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95
bpd 發表於 2020-11-29 01:00
青陽 第九十七章 激流

  墨色巨舟懸停在乘常道派之外,道派內的弟子都是好奇而警惕的看著上方。

  因為乘常道派僻處孤域,往日基本上沒什麼人會到這裡來,就算往來一些他派修士,也是乘遁光而至,不會像今天這副陣仗。

  看著飛舟下方刻著的玄渾蟬翼紋,感受著道派內部以往更為沉悶嚴肅的氣氛,他們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張御負袖站在飛舟之中,等待著做出乘常道派最後的決定。

  飛舟內部的刻漏不斷移動,代表著時間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萬明道人和曹方定站在,都是默不作聲。

  就在刻漏即將來到限定好的時間之中時,便見乘常道派那位於最高處的大台之中有數道遁光飛起,並向著飛舟方向飛了過來。

  萬明道人看了一眼,道:「玄正,看來他們已是做出決定了。」

  張御微微點頭,他起意識溝通玉臣,飛舟艙門向一側旋開。

  片刻之後,在一陣清霧噴灑之後,薛道人和另一名留著美鬚的灰衣修士走了進來,他們身後還各自一名弟子,手中捧著用綢布蓋著的玉匣。

  幾人沿著艙道來到主艙之中,薛道人先是上來一禮,並道:「玄正,這位是我乘常道派的司武彰司長老。」

  司武彰這時上來一個躬身,態度很是謙卑,道:「長老之稱不過是域外戲言,在玄正面前實不敢如此稱呼。」

  張御點首回禮,道:「看來兩位已是做出決定了。」

  司武彰恭聲道:「我派房派主以為,派中弟子本就是玄府修士,不過當年為避爭鬥,又不願被兩府拿捏,這才來到這片荒原之上,如今玄正既欲恢復舊有格局,我乘常道派自當歸附。」

  說出這番話後,他心下也是暗嘆。

  不是他們不想保留道派,可問題是打起來他們不但什麼得不到,反而還會損失過多,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那還不如投降算了。

  而且說起來,房派主這位派內實力最強的人一直在那裡嚷著投降,他們還能怎麼辦?

  張御道:「未知貴派派主如今何在?」

  司武彰有些尷尬,道:「派主他因為修煉之故,心智受了些損傷,說話做事太過跳脫,故是我們不好帶他來見玄正。」

  張御之前對這事也是略有耳聞,不過他倒是能理解,渾章修士有時候由於和大混沌接觸過多,難免會對自身造成一些影響。

  似這個只是心智產生了一些變化,那已然算是好的了,更多的是自身變成了一個混沌怪物,那就徹底失去自我了。

  司武彰這時將身後弟子手中托著的玉匣拿過,遞上來道:「這是我乘常道派的章印、秘法還有弟子名冊,請玄正過目。」

  張御目光落去,去了匣蓋,將裡面的冊子和玉簡憑空取出,大致翻看了一遍下來,他心中已是有數。

  微作沉思後,他行至案台旁,提筆擬了一封書信,再是蓋上了自己的印信,隨後回過身,對萬明和曹方定二人言道:「乘常道派弟子不少,歸入玄府之前,我需查驗此輩是否為魘魔所侵染,我需請惲塵道友過來一行,你們二位誰願意替我走一回?」

  曹方定這時主動站出來,拱手道:「玄正若是信得過我,我願意代玄正一行。」

  張御看他一眼,把書信遞來,道:「那就勞煩曹道友了。」

  曹方定起雙手把書信接了過來,對著張御再是一禮,再對眾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主艙,隨後快步出了飛舟,便駕馭遁光縱空而去。

  張御此時看向薛、司二人,道:「我有一事需向兩位道友求證。」

  司武彰忙道:「玄正請說。」

  張御道:「貴派與洪山、彌光兩派可有牽連否?」

  司武彰與薛道人看了一眼,如實言道:「玄正,我們這裡離開青陽較遠,幾乎招募不到弟子,故是與這兩派一直有所往來,每隔三五年,這兩派就會給我等送來不少門人弟子,而作為交換,我們則把一些從域外通道交流得來的章印教授給他們。」

