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步劍庭 作者:意縹緲(連載中)

 
Babcorn 2019-9-14 16:55: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2 17317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90章 卷五 鬼獄惡魂(三)

森森鬼牢,不見天日,沉積百年的幽沉死寂之氣瀰漫牢中,似要一點一點侵蝕活人生機,今日卻見牢室之中,一道意態飛揚身影,盡驅死頹之氣。

「獻醜了!」在左飛櫻和徐未央這一少一老的術法高手注視下,應飛揚毫不怯場,但見他腳踏罡步,指引七星,起手便是今生所學最強術法!

左飛櫻一雙美目圓睜,顧盼之間,滿是好奇之色,「玄門雙秀,道扇劍冠」,衛無雙和顧劍聲自方出道之時就並肩齊名,如今更是同列當世最頂尖高手之列,可謂一時瑜亮。而她和應飛揚分屬「道扇」、「劍冠」傳人,年歲也相似,所以打知曉應飛揚身份起,便升起了比較的心思,對應飛揚自也多了些關注。應飛揚劍法超凡,遠超同齡之人,這些左飛櫻已經見識過了,但術法嘛……

「世人皆知我師傅術法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卻不知他無所不能,一身劍術修為亦是不凡。原來『劍冠』也同樣,除絕世超塵的劍藝外,竟還修了術法。劍冠最強的術法,定然非比尋常!」左飛櫻心中念叨著,眼睛半分也不眨的盯視著。

但見應飛揚神色鄭重的沉喝一聲,吐出口訣的最後一字,霎時面色一白,汗水秫秫得往下落,好似全身術力被抽乾一般,而與此同時,咒術召喚之下,一道不可思議的身影穿越時空,現身塵寰!

「這……就是你的最強術法?」左飛櫻掩住櫻口,滿臉驚異。

「厲害吧,這可是我保命的術法,若無它,我根本活不到今日!」應飛揚得意道。

「可是……用它保命……」左飛櫻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應答,看著眼前那道身影,或者說那個木靈。

那木靈身軀與人等高,朦朧如霧,全是有靈氣構成,卻是稀薄而微弱,這種靠著木系法器之力招出木靈的術法,便是萬象天宮入門不足三月的弟子都能輕而易舉做到。左飛櫻只覺得方才的期待被衝到了水溝裡。

偏偏應飛揚毫無察覺,「可不是保命麼,嗯,這事不好跟你細說,總之若不是這個術法,我怕早就餓死街頭了。」應飛揚邊說著,將方才擺在地上施法的酒葫蘆系回腰間,又跟那木靈打了個招呼。「老朋友,好久不見了,還好師傅這酒葫蘆沒被收去,不然今天還真無法叫你出來……」

沒錯,眼前木靈,便是以往他們師徒裝神弄鬼時用來嚇唬大戶人家乖乖掏錢的。

「你這術法,當真令人大開眼界……不愧是『劍冠』親傳……」左飛櫻嘴角抽搐道。

應飛揚聽不出嘲諷,一副自謙中又暗藏驕傲的樣子道:「還好啦,比師父還差了好多,這術法要是由我師傅施展,召喚出的木靈可要比這還要足足大上兩倍呢!」

「夠了!就算再大上十倍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左飛櫻大聲叫道。

應飛揚被嚇了一跳「左姑娘,你怎麼了?」

吸氣——呼氣——

左飛櫻做了個深呼吸,面色恢復正常,微笑道:「沒事,我的意思是說,木靈的這個大小就足夠了,體型與你相似,最適宜行動。」

「咳咳!」徐未央也是一臉尷尬的解圍「沒錯,這似實還虛的靈體之身,用來施展『移魂寄物』之術最為合用……」

好吧,術業有專攻,我們的應飛揚在劍道之上自是眼光精準,見解不凡,但在術法上的見識就遜色多了。但至少他還算誠實,說「獻醜」,就真得獻了個大大的醜,只是獻了丑還渾然不知,那副自模樣,當真讓人左飛櫻不知如何應對。

「那便以這木靈做你假身,你需注意,假身與你本體相互關聯,使用假身你可以借用本體功力,但若假身受創,本體也會同樣受創,而且相隔的距離不能超過一里,一旦超過範圍,你的靈魂便會自行返回本體。」徐未央強行扯回正題,正色叮囑道。

「徐道長放心,我都記得了!」應飛揚點頭道。

「那邊好,你的本體由貧道照顧,左師侄,施法的事就交於你了!」說罷,將移魂寄物之術傳授給左飛櫻,術法並不困難,左飛櫻亦是聰穎,所以一學就會,隨即便讓應飛揚閉目盤膝坐下,施展了術法。

比之應飛揚那雷聲大雨點小的蹩腳術法,左飛櫻術式一起,便見不凡造詣,看得徐未央連連點頭,只感一把歲數都白活了。

而應飛揚閉上眼,只覺身子越來越輕,好像要隨風飄走一般,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之感,再睜眼,術法已成。

應飛揚發現身子變成一團碧綠色朦朧霧氣,頓時大感新鮮,嘗試著伸展了下手掌,卻是靈動自如的與使用原本的身子一樣。

左飛櫻見術法已成,不再耽誤,身子一轉又變成三眼冥貓的形態,道:「若是適應好了,那便走吧。」

應飛揚點了點頭,便將身子想想成一團霧氣,隨後身形果然散開,從囚室欄杆的縫隙中滲出,囚禁修真者的牢室,大多都將重點放在如何禁錮修者功體上,而修者功體一旦恢復,這些有形的欄杆根本形同虛設,無論是用術法穿越,還是用武力破壞,方法可謂要多少有多少。

應飛揚自是輕鬆脫出,左飛櫻也緊跟著從縫隙鑽出,與徐未央道了聲別便離去。

走上幾步,便遇一條岔路,應飛揚道:「左姑娘,我知曉你定然擔心你師兄的情況,咱們便分頭行動吧,我設法尋得解藥,救出我師姐、張少天師以及其他被困之人,你便出了牢獄,尋你師兄去吧。」應飛揚看得出,左飛櫻雖面上無事,但卻一直心緒不寧,知曉她定是擔憂被陰魍魎煉製成鬼奴的紀鳳鳴。

左飛櫻搖了搖貓腦袋道:「力分則弱,我們本就勢單力薄,若彼此分開沒了照應,定是平添危險,我與你一起,先設法就其他人。」

「那你師兄……」

還未等他說完,左飛櫻就打斷,淡然道:「你們劍冠一脈的最強術法,方才你已經施展過了,那你可知曉,道扇一脈最強的術法是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91章 卷五 鬼獄惡魂 (四)

「『道扇』一脈最強術法,不是『道蘊萬象』嗎?」應飛揚雖對術法所知不多,但「道蘊萬象」卻是如雷貫耳,《道德經》有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蘊萬象』便是取意於那歸元復始的『道』,五行八卦,世間萬象都可有此『道』衍化而生,這門術法若練到極致,便等同掌握的道之真意,那天地間的萬千術法都可以憑空造出,信手拈來。不過當今世間也只衛無雙一人達到這等境界。

應飛揚說得篤定,左飛櫻卻搖頭道:「錯了,其實師尊一直教我們,讓人意料不到的術法就是最強的術法。」

「當今術法第一人,果然見解非凡」應飛揚咀嚼一下這句話,眼睛一亮讚道,術法比鬥不同劍法,比劍法更加注重天時地利人和,五行相剋,屬性變化等等都要考慮在內,術法者之間的戰鬥往往是一場鬥智鬥勇的博弈,哪怕最尋常最低級的術法,再最恰當,最不受防備的時候使出,都能取得扭轉局勢的功效,出其不意四字,可謂道盡精髓。

左飛櫻平靜道:「紀師兄對師傅的話一向奉若圭皋,所以一直也把這句話掛在嘴邊,而且身體力行,剷除十二地支也罷,獨戰苗疆蠱王也罷,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險境,他總能出人意料,這次也會是一樣。」

「你是說紀鳳鳴師兄也許另有打算?」

「我沒有依據,他要讓別人意料不到,那首先就要欺瞞過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我就是相信師兄,無論如何都相信他……」

「因為,我的師兄可是紀鳳鳴啊……」貓兒眯著眼,痴痴的唸著這個名字,好像這個名字有著安定人心的魔力。

「哈」應飛揚輕笑一聲,道:「其實我方才一直擔憂你會因為擔憂你家師兄而莽撞衝動呢。」「那現在呢?」

「現在才知我還是低估你了,原來痴迷到一定境界,反而就不會再衝動。」

貓兒優雅的抖了下尾巴,綠瞳中滿是不屑道:「擔憂我?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分明心情沉鬱,還一隻傻呵呵的強顏歡笑,很辛苦吧?」

應飛揚笑意一斂,「左姑娘所言何意?」

「別強撐了,喏,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吧。」貓兒眼睛一閃,應飛揚面前便出現了一道亮如明鏡的冰晶。

鏡像映照下,應飛揚才第一次看到他依附在假身上時的樣貌此時的身軀呈木靈的碧綠色,面上線條雖略顯僵硬,但也與他面貌相似,而眉頭則有一道猙獰的刀痕,分外刺眼。

「原身上的傷勢本不應該轉移到假身上,可這刀痕卻是清晰可見,這一刀,定是刻在了你心頭了吧.」左飛櫻幽幽道。

應飛揚撫著頭上傷痕,又想起那傷心欲絕的一刀,那決然而去的倩影,鏡中的自己眉宇儘是愁苦之色,面上卻還掛著若無其事的僵硬笑容。

「嘖,還真是難看……」一聲脆響,應飛揚起手敲碎了冰晶,將不該想的事拋在腦後,再轉身時,已是無悲無喜:「事不宜遲,其他人下落不知無從找起,我們便先尋張少天師的下落吧,或許其他人便與他關在一處。」

說罷,應飛揚依照徐未央所傳的方法,引動額上殘留的天師印靈氣,這一用不要緊,再睜眼時,方才還顯得空蕩的通道已是鬼影重重。

天師印的法力之下,牢中鬼靈盡數顯露、因受鎖陰局風水的培養,每一個鬼都是最凶殘的厲鬼,甚至還有些鬼隱隱達到了能與人族高手相抗衡的鬼衛,鬼將一層,卻皆是對他視而不見,甚至因為感應到天師印令鬼厭惡的氣息,本能從他身邊避閃,應飛揚不禁心中道:「好在方才沒直接用原身闖出,不然這些鬼靈覬覦我的肉軀,齊擁而上,多少個我都不夠死的。

地牢之中道路複雜,如迷宮般九曲十折,還暗藏著『鬼打牆』的術法,若真一無所知就來此找人,怕只會連自己也迷失在牢中,但應飛揚受到天師印冥冥之中的指引,自是不受迷惑。

隨著他的行進,額頭上的曾被扣下印記之處越來越燙,應飛揚本能感覺到已接近天師印。

果然,又行了幾步,便聞前方有聲傳來。

一陰沉聲音道「少天師,只需你與我們地獄道合作,取出張道陵天師留在青城山的法寶後,我王只取《鬼》字天書一觀,其餘寶物典籍悉數還你,甚至連過往從天師府『借來』的經卷也可一併奉還,,如今天師道式微,想要重振過往榮光眼下便是最好機會,你又何必冥頑不靈。」

聲音所傳之處,是一單間的牢房,應飛揚小心翼翼走去,有過鐵門窗口柵欄,便見牢房中二人對立,一者是個瘦得皮包骨頭的黑衣老者,肌膚好像被陰沉黑氣籠罩,呈現屍體一般的死灰之色,不人不鬼,正是地獄道鬼修的特徵

而那老者對面,層層鏈鎖束著一個道者,此人身材雄闊,年歲不算大,但卻滿臉鋼鬢虯髯,正是龍虎山少天師張潤寧。

張潤寧身上血跡斑斑,甚是駭人,顯然受了一番折辱,面上卻依舊是桀驁之色,此時大笑道:「哈哈哈,你這老兒倒是會說笑話,天師道過往威名,便是靠誅殺你們這些妖鬼而來,想助我重振天師道榮光,好啊,你們這幫鬼物排成隊站好,讓我用龍虎雙劍一一斬殺,這便是最好的合作方式!」

老者面上怒容一閃而過,隨後陰森森道:「鬼又如何?天下本就清濁難分,這些年來天師道衰落,那幫自詡正道的人士如何落井下石,少天師難道見識的還不夠多嗎?他們的行事又比地獄道光明到哪去?」

「哈哈?老狗,刑訊無用又來花言巧語了是嗎,可惜本天師向來不吃這套,倒不如繼續向方才那樣,給本天師鬆鬆骨頭。」

老者嘆了一聲,道:「年輕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方才那也稱得上刑訊?不過是幫你熱熱身罷了。老朽活這麼多年,英雄好漢見得多了,可在老朽手下,也只能變作條蟲子。」,

說著,老者打開了一個盒子,盒子此言寒光,令外頭觀視的應飛揚也不禁心頭一顫!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92章 卷五 凶獄惡鬼(五)

那老頭將匣子中的物件一一取出,鑷子,鑿子,小斧頭、刀子各種精細的物件擺滿一桌,寒光閃閃的刑具令人不寒而慄,老者拿在手中卻只如拿著用餐的餐具一般,刀俎在手,而視張潤寧為魚肉。

張潤寧看清刑具,面色一變,驚怒道:「你是地獄道的煉魂使,老鬼,你竟然還沒死!」

這煉魂使三個字一出,左飛櫻都險些叫出聲,眼眸露出一絲懼色.六道惡滅最不缺的就是折磨人的手段,但即便是在六道惡滅中,地獄道煉魂使在折磨人上亦有近乎神話的地位。

傳說地獄道煉魂使專精刑訊之法,所創的刑法有九九八十一種之多,常人受不到十種就會精神崩潰,陷入癲狂.就算意志極為堅定者也扛不過大刑四十五.歷史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在他手中便嘗九九八十一種刑法。

六道惡滅與三教相爭多年,三教高手失手若被擒獲,往往被送往地獄道煉魂使處套取情報,不知道多少鐵骨錚錚的正道豪傑在他手上轉了一圈之後,不但將本派的機密情報傾囊相告,而且老老實實地在六道之中做了奴才.

