

「一旦開始了第一個謊言,就得用更多謊言彌補,少天師相信了他資質不凡,每日抽出些時辰看山看水以求明悟,雖仍是刻苦,但已不再像以前那般近乎自虐的苦修。若有可能,我們倒真想就這樣一直騙著他,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察覺,可惜,天終不遂人願,上清派缺席佛道大會,我天師道做了替補,少天師躊躇滿志,打算在會上一鳴驚人,一洗天師道百年頹氣,而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應飛揚面上一紅,那****為救姬瑤月刻意挑釁龍虎山,本就是狂放無禮至極,此時知曉背後還有這麼多原委,更是感到羞愧,道:「那一日,確實是晚輩孟浪了,還請道長原宥!」

徐未央無力擺擺手道:「罷了,做夢,就總有被人叫醒的時候,就算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甚至你的出現反而更恰到好處,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敗給你,總好過在眾目睽睽之下敗給天女凌心。說起來,若不是我們這些老傢伙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真以為你激少天師與你對賭的策略能這麼輕易奏效?」

應飛揚輕咳一聲,轉而問道:「可是,既然如此,徐道長又為何說要殺他?」

徐未央一嘆道:「少天師的性情啊,總是太急燥,做事衝動,又容易被情緒左右,再加上被你擊敗後心神受挫,誰也說不準他會做出什麼事情,地獄道有心撩撥之下,他很有可能會為了取出天師洞中的遺寶、增進天師道的實力而與地獄道合作。若真如此,那他的舉措反是為了力量而另天師道偏離正途,為禍人間,應師侄,雖然這事極為勉強,但若少天師真行差走錯,那為了天師道,便勞你替我……殺了他!」

徐未央面上誠懇堅定,應飛揚為之一怔,片刻後,下定決心道:「徐道長,生死之事大於天,晚輩不敢輕易判定張少天師生死,但若遇上道長所預料的情況,晚輩定會竭力阻止他走上錯路!」

應飛揚未將話說死,但徐未央也從他態度中知曉了他的決意,道:「也是,確實是貧道強人所難了,還是待你出去後找到他,再交你自己定奪吧。」

說罷,徐未央將引動天師印殘餘之氣的口訣傳給應飛揚。應飛揚記下之後,對左飛櫻道:「左姑娘,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先出此地再說吧。」

左飛櫻卻皺眉道:「且慢。」話音方落,貓兒身形慢慢脹大,變回了一個長腿細腰的妙齡少女,正是回歸本相。

但見左飛櫻芊芊玉指在地上畫了幾下,最後眉頭緊鎖道:「果然,這牢裡有難以應付的髒東西。你若這麼貿然出去恐怕會把它們招惹來。」

先前左飛櫻也提及過此事,卻無暇細說,應飛揚此時不禁問道:「髒東西,左姑娘所言是何意?」

徐未央卻看著左飛櫻在地上所劃的痕跡,面色一變道:「這……好凶好惡,這是九死鎖陰的格局?」

應飛揚聞言,也眯眼看了片刻,總算也看出些門道,:「這是,此地的風水圖?」

左飛櫻點頭道:「沒錯,方才進入大牢前,我便看了看此地的風水,牢獄本就是陰穢血戾之氣聚集的所在,哪怕是陽間都極有可能生出凶戾鬼物,何況這裡本就是陰間,而此牢地處陰極之處,地勢低窪,背山臨水,風水上所忌諱的有『十三凶地』,這座牢竟是將所有的忌諱全都觸犯了,陰界之中,風水極其凶險的牢獄,已經不能用凶險形容,簡直就像……」

左飛櫻猶在尋找最合適的語言,徐未央卻已經接口說出:「簡直就像是專門用來養育凶鬼的的鬼巢,而我們,就是為凶鬼準備的,專門用來喂養鬼物的血食!」

左飛櫻點頭道:「沒錯,考慮到對方是地獄道之人,刻意做出此格局倒也算不上意外,難怪此處並無多少地獄道鬼修把守,原來這些凶鬼就是最好的獄卒。這裡的牢房有與送我們進來的棺材一般,有隔絕陰陽之用,在牢室之中尚算安全,但任何生人只要出了牢房,身上活人的血肉之氣必然會引來群鬼覬覦,引得百鬼噬身,想要逃出困難重重,而若被困在牢中,絕望,恐懼、焦慮等負面情緒又會滋養群鬼的壯大,成為他們的養料,如此鬼越來越強,人越來越弱,想逃就更加困難。」

應飛揚聽了,暗暗心驚,隨即道:「還好左姑娘學識淵博,對風水之術也有研究,不然我怕真要那左姑娘可有辦法?」

左飛櫻想了想,沉吟道:「我可以使用三眼冥貓的形態,應不會驚動鬼物,至於你……」卻是念叨了許久,也沒得出辦法。

此時徐未央眼睛一亮,想到了法子「魂魄之術,也非地獄道專精,我天師道有個寄體外物的法門,可將魂魄寄到無生命的假身上,假身非是血肉之軀,自然也不會驚動惡鬼,此時應能派上用場。這法門並不算困難,以左師侄的術法底蘊,聽我教授一遍應該就可施展,只是這假身的製作似乎有些麻煩,過往一般都是用提前準備好的符紙折成的紙人,但我事先並未準備紙人,符紙材料也不足,嗯,怕是只好捏點土來將就用了。只是尋常泥土靈氣比不上符紙紙人,也不知能撐上多久……」

「捏土?」應飛揚聽聞後不禁眉頭皺成團,牢籠之中只一層草毯鋪地,下邊就是潮濕的泥土,陰界牢房的陳年老泥,不知是由多少黃白血污之物沉澱而成的,可謂天下穢臭之物的集合體,應飛揚不是什麼潔癖之人,但如今只是踩在泥地上都覺得污穢。若說以之捏成軀體,讓自己魂體附在上面,那滋味,真是只想想都好像靈魂遭到玷污一般。

可如今緊要關頭糾結這些有顯得有些矯情,眼看徐未央好像下定決心要動手,此時,應飛揚靈光突閃,道:「徐道長,是否只要有人形,有靈氣,又非是活體之物都可以用來寄體?」

徐未央點頭道:「沒錯,而且寄體時效與假身有關,假身靈氣越足,時效就越長!」

應飛揚放寬了心道:「如此說來,我倒是會一個術法,或許可以一用!」

「嗯?」徐未央和左飛櫻齊聲一疑,左飛櫻更是好奇道:「哦?『劍冠』顧劍聲的傳人,竟然也通曉術法?」

應飛揚嘴角上揚,眸子中儘是掩不住的驕傲之氣,道:「我只會這一個術法,我師尊親傳的,唯一的也是最強的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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