  張御對此倒是有些興趣,道:「通道之外,可是另一處上洲麼?」

  司武彰言道:「實則與我們建立聯繫並交換章印的只是幾個修士,只是他們似是並不願意他人插手此事,所以從來不曾說出自己來歷。」

  薛道人言道:「由於道路危險,又相隔較遠,既然他們不願多言,我們也不想去多事。」

  張御心下一轉念,現在界隙那裡正在試著找尋線索,不過此刻還沒有結果,但是條通路卻是明確存在的,等到諸事安畢,倒是可以派人尋訪一番。

  司武彰這時抬手一禮,道:「玄正與幾位道友既然到此,不如到我道派之中一坐?也好讓我輩盡一下地主之誼。」

  張御略略一思,點頭道:「也可。」

  他在荒原之上泊下飛舟,隨後便跟隨兩人進入了山嶺之中,一直來到正殿之內,卻見一個眼中漆黑一片的少年人在這裡蹦跳歡呼著。

  司武彰咳了一聲,道:「派主,張玄正來了。」又對張御言道:「玄正,這是敝派房派主。」

  那少年人停下動作,好奇走了上來,看著張御道:「你就是張玄正麼?」

  張御點頭道:「是我。」

  少年人認真看了他幾眼,道:「你很厲害!」

  薛道人和司武彰都是有些驚訝,自家派主腦袋雖然有些問題,可是關於修道上的事,卻是一點也不含糊,平常就算他們兩個聯手都不是這位派主的對手。

  這位若是說一個人厲害,那就是說自己也沒把握贏過,此刻他們心中倒是有些慶幸自己做出的決斷了。

  張御看著這個少年人,道:「我聽薛道友和司道友說,歸附玄府是房派主做出的決定,房派主是個大智之人。」

  少年人得意的一挺胸膛,道:「是吧?我說他們笨他們還不承認。」

  薛道人和司武彰一時相顧無言。

  張御在殿上與這位房派主聊了兩句,便在薛、司二人安排之下去了客苑落腳。

  而青陽上洲之內,惲塵收到張御書信之後,當即乘飛舟往域外而來,僅用六日時間便來到了乘常道派,隨後便以手中澄心寶鏡把將有人檢視了一遍,所幸乘常道派所然僻處域外,可舉派上下並無一人沾染魘魔。

  張御見此,又與惲塵商量了一下,認為此刻時機已是成熟,便以玄府名義讓薛道人、司武彰往其他域外道派送去勸書,要求各派與乘常道派一般,交出章印,解散道派,重新歸附於玄府之下。

  與此同時,方台道派駐地附近,十二艘晶玉飛舟駕臨了到了此地上空。

  方領軍站在飛舟主艙之內,他未曾披甲,淡黃色的眼珠凝視著下方白茫茫的一片大地,這片地界明顯是受玄兵肆虐過的,幾乎所有東西都被夷平了,唯有原來方台道派的駐地那裡還余一座孤零零的土丘存在。

  他一握拳,身上晶玉甲從眉心溢出,瞬間將全身上下都是籠罩在內,霎時變作一個晶玉巨人,他幾步來到已然打開艙門後,而後從空躍下,並重重落在地上。

  伴隨他一起落下的,還有上百名軍卒,這些人一旦地面之上,便分散開來搜尋四周。

  過了許久,從副走了過來,抱拳道:「領軍,我們已經檢查過了,摧毀營地的玄兵應該是兩府所造,再沒有活著的人,方台道派那裡的人都已經撤走了。」

  方領軍冷言道:「知道了。」

  從副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再多說什麼,這時遠處又是一聲喚,從副走了過去,過了片刻轉回來,道:「領軍,姚護軍的屍身找到了。」

  方領軍一聽,當即邁步過去,很快便見到了那斷成三段又被擺在一起的屍身,那切口光滑無比,沒有半點鮮血滲出,且屍體沒有任何掙扎跡象,說明這位是在一瞬間被人殺死的。

  他眼瞳不禁一陣收縮,他們身上所披的晶玉外甲雖然不同,但也相差不大,出手之人能這般輕易斬殺姚護軍,那也意味著能殺了他。

  半晌之後,他抬起頭看了看四周,他感覺域外情況一定是有了什麼異常變化,憑藉自己的力量已經難以處理了,便對著從副言道:「立刻把這件事向州中傳報。」

  從副立刻應下,隨後匆匆下去安排。

  方領軍一行人在這裡等有十餘日,便見一艘碩大的銀色飛舟自西空飛來,飛舟的腹部是兩朵巨大的霜花,而左面那朵霜花的顏色稍稍偏重一些。

  方領軍神色一凜,當即傳命下去,未有多久,所有軍卒都是出了營地,並站在下方等候。

  待那巨舟落下,艙門旋開,先自裡出來一列晶玉巨人衛隊,而後一個身著蒼白色外甲的巨人站在了艙門口。

  方領軍趕忙上前一步,躬一揖,道:「拜見左輔國!」

  那身著蒼白外甲的巨人看他一眼,道:「方領軍免禮。」他的聲音清晰有力,但聽起來年紀不大。

  方領軍沉聲道:「謝左輔國!」

  霜洲的根基是原來的密州和獨州,統兩州軍政權柄之人稱之為正國。而正國之下又設左右輔國,平時各理一州,皆是未來霜洲權柄的後繼之人,所以說,他眼前這一位有很大機會成為下一任霜洲之主。