甚至正道中都有:「不見煉魂使,皆稱不怕死,見了煉魂使,艱難唯一死。」的說法,煉魂使的名頭太過顯赫,以至於三教乃至六道都忘了他的本名。相比之下,張潤寧方才受到的刑訊,確實就像小兒竹馬一樣無足輕重

煉魂使口中絮絮叨叨道:「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老朽這等禍害當然活著了,老人家我教你些長壽經驗,想要活得久,就千萬不能逞英雄,該服軟時就得服軟,什麼名譽聲望哪有命重要?你現在逞英雄以為自己很了不得,但百年之後,誰還拿你當回事?老朽再最後問你一次,是否願意驅使天師印,與我們地獄道合作?」

張潤寧冷笑著罵道:「老鬼莫要廢言,這些傢伙儘管往我身上招呼,本天師若皺上一次眉頭,便不配用這『張』姓!」

老頭也不惱,繼續收拾盒子,卻不看已擺出的刑具一眼「用這些傢伙?那豈不是對張少天師太失敬了,這些只不過是我前三十六種刑具所用得工具,能造成的不過是區區肉體傷害,少天師這麼錚錚鐵骨,肉體傷害料也無用,我就直接跳到第三十七種好了。」

說著,老頭從盒子中取出一個小匣子,一隻五色斑斕的蠶形蟲子嘶的一聲從匣子中鑽出順著煉魂使的手臂一路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示威般的朝張潤寧張著嘴,嘴上月牙形的獠牙忽開忽合,觸目驚心。

煉魂使親暱的撫摸著蟲子介紹道:「這便是我第三十七道刑法的鬼蠱蟲,這是我將苗疆蠱王的養蠱之術和的地獄道之法結合的產物,將各種毒蟲都放在一個盒子內,不喂食物讓它們相互啃食,互相吃到只剩最後一個便是蠱王。而若繼續餓著蠱王,它便會把從尾端開始啃食自己,最後自己把自己吃個精光。這時再以地獄道招魂之法,便可招出這蠱王轉換成的鬼蠱蟲。別看他身量小,飯量卻大得跟永遠吃不飽似的,不過它不再滿足於啃人骨肉,而是要噬人靈魂,」

只聽煉魂使介紹,就令人不寒而慄,張潤寧竟也露出一絲懼色,而煉魂使突然想到什麼般,瞧著太陽穴道:「對了,『若皺上一次眉頭,便不配用這『張』姓!』,這話我好像也聽誰說過,哦,想起來了,好像叫做張虛夜,是你天師道分家的一位長輩吧?他啊,一開始也硬挺著連挨了前三十六種,算得上是條好漢,但也是到了這一關,蟲子剛鑽入他魂識沒出半柱香功夫,他就痛得哭爹喊娘,屎尿直流,最後問他什麼他就回答什麼要多乖就有多乖,說起來,百餘年前六道能攻陷天師道,洗劫了你們的經卷典籍,可都多虧了他提供情報破解你們的山門大陣啊!希望你能多撐上幾輪,可莫輸給了前人。」

張潤寧心頭一顫,這位張虛夜確實是他分家的一位遠房長輩,論輩分,張潤寧還要叫他一聲叔祖。天師道中皆傳他是在與六道惡滅戰鬥時,為了掩護傷重弟子撤退,一人獨戰數百六道邪人,最後力竭身亡,雖身死道消,但天師府上下無不以他為榜樣,甚至破例將身為分家的他的牌位放在本宗靈堂供奉。張潤寧雖不願信,但卻隱隱覺得對方所說為真,身子竟是止不住顫抖。

「怕了?」煉魂使咧嘴露出髒兮兮的黃牙,「可惜沒機會了,老朽的興致已經被勾起,不聽聽你的慘嚎可解不了這癮!」說罷,手一抖,鬼蠱蟲直飛向張潤寧。

張潤寧心一橫,咬緊牙關便要硬抗,此時,「叮」的一聲,劍光一閃而逝,一柄青色木劍側旁飛來,將鬼蠱蟲釘在了牆上,鬼蠱蟲掙紮著扭動幾下身子,最後嗚咽一聲消散。

「聽你說得這麼珍貴,我還以為多了不得呢,結果才一下,就死了……」輕嘲聲音傳來,煉魂使循聲看去,便見一道木屬靈氣從柵欄滲入,隨後凝成人形,而後又跳出一隻黑貓,黑貓一落地,便長成一個亭亭少女,正是應飛揚和左飛櫻,一男一女並肩而立,將牢門出口堵得死死的。

「什麼人?」煉魂使嚇了一跳,驚道。

應飛揚輕笑一聲,自嘲道:「人,我現在這模樣哪裡像人了,你還是當我是鬼吧,」

「索你命的鬼!」應飛揚眼中冷芒一閃,向前踏了一步,卻如縮地成寸般出現在煉魂使身前,手中又凝出一把木劍直刺對手胸口。

煉魂使神色大變,連連退身,但應飛揚在外看得久了,這一劍含怒而出,自是威力非凡。煉魂使縱然躲閃,可這劍快俞閃電,如影隨形肩頭,他如何避閃得開,慘嚎一聲,肩頭已中了一劍,剛才還一副主宰他人生死模樣的煉魂使,現在已經是與方才的鬼虯蟲一般被釘在了牆上。

「是不是只敢在刑室折辱受囚人的,自身本事都這麼稀鬆。」應飛揚眼中冷意更甚「不過,只受了皮肉之傷就叫得這般淒慘,若換你親自嘗試你的刑罰,不知又能撐到哪一關?」

「臭小子,竟敢偷襲老朽,試老朽的『百刑千罰』!」煉魂使吃了大虧,面露怒容,霎時背後血光乍現,無數血淋淋的鬼氣凝成的刑具箭射而出,陣陣腥風破空呼嘯,如慘亡在刑具之下的亡魂厲聲哀嚎,聲勢甚為駭人。

應飛揚還未出手,左飛櫻已搶先一步,手一揚,綺羅傘憑空出現,紅傘一張,擋下無窮刑具。同時口中道:「小心些,速戰速決!」

「不勞左姑娘費心,在下自可解決!」應飛揚說話間,從容踏出紅傘保護,手中劍一抖,輕佻慢刺,氣韻飛動,刑具「乒乒乓乓」的掉了一地,卻無一能近他之身,幾招過後,劍法越趨圓融,刑具如陷泥沼,滯空不動。

煉魂使驚異之時,再見應飛揚劍一引,抖了個渾如天成的氣圓,刑具竟受氣勁牽引,繞著應飛揚周身轉了一圈,掉頭向煉魂使射去,正是應飛揚用出了以彼之道還諸彼身的太極纏絲劍。

煉魂使面上驚異,加催『百刑千罰』之招,無數刑具在空中對撞,火星四濺,煉魂使催動的刑具越多,應飛揚返還的就越多,逼視他不斷的提升功力,最後竟是騎虎難下,煉魂使氣息一滯,隨即千百刑具倒飛而來,悉數射在了他的身上!以刑具折磨了無數人的地獄道煉魂使就這麼死在了自己刑具之下。

此時,卻見煉魂使屍身一爆,無數污血箭射開來,襲向四面八方,應飛揚惱恨的罵一聲,「竟忘了,地獄道的人靈魂不滅就不算死!」若只應飛揚自己,區區污血自然也阻不了他的腳步,偏偏這裡還有個受到束縛的張潤寧。

為防張潤寧有失,應飛揚退守到張潤寧左側,舞劍成圓,渾圓氣勁盪開灑落污血,而左飛櫻也催動紅傘,自保同時,庇護張潤寧右側。

而與此同時,一道鬼影趁機從污血中竄出,向牢外竄去。正是煉魂使捨去了肉身,讓魂體逃生,煉魂使對戰的本事稀鬆,逃命本事卻不差,此時以自身肉軀使出血遁大法,自然轉眼就沒了身影。

張潤寧面色一變,道:「遭!竟然讓他逃遁了,應飛揚,快砍斷我的鎖鏈!他若叫來幫手,我們便沒逃脫的機會了!」

應飛揚亦一臉氣惱,「哪能讓他逃了,我們追!」

說話同時,應飛揚反手一揮,直向張潤寧身上束縛的鎖鏈砍去,但就在離鎖鏈只差半寸時——

劍勢卻生生的止住了!

「不過是暫時脫困,少天師至於笑得這麼得意麼……」應飛揚停住劍,把劍搭在張潤寧脖子上道。

張潤寧面上還凝結著笑容,此時表情就像戴了張面具,僵硬而扭曲,「應飛揚,你這是什麼意思?」

「得了吧,還要裝下去麼?」應飛揚不屑道,

「我裝什麼?應飛揚你在說什麼胡話!快放了我,一起將那煉魂使追回!」張潤寧怒道。

應飛揚拿劍在鎖鏈上敲了幾敲,笑道:「我若放了你,這牢獄的獄鬼就換我做了,你說是吧,少天師,不對,是現任的獄鬼!」

張潤寧面色頓時一沉,「什麼獄鬼?你在說什麼?」

左飛櫻也跟著搖頭道:「問我什麼是獄鬼?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下淚,方才我看了這牢獄風水,風水上的十三凶齊聚,正是困陰鎖煞的格局,可謂險而又險,凶上極凶,整個鬼牢說是牢獄,不如說是一個在外吸納八方凶煞之氣,在內搾取受困人鬼命元魂力而鍛造出得極凶法器。而獄鬼,某種意義上說就如同法器的器靈一般,與這牢獄融為一體,不分彼此,沒有獄鬼,這牢獄就如法器失了器靈一般只是一個死物。唯一不同的是,器靈是與法器一同誕生的,獄鬼卻是被困於牢獄中,可謂整個牢獄中最不得自由的囚徒!」

應飛揚接續道:「同樣是被鎖陰局的風水困鎖在此牢獄中的鬼,其他的鬼至少還能有在牢獄中遊蕩的自由,但獄鬼卻困鎖在牢獄核心的方寸之地不得脫身,甚至連思想也不得自由,便如器靈一般,需得聽命於牢獄的主人陰魍魎,連反抗他的念頭都起不了,說起來,我都有幾分同情你了,然而就如溺死鬼總是拖人入水找尋替身一般,若要擺脫獄鬼的身份,就要再找其他的鬼來接替你,方才我若是砍斷了鏈鎖放你出來,那恐怕這獄鬼的位置就要換我來坐了,對吧。」

張潤寧突然笑了,笑聲卻又尖又細如女子一般,又似帶著撕心徹骨的怨恨之意,搭配著張潤寧粗獷凶豪的面容,顯得分外詭異。

「呵呵呵,竟然連獄鬼都知曉,你們倒是見多識廣,但又是如何認定我就是獄鬼?我是哪裡露出破綻?」

應飛揚聽他的聲音是女聲也頗為意外,但隨即道:「我曾與龍虎山少天師張潤寧交過手,張潤寧分持龍荊、虎裂雙劍,雙劍各走不同路數,一者矯若游龍,一者雄若猛虎,再加上他以『神打』之術修行肌肉之力,所以這差距在肉身上就極為明顯的體現了出來,他使用『虎裂』劍的左臂應比使『龍荊』劍的右臂粗狀,但我從牢籠外看時卻是恰恰相反,『張潤寧』是左臂細右臂粗。然而更奇的是,在我進入此牢之後,竟然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又變回了左臂粗右臂細。」

「牢裡牢外,正反顛倒,所以我就不禁要問了,我現在所處之處是真實,還是在一片鏡子之中?」應飛揚雙目灼灼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6
第293章 卷五 凶獄惡鬼(五)

眼前張潤寧聞言,神色又是一變,左飛櫻隨即篤定笑道:「看來是沒錯了!左右顛倒,果然是在鏡子中,我便說,若是我佈置此牢獄,定也會將囚禁獄鬼的地方安置在鏡子中,既能增煞氣,也不易察覺!」

「右姑娘,果然見識廣博,一猜即中!小小鬼物,想瞞得過誰?」應飛揚一旁贊腔道。

「右姑娘?」左飛櫻眉頭一皺。

「左右顛倒嘛。那現在咱們在鏡子中,左姑娘你不就是該叫右飛櫻了?」

「哈。」左飛櫻極為敷衍的笑了一聲,臉上卻全無笑意「你這個笑話講得一點不好笑。」

便如左飛櫻所說,鏡子是每一家都會有的尋常家用物件,但擺放位置卻大有考究,放位置的合適,可以聚財納福,驅凶避煞,放的位置不合適,那鏡子便是通鬼聚煞,甚至成了鬼的居所,幾乎每個地方都曾發生過鬼鏡的故事。故事也大同小異,或是人被捲入鏡中,囚困難出,或是鏡中之鬼出了鏡子附上人身,殺人害命。

而應飛揚和左飛櫻現在遭遇的就是第一種情況,整個牢獄中凶煞怨憎之氣的是刑室,而刑室中若對內懸掛一面鏡子,變成了煞中藏煞的格局,這凶煞陰詭到極點之地,便是最適宜獄鬼的居所,既能吸引週遭煞氣,又能作為刑室要地的最佳。守衛。

他們方才在牢獄外看到張潤寧受刑的景象,其實就是鏡光折射出的室內景象,而自他們從闖入刑牢時,卻是被懸掛的鏡子吸引入鏡中了。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呵!」聽聞應飛揚和左飛櫻旁若無人的說笑,獄鬼卻如被應飛揚的冷笑話逗樂一般仰天大笑,笑得瘋狂淒切,初時仍是張潤寧粗獷男聲,笑著笑著便換作了尖銳女聲,而隨著刺人耳膜的笑聲,週遭牢獄消失,蔓延出一片無邊無際的幽沉黑暗。

黑暗之中,張潤寧的樣貌亦同時發生變化,魁梧身形慢慢縮小,變成一個雪膚朱唇、赤足黑髮的美麗女子,女子此時瘋狂的笑著,一雙眸子卻依舊如萬古不化的寒冰,冷徹人心,「該說你們聰明,還是該說你們蠢,既然知道這是鏡中,竟還自投羅網?你們這些修仙者,今日我便讓你進得來,出不得!」

說罷,女子黑髮舞動,黑暗中張開了無數眼睛,或嗜血、或瘋狂、或陰沉、或冷漠。凝視著應飛揚二人。伴隨著蠕動之聲鬼怪爬出,無數應飛揚和左飛櫻已落入鬼軍包圍。

惡鬼見到二人,便如蒼蠅見到血腥一般,發出意味不明的含糊吼聲,霎時整個鬼軍變成一片『海洋』,鬼潮洶湧從四面八方向中心二人湧去,腳步稍慢的惡鬼甚至會被後面的鬼踩到,成為其他惡鬼的踏腳石,讓他們飛撲而上!

最前排的惡鬼浪頭般高高跳起,又如雨紛落,密密麻麻之態,遮住黑天,連空中這一僅存縫隙也被填滿,眼看二人就要被鬼潮吞沒。

「唉,何必呢?」應飛揚閉上眼睛,搖搖頭,一道劍氣旋流從他身上擴散開來,劍氣颶風所經之處,鬼嚎之聲戛然而止,惡鬼皆無聲無息的消散,如從未出現過一般。「我既然已知曉身處鏡中,那鏡花水月皆為虛妄,區區幻術,又嚇得了誰?」

「你……」女子本就蒼白的面上更添了幾分鬼特有的寒青,隨即道:「看破幻術又如何?鬼鏡與我同為一體,沒有我允許,我看你如何從這一片黑暗中走出這鏡子!」

左飛櫻也嘆口氣,輕搖傘柄道:「既然知道你的用意,我們便不可能上當,被你誆騙接替成為獄鬼,困住我們,對你又有何意義?」

女子痴痴一笑,靜靜道:「意義,需要嗎?那我便給你個意義吧,這裡太黑了,太安靜了,讓你們留下來陪我也好!至少,我不在是孤身一個。」

女子語調雖輕,卻是暗藏最壓抑的瘋狂,令人心寒,應飛揚心頭也一沉,這無盡黑暗,孤身一鬼,在此不知要待多少歲月,若他方才被騙去當了獄鬼,那將忍受是何等孤獨的絕望。

應飛揚按下這想法,道:「怕不能讓姑娘如願了,嗯,先前我說發現張潤寧左手右手的粗細與現實不一致,所以猜到眼前所見的是鏡中幻象,其實,是我瞎說的。」

應飛揚說著,面上帶出幾分羞澀之意,「其實我平時自己也不太能分得出左右,連分辨自己左右手都得遲疑一會,跟張潤寧更不算熟,他哪支胳膊粗了哪支胳膊細了我還真沒在意,說真的,但凡是個正常人也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你說對吧。」

女子眼眸閃過一絲血色,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我其實是先以某種方法斷定你身在鏡中,之後倒果推因,才注意到左右顛倒的,不過還是裝出了一副是我推論得出的樣子,原因嘛,是因為我最近與幾個智計非凡的人和妖打了交道,所以也想裝一下眼光敏銳,體驗下窺一斑而見全豹,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智者風範。」應飛揚不好意思的揪了下頭髮。

「我真正看出破綻,是因為我身上殘留的天師印之力與你並無感應,它雖然指引我來到這個牢室,但方向上卻不是對著你,而是——」應飛揚閉著眼將劍平舉,如指南針一般腳下站立不動,而劍尖緩緩繞了半圈,「———這裡!」

應飛揚雙目猛睜,如驚雷電閃照亮黑夜,同時一道璀璨劍光自劍中迸射而出,分波破浪般將黑暗切分兩半。

隨後,便是一生脆響傳來,劍光盡頭,出現一個鏡面,鏡面被劍光擊碎,寸寸裂開,現出一條通路。而隨著鏡面破碎,女鬼面上平靜也被擊得粉碎,深藏的瘋狂徹底爆發。

「左姑娘,我們走吧!」應飛揚道。

「不,不要走!別丟下我一個人!」女子面上浮現出痛苦和恐懼,嘶啞叫道,「至少,你們若要走,先讓我魂飛魄散,我受不了了,再也受不了這孤獨了,我不要再一個人,求求你們!求你們毀去我的魂魄啊!」

女子崩潰一般叫著,那絕望之態絕非作偽,令人心碎,應飛揚心不禁一軟,道隨即咬牙道:「對不起,我信不過你,不知道毀去你魂魄是否等同要接替你的位置,我,賭不起……」說著,與左飛櫻一起轉身而去。

「回來!不要走,我要殺了你們!毀了我,快回來毀了我啊!不要留下我一個!」女子美麗面孔扭曲,撕心裂肺的吼著,掙紮著向前,手徒勞的前伸,卻被無形的鎖鏈束縛住,難以上前一步,無數幻影鬼手從她身上探出,要留住二人,但未靠近他們便灰飛煙滅,連二人衣角也留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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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啦——」鏡面裂開一口,便見應飛揚,左飛櫻兩道身影從裂口中脫出,直落入牢室之內,甫一落地,便聽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這聲音粗獷雖痛苦的近乎變了調,但依然有幾分耳熟。

而之後,落在地上的應飛揚恰與一名黑衣醜怪老者大眼對小眼。

老者原本正吹著一個笛子,此時動作凝滯住,十根手指僵硬著,一時不知該做什麼。

「煉魂使?」應飛揚一驚,又看了一下週遭,發現一旁束縛著傷痕纍纍,氣若游絲的張潤寧,面色一變自語道:「壞了,在牢獄外看到的景象都是真實之景,只是被鏡子折射出來而已,入鏡中的景象才是幻像,也就是說,張少天師確實是在受刑罰!」

眼前那老兒卻是煉魂使,方才正以笛聲催動鬼蠱蟲啃食張潤寧的靈魂,樂在其中之時,卻見應飛揚左飛櫻二人莫名出現,中斷了他的樂趣,此刻又聽聞應飛揚道破他的名號,醜臉一凝,問道:「你?識得老朽?」

應飛揚笑了笑道:「何止識得,方才還殺過你呢!」說罷,木劍一抖,毫無預兆的刺出!

煉魂使神色一變,邊回身向後,便將手中竹笛遞出,竹笛抵住木劍的劍端,但一瞬相交,竹笛隨即在應飛揚銳利劍氣下碎成細小木屑,倒射向煉魂使。

煉魂使見狀,袖子一甩,攜帶森森鬼氣將木屑包裹住,但袖子上仍被打出許多細孔,略顯狼狽之態,這一招算是略處下風。

「果然是真貨,當真高下立判!」應飛揚讚了一聲,第二劍緊隨而來。方才在鬼鏡之中,那獄鬼為防止戰得久了,被應飛揚看出端倪,所以她創造出的煉魂使實力被壓低,不足原本三成,便是想讓應飛揚速戰速決,盡快將她放出。

如今對上真的煉魂使,相同的一劍,更加出人意料的突襲,假的煉魂使在這一劍下已是肩頭受了傷,但真的煉魂使卻仍有餘力的接下此劍,應飛揚自然生此讚歎。

而煉魂使雖不明所以,但他素來是心狠手辣之輩,哪有被打了不還手的道理,鬼氣一張,如霧在身後擴散,卻是無數刑具乍然現形,箭射過來。

煉魂使終年與刑具打交道,對每一種刑具都有著對待子嗣一般扭曲的愛意,所以在日夜觀想之下,竟能將真氣凝氣化形,能化作他的各種刑具,雖這些刑具都是鬼氣凝成,但卻保留了原本的詭異妙用,威力絲毫不減,反而生出諸多變化,便是他的絕學——百刑千罰。

「不過戰鬥的習慣倒是一模一樣!」應飛揚此時吐出了第二句,真的煉魂使雖修為不低,但常年只在刑房折磨人,終究實戰經驗不多,所以遭逢攻擊,總是先本能的後退,然後直接使出絕學想要逼退對方,這倒與假的完全一樣。

說話同時,應飛揚腳步不停,既不避閃,也不以劍擋下射來的刑具,而是劍光凝成一股,不畏不懼的直挺向前。

「這奇怪的小子是哪家親人師長被我折辱死了嗎?竟要與我同歸於盡?」煉魂使不知這從未見過的奇形怪狀的少年與他有何深仇大恨,竟然不管不顧自己的百刑千罰之招,心頭微微一慌,此時,卻見一柄紅傘先一步張開,擋在了二人中間,輕薄紅傘如氣盾一般,將刑具悉數折射開來。

「這是——萬象天宮的綺羅傘?」煉魂使看出幾分端倪,還未及得細思,便見紅傘一收,傘後的殺機乍然而現,寒光一點,一道劍光如毒蛇吐信一般從傘後射出,一劍,乾脆利落的洞穿了煉魂使的咽喉。

「你到底是誰?」煉魂使雙目圓睜,但被刺破的聲帶,卻只發出意味不明的漏風聲,永遠都能從他人口中逼問出自己所需答案的煉魂使,此刻卻解答不了自己死前最後的疑問。隨即,應飛揚拔劍而出,鮮血從他喉間噴泉一般噴湧而起,又紛紛飄散。

而應飛揚旋身,收劍,撐傘,行雲流水般翩然後退,立在左飛櫻身旁,撐開的紅傘恰好替她擋住飄灑而下的血雨。血雨、紅傘、佳人,森怖刑室內竟成一副淒美絕豔的圖景。

「左姑娘,多謝你的傘。」血雨散盡,應飛揚將傘遞迴。雖然有真假之分,但二人是第二次聯手對上煉魂使,兩個驚才豔豔的少年少女經過第一次的磨合,此次竟是配合無間,真的煉魂使雖然強了數倍,但在二人手下竟也是只撐了兩招,就稀里糊塗的死去了。

「不客氣,說起來,你可莫再大意!」左飛櫻收傘同時,告誡道。

「這是自然。」應飛揚遞出傘,猛一轉身,凌霄劍宗的真武蕩魔劍呼嘯而出,帶著斬魔誅鬼的雄沉之氣,斬向欲從軀殼中脫出的煉魂使的魂靈。

地獄道修者脫魂離體,魂魄不滅便不算死,應飛揚有了第一次疏漏,此時豈會不查,一劍,便要斷送煉魂使罪惡一生!

卻在此時,聽聞一聲鏡碎之聲,刑室內突起一陣陰風旋流,煉魂使的魂靈竟不由自主的被捲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7
第294章 卷五 莫若相離(一)

眼見煉魂使即將在應飛揚劍下魂飛魄散,此時「咔—嚓—」一聲鏡碎,卻見陰風乍現,氣溫陡寒,煉魂使殘魂淒厲尖嘯一聲就被陰風從應飛揚劍下捲走,直被吸入懸掛在側梁的鏡子中!

「咔-嚓-」煉魂使魂體被強塞入,鏡子上原本橫貫的那道裂縫現在裂得更大,宛若一個古老的惡鬼張開了幽暗深沉的瞳孔,居高臨下睥睨下面的螻蟻。

隨著裂縫的迅速擴大,陰風吹得更急更徹骨,應飛揚等人竟不禁顫慄。而不止煉魂使,鏡子黑洞一般拉扯吸引著牢室外遊蕩的其他惡鬼,諸多惡鬼如風中飄絮,在陰風中號哭,嘶叫,掙扎,扭曲,卻是徒勞無功,被一股腦的吸入鏡子之中。

就連應飛揚此時也覺得魂體不穩固,靈魂被陰風拉扯著似要被從假身上吸走一般,急忙穩氣定魂,問道:「這陰風,是怎麼一回事?」

左飛櫻驚異的攥緊傘柄,只感整個鬼獄的凶煞之氣都在往鏡子中湧,攢聚成了一股令人膽寒的力量「好強的怨氣,是那獄鬼!」

「不要丟下我!不要離開我!你們,都回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利女聲傳來,整個刑室都在畏懼的『嗡嗡』震顫,而銅鏡在音波衝擊下,鏘然破碎!

無數破裂的碎片紛紛落下,鏡面碎片閃著光,映射出一幅幅令人心顫的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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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女子含羞帶俏的等待情郎,等到的卻是冷冰冰的話語。

一衣著清寒質樸,面容俊朗的書生道:「阿離,你以後晚上莫要來了,我就要走了。」

喚做阿離的姑娘歪著頭,疑惑道「走?你又該去趕考了嗎?嗯,你手裡靠教書怕也存不了幾個錢,我還有些首飾,那給你路上典當吧,」。

男子張狂一笑「趕考?笑話!我還有必要趕考麼?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屢試不中了?」

阿離點頭道「你不是說過麼,因為審閱官員昏聵無知,目光淺薄,識不得賀郎你的王佐之才。」

「那自然也是原因之一,但今日我由得到了另一個答案,那便是我賀長齡生來就不該是世俗之人!」男子驕傲的昂起頭,鼻孔幾乎揚到天上。

阿離面露茫然「不是世俗之人?賀郎,這又是什麼意思?」

賀長齡嗤笑一聲,道:「這都不明白,意思便是我要當仙人了,今日一個恆山的仙長找到了我,說我生有仙骨靈體,是修仙的好材料,只要跟他學藝,不出多久便可朝游碧海暮蒼梧,晉身仙途了!」說罷,再也難以遮擋得意之色的放聲大笑。

他笑,阿離也笑,笑夠了,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可是……賀郎,那****說過考上科舉就正式向我提親,我才,我才依你的,現在,現在我已經有了……你若走了,我以後可怎麼做人……」阿離扭捏的攥著衣角,聲音比蚊子還細。

見她吞吞吐吐,賀長齡笑聲一停,面露不快,隨即道:「你可真是夠笨的,沒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麼,我若入了仙門那便是仙家子弟,到時將你們一併接來,也將仙法傳你一起做個神仙眷侶,豈不愉快,你便放心吧。」

「可是……我不想讓你走,不想你留我一個人……」看著得意的賀長齡,阿離落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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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離,你便聽姨娘一聲勸,喝了這碗藥吧,你肚子裡的野種不能留!」一個衣著華貴風韻猶存的婦人捧著藥碗,苦勸床上的阿離。

阿離抱緊被子,倔強道:「這是賀郎的孩子,才不是野種!」

一旁一個富家翁怒道:「你還有臉說,被人騙了身子無媒苟合,我們家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今日不把藥喝了我便沒你這女兒!」

「阿離,我的傻姑娘喲,姨娘求你,你爹身子不好,你就別惹你爹生氣了,那姓賀的窮酸本就心術不正,如今更是跑得沒影了,你若把孩子生下來,還不被人戳斷脊樑骨!」

阿離搖頭道:「賀郎才沒跑,他只是去修仙了,他說過總有一天會回來接我的,倒是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毫無廉恥!毫無廉恥!」富家翁氣得鬍子翹起,拿起旁邊門閂,沒頭沒腦的打下去,「我打死你,打死你這不要臉的下賤東西!我沒你這女兒!」

阿離不躲閃,只護住肚子,光潔額頭被門閂砸出血來,血滴在被上,蘊開了花,染得被上雙飛蝴蝶更顯嬌豔。

打了幾下,富家翁突得一口氣喘不過來,緩緩坐到,指著阿離說不出話來,面色卻是越來越紅,別成豬肝色。

「老爺你可怎麼了,你別生氣,可莫要嚇啊我老爺!」姨娘驚呼道。

「阿爹!」阿離也嚇了一跳,下床攙扶父親。

「你滾開!」姨娘一把將阿離推開,一碗藥湯潑在她臉上,「你現在滿意了!滾去找你野男人吧,莫再你爹面前氣他,你還嫌他命長不成!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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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山,白鶴觀,阿離痴痴的等在山門,此時的她面容憔悴,瘦了有一圈,腰圍卻豐腴起來,身孕之象再遮掩不住。