  蒼白巨人這時一點眉心,身上外甲忽然斂去,自裡露出一個俊美少年人來,他穿著同樣呈現灰白色修身甲冑,一頭銀色頭髮,擁有金黃色的眼瞳,站在那裡時,整個人像是用精美玉石雕琢出來的。

  方領軍驚道:「左輔國?」

  俊美少年卻擺了擺手,似是毫不在意外面的罡煞,他看著前方道:「那裡就是原先被摧毀的營地?」

  方領軍再次垂首道:「是的,是卑職無能!」

  俊美少年凝望遠處片刻,道:「我這次傳調了左右二軍兩千人,八十艘鬥戰飛舟,這是孤目前所能調用的最大中軍數目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收住了口。

  場中則是一片沉默。

  過了一會兒,他望向方領軍,「這些軍兵過幾天就會到,這一次孤還是交由方領軍來統率他們,希望方領軍不要辜負孤的信任。」

  方領軍心頭也是一片壓力,這兩千披甲皆是出自中軍,可以算得上一州精華之所在了,對方將此交給他,自然是不希望看到失敗。雖然知道這件事不太好做,但是他沒有選擇,重重抱拳道:「卑職不敢有負輔國厚恩!」

  俊美少年沒再說什麼,而是回到了飛舟之上,幾步之後,他停了下來,看向一個臉容身形都是藏在罩衣之內的老者,道:「我不希望出現意外,希望你們能辦到那件事。」

  老者語聲深沉道:「當然,青陽玄府以往的樣子就很好,我們不需要有人去改變它。」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1:37
青陽 第九十八章 暗湧

  張御住入乘常道派居苑之後,每日便翻看著之前薛、司二人呈送上來的道印和秘傳章法。

  除了這些,他手中現在還有伏余、方台兩派的道印秘法,另外萬明道人也是將自己這些年來搜集的章印秘法交了上來。

  這些章印秘法看了下來,也是給了他莫大啟發。

  縱然他現在的觀想圖在完成第三層後進入了「玄合之章」,可觀想圖並非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需要不斷借鑒補充及完善的。

  而在這個過程中,觀想圖所具備的神通威能也會隨之變得更為強盛。

  就在發出勸書之後的第三日,就有三個道派發出響應,宣稱願意上繳章印,重歸玄府。

  從時間上看,這些道派幾乎都是在勸書到來的後一兩天內就做出了決定。

  之所以事情表現的這般順利,這裡有一個主要原因,那是這次是乘常道派的長老主動前去勸說,這給了諸派一個莫大的震撼。

  畢竟乘常道派是域外道派之中公認的實力最強,連他們都是降順了,那他們又哪有實力去做抗拒之舉?

  而且諸派也能感覺到如今的局勢與以往不同了,霜洲方面咄咄逼人,接連覆滅道派,諸派也是兔死狐悲,那與其被霜洲人覆滅,那還不如選擇看去可能重新恢復舊有局面的玄府。

  當然,這裡面張御受玄廷傳詔封授的玄正身份也是起到了莫大作用,就如曹方定所言,以前他們躲到域外來,那是不喜歡為兩府做事,可若是玄府依然強勢,那又何至於如此呢?

  既然玄府現在擺明要重新拾起權柄,而且看去也具備這個能力,他們自然也是願意跟隨的。

  而在接下來的五日內,餘下的所有道派也都是願意回歸玄府,並致書張御和惲塵,表示過幾日就會前往乘常道派獻上章印秘法。

  若是按照這個形勢保持下去,等到諸派的修士到來,那麼域外諸派就當完成形式上的歸一。

  萬明道人對此卻保持著一定的謹慎態度,他試著提醒張御,「玄正,現在消息應該已是傳出去了,霜洲人若知道我們的作為,那麼一定不會坐視我們統合各派的。」

  張御同意他的看法,現在霜洲最大的對手就是玄府,掃平迫降域外道派,無疑就是為了削弱玄府。

  而若是域外道派重新回歸玄府,那就不符合霜洲的利益了,若他是對方,那一定是會千方百計破壞這件事的。

  此輩現在最有可能的選擇,就是調集力量,對孤立於域外的乘常道派發動一次攻襲,若能將他們都是殺死,那麼就能從根本上一次性解決這件事。

  不過他選擇停留在這裡,又何嘗不是做著相類似的打算呢?

  高履山,洪山道派駐地之一。盛開鮮花的山嶺之上遍佈著恢廓的殿閣樓宇。

  畢竟是在洲內,所有的建築修築的精美而華麗,域外那些道派的台閣與之一比,也只能勉強說是可以容身罷了。

  而派內往來弟子也是個個服飾整潔華美,人人面上都是自然而然帶著一股驕然之氣。

  內殿大堂中,派主鍾烈坐在玉榻之上,他面目威嚴,留著長鬚,耳垂略大,一直垂到了兩肩上方。

  他此刻正認真看著方才底下呈送上來的書信,待看罷後,他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半晌,他道:「確認麼?」

  站在下面的弟子端著小心,低頭言道:「不敢有疏忽,我們在反覆確認幾遍之後才給派主送來的。」

  鍾烈撫鬚良久,道:「你下去吧。」

  那弟子如釋重負,躬身一禮,便退出大殿。

  鍾烈坐了片刻,他下了玉榻,沿著後廊來到一個挑出的平台上,這裡正對著遠方的大湖,視野十分開闊,蘆葦蕩中,偶爾可以看見幾隻悠閒嬉戲的仙鶴。

  他從袖中取出一枚玉色符信,輕輕一甩,到了半空之後,一隻飛鶴故來,爪子抓住符信,而後發出一聲清唳,很快振翅飛走了。

  他盪開袍袖,在平台的軟墊之上坐了下來。

  天色很快黯淡下去,他依舊在此端坐不動。

  一夜過去,到了快要天明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睜開眼睛,便見面前多了一個雪衣女子。

  女子的身上散發著明淨的光芒,她臉容精緻,皮膚雪白,唇色嬌艷,但是氣質冰冷,如一朵在雪峰之上的綻放的白蓮。

  鍾烈道:「梅派主,你來了。」

  雪衣女子只是神情冷漠的看著他。

  鍾烈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實際上以彼此的關係,對方能這麼對待他已經很客氣了,他繼續開口道:「想來你也收到那邊傳來消息了。」

  雪衣女子這次終於出聲了,語聲一如她的人一般冰冷,但意外的悅耳,「是的,我看到了,我們已是輸了。」

  鍾烈看向她,道:「你為什麼這麼認為?」

  雪衣女子道冷聲道:「這難道不是顯而易見的麼?域外道派一旦併合,我們兩派還有存在的意義麼?以我們的力量,也沒有辦法整合域外道派之後的玄府。」

  鍾烈卻是看起來很從容,道:「不,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梅派主,你所說的事,其實取決於一個關鍵,或者說是一個人。」

  雪衣女子神情動了動,露出認真思索之色。

  鍾烈看著她道:「想來梅派主也是想到了,只要那個人回不來,那麼一切都會沿襲著舊有的格局,不會再有什麼改變。」

  雪衣女子秀眸露出遲疑之色,但是最後她仍是抬起頭,道:「你想怎麼做?」

  鍾烈露出和悅神情,道:「雖然我認為即便我們什麼都不做,有些也不願意看到這等事情發生的人也會去完成這件事,可是有的時候,事情往往就是缺少了一點些微的助力,才未能起到其本該有的作用,我想我們或許可以往這上面再添加一些籌碼。」

  雪衣女子蹙眉道:「讓我想想。」

  鍾烈提醒她道:「那希望你快一些,我們的時間可不多。」

  雪衣女子沒有理會他的催促,好一會兒之後,她神情變得堅決起來,道:「我會試著發動我以往的人情試一下,但不是為了你說的原因,就算輸,我也不想輸的毫無還手之力。」

  鍾烈點頭道:「不管怎麼樣,梅派主了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他緩緩站了起來,「我也會去發動所有的力量阻攔這件事。」他看著雪衣女子,「哪怕最後是需要我們親自上陣。」

  雪衣女子沒再理會他,隨著一陣清風飄過,身影也是跟著一消散了。

  此時此刻,一隊車馬正在往巨州方向而來,拖拽馬車的是四匹高大健壯的造物馬。

  在如今的青陽上洲內,除了鎮村等處,在州郡之內多數人都用昆圖或者鱗圖造物的舟車代步,已經很多人願意乘坐速度較慢的馬車了。

  車廂裡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斜靠軟而厚實的織錦軟墊上,整個人顯得很反放鬆,他手中把玩著一柄豬龍玉匕,這匕首通體用綠玉所築,通透溫潤,造型雅致。

  馬車能感覺到輕微的顛簸,過了一會兒,他感覺困意上湧,就斜靠在那裡睡了起來。

  待他醒來的時候,發現斜陽照了進來,他問道:「到哪裡了?」

  車伕的話這時響起道:「先生,已經進入安壽郡了,前面就快到青陽玄府了。」

  車隊沿著安壽郡略顯崎嶇的道路一直行到了城中內湖之畔,自有役從上前與駕舟之人交流了一番,隨後年輕人便從馬車上下來,他帶著一個役從乘上小舟,就往湖心島而來。

  未有多時,船隻就靠到了岸邊。

  明善道人此刻已是站在了那裡,他等年輕人上岸,便對其打一個稽首,道:「貧道明善,此是青陽玄府所在,不知諸位來此有何貴幹?」

  年輕人上來雙手一叉,上半身向前微躬,揖禮道:「樂郡袁並,家祖乃是竺玄首故人,特此來請求拜見竺玄首。」說著,他拿出那枚綠玉匕首,並遞了上去。

  明善道人接了過來,他一眼可以看出這東西是用法力雕琢出來,匕首線條渾然樸實,上面還帶著一股熟悉的意味,他本來較為疏離的語氣頓時變得稍微緩和了一些,道:「那請兩位尊客到客殿稍待。」