未及,阿離面上現出高興之色,便見山門前,一個道士領著賀長齡到來,「師兄,就是這女子找你!」

賀長齡見阿離,眉頭一皺:「你怎麼來了!」

阿離見他冷淡口吻,面上笑意也漸漸凝固,囁嚅道:「賀郎,我阿爹病了!」

「你爹病了,你不在床頭照顧,找我幹什麼?」賀長齡冷道。

「我爹要打掉我們的孩子,我不依,阿爹就病倒了,姨娘說阿爹是被我氣得,不許我靠近他,我便來找你了。」

「來投奔我麼?這白鶴觀是道觀,可沒有孕婦的住所,你還是回去吧。」賀長齡擺擺手道。

阿離搖頭,紅著眼睛道:「我是想帶你回去見我爹,我爹原本對你雖不滿意,但你現在成了仙人,不一樣了,只要你在我爹面前說要娶我,我爹定會開心,身子或許就會好起來。」

「不成,我現在修行正在緊要時期,一日千里,若隨你回去豈不是誤了修行!你爹讓你打掉孩子,你便聽他的唄」賀長齡斷然拒絕,又上下打量了下阿離腰身,「嗯,現在打掉好像有點危險,嗯……沒事,我去找觀裡的師兄開個仙方,保證傷不了你的身子。」

阿離面色變得煞白,顫聲道:「可是,你說過修仙回來後會來接我們,你答應過我和我一同照顧我們的孩子的。」阿離攥著賀長齡的袖子,「賀郎,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阿離連連懇求,賀長齡初時還好言相勸,可很快失去耐心,袖子一甩,將阿離甩到在地,「夠了!你這蠢女人,真是除了臉蛋和家世之外一無是處,我本來就是為了你家的家產才接近你的,但現在有了更好的登天之梯,我已經用不上你了!別再糾纏我了!被師尊長老們看到的話成何體統。」說罷,轉身離去。

阿離愣住,如被在心口打了一拳般,隨即回過神來追上,扯住賀長齡道袍道:「賀郎,我不信!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們的孩子!」

「真是糾纏不清!」賀長齡怒火燒紅了臉,按住腰間寶劍,冷冷道:「牽牽扯扯,阻我仙途,難怪都說想修仙要先斬斷塵緣,也罷,今日我便先斬你,了斷牽絆!」

「不會的,不可能……」阿離搖著頭,無法相信,但賀長齡卻絲毫不似作偽,此時,一名弟子趕來「賀師弟,你在這呢,師傅找你,你快些過去,嗯?這位是?」

賀長齡殺意盡消,一副謙恭討好模樣道:「誰知道哪來的瘋婆子,不用管他,師兄,我這便去!」說罷,與那名弟子一起快步離開。

阿離欲追,但腹中卻是一痛跪倒在山階上,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前伸要抓住遠去的身影「賀郎,不要……離開我……別丟下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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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聽說了嗎,你知道李家小姐是怎麼死的嗎?」一聲音壓低嗓子神神秘秘道。

「難道不是急病死的嗎?」

「自然不是,我告訴你你可別外傳啊,李家小姐還沒出閣,就被人搞大了肚子。」

「對對,沒錯我也聽說了。」又一道聲音加入,「不止如此,李老爺讓她打掉孩子她還不答應,結果哦,李老爺心一急,氣血一沖就倒下了,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呢。」

「真的假的,那可真是造孽啊!李老爺平時沒少行善,怎麼攤上這麼個閨女。」

「這還不算完哦,她老子在床上躺著,她也不去侍奉,反而千里迢迢跑去找他姦夫,結果那姦夫也嫌她是爛貨不願要她,結果又在那昏去了被人送回,可這一來一回,折騰的自己小產了,野種沒保住,她也一命嗚呼了。」

聲音雖輕,卻如針一般刺耳,阿離迷迷糊糊醒來,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死的好,這種爛貨,活著也是丟人現眼。」一聲稱快道。

「沒錯,既不貞,又不孝,要她是我家丫頭,沒死我也給她打死!」一聲憤憤道

「倒是便宜李家姨娘了,哦,前些天剛被扶了正,該叫她李家夫人了,李老爺就一個閨女,本想找個上門女婿的,現在女兒死了,李老爺也活不長了,李家又無其他旁親,家產都要落在李夫人身上了。」一聲欣羨道。

「她們是在說我麼,可我,我還沒死啊……」阿離昏昏沉沉的想著,此時卻聞一聲熟悉聲音,「三姑、六嬸,八婆、阿離的棺木要發喪了,老爺又病倒了,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前邊還請你們去幫襯一下。」

「這是自然!」幾個聲音齊聲應道,「夫人,人死不能復生,還請節哀啊。」

姨娘顫聲道:「唉,阿離雖不是我生,但我也是一直把她當親閨女,想不到竟白髮人送黑髮人……」

三姑六婆齊聲勸了一陣,姨娘才止住哭聲,道:「時辰不早了,便勞煩你們幫襯了,我想再陪阿離一會。」

「好的好的,王管家,你可照看好你家夫人,別讓她傷心過度了。」

「是姨娘?」阿離此時才漸漸適應黑暗,卻驚覺自己是在棺材中,慢慢反應過來「不對,我還沒死,她們怎把我關在棺材中了,我的肚子,肚子好疼……」

「姨娘,我還沒死,快救我!放我出去!」阿離無力的拍打這棺木,用盡最大力氣喊道。

「夫人,你怎麼了?」胡管家聲音傳來。

「我好像,好像……聽到阿離叫我了,嚇了我一跳。」

「沒錯,姨娘,我在叫你,姨娘,胡管家,快放我出去!這裡好黑!」阿離哭喊者。

「哈,你嚇了一跳,怎麼就跳進我的懷裡了?」這是胡管家的聲音,過往一直對李家忠心耿耿的胡管家,此時聲音卻說不出的猥褻。「難道咱們在老傢伙床榻前玩還不夠,在他閨女棺材前也要玩一會,你這口味夠重啊。」

姨娘嬌嗔道:「滾你個死鬼,我方才真的聽到阿離的聲音了,嚇得我現在心頭還一跳一跳。」

「是嗎?那我幫你揉揉胸口,順順氣……」

阿離的心突得一頓,好像身處一片深淵,不停的往下落!

「別鬧了,我問你,你確定阿離已經死了?」

胡管家遲疑道:「嗯,就剩一口氣了,就算沒死也差不多了……反正也沒人希望她活著,就當死了吧……」

姨娘驚道:「若她沒死,咱們豈不是埋了活人!」

「那又如何,你還怕再髒了手不成,可別忘了,外面都說老傢伙是被小姐氣得,但實際上呢,若不是咱們先給他飯菜裡加了些料,他也不會這麼一氣就倒了,老傢伙病了,小姐只有死了,所有黑鍋才好由她來背,咱們這家產才能拿的安穩……」胡管家壓低聲音道。「所以別管了,時候到了,該發喪了,早埋了她,咱們早安心。」

「原來是你們,放我出去!有沒有人!」阿離哭喊者,但早已沙啞的聲音卻傳不出棺木,或許傳出了,但那又如何,沒人在意她是否活著,也沒有人希望她活著,沒有人覺得她該活著,就這樣,全當不知,全當她,死了吧!

沙土落在棺木上的聲音沉如悶雷,掩住了阿離的呼號

「不要丟下我,別讓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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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碎片中,還有阿離的鬼魂被上一任獄鬼所騙,接替他被困鎖住此處,眼睜睜看著前人獄鬼揚長而去,大聲哭號的場景。

以及方才被應飛揚和左飛櫻識破陷阱,無力將他們留下,淒切悲呼的場景。

無數場景演繹到最後,歸結為同一句話,或悲憤,或哀求,或淒慘,或怨毒,無數聲音疊加,在應飛揚等人耳邊,耳腔內,腦海中同聲喊著。

「不要丟下我,別讓我一個人!」

而此時,所有鏡片碎落,原本鏡子的位置此時是一個黑漆漆的黑洞,阿離,也就是獄鬼,紅著眼睛,在黑洞另一端對他們笑著,道:

「不要丟下我,別讓我一個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8
第295章 卷五 莫若相離(二)

阿離與應飛揚、左飛櫻隔著黑洞對望,左飛櫻只覺得自己在凝視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淵,心頭竟有被瘋狂侵染之感,方才鏡中之景浮現在她腦海,竟是與她記憶重疊。

她好像變成了那個被欺騙,玩弄,殺害,活埋的阿離,阿離的悲憤、無助、絕望、痛苦絕望化作一隻怪獸吞噬她的心靈,喚醒她最恐懼的夢魘——

黃泉鬼途上,無數鬼魂列成長隊木然而行,逶迤的隊伍曲折如蛇,連綿無盡,終點卻是陰魍魎的幽冥鬼城,而紀鳳鳴赫然在列,面無表情、毫無生氣的從左飛櫻身旁擦身而過,左飛櫻想攔住他,卻只抓了個空,想著追上他,但那身影雖然步伐緩慢,卻怎麼也追不上……

「師兄,別走,不要被陰魍魎控制……別離開我……」左飛櫻如夢囈一般道,身子卻止不住的向黑洞移去,似要追逐某人的腳步。

「左姑娘,你怎麼了!」應飛揚終究是男子,對阿離的代入感差了很多,雖也一時茫然,但很快清醒過來,急忙拽住左飛櫻。

左飛櫻受到阻攔,猶在掙紮著想要往前,應飛揚正考慮下重手將她打暈,此時突聞一聲:「敕!」

左飛櫻渾身一個激靈,如夢初醒,回頭看去,卻見發聲者是少天師張潤寧,正統道家清音,雖不及佛門獅子吼那般振聾發聵,但也有破除鬼祟之效,而左飛櫻入魔未深,這一聲,將她及時喚醒。

張潤寧不知何時從折磨中回覆清醒,但此時臉色難看至極,凝重的望著阿離,阿離如黑洞源頭,眾鬼魂悲呼著被吸入她的體內,而一股令人膽寒的黑暗之力卻在她較小的身形下積蓄。

「好強的戾氣,她在吸收眾鬼之力!」張潤寧驚呼,應飛揚拽回左飛櫻,一劍斬斷張潤寧身上的禁錮,道:「張少天師,抓鬼你內行的,現在該怎麼辦?」

張潤寧古怪的看了應飛揚一眼,似是對應飛揚熟稔的態度頗為不悅,但仍道:「她是受困的獄鬼,出不了鏡子中,咱們快離開!閉鎖神識,萬莫受戾氣影響!」

獄鬼行動受限,應飛揚人已救出,自然不會再多與她糾纏,點頭道「好,你還能動吧?我開路,你跟上!」

說罷,應飛揚挺劍在前,意欲離開,劍氣磅礴而出直向牢門,但卻聞血腥撲鼻,但見大片濃稠的黑紅血液不知從牆頂滲出,如融化的蠟油一般滴落,源源不斷,恐怖瘆人到了極點,竟將牢室四周澆築了一層血牆,應飛揚木劍砍在血色牆體上,卻只砍出一串火星。

「怎麼可能。她應該是困在鏡中才對,怎能對鏡外事物也施加影響?」張潤寧驚異道。

但他的聲音隨即被阿離淒切的嘶叫聲遮掩。

「走,你們還是要走?就這麼,丟下我?」阿離仰頭呵呵笑著,笑聲尖銳刺耳,令三人只覺有無數劍在腦中攢刺!「你們走到哪,都逃脫不了我的詛咒!」

隨著阿離狂笑,纏繞週遭鬼氣沸騰一般肆意舞動,將被鏡中剩餘的鬼魂一併捲入她體內,而阿離如吃得撐了一般肚子鼓脹起來。聲音卻更加淒切。

「我詛咒你們!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妻離子散!」

「我詛咒們你們!我詛咒你們生不如死!我詛咒你們永世沉淪!」

「我詛咒所有漠視旁觀的人!我詛咒那些咒罵傷害我的人!我詛咒捨下我的人!我詛咒全部對不起我的人!」

阿離的眼睛在漆黑中發出妖豔的紅光,黑髮狂舞,咬牙切齒道:「你們,全都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話語裡的怨毒恨意,即便有黑洞阻礙,依舊觸目驚心,讓眾人為之膽寒。但更令人心顫的是,那詛咒中除了阿離的尖銳女聲之外,還摻雜著一道稚嫩童聲,而聲音的來源,卻是阿離鼓脹的腹中!

「母子鬼!是她的嬰孩!難怪力量能穿透鏡子影響外界!我竟忘了她死時是一屍兩命!」張潤寧聲音顫抖道。

聲音方落,似是為了驗證張潤寧的話語,阿離慘嚎一聲,一隻血淋淋的小手洞穿阿離肚子,硬生生撕開了個口子,阿離皮肉外翻,觸目驚心,三人皆不忍看,但誰也不敢轉過頭,

因為此時,一個膚色灰白的嬰孩從阿離腹中爬出。發出誕生的第一聲嘹喨啼哭。

嬰兒的啼哭本是生命的象徵,但此時,卻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死氣隨嘹喨哭聲擴散,四周血牆歡快的翻湧出血浪,似是迎接他的誕生,功力未恢復的張潤寧只聽聞此聲,就覺氣血翻湧,耳朵中滲出血來!

而左飛櫻捏住傘柄的手因用力過度而發白,抵禦著這聲音,同時顫聲道:「喪魂鬼音,方出生就能發出喪魂鬼音,七凶絕煞匯聚,天,這究竟生下來了什麼怪胎!」

阿離本就是受孕被人活埋,一身怨氣困於棺之中不得出,死後轉作厲鬼,而她流產的死嬰,因未見天光,便入陰棺埋於地底,怨氣比她還要重十倍,過往一直藏身阿離腹中,如今趁著阿離爆發之下,吸引眾多惡鬼作為養料,終使這死嬰破腹而出!

鬼界之中凶煞之氣遠高陽間,為了便於修來幽冥鬼城選址亦是在鬼界中凶煞之地,鬼城中鬼獄又是風水慘絕的鎖陰格局!鬼獄中煞氣最的是凌辱殘虐生人的刑室、刑室中有一面攢聚凶氣的鬼鏡,鬼鏡中困鎖的是一個遭遇背叛、遺棄、欺凌、最後被活埋的厲鬼,而厲鬼的腹中還有一個未出世就夭折的死嬰。

七重,凶中藏凶,煞裡帶煞的格局總共疊加了七重,誕生的鬼嬰生來便是七凶絕煞之命,天愁地慘,鬼哭神嚎的七凶絕煞之命!有此命格的人,流傳凶名於世只一人,那便千古第一殺神,戰國四大名將之首的『武安君』白起,那個伏屍百萬,殺業衝天的血手人屠,而有此命格的鬼,千秋以來,卻是絕世罕有,從無聽聞過!