  他叫了過來一個助役,讓其帶著兩人去偏殿等候,自己則是帶著綠玉匕首去往鶴殿。

  他去了沒有多久,便就轉了回來,道:「袁少郎,玄首有請。」

  袁並跟著他進入了大殿,明善道人這時在他背後輕輕一推,他只覺渾身一輕,一個恍惚之後,便見自己來到了一個高渺平台之上,望著四周雲霧,不覺雙腿微軟,不過他很快就控制好了自己。

  這時前方傳來了一個聲音道:「你是袁澤的後人?」

  袁並看過去,見是一個青衣道人坐在那裡,手中正握著他之前呈送上來的玉匕,忙是躬身道:「是的,小人袁並,袁澤正是先祖。」

  竺玄首淡聲道:「我當年欠袁澤一個人情,現在你拿此物來,當是為了結此番承負,說吧,你想要做何事?」

  袁並深吸了一口氣,恭敬一禮,道:「我聽聞竺玄首身邊攜有一件至寶,名為青陽輪,晚輩別無所求,只求一觀此寶。」

  竺玄首神情淡漠道:「此寶不在我身側,你若要觀,可等上些許時日。」

  袁並卻是堅持道:「不,晚輩現在就要看,不知玄首可能允許?」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1:54
青陽 第九十九章 潮起

  張御和惲塵兩人站在乘常道派最高處的高台上,看著派內修士一個個駕光飛遁出去,追逐驅趕遠空那些忽隱忽現的飛舟。

  從幾前日開始,就有灰白色的小型飛舟陸續出現在乘常道派的周圍,從飛舟的型體和速度上來看,它們應該是負責前沿偵查的。

  這說明霜洲人即將到來。

  不過乘常道派到底是有些家底的,佈置在周圍的法器此刻都是激發了出來,並煥發出奇異的光芒將整座山嶺都是籠罩進去,此刻從外面看來,這片駐地已然從大地之上消失無蹤了。

  惲塵道:「玄正,霜洲人這次來的人恐怕不會少。」

  張御道:「他們自然是不希望看到玄府整合所有域外道派的,不過外部的敵人並不可怕,關鍵是那些來自內部的敵人。」

  惲塵知道他說得什麼意思,點頭道:「玄正放心,這些天到來的修士,我會用心查驗,不會漏過哪怕一人。」

  這時一個弟子走了過來,拱手道:「玄正,惲道長,精誠道派的人到了。」

  惲塵對張御一拱手,道:「玄正,我先離開片刻。」

  張御對他一點頭,目送他離去後,仍是轉身過來望去前方,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紫星袋中的青陽輪微微振動了起來,而且越來越是劇烈。

  他也是微訝,入內一察,發現似有一股力量在召喚這件寶物回去,這法寶雖是傳遞出一股不情願的意思來,可卻無法違抗這股力量,一股股青光自紫星袋中不絕往外洩露出來。

  紫星袋只是用來放置物品的,似青陽輪這樣的寶物可壓制不住,於是他當即一揮袖,就將其放了出來。

  這寶物一到外面,那股牽引之力便一下大了數倍不止,其只是稍稍掙扎了一下,隨著一道青光綻放,而後再是劇烈一閃,這寶物便就消失不見了。

  張御看著其消失之處,心下一思,能喚青陽輪的回去的,那應該只有竺玄首了。

  他猜測應該是洲內突然發生了什麼事,所以竺玄首才選擇如此做。

  不過這件正好發生在即將準備與霜洲一戰的當口,這未免也有些太過巧合了。

  如果往最糟糕的地方去想,那麼就許是霜洲人的謀劃,或者乾脆是洲內某些人在配合霜洲人。

  聯想到之前武澤所言洲中有人和霜洲人有所勾結,那麼這還有可能是雙方共同推動的。

  不過就算沒有了青陽輪,也沒有什麼大礙。

  他目望遠空,身後隱隱有幽氣星光閃爍不定,青陽輪可以被喚回去,但是他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卻是沒有人可以取走。