「孩子?我的孩子!」阿離腹部被生生撕開,縱然是鬼,也經受不住這般痛苦,此時臥伏在地,卻是咯咯笑道:「看到了沒,這是我的孩子!所有人都要我打掉他,所有人都不讓我生下他,可他,還是出生下了,我的好孩子!」

阿離笑著,虛弱的伸著手,眼睛閃著亮光,帶著母性的光輝想要抱住她的孩子,

「好孩子,別走,到娘親這來……」阿離虛弱而親切的呼喚。

但鬼嬰卻是爬著向前,邊爬邊用小手扯落自己身上胎膜,詭異模樣顯露在應飛揚三人眼前,它外形自然是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身上仍與阿離連著臍帶,全身皮膚上長滿了無數肉瘤,仔細一看,那些肉瘤竟然是一張張扭曲的小臉,沒有眼珠,連鼻子也是只有兩個黑黑的窟窿。

「孩子,你回來啊,你也要丟下娘親麼……」阿離面上惶恐,聲聲呼喚著,鬼嬰卻全然不理,緊閉的眼睛緩緩睜開。

一雙眼睛睜開打量世間,嬰兒黑色瞳孔只縮成兩個小黑點,眼睛的大部分都是蒼白中透著暗黃的渾濁眼白,看嚮應飛揚等人,卻沒有半點尋常嬰兒的生氣與好奇,而是,赤裸裸的食慾!

便如嬰兒哭叫是渴求母親的**一般,鬼嬰哭叫是渴求的是生人的鮮血!而它一番巡視後,找到了最令自己滿意的食物!

嬰兒哭喊著來了一記虛抓,牢室內鬼氣憑空凝聚成巨大的黑色鬼手,竟將左飛櫻抓在手中,獄鬼是阿離而不是它,所以鬼嬰自然不會受到鏡子的束縛,力量得以完整伸展出。

左飛櫻未見過這般詭異的嬰孩,嚇得有些出神,而分神的瞬間已然受制,被鬼手緊緊抓牢,不由驚呼一聲,冷汗直流,想要施法脫身卻也來不及!

此時,卻聞一聲一聲鏘然劍鳴,應飛揚屈指彈劍,劍聲若龍吟鳳鳴,激昂清越,遮掩住啼哭之聲,同時揚身而起,劍出浩蕩雄渾,帶著妖鬼辟易的剛烈劍氣一劍斬斷鬼手,左飛櫻身子一輕,趁機脫身。

鬼嬰卻不願輕舍了她,手再一張,巨大鬼手又向她抓來,但可一不可再,此時左飛櫻心有戒備,如何能再讓它輕易得手,玉手一點,鬼手上縈繞死氣反被吸引到她指尖,隨後由死轉生,死氣燃起了一團明亮火焰,正是萬象天宮「鳳凰明火」。

鳳凰身死,舉火涅槃,浴火重生,這『鳳凰明火』可化死氣為己用,燃出生命之火,可謂是鬼氣剋星!

一道明亮火線在鬼手上燃起,直向鬼嬰蔓延燒去,鬼嬰隨即如被燙到一般,一邊哭嚎,一邊將鬼手甩散。

而左飛櫻翩然落地,得到喘息之機,應飛揚掩到她身前,道:「無事吧,左姑娘?」

左飛櫻驚魂未定:「好可怕的怪胎,生來就有鬼將一級之力,嗯,不對,它的力量還在提升!」

感應到鬼嬰暗藏潛力,左飛櫻本就慘白的面色變得更白,鬼將已是鬼族中的高位,已等同陽間的一方高手,可這嬰孩的力量仍不止於此,猶在源源不斷的提升,若是提升到鬼帥,只憑他們怕連逃生都難,若是到了至高的鬼王階級,便是她師尊『一象萬生』衛無雙親來也未必能對付得了。

隨即咬牙對應飛揚道:「快出手,趁早解決它!不然我們怕難逃此劫!」說罷玉手揚起,火焰凝成鳳凰之形,振翼向嬰孩飛去。

「先挑百逾孤寡老妖師我誰,再戰甫出生的悲慘鬼嬰,這一天內,我怎麼儘是幹這些欺老凌幼的事……」應飛揚心中莫名冒出這個悲哀念頭,手下卻絲毫不含糊,劍光如點燃般的陡然一亮,凌霄劍宗的『靈鳳十三式』和『朱雀振翼劍』同時使出。

同樣以鳳凰為形的劍招在應飛揚劍下完美融為一體,竟真如鳳凰清啼,佐以左飛櫻的『鳳凰明火』,熾烈又帶生機火焰竟將週遭鬼氣一掃而空,劍光火光同時襲向鬼嬰。

鬼嬰對這生命之氣本能排斥,此時四肢趴在黑洞邊緣,昂首一體,鬼氣再度凝聚,只是隨著他力量提升,這次不再是粗糙的鬼手,而是卻有一個鬼影在它身上凝聚,鬼影只有上半身,面容猙獰扭曲,下半身如錐形一般連在嬰兒身上。

形象雖怪,但出手卻是驚人,一手向前,一把抓住鳳凰火,一手側遞抵住應飛揚的劍鋒,同時攔下二人之招。

應飛揚和左飛櫻亦非泛泛,隨即變招,二人一鬼在狹小牢室內展開激烈交鋒。

應飛揚劍光揮灑,真武蕩魔劍、靈鳳十三式,大雷霆劍,朱雀振翼劍……所施展的劍法皆有辟易鬼邪之能,前頭直纓鬼影,而左飛櫻不愧『一象萬生』之徒,術法更是變化莫測,玉指輕掐,呼風,喚雷,召火,自然之威,盡在指掌之中。

相比之下,鬼嬰凝成的鬼影的招式就顯得粗陋至極,雖是勢大力沉,但與孩童亂揮無差別,每每都是落到空處,二人聯手,一時可謂大佔上風。

可二人卻是越戰,面色卻是越凝重,週遭鬼氣充裕,鬼影縱然削臂斷頭,也仍可重生,而且死守本體,想要饒過他直擊鬼嬰卻無可能,無法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而身在這凶煞鬼地,污濁氣氛讓修行道家真氣的二人皆受限制,更可怕的是,他們分明的感應到,鬼嬰的鬼氣不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而且還有不斷增強的趨勢,越戰,對他們越是不利。

倏爾,鬼嬰哭聲止住,本來縮成一點的瞳孔擴散開來,茫然而嗜血的雙目顯露出大人般的沉穩凝重,竟是開了靈智,而隨著雙目漸漸明亮,身上鬼氣也層層拔高,隱隱有了突破的勢頭!

二人只覺鬼嬰越來越強,大呼不妙,正欲施展強招賭注一式勝負,就在此時,聽聞張潤寧大喝一聲,「快斷他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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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卷五 莫若相離(三)

「快斬斷他的臍帶!」少天師張潤寧大聲喊道。

張潤寧因功力被鎖無法上前相助,但天師道最擅長捉鬼鎮邪的法術,論及對鬼怪的瞭解,在場之人沒有能及得上他的,冷眼多時,終是看出了些端倪。

應飛揚得他指點,定睛一看,卻見鬼嬰身後,方才還在哭叫的阿離已頹然倒下,阿離鬼氣凝成的身子也逐漸模糊虛化,似要隨時飄散,而那根與鬼嬰相連,沾著粘液帶著血的臍帶卻還如活物一般在不停的蠕動。

母體無私奉獻,嬰兒肆意掠奪,阿離的鬼氣就通過這根臍帶源源不絕的注入鬼嬰體內!

「原來如此!」應飛揚恍然大悟,清楚了這力量來源,應飛揚和左飛櫻對視一眼,同時出招。

但見應飛揚提劍納元,借由此時的木靈之軀,以木燃火,乾柴烈火催動下,朱雀振翼劍再提三分威能,明亮焰火在劍端熊熊燃起,如火炬般熾烈炎熱,熱浪滾滾,空氣如沸。

而左飛櫻輕旋傘柄,紅傘旋轉飄入空中,同時一雙素手施展法決,左手召巽風,右手喚震雷,正是借用先天八卦中的風雷雙卦,飛起的傘感應術力越旋越迅速,捲起陣陣罡風,傘上馳動條條電蛇,攢聚著風雷之威。

但聞應飛揚、左飛櫻二口一聲,同時出招,應飛揚化身一隻浩大輝煌的火鳥,拖曳出一道虹光炎痕直刺向前,而左飛櫻手一引,罡風雷電撕扯一團,從旋轉的紅傘中傾瀉而出,二人聯手,三元匪聚,便是道門破邪絕式「風火雷擊」。

鬼嬰本能感受到危機,尖嘯一聲,身上鬼影奮臂一振,濃郁的黑氣翻湧,無數亡魂自胸前呼嘯而出,直迎風火雷擊。

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正邪之氣相撞,氣勁橫掃,刑室內刑具鏈條皆是「鐺鐺」震顫作響,而衝擊的結果竟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交擊的核心爆發出一股洶湧如潮的氣浪,左飛櫻受氣勁衝擊,連退三步,應飛揚離得更近,更是被氣浪掀得如紙鳶一般倒飛,木劍脫手而出,吐血而退。

相比之下,鬼影身形雖然也被氣流沖散,但在源源不絕之鬼氣下,卻是方散,又聚!

見二人潰敗,鬼嬰眼露嗜血光彩,乘勝追擊,數道黑色鬼氣如影隨形,黑雲一般緊追半空中無力抵禦的應飛揚,眼看應飛揚將被黑氣吞噬。

卻見綺羅紅傘早有預料般旋到應飛揚身側,輕旋之下,自生一股如龍吸水般的氣流,鬼氣轉了個向,盡數被吸入傘中,而半空中的應飛揚朗笑一聲,聲音中氣十足,不見絲毫窒礙。

「小娃兒,教你個乖,大人的世界是很複雜的!」

應飛揚半空凝氣,止住翻滾之態,同時輕抹嘴角的血液,掐動劍訣,雙目隱含冷芒。

鬼嬰突感頭頂似有雷聲作響,銳氣壓迫而下,抬頭看,便見一柄木劍懸在上空,劍上有青木電火閃動,越轉越亮,如電龍翻飛,正是應飛揚方才脫手而出的那把木劍。

鬼嬰縱然開了靈智,但終究方誕世不久,如何識得應飛揚、左飛櫻二人的詐敗之策。

方才追擊應飛揚過急,體內鬼氣一時沒能補充,此時匆忙攢聚剩餘鬼氣,揮手擊出,數道黑氣直纓懸空一劍。

但懸空一劍宛若雷霆驚世,轟然降下,辟易之威,正是應飛揚自創的招式『天地不平怒雷霆』!

煌煌天雷之下,豈容梟鬼橫行,鬼氣嗚咽一聲,盡遭蕩盡,而木劍化作一抹驚電墜落,直直釘在地上,連接阿離和鬼嬰的臍帶被一劍斬斷!

「嚶——昂——」斬斷臍帶雖無痛感,但鬼嬰感覺到鬼氣流失,鬼影破碎,仍是發出一聲夜梟般的撕心叫聲,身上的無數肉瘤小臉齊齊流出血淚,放聲哭號,擴散的聲波讓在場之人皆覺氣血翻湧,耳膜刺痛。

而在音波肆虐同時,左飛櫻突感眼睛一花,一陣腥風撲鼻而來!

左飛櫻大吃一驚,身形一躍,已經向後躍出了大半步,同時口中喝道:「衍萬象、歸太虛,庚金盾甲」隨著清脆聲音,符字連成一串,頓時令她全身浮現一陣金光,與面前閃電般襲來的一對細小利爪一觸之下,爆出鏘然之聲。

擋下此擊,左飛櫻仍驚魂未定,好在她即時施展術法,若是慢了半刻,千嬌百媚的小臉就要在這一抓之下被抓得稀爛了。而來襲者卻不再追擊她,而是藉著反震之力變化方向,左飛櫻還未來得及提醒,便聞一聲慘呼傳來。

只見中招的豁然是功力受限張潤寧,雖然他險之又險的側過身體,但仍然中了狠狠一爪,肩背上五道指痕不僅深可見骨,要是再深一分,連心臟都會被掏出來。

鮮血如雨潑灑,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鬼嬰,此時猴子一般懸在房樑上,發出報復得逞般的咯咯尖笑,同時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著灑落的鮮血,

鬼嬰素來記仇,睚眥必報。而且鬼嬰知曉,斷他臍帶的雖是應飛揚,但罪魁禍首卻是出聲指點的張潤寧,所以先出手襲擊張潤寧。此時意猶未盡得舔舔舌頭,細長的鬼爪再向張潤寧背心抓去。

「住手!」應飛揚怒喝一聲,單臂化劍,劍氣瞬發,籠罩鬼嬰周身,逼得他下不了殺手,轉身避閃,而左飛櫻趁機替張潤寧止血。

鬼嬰先前因要靠著臍帶吸取鬼力,所以一直趴伏這不動,如今臍帶被斬斷,卻也相當於解開了束縛,可以肆意施展詭譎身法,身上沒長翅膀,但渾身帶著一股陰森鬼氣,竟然能夠托起它自己憑空飛行。近乎無視重力慣性,往來倏忽如電如幻,加上小而伶俐的身形,應飛揚縱然追擊,卻是招招落空。

而鬼嬰偶一反擊,皆是從成人無法攻到的角度攻來,一擊不中就迅疾而退,體形的差距,讓應飛揚的巧妙劍招都失了意義,唯有借助「快」、「准」二字與它糾纏,縱然沒了無窮無盡的鬼力,鬼嬰卻依然難纏,應飛揚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勉力拖住他,不讓他再攻擊張潤寧。

此時,張潤寧雖在左飛櫻幫助下止住了血,卻是發出狠意,粗獷面上猙獰道:「區區鬼物,也敢造次,當本天師奈何不得你?」隨後又道:「左師妹,借些功力與我!」

祖天師張道陵以夜降八百厲鬼而揚名,如今張潤寧卻被鬼嬰抓傷,對張潤寧來說,簡直是「累世打鳥,到他這代卻被大雁啄了眼」,正是奇恥大辱。加上先前被地獄道俘虜拷問的怨憤,此時一股腦爆發而出。

左飛櫻知曉龍虎山捉鬼法門的厲害,毫不遲疑的贊掌給他,張潤寧接納純正的道門術力,口中喝道:「通明三界路,照徹北幽宮,吾奉天師令,踏破九幽門,現!」字字如雷,字音震盪牽動張潤寧全身,隨後一尊方印從他眉心浮現。

潔白玉印懸空而起,九龍幻影繞印飛翔,帶來重如泰山峻岳的威壓,正是茅山傳派至寶,掌門人之象徵——天師印!