  安壽郡中,停在湖畔的車隊之中,有兩個身著罩衣,遮住頭臉的人藏身在車廂之中,他們透過車窗上的琉璃壁,正看著遠處湖心島上高聳的鶴殿。

  其中一人開口言道:「袁少郎怎麼去了那麼久?蒙老,你看此事可成麼?」

  被稱作蒙老的人言道:「那位當年欠下的人情非小,那枚玉匕也是那位親手所贈,不還此承負,那位恐怕道法難成。」

  那人又道:「可若是那位捨大道而顧小義呢?我可聽聞他的那位弟子如今也是去了域外,這可是一個變數。」

  蒙老沉聲道:「那位修的乃是出世之道,何為出世?卻人間拘束,了心中牽掛,一個弟子,想來還不至於成為牽絆吧?」

  就在兩人說話之間,忽見一道青色光華自遠空飛來,並且一閃便飛入了那鶴殿之中。

  蒙老對面那人語聲之中露出喜色,道:「蒙老,看來是事成了!」

  蒙老道:「莫急,莫急,等袁少郎回來再言。」

  等了很長一會兒,兩人見袁並自湖心島上乘舟回返,他們按捺住心中激動,等到袁並上了岸,坐回到了車廂之中,這才急急問道:「怎麼樣?」

  袁並臉上露出笑容,對著兩人一拱手,道:「兩位,幸不辱命。」

  蒙老不覺大喜,撫鬚道:「好好,我們走。」

  可就「好」這一字的說出口時候,忽然他的天靈蓋砰的一聲爆開,直到他面帶喜色的把「我們走」幾個字說出去,整個人才倒了下去。

  不止是他,他對面那人也是同樣一樣頭顱爆開,且其人或許坐的比較穩,身體還直挺挺的杵在那裡。

  袁並驚恐看著這一幕,他聞著灑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濃烈血腥味,不禁彎腰吐了出來,渾身更是顫抖不已,可是這個時候,他卻沒有愣著,而是一邊吐,一邊手腳並用爬到了出去,並衝到另一個車廂裡,不顧胸前的穢污,嘶喊道:「走走,快走,快走!」

  明善道人面無表情看著對岸的車馬倉皇而去,把方才拂塵收回,往臂彎一搭,返回了大殿,他想了想,騰升往鶴殿上來。

  來到平台之上站定,他見竺玄首背對著他站在那裡,身邊正漂浮著那閃爍不定的青陽輪,他猶豫了一下,打一個稽首,道:「玄首……」

  竺玄首負袖看著遠空,道:「那人醒了。」

  明善道人一怔,隨即一驚,不覺抬頭往某個方向看去。

  那人?這個時候……

  他一下明白了,沒有再多說什麼,又打一個稽首,便就退了下去。

  蒼茫的荒原之上,俊美少年腰懸佩劍,一個人站在這裡,衣袂被風不時吹拂著。

  他的身形雖然纖細,但是四肢顯得格外有力,銀色的頭髮和金色的眼睛色澤極純,在周圍白色大地映襯之下,顯得高傲而又孤寂。

  如果忽略他腳下所站立的是一片生機俱無的土地,這稱得上是一幅寧靜而美好的畫面。

  方領軍來到了他的背後,抱拳道:「左輔國。」

  俊美少年沒有回頭,看著前方道:「方領軍,你這一生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方領軍想了一想,謹慎回答道:「或許是更長的一生吧。」

  俊美少年點頭道:「很實際的想法。」

  他低頭思索了下,「自我記事起,霜洲就是一片蒼白色的世界,枯燥而沒有色彩,就像眼前這片土地一樣,不過它在以前至少還曾洋溢著生機,不像霜洲,它一出生就已經死了。

  我四歲的時候,母親送了我一株花,花開的很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而多姿的色彩,那時候我才知道,世界原來還有那麼美好的東西。」

  他的神情柔和,眼神中洋溢著回憶。

  「我把這株花種在了院牆的角落裡,當時我天真的以為,以後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顏色,然而僅僅是在一天之後,這株花就變得凋零敗落,變得蒼白死寂,和周圍的東西沒有任何區別。」

  方領軍只是保持著沉默,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只需要做一個傾聽者。

  俊美少年打量著眼前的死寂平原,「那時候我就知道,霜洲與這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我們是沒有辦法調和到一起的,不是我們毀滅他們,就是他們毀滅我們。」

  這時天邊傳來的隆隆聲響,俊美少年轉頭看去,見近百艘灰白色的飛舟自外天邊飛來,後面還跟著數百餘艘載運大舟。

  他交代道:「人已經到了,方領軍,下去準備吧。」

  方領軍用力一抱拳,就往那些飛舟迎去。

  俊美少年又在此站了許久,直到遠空忽然有一道光芒閃現,他眼眸轉過,往一側看去,那裡一枚矗立的晶玉正散發著微微的光亮。

  而在晶玉下面,一名渾身籠在罩衣中的老者遠遠對他一點頭。

  俊美少年金色的眼眸陡然變得凌厲起來,他往自己那艘巨舟走去,隨著他邁步,遠處一列列晶玉巨人跟了上來。

  他一直來到了自己的飛舟之上坐定,淡聲道:「出發。」

  隨著他命令一下,地面之上密密麻麻的飛舟開始綻放光華,而後帶著隆隆震動之聲開始緩緩升空,並在巨舟帶領之下往北方轉向,而後一艘接著一艘不斷化流光飛去。

  一團錦雲正在天中飛馳著,大概十來丈長,上方坐著五名修士,坐著的是丹廬派派主廖和和他的四個弟子。

  丹廬派在域外十二派中排在最末幾位,人數也少,而且一向沒有什麼野心,這一次張御的書信一至,幾乎立刻就做出了歸附的決定。

  這並不是什麼艱難的選擇。

  因為自從六十年前建立道派後,他們就很少再獲得什麼新的章印了,域外這個地方除了風沙就各種神怪和靈性生靈,荒涼而又野蠻,如果能夠回去,而又可避免那些亂七八糟的爭鬥,誰又願意待在這裡呢?

  廖和這駕雲飛遁之時,他若有所覺往遠處看了一眼,而後神色一變,伸手在下方錦雲之上一按,霎時白色的雲氣湧動上來,將他與身後的弟子都是籠罩進去。

  遠遠看來,這一白雲與其他雲朵比起來並無任何區別。

  僅僅只是片刻之後,他便見到一艘艘灰白色飛舟從遠空飛來,從面前不斷飛馳而過,看數目足有千餘,聲勢十分驚人,好一會兒才消失在視界之中。

  有弟子驚疑不定問道:「老師?那是?」

  「是霜洲人!」

  廖和神色之間滿是凝重道:「看他們所去的方向,應該是乘常道派。」

  弟子頓時有些慌張起來,道:「老師,那,那我們還去那裡麼?」

  廖和思考片刻,道:「去!不但要去,還要去幫忙!」他沉聲道:「霜洲人和我們不是一路人,如果這些怪物贏了,那我們更沒好日子過。」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1:54
青陽 第一百章 奔騰

  方領軍站在主艙之中,目光凝視擺著面前方台之上的一枚打磨光滑的稜形晶玉。

  這是霜洲天機部這十年來才獲得的成就,他憑此物可以通過意念,向其餘鬥戰飛舟傳遞出準確的命令。

  放在以往,不管是青陽上洲還是霜洲,所有鬥戰飛舟在與敵戰鬥之時都是沒有辦進行精確的交通聯絡的。

  在發生戰爭時,一般只是依靠主舟舟體上的芒光閃爍來指揮和協調諸多飛舟。

  但這需要極其熟稔的配合,通常唯有在戰爭之中經歷了長久磨練,彼此間有了默契的精銳才能做到這一點。

  而現在他擁有這種晶玉,哪怕麾下指揮的只是臨時招募的艦隊,也一樣能控制的如臂使指。

  在這方面,霜洲已經領先青陽兩府一步了。

  不過這種方法可以說是霜洲所獨有的。因為所有霜洲人實際上已經轉變成了另一種怪物了,它們彼此間本來能夠產生一種獨特的意識傳遞,現在不過是借助了晶玉將這種傳遞放大罷了。

  青陽洲中那些普通人,哪怕拿到了這種晶玉,也沒有辦法獲得這種力量。

  忽然,飛舟前方遁光一閃,可以看到一名修士正駕光遠去,隨後有一名晶玉巨人追逐上去,兩人在天中接連幾次碰撞,隨著那名修士遠遠退開,晶玉巨人便就止住身形,回到了自身所在飛舟附近。

  撇了一眼之後,他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在數個夏時之前,他們的艦隊就不斷遭遇到修士的襲擾,有時是三四個人,有時候是十幾個人。

  這些小動作對於鬥戰飛舟的威脅不大,可是載運飛舟並沒有太好的守禦能力,所以必須派出披甲軍士對這些修士進行驅逐和阻截。

  但是越是接近目標所在,這樣的襲擾就越多。

  他這時道:「距離乘常道派還有多遠?」

  從副恭敬回答道:「回稟領軍,我們難以做出準確判斷,那些修士把我們的斥候和偵查飛舟都是驅趕了,而且乘常道派現在也是利用法器將自身所在之地遮掩了,只是大致推算,那處地界約在三千三至三千五百里之外的乾位之上。」

  方領軍道:「告知所有舟長,所有人等有命令,在進入三百里範圍後,全體用舟載玄兵先轟擊一輪。」

  從副立刻應命。

  方領軍繼續看向前方,近處的景物尚好辨別,可是到了遠處,就是一片模糊了。

  其實以玄兵之能,並不是不能去到更遠的地步,可因為受到了濁潮的影響,數百里外轟擊,那玄兵不知道會落到哪裡去,甚至在半途之中就有先行爆裂的可能,這還算好的,最麻煩的是隔了許久才發生爆裂,那反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所以唯有抵進轟擊,方才有可能取得較大的戰果。