小小一方玉印,卻帶來重如彌須,巍峨無邊,蓋壓十方世界的龐然威壓。應飛揚頓覺身子如灌鉛一般沉重,險些跪倒在地,原本頭上殘留的天師印力也找到歸路一般投向印中。

而身為惡鬼的鬼嬰對曾經鎮壓無數鬼物的天師印本能抗拒,所受壓力更勝應飛揚百倍,浮在天上的方印發出道門清聖之氣,鬼嬰漂浮在半空的身形頓時如受壓迫一般狠狠砸落在地,直砸出一個深坑。

但鬼嬰也激起了凶性,掙扎而起,兩雙小手托天,一股比之濃墨汁還要濃郁的黑氣澎湃洶湧而出,伴隨著千百聲淒厲至極的尖利哀號,無邊的鬼氣包含著一個個呼嚎鬼魂,或是美豔詭異,或是陰森可怖,或是醜陋不堪,有些已經變成了森森的白骨,有些腐朽乾癟,還沾著腐朽發黑的爛肉以及一絲一縷的頭髮,有些卻似乎是剛死不久面容扭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有獸。最後被雜糅成了一個巨大的骷髏頭,狠狠撞向天上方印。

若單論鬼氣,鬼嬰縱然臍帶斷了,沒有來自母體源源不斷的補充,但只自身積蓄的鬼氣亦是非凡,此時將全身鬼氣一並打出,便是賭注勝負。

卻見「砰」的一聲,鬼氣在清聖道光下如積雪般消融,但如泰山壓頂般雄沉的天師印也微微一傾,而這一瞬間,天師印壓力頓輕,鬼嬰如蝙蝠一般飛射而出,逃出清聖道光籠罩範圍,張開森森牙齒直咬向張潤寧的咽喉。

張潤寧和左飛櫻此時同催天師印,皆無從防備,眼看喉嚨要暴露在尖牙之下,卻聽一聲爆喝,「給我回去!」

應飛揚橫擋在前,單臂探出一把按住鬼嬰的小臉,把它狠狠摜在地上,再度回歸天師印籠罩下。

鬼嬰牙齒狠狠咬住應飛揚的手掌,鑽心的痛苦傳來,應飛揚忍不住面容扭曲的慘嚎著,但赤紅的雙眼卻狠狠盯著鬼嬰,仗著自己所使的是假身,任鬼嬰如何噬咬都死死不撒手。

鬼嬰拚命掙扎,但在天師印壓迫之下只是徒勞無功,清聖道輝照射而下,鬼嬰身上鬼氣像蛇一般畏懼的四散,最後嗚嚥著湮滅,

而道光照在鬼嬰身上便如熱水澆下,伴隨「吱——吱——」的蒸騰之聲,鬼嬰身上那無數張著小臉的肉瘤齊聲哭叫,哭聲皆傳入應飛揚耳中,那撕扯靈魂的聲波幾乎讓應飛揚靈體分離,但應飛揚仍忍著靈魂被拉扯的痛苦狠狠按住鬼嬰,終於鬼嬰身上肉瘤先是燙熟了一般赤紅,之後慢慢融化,結出了鮮紅的血痂。

應飛揚漸漸感覺,手下摁著的鬼嬰身上那陰冷戾氣漸漸被消散,而換做了一種生死相融、參合天地的玄異之氣。與這氣息相接觸,竟另應飛揚也倍感舒泰,好似手上痛楚都消失。

「好個少天師,是用了以死轉生之術!」應飛揚恍然察覺,鬼嬰雖是至邪至陰之物,但核心卻是一股還未全泯的生機孕育出來,所謂陰盡陽來,死極反生這就是造化的神奇之處。

正如萬屍冢、千頭坑、百骨洞這些藏屍地中,往往會會結出些醫死人,肉白骨的奇花異草,又像毒性至強的五步蛇,週遭千步必有解毒的良藥,這便是天地規則,生死之變的玄異之處。

鬼嬰凶戾異常,以張潤寧實力就算全盛時期也未必能輕易用天師印鎮壓得住它,所以便換了個方法,天師印是道門至寶,擁有巧轉陰陽的妙用,張潤寧便借助陰極陽現,向死反生之理,將鬼嬰身上的死敗鬼氣轉化為生氣。

應飛揚感覺鬼嬰的掙扎越來越小,過了不知多久,鬼嬰身上的血痂裂開,慢慢剝落,恐怖的肉瘤已消失不見,露出嬰兒光潔白嫩的肌膚,除卻仍是帶著死灰之色,不像其他嬰兒那般白裡透紅,其他方面,論樣貌,已與尋常嬰兒無兩樣了。

應飛揚緩緩鬆開手,一聲嬰兒嘹喨的哭聲響起……

鬼嬰雖仍是鬼,但身上那天愁地慘的怨戾之氣全消,不再是窮凶極惡厲鬼了,反而鬼體之內,還摻雜著道家綿綿生機之力,竟是陰陽相調,生死相融,這冥冥難以捉摸的氣息,應飛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張潤寧和左飛櫻見大功告成,也是雙雙如脫力一般倒下,二人催動天師印之力已近乎力竭,若是鬼嬰再多抵擋片刻,現在情況怕就不同了。

這一戰,可謂凶險異常,稍有不慎就是從當場喪命,甚至靈魂都不得脫身,但應飛揚此時又犯了難,不知眼前嬰兒該如何處置。

若仍是那凶戾鬼嬰,應飛揚為求自保,出手必不遲疑,但此時嬰兒凶煞之氣已消,若再要斬草除根,讓他魂飛魄散,看著嬰兒那安詳的睡臉,應飛揚當真下不去手。

此時,聽聞到嘹喨的嬰兒啼哭聲,阿離幽幽醒轉,口中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

睜開眼,卻見嬰兒在應飛揚這敵人懷中,當即叫道:「你們!你們要對我的孩子做什麼,快將孩子還給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16 21:38
第297章 卷五 莫若相離(四)

「求求你們,諸位仙長!別傷我的孩子!!」阿離性轉後,見她的嬰孩毫無抵抗力的躺在地上,立時淒聲背呼,掙扎爬著向前欲救回孩子,但鬼獄束縛她的禁制隨之觸發,鬼氣化作無數鏈條,將她牢牢捆住,禁錮在鏡中方寸之地。

阿離依然拚命掙扎,哭著,喊叫著,但反抗越激烈,禁制威力也隨之加催,鏈條越縛越緊狠狠勒住她,還生出了倒刺,勾扯著阿離本就衰弱的魂體。縱然是鬼,但血脈相連的護犢天性仍未曾改變,令人動容。

然而應飛揚卻冷笑一聲,殺意騰騰道:「禍世邪胎,豈容輕放!今日我除了此凶!」說罷,應飛揚一劍向鬼嬰釘去!

迅疾一劍,毫不留情,眼看鬼嬰就要被一劍貫穿。

「不要!」兩聲呼喚同時傳來,一聲自是阿離,另一聲卻是——

張潤寧出現在應飛揚身側,單手緊緊抓住木劍,木劍無鋒,但劍上罡氣卻銳利至極,張潤寧手被割破,滴滴鮮血順著劍柄留下,滴在鬼嬰身上,劍就懸在頭頂,嬰兒卻不怕,也不再哭鬧,反而笑咯咯的伸手要抓著木劍玩。

張潤寧目光堅定的盯視應飛揚道;「鬼嬰邪氣已散,不會再為害,莫要趕盡殺絕!」

這正氣凜然的模樣,氣得應飛揚心中暗罵:「我不過就嚇唬那獄鬼一下逼問下情報,你跟著瞎摻和什麼,你像好人,我就像能隨意對嬰兒出手的惡人嗎?」

但此話當然不能明說,張潤寧充當了好人,應飛揚只得繼續做出惡人臉,眼神一凶,面上的疤痕更顯猙獰「放手,此鬼生下來便有鬼將之力,方才對付我們時,也不見他留手,可見天性本惡,現在你替他求情,方才我們若死在他手下,誰又替我們求情!」同時向張潤寧暗使眼色,希望他能體會自己用意。

偏生張潤寧也是個暴脾氣,加上對應飛揚本就有些過節,哪能體會他的暗示,怒道:「若無本天師的天師印,你也降不得他,如何處置當由本天師說的算,本天師說不許殺,今天誰也殺不了他!」

還好有左飛櫻在,左飛櫻自是知曉他用意,此時緩頰道:「張少天師且息怒,我等有話問這獄鬼,便看獄鬼應答態度,再定奪如何處置這嬰孩吧。」

阿離聽聞眼睛一亮,急切道:「仙長儘管問,只要莫傷我孩子,小女子知無不答。」

左飛櫻問道:「你是此地獄鬼,此地地形你自然熟悉,可知道門中人被關押在何處。」

阿離即刻答道:「此地共八處牢籠,分別在八方之位,道門的人便被分別關在這八處。」

「竟有八處之多?」應飛揚皺了皺眉,這鬼牢頗大,關押的越分散,想救援眾人就越不易,打草驚蛇幾乎是必然,隨即問道:「有一個姑娘,約莫十七八歲,相貌清麗,用得是把晶瑩的白劍,身著藍白雲紋道袍,你可知她現在哪個牢籠之中?」要將所有人都救出幾無可能,應飛揚雖有俠肝義膽,但難免私心,此時自是以先救出謝靈煙為主。

阿離身為此牢獄鬼,幾乎相當於與此牢一體,鬼獄之事瞞不過她耳目,此時輕輕閉眼使出感應之力,片刻後睜眼:「符合你描述的女子只有一個,她現在在西南方的牢中。」

接著,手一揮,一片鏡片浮起,鏡面上映照出一幅路觀圖,「這是此牢的地圖,我已將前往各牢房和出口的路徑標註出來了,憑藉此圖,你們可免去許多麻煩。」

左飛櫻又問道:「此牢中人皆中毒,你可知解藥在何處?」

阿離搖頭道:「小女子只能感應到此牢之內事物,解藥這種東西並未放在牢中,小女子無從得知。」

「此話當真?」應飛揚一揚眉,眉角傷痕如劍倒豎,倍添凶惡之相。

「自不敢欺瞞仙長。」阿離只覺自己回答不令他滿意,此時連連叩首道。

應飛揚又問了幾個問題,將能探出的情報都已探出,木劍一收,轉過身去「我該問的都問了,你想當好人就隨你當吧!」

心中卻是暗自腹誹,天師傳承千年,每朝每代都有天師降妖捉鬼的傳說流傳,傳聞中的天師都是嫉惡如仇的姜桂性子,張潤寧那滿臉虯髯的凶相也比他更適合當惡人,結果怎就反過來了。

張潤寧抱著鬼嬰,鑽入鏡內空間,阿離現在神魂虛耗極大,魂體不穩,而他又有天師印護身,自也不怕阿離在鏡中反水。

而阿離也全無此念,只盯著她的孩子,張潤寧遞來鬼嬰,她便一把抱住,因太心急用力猛了些,反而惹得鬼嬰哭起。

嬰兒一哭,阿離雖是鬼,但初做母親,此時也手忙腳亂,輕輕拍打著嬰兒,口中哼起了安眠小調。

血腥黑暗鏡界內,黑髮白衣的女子跪坐在地,全心全意的哄弄著懷中嬰孩,歌聲渺渺,空靈澄澈,女子嘴角掛著甜蜜笑意,灰白而毫無生氣的面容此時似是多了層螢光,誰能想到她片刻前還是個瘋狂而偏執的厲鬼。

淨人心脾的歌聲下,應飛揚都覺心中暗藏的煩躁被淨化一般,而嬰兒漸漸止住了啼聲,吮著手指頭安詳睡了。

阿離仍靜靜的看著孩子,好像看上百年都不會膩,為人為鬼,都皆遭背叛、遺棄的阿離,孤伶伶一個困鎖在茫茫空曠的鬼鏡中不知多少年,如今,終於有了不會舍她而去的依託,此後不知多少歲月的苦牢,有愛子相伴,定是再無孤單……

張潤寧憐惜的看著這母子,眼中閃過一絲歉疚,轉身欲離去。

卻聽「撲通」一聲,阿離已經再度跪倒,對張潤寧道:「小女子斗膽,懇求張天師帶走這孩子。」

「你說什麼?」張潤寧轉身,一愣道。

「小女子聽聞歷代天師都是神通廣大,便請天師施展神通,送這孩子轉世投胎。」

張潤寧鄭重道:「這孩子此時戾氣已消,此處又是鬼界內,施法讓他再度投胎也不是困難,但你可想清楚了?」

阿離抿抿唇,淺笑道:「鬼囚歲月,漫長無期,留小女子一個忍受便夠了,我的孩子還沒見過人間的藍天白雲,小女子豈能忍心因為自己的不捨,便讓他陪我一同困守在無盡黑暗中。」

「那你以後,又是孤單一個了。」

阿離伸出一根手指,愛憐的輕撫著嬰兒嫩臉,輕聲道:『這一刻,永記心頭,此後縱然孤寂,有此慰藉,也就……不算難捱了……」

張潤寧輕嘆一聲,最後到:「好!本天師就答應你!」

一聲允諾,張潤寧再化出天師印,這次天師印只化作尋常方印大小,少了泰山雄沉的壓迫之意,而多了幾分清聖祥和,張潤寧咬破指頭,用血塗抹印底,隨後一翻手,印在嬰兒腦門之上,嬰兒腦門頓時多了一個細長印字。好似畫上了天眼一般。

「左姑娘,勞煩再搭把手。」張潤寧真氣被封,無能催動法印之力,只得再向左飛櫻求助,左飛櫻笑了笑,撐傘飛入鏡界之內。

正欲施法,阿離突道:「等一下!」

張潤寧眉頭輕皺:「怎麼,你改主意了?」

「只是突然想到,我還沒給他取名字……」阿離看著孩子,雙目脈脈道:「小女子書讀得不多,不知可否少天師為他賜名。」

時人為子嗣起名,除卻找教書先生外,剩下最多的就是請通曉八字五行陰陽的道士賜名,張潤寧雖沒經歷過,但也見怪不怪,想了想道:「他的父親是賀長齡……」

「他不姓賀!」阿離冷冷打斷道,隨後自覺失禮,愧歉道:「天師勿怪,只是我這孩子不需要姓氏。」

張潤寧看過她的回憶,自也明白她心情,不以為忤的繼續道:「你閨名為『離』,這一生也應了這字,頗多分離之苦,既然不願此子步上你的舊途,就叫他『莫離』吧。

「莫離……莫離……」阿離痴痴唸著這名字,熟睡的小嬰兒此時吮手指吮得「啾啾」響,似是很滿意這個名字,阿離看著,不禁又笑起來,拍手道:「好,那便叫他『莫離』。」

「莫離乖,莫離乖,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有新的娘親,但阿娘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小莫離』!」

阿離拍了拍莫離的小屁股,雙手顫抖將莫離送上,眼淚止不住的留。

張潤寧和左飛櫻皆是又嘆一聲,同時施法,左飛櫻將真氣注入張潤寧體內,張潤寧一翻天師印,柔和白光投印在虛空之中,照出了一扇光潔的門扉。

而術力催引下,小莫離輕輕漂浮而起,緩緩向門扉移動。

可看著小莫離距離門扉越來越近,門扉卻是遲遲未開,反是張潤寧和左飛櫻額上浮起虛汗,他二人方才使用天師印淨化莫離身上戾氣,消耗已經過多,此時又幫莫離投胎轉生,漸漸有力不從心之感,眼看門扉非但不開,而且還扭曲虛化,就要功虧一簣之際。

突然,張潤寧感覺背後又有一道生機勃勃的道門之氣傳來,回首一看,不由疑道:「你也來幫忙?」

「難不成真要一直我當白臉,你當紅臉?」應飛揚沒好氣道,「注意來,門開了!」

應飛揚一掌贊力,「吱——啦——」一聲,光門開啟,光門後五彩斑斕,正是世間繁華。

阿離仰著頭痴痴看著小莫離,既不忍再看下去,又捨不得將視線移開,終於,小莫離一點點沒入光門中,消失在她視線中……

莫離莫離,莫若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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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扉閉合,天師印重回張潤寧手中,而阿離也失去力量般,軟軟垂倒坐下。

「多謝天師,多謝諸位。」阿離回覆力氣,又跪謝道。

張潤寧板起面孔,端出天師氣派,一印打在阿離天靈,道:「你與此牢獄氣機相連,我無能助你脫困,你今後騙些惡鬼代替你也就罷了,但若敢傷無辜之人,這印力便將爆發,讓你做鬼也做不成!」

「小女子不敢!」阿離鄭重道。

張潤寧點了點頭,「記住你今日之話,食言的代價,你經受不起!」說罷,殘破的天師服一甩,轉身離去。

左飛櫻將阿離扶起,道:「阿離姑娘,我方才觀察過,此處牢籠聚凶引煞,所以困鎖的都是戾氣衝天惡鬼,你若能放下仇怨、洗淨戾氣,或許可以脫身。」

「道理我明白,但有些仇怨,不是想放便能放,唯有用血方能洗,活埋我的姨娘和胡管家,在我化作厲鬼後,已被我索命而死,但是……但是他還活著,而拜入仙家門下,我區區孤魂野鬼,連去尋他報仇都做不到。」阿離說著,面上又泛起悲憤之色。

雖未提名,但左飛櫻自也知曉她說的就是造成一切悲劇的源頭,秀美一挑,精緻婉約的面容獻出冷冷殺氣:「白鶴觀、賀長齡是嗎?負心薄倖,冷血無情,這等人也配修仙,若他出現在我面前,左飛櫻誓要替天下女子除此禍害!」左飛櫻紅傘一收,離身而去。

看著二人一個比一個走得有氣勢,應飛揚也想留句話再走,但「唉,好話壞話都被你們說完了,我說什麼?」

應飛揚抓了抓頭髮,突然想到似得道:「對了,方才拿劍嚇唬你兒子時,他不但不怕,還想夠著我的劍玩,還沒出生呢,就這麼有品味,若來世再能見到他,那我就——」

「——教他玩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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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卷五 天地囚徒

「諸位仙長,阿離還有一事相告……」待三人將離之時,阿離突得又開口道:「其實這鬼獄還有一處地方需要注意。」

「哦?什麼地方?」應飛揚問道。

阿離道:「鬼獄正中還有一個房間,房間狹小只方寸之地,我卻不知它是做什麼的,我曾多次以神念探視那裡,可那地方好似完全與鬼獄隔絕一般,自有一股玄異力量抵禦我的探視,即便我身為獄鬼也探不出任何端倪。我不知仙長所要的解藥在不在哪,但內中應該另有乾坤,雖然我覺得風險極大,但或許可以去那碰碰運氣。」

「竟還有此事,你方才為什麼不說?」應飛揚挑挑眉道。

「方才仙長沒問,小女子自然就沒多言。」阿離淡淡道。

「真是這樣?」應飛揚眼睛眯成條線。

「仙長何必非盤根究底,在鬼牢呆得久了,就算小女子過往再蠢,也總能學著多幾個心眼,不是嗎?」阿離微微笑著回應道。

「哈哈,倒也沒錯。」應飛揚輕笑一聲,揮手告別,阿離沒有全部吐實,自然是因為先前還未能全然信任他們,未防他們出爾反爾殺害小莫離,想將關鍵信息留下當作底牌,但此時,三人聯手助小莫離轉生,這份恩情,自然換得阿離再無隱瞞。

三人離去後,地上殘碎的鏡片一片片漂浮而起,碎片後,阿離朝著三人叩首再拜,身影卻被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的鏡片遮在後面,黑洞被鏡子封住,之後漸漸縮小重新變回一個普通銅鏡懸掛樑上,連銅鏡的光彩都黯淡許多,這次阿離鬼氣損耗大量鬼氣,短期內是難以恢復,連再化形都難。

「這次倒多虧了張少天師施恩於獄鬼,才換得這一情報,我還以為歷代天師都是誅鬼務盡、殺伐果斷的呢,原來也有例外,張少天師宅心仁厚,倒是更有人情味呢。」左飛櫻誇讚道。

張潤寧經不住誇獎,擺擺手道:「也沒什麼,只是心懷愧疚罷了……」

聽聞愧疚二字,左飛櫻面色一變,狐疑道:「哦?不知少天師在愧疚什麼?」

應飛揚也突然想到般:「嗯?愧疚?我就說,少天師你長得這麼凶怎麼突得會發善心,耗費大量真氣為鬼嬰轉生,該不會,那孩子就是你的種吧!」

張潤寧氣得差點跳起:「姓應的!你腦子有問題啊!他姓賀,我姓張,那賀長齡面容在鏡子中你們也都見過,事情清清楚楚,跟我有何關係!」

「那就是你家親戚了,你們這些世家子,家大業大,人多親戚多,然後仗著你天師張家作威作福,毀人姑娘清白,不然你跟著愧疚什麼?」應飛揚胡攪蠻纏道,對他來說,張著惡人臉的張潤寧,不做些惡事怎對得起那張臉。

「那賀長齡本就一窮書生,怎麼就仗著我張家欺人了!」張潤寧氣惱道,但隨即面上露出一絲黯然「不過白鶴觀,過往卻是是我天師道分支,我天師道收徒不嚴,讓這等敗類混入,卻是本天師的失職……」

左飛櫻勸慰道:「白鶴觀雖曾是天師道分支,但如今天師道對它的控制已是名存實亡,少天師又何必將錯攬到自己頭上……」

張潤寧打斷,斬釘截鐵道:「過往是天師道的,那如今是!未來也是!功過對錯,皆有本天師的責任,若本天師自己都不再當白鶴觀為天師道的一支,那天下間,還會有誰記得?」

看著張潤寧挺直的身子,應飛揚突然覺得一股悲涼,想起了徐未央對他的評價,千年榮光成了最沉重的擔子壓在他的肩頭,撐不起來,就將被壓得粉身碎骨。

哪知張潤寧又加了一句,「況且我對我妻兒,也與賀長齡對阿離姑娘差不多,看到阿離姑娘的故事就不禁想起了自己,心中也是愧疚。」

「你拋棄了你妻兒?」左飛櫻瞬間變臉,眉眼一凜問道。

然而男女之間關注點完全不同,應飛揚則是問道:「先等等,你已經有妻子孩子了?少天師今年貴庚?」

「十八有餘?怎麼了?」張潤寧道。

「先前多有失敬,請受應飛揚一拜!」應飛揚雙手抱拳,納頭便拜。

十八歲結婚生子對尋常人來說不算早,修者壽命比尋常人長,所以就算尋得道侶結婚,也都是在道基穩定後,一般三十歲之前結婚都是早的了,像十八歲就結婚就結婚生子的,估計也只最重血脈傳承的天師府,至於應飛揚,牽個手都能興奮半天,現在還又被甩的貨色,在張潤寧面前頓感自己就像無知孩童,自慚形愧。

張潤寧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而是嘆了一聲,回答左飛櫻道:「本天師十六歲與髮妻成親,至今兩年有餘,期間超過一年半都是在閉關,不見任何人,其餘時間亦多在修煉,兩年來與她說過的話不超百句,相處時間更是寥寥無幾,如今她懷胎將產,我卻是離了她們,遠上洛陽參加佛道大會,想來在她心中,本天師與賀長齡也無甚區別吧……」

「妻子有孕將生,你還外出爭名,與賀長齡比確實也沒差。若說差別,阿離至少可以不抱持希望的徹底死心,至於你的妻子……」左飛櫻冷冷瞥了他一眼,道:「算了,時間有限,現在還是先設法救出他人,離開此地吧,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救人……」

受困人數眾多,又個個功力受制昏睡不醒,若是要一個個救出,帶著一大票毫無功力的人逃出,想不被察覺幾乎不可能,除非只救相關的少數幾人,或者,找到解藥。

「我要先去救師姐,再論其他,你們隨意。」應飛揚道,他是俠客,但非是聖人,做不到一視平等,他會奮不顧身的救助其他人,但這是在確保謝靈煙脫險後。

張潤寧則露出難色,天師道全軍覆沒,牢獄中關押的最多的就是天師道的人,任哪一個他也不願舍下,所以道:「那我去牢獄中心,阿離姑娘說的那地方碰碰運氣,或許解藥就在那裡。」

左飛櫻道:「但更有可能的是,那裡是另一處險地,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前往那裡太冒險了。」

「險地算不上,不過挺髒挺臭的就是了,更沒什麼解藥,還是聽她的,別去的好。」一道陌生聲音突兀的插入談話之中,三人頓感心頭一凜,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倒豎!

應飛揚也不回頭,抽劍而起,劍光瞬動,數道劍氣直向聲源處而去,然而,『叮叮』幾聲金鐵交擊聲,應飛揚的劍氣悉數被潰散。此時才見,刑室之內不知何時坐了一人。

這人身上沉重帶著鐐銬,一副囚人打扮,更不知是多少年沒洗過澡,油膩的頭髮被泥灰粘成一縷一縷的,面上身上更是不知多少陳年老泥,以至於看不清他本來面目,要搓的話,大概能搓出蛇般粗細大小的泥條,但前提是,要有人能忍受他身上熏人欲倒的酸臭味為他搓灰。

那人此時正在拿著煉魂使留下的刑具,一柄寒光閃閃的錐子來給自己指甲縫剔灰,他身上毫無真氣流動,任誰見了,都會當他只是一個被遺忘在牢獄多年,髒得不能再髒的囚徒,但方才,他正是用著那錐子,輕描淡寫的擋下了應飛揚的銳利劍氣。

「噌」錐子從中斷為兩段,墜落在地,那人也挑挑眉,似乎頗為意外,讚道「好劍氣,小小年紀造詣非凡,嗯?『不堪提』的氣息,你是劍冠傳人?」

應飛揚所出的只是凌霄劍宗的尋常一招,但那人卻直接道破應飛揚傳承,沒任何好懷疑的,眼前之人,最是深藏不露的頂尖高手,應飛揚弓步距身,劍意層層拔高,蓄勢待發,口中問道:「閣下是何人,來這做什麼?」

那人毫不在意的擺擺手道:「放輕鬆,我沒有惡意,只是區區一介囚徒,來這裡看看我未曾謀面的老鄰居。」

「老鄰居?」

「沒錯,就是那丫頭了……」那人指了指樑上的鏡子道,「這些年這丫頭隔三岔五的就想用神識窺視我的囚室,但我那狗窩沒拾掇利落,又髒又臭哪好意思見人,所以就把她的神識擋在外了,嗯,說起來不管是人是鬼,到了這牢獄中都長久不得,不是死了,就是魂識消散了,能在這裡呆十年以上的,也只我和這丫頭二個了,我方才感覺到整個牢獄的鬼魂大多都被吸到了這裡,不知我這老鄰居又在做什麼,便來看看究竟。」

左飛櫻反應過來,驚呼道:「你便是阿離姑娘所說的,那神秘房間的主人!」

「什麼神秘房間,就是我的牢籠罷了,我一個囚徒更也算不上主人。」那人晃晃手上鎖鏈示意道。那人手上腳上都有鏈條加身,束得緊緊的,但這反讓人更為忌憚,身上皆是鏈條,竟還能無聲無息的靠近三人,那這人的修為到底到了何種地步。

應飛揚冷眼道:「何必故弄玄虛,以閣下本事,天下都能任意行之,哪個牢籠困得住你。」

「那是你本事還不夠大,才會這麼認為,你若本事大了,就會覺得天地小了,這天地便一個脫不出的牢籠。」那人淡淡道,隨後手一揚,阿離所在的銅鏡竟自行飛到他手中,銅鏡發出光華,不停震顫,似是在畏懼的掙扎。

那人輕喝道:「別鬧!」,像是在訓斥不聽話的孩子,一聲言出法隨,不止鏡子,連應飛揚三人也不由停住了,隨後那人虛抹鏡面,鏡中流光溢彩,將方才發生的戰鬥在鏡中映照而出,那人看完後,舒口氣道:「我還當出了什麼岔子呢,原來是老鄰居得子之喜,我倒是沒準備什麼禮物,嗯,這樣吧,明日再補上你一份大禮。」說著,手一揚,將鏡子放回樑上。

接著起身道:「既然無事,我也該回去了,我那囚室,真沒什麼好看的,沒必要在我那裡浪費時間,解藥,還是去他處尋吧。莫要打擾我休息。」話音方落,便瞬間閃逝到應飛揚身後,沒人看清他的身法,但那身法卻並不讓人覺得迅捷,而好像是他本來就該在那裡一般。

應飛揚本滿懷戒備蓄勢待發,此時就如繃緊弓弦的弓突然失去目標,渾身力氣擊倒空處一般,難受的幾欲嘔出。一招不出,就落入下風,應飛揚心中大駭,「天下竟還有此等高手!」

左飛櫻亦是心驚,但見那人並無惡意,便硬著頭皮回身,笑盈盈道:「前輩,且留步,既然天地對您不過一間牢籠,那何必拘泥於一室,不如與我們一起脫出,換間更舒適的牢籠。」

那人哈哈笑道:「小丫頭倒會牽人下水,在這裡餓了有人送飯,困了倒頭就能睡,其他地方又有什麼好?」

「至少……至少……,能讓前輩洗一次澡吧……除除臭味吧」左飛櫻皺著鼻子,脫口而出道,雖然好像這麼說有些失禮,但,對素來好潔的姑娘家來說,眼前這人真是……太臭了。

好潔惡髒是人之天性,古往今來不畏髒臭與邋遢骯髒之人結交的,或許真有極少數是真豪傑,但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不是故作豪爽,就是另有所圖,左飛櫻這種直言不諱,反而是最不加掩飾的赤誠。

那人聞言竟是笑道:「不錯,你若真不避髒臭的上來拉住我,我反倒看不起你,道門雙秀的徒弟,果然一個比一個有趣。」

左飛櫻亦是愣住,應飛揚的身份被叫破也就罷了,可她一招未出,竟也被認出身份,實在是匪夷所思,這一愣之間,那人便已走開了,邊走邊擺擺手告別道:「小丫頭,別費唇舌了,現在還不是我脫出的時機,而我要出去時,也不止是脫出此牢,更要——脫出這方天地!」

突然停了停,道:「對了,看在你們其中一人的份上,提醒你們一句,不要理會其他人了,若要逃走,現在就抓緊,晚了,麻煩也就來了。」說罷,帶著咣噹噹的鎖鏈聲轉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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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卷五 地獄魍魎

聽聞那人提醒,應飛揚三人面色一變。聽他話意,似是有人將要來,雖然那人的話不知是否屬實,但應飛揚卻感覺,對方完全沒騙他們的必要。

隨即行動起來,步出刑室,刑室週遭已無鬼物,不必擔心再受鬼魂襲擊,應飛揚便走便道:「看來事情有變,我們分頭行動,左姑娘你護少天師先設法逃離,我找機會救師姐和其他人。」

「你一人留下?風險太大。」左飛櫻權衡道。

應飛揚道:「你們兩個一個真氣受制,一個虛耗過多,留下來也只是拖累我,至於我,本就不能離開,莫忘了,我的肉身還留在牢中呢。」

左飛櫻想了想,道:「也好,若我們在外尋得瞭解藥,再回來接應你。」

三人已近阿離所畫出的出口處,張潤寧面色突然變得慘白,道:「看來真的想走也難了,一股極強的鬼氣正在接近。」

應飛揚和左飛櫻亦同生感應,「躲起來!」左飛櫻當即立斷,為三人施展了障眼術法,一道屏氣凝神躲在一旁。

卻聞一聲門戶開啟聲,牢門打開,隨後腳步由遠及近,腳步踩在陰暗的走廊,發出空洞的回聲,一聲一聲,壓迫三人心靈,隨後一道雄沉聲音傳來:「十三年了,每一年都是如此,每到鬼門開的時後,你就會來鬼獄看他,朕一直好奇,你要朕替你關押的究竟是何人?」

「鬼王亦是如此,十三年了,每一年都會問我這個問題,那我的回答亦不變,他,自然是不能現世之人了。」

聽聞說話聲音,應飛揚心中又是一驚,一身濃郁陰森鬼氣,又能在幽冥鬼城中稱孤道寡的,應是只有陰魍魎一人,但更讓他驚異的是,來人竟不知一個。

還有一個人在陰魍魎身邊,卻沒流量出任何氣息,若非此時與陰魍魎對談,怕是應飛揚根本無法注意到他的存在。比起陰魍魎那種肆無忌憚的彰顯強大,這種隱華內斂同樣令人戒備。

又聞陰魍魎冷笑著道:「只有死人,才不會現世,晏道主,與其大費周章的關押他,不如朕代勞,將他處置了如何?」

「呵呵,這些年來在我不知曉的情況下,鬼王也沒少偷偷探望過他,各種魂術都多用上了依然探不出他的身份,鬼王就對我晏世元這般不放心,連一點秘密都不讓我留下嗎?」

「六道惡滅,人間道道主,晏世元!」待聽聞那聲音自暴名號,應飛揚恍然覺醒另一人身份。而與此同時,腳步聲也走到了身邊,現出了來者身形,陰魍魎依然一身百鬼皇袍,鬼氣森森,令人不寒而慄,而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一個中年男子,男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溫文中頗見貴氣,便像朝中大員一般,但跟著身穿皇袍的陰魍魎,氣勢便低了一頭,可這不顯山不露水的樣子,反而令人更難捉摸。如沒認錯,此人就是人間道道主晏世元。

六道惡滅中,修羅道最好戰,地獄道最陰狠,畜生道最瘋狂,餓鬼道最可怕,但屬人間道令人最防不勝防,他們是六道的耳目,也是最致命的匕首。人間道眾隱於市井朝野,三教百家,諸行諸業都有他們的身影,平時隱匿不出,一出手則一鳴驚人,。

操刀的屠夫,賣花的姑娘,嬉鬧的小孩,佝僂著身子的老嫗,甚至三教中與你一同長大的同門,教導你十幾年技藝的長老,都有可能是人間道的道眾。每次與六道開戰,都會有一些派門的重要人物臨陣反戈,通過刺殺同門重要人物,出賣機密情報等方式宣告自己人間道道眾的身份。

而對晏世元,應飛揚所知不多,但也知曉他比陰魍魎這老妖怪晚上一輩,隋末之戰時他還未出生,知道武後時期帝凌天統合六道再戰三教,他才作為新任人間道道主嶄露頭角,但隨著帝凌天的戰敗身死,他又不知所蹤,但作為三教通緝的要犯,他能活得好好的而不被任何人察覺,就可看出他的能耐。

「這座鬼獄,是朕十三年前受你指點,並由你督造建立的,也虧得這鬼獄鎖住煞氣,幽冥鬼城才不會被鬼界地府察覺,才有機會逐漸壯大,說起來,朕本應該感謝你的無私幫助。」

晏世元輕笑道:「鬼王說笑了,世元自然不可能無私心,忉利天毀滅,難以重建,六道惡滅需要一個新的據點作為最後退路,幽冥鬼城地處鬼界,三教難以到達,進可出其不意,退可固守一方,正是最合適的所在。指點陛下,督造興建鬼獄,也是為我人間道乃至整個六道惡滅著想。」

「是嗎?可我現在怎麼越來越覺得,你是專門為了關住那個人才督造此牢獄的?」陰魍魎淡淡道,試探之意昭然若揭。。

晏世元語氣中露出沒有流露出一絲不滿,道:「鬼王陛下,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世元不能取得您的信任,那明日之會,你要世元如何支持您?」

「哈哈哈,世元多心了,朕豈會信不過你,快些去吧。你知曉的,這次本王出城迎接你和修羅道道主,接待宴會只進行一半,就離席與你來此鬼獄,時間久了,修羅道的那小子定會起疑心。」

「哈,無妨,對付修羅道的那些鬥雞,只要讓陛下的手下鬼奴與他們切磋,他們眼睛一紅就不會在意其他了,我看陛下手下的那名鬼十一就不錯,頗有高手風範。不知是那蒐羅到的?」

「哈哈哈,一個未聽說過的後生晚輩而已,今日卻不知天高地厚的獨闖鬼城,想要從朕這裡救出道門那些雜毛,結果自然被朕拿下了,朕見他本事不差,當場鎖了他的魂識,煉成鬼奴,賞賜他為朕所用,做個聽話的奴才。」陰魍魎驕狂道。

鬼十一便是紀鳳鳴,左飛櫻雖猜出幾分前因後果,但此時聽陰魍魎親口說出,仍不禁心一提,輕吸了一口氣。

但這一聲,如高手耳中,卻是不啻雷霆,陰魍魎身上煞氣一凝,喝道,「是誰!」

說話間,一掌回身擊出,陰風呼號,鬼氣森森,一道黑色氣形鬼手拍出,直擊應飛揚三人藏身之處。

此掌來勢雄渾,應飛揚三人不敢硬接,匆忙閃避,障眼法隨之消失,三人露出形貌。

「原來又混進了兩隻道門的小老鼠。」陰魍魎面色陰暗,猩紅目光掃視著應飛揚和左飛櫻,既不關心他們來厲,也不探問他們身份,如看待砧板上的魚肉一般,混不把二人當回事。

隨後又陰森森對張潤寧道:「張家的小兒,這就不告而別的走了,可是嫌朕招待不周?朕現在正擺宴招待貴賓,你可要一同列席,再商談下我們合作開啟青城山天師洞寶藏的事宜?」

張潤寧怒斥道:「少廢物,身為天師,豈能自甘墮落,與邪鬼同流河污?」

陰魍魎不快的一哼,「哼,那你便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這次便先斷了你的手腳,看你如何逃?」

晏世元作勢欲上前,「鬼王陛下,咱們一起將他們拿下!」

陰魍魎手一攔,不屑的看著三人,對晏世元道:「區區三個小輩,何需咱們同時出手,你先去看你要看的人,朕在此等著無聊,也正好打發一下時間!」

晏世元道:「那也好,便不打擾陛下雅興了!」說罷,轉身離去。

而陰魍魎則睥睨三人,帶著貓玩弄老鼠的殘忍目光審視著他們,似是要挑選先從誰下手。

應飛揚化出木劍,冷視陰魍魎,同時對左飛櫻張潤寧二人道:「我來拖住他,你們先走!」他知曉二人此時皆無作戰的能力,決意斷後。張潤寧和左飛櫻還在躊躇,不忍離去,

「放心,我自有脫身之策!」應飛揚道,二人聞言,當即下了決斷轉身欲走。

卻聽陰魍魎叫道「脫身?朕不准,誰走得了?」這一聲用出了他閻羅天子功裡的「閻羅判命」的法門,此法一出,先聲奪人,便如閻羅天子諭令,定人生死,定力稍弱者,聽聞此聲就已魂飛喪膽,不戰自潰。

鬼音入耳,三人亦是心馳意蕩,此時陰魍魎手一虛爪,陰氣化形,一股無形吸力自他手中而出,捲起一陣陰風渦流,左飛櫻和張潤寧真力不濟,腳步虛浮,就要被抓起。

卻見應飛揚身形瞬動,劍若驚電,一劍遞出直刺陰魍魎。

換做他人,可能已被陰魍魎的閻羅判命震懾住了,但應飛揚卻不同,他近日所戰的天女凌心、陸天嵐,師我誰,無一不是當世高手,陰魍魎雖遠強於他,卻也無法讓他畏懼。

應飛揚此時所使一字驚電劍,借助陰魍魎的吸力,劍速更快三分,雷電一般直逼陰魍魎面門。

陰魍魎見劍光銳利,閃過一絲訝異,翻手提元,打出一招「十八地獄」,頓時招起陰邪,式動幽冥,灌頂一掌劈落,地湧陰森鬼氣,好似要一掌把應飛揚打入無間。

應飛揚只覺死氣瀰漫,內息一滯,眼看天靈將被砸爛,卻見應飛揚催動全身木靈之氣,若龍騰躍空,翻身而起,避開這一擊,隨後木劍劍氣化作數條青龍,張牙舞爪向陰魍魎咬去。蒼老屬東方青木,生生不息,應飛揚此時是木靈之身,屬性相合下運使蒼龍轉生劍更添劍威,代表無盡生機的蒼龍對上陰魍魎死氣沉沉,斷絕生機之招,正合以生破死之妙。

此招破得巧妙,縱然陰魍魎也只能先舍了其餘人,全力對付應飛揚。右手再出一招『永墜輪迴』,輪迴氣勁化作層層氣圓,任你如何生生不息,終是難脫輪迴掌控,功力懸殊下,呼嘯的蒼龍隨即被化消卷散。

層層死氣化作氣圓,再度籠罩應飛揚四周,應飛揚就像被一個死亡之繭包裹住,上下左右再無一絲生機。

「哼!死吧!」陰魍魎目露殘忍之色,右手一攥緊,死亡氣圓猛縮,似乎下一瞬,就要看到應飛揚被擠成肉泥。

忽而,一聲清越鳳鳴,地牢溫度陡升,氣圓裂開細縫,明亮焰火從縫中滲出,陰魍魎神色微變,下一瞬,氣圓炸裂,一道火紅身影背生雙翼,如鳳凰破卵而出,雙翼一抖,化作火間傾瀉而下。

鳳凰將死,涅槃重生,當死氣籠罩四周,生機不留時,應飛揚果斷變招,使出朱雀振翼劍,青龍轉生劍是生生不息之間,朱雀振翼劍就是死極反生之劍,週遭死氣越重,越是能催生涅槃之勢。

本以為一招就能輕易擒下應飛揚,但應飛揚的劍法精妙,使用得宜,普通的招式都有超乎常人的威力,陰魍魎不禁面色一沉,鬼氣盪開火雨之劍,同時逼退應飛揚,口中道:「倒也有兩下子,不過在朕面前,你也只最後一招機會了!陰魍魎一拂袖,陰鬼號嘯,無盡邪力透體而出。

但面對這等邪能,應飛揚卻不耐道:「莫再裝腔作勢了!不過區區一城之主,便一口一個朕,煩是不煩,藏身鬼界不敢出,天下有這麼見不得光的皇帝嗎?」應飛揚見過不少高手,但像陰魍魎這般稱孤道寡的還是頭一個

,見他自大模樣,不禁譏諷道。

應飛揚這一語,卻是正好戳到陰魍魎痛處,陰魍魎怒氣勃發,身遭鬼氣隨之翻湧道:「小子好大膽,今日便讓你知曉,對朕無禮的代價,天下沒人承受的起!」

「天下?井底之蛙,識得天下麼?莫說天下,便在這牢中,便有一人能穩勝於你!你的怒火,又算得了什麼?」應飛揚譏嘲道,他心中所指便是那自稱囚徒之骯髒男子,他與那人接觸不多,但也覺得那人深不可測,雖只展露冰山一角的實力,只觀其氣度,便知猶在這自大的陰魍魎之上。

「你說的是誰?」陰魍魎面色一變,狠狠道。

但卻聞應飛揚笑道:「自然是我了,你說只剩最後一招機會,那我就在這最後一招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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