  當然,這點距離對於修士而言也是轉瞬即至,所以這實際上算得上是一場面對面的戰鬥了。

  乘常道派駐地之內,張御正在內室之中調息,忽然外面一陣敲門聲,而後略帶急促的聲音傳出道:「玄正。」

  張御雙目睜開,自蒲團之上站起,步出了內室,只一出來,就見司武彰站在那裡,其人抬手一拱,肅聲道:「玄正,前方弟子傳報,他們來了。」

  張御微微點頭,把袖一振,朝外走了出去,沿著寬敞通廊,很快來到了最上層的大台之上。

  包括乘常道派的上層,那些先前到達此地諸派派主幾乎都是出現在了這裡,見他到來,俱是抬手一揖。

  張御站在台上,目光掃過眾人之後,也是抬袖還有一禮,隨後向司武彰問道:「人已經到了哪裡?」

  司武彰道:「方才出現在三千五百里之外,並且正朝著我等這個方向過來,雖然先前驅逐了不少斥候和飛舟,可他們應該也是大致確定了我們的位置。」

  張御道:「大約有多少鬥戰飛舟?」

  司武彰道:「根據于派主的確認,霜洲人的鬥戰飛舟大約是八十餘數,不過超過九十駕,多數舟腹都繪有霜花紋圖。」

  張御往一處看去,那裡站在一名三十歲的白袍道人,此是尚元派派主于堅,後者見他目光望來,抬手一拱,他也是點頭對其一禮。

  他心下一轉念,從武澤那裡得來的消息來看,霜洲的鬥戰飛舟也是有等次的。

  這裡通常是分為中軍和外軍兩種,外軍是僅僅是具備一定的戰鬥能力,大多數是用來破襲他方載運飛舟和固定駐地的。

  而這類紋繪有霜花圖紋的,則無疑中軍飛舟了,這是霜洲真正的精銳,幾乎都是攜帶威力宏大的玄兵,數艘集合到一處,就具備摧城滅國的威力,現在一下來了這許多,顯然對方這次的決心很大。

  他看向司武彰,道:「司道友,這些飛舟可能攜有玄兵,盡量讓中位以下弟子撤至地下駐地。」

  司武彰也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這些霜洲人和他們鬥戰,是不可能不動用玄兵的,好在乘常道派除了這片位處於地面上的駐地,還有十餘處深藏於地下的駐地,就算地面的建築和山嶺都被摧毀,也並不影響根本。

  他立刻應聲道:「司某馬上去安排。」

  張御望向遠空,這一戰,也是可以稱得上是修士與造物的正面的對決了,不過此戰的勝負,並無法決定兩邊誰更強大,這些東西還需要用更長遠的時間去證明。

  現在他眼中,只有一望無盡的荒原還有無邊無際的天空,由於濁潮的影響,還無法觀察到那支艦隊的蹤跡。

  只是同樣的,霜洲人也無法望到他這處,這意味著對方必須要挨近到一定距離之內,才能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

  不過他身為觀讀到第四章書的修士,觀想圖卻可以遠擊於千里之外,卻是可以先一步發動攻擊。

  念至此處,他眸光一閃,背後閃爍的星光綻放出來,轟的一聲,整個大台明暗閃爍了一下,而後似有東西飛馳了出去。

  台下一眾修士不由都是將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所有人都能猜到那飛去的應是張御的觀想圖,但他們方才也僅僅只是隱隱看到了一對星光燦爛的翅翼,不由心中都是暗暗琢磨起來,尋思這到底這到底何種觀想圖。

  可他們很快發現,記憶之中似乎沒有哪一個觀想圖是對得上的。

  眾人倒並不覺得太過奇怪,因為這六十年來,諸多修士都是以小印為修持,如此推演出來的觀想圖有許多可以說是以往都沒有見過的。

  這些觀想圖都在某一方有著獨特的能力,他們猜想,或許這位玄正觀想圖也是如此,看此模樣,倒像是精擅於遠程攻殺的。

  而這個時候,萬明道人、曹方定還有一些擅長遠攻的修士也是紛紛屏息凝神,隨著大台之內騰起一陣陣光芒閃過,也是一個個將自身的觀想圖放了出去。

  而另一邊,霜洲一方艦隊此刻繼續在前推進之中。

  方領軍穩穩站在位於艦隊中腹的主舟之中,透過通透的艙壁,觀察著四周的動靜。

  此時從副過來上報,言稱艦隊快要進入大致估算出來的千里範圍之內了,

  方領軍血紅的晶玉眼眸陡然變得犀利起來。

  他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區域,在這個距離上,一些修為強大修士已經能對他們發動攻擊了,於是他道:「傳令下去,載運飛舟軍卒隨時待命脫離飛舟,各處鬥戰飛舟做好戰鬥準備,所有飛舟,全力前進!」

  隨著他的命令傳下,前方每一艘鬥戰飛舟之上都綻放出了一道如水霧的光芒,將整個飛舟裹繞進去,飛馳的速度也誰轟然加快,幾乎化作流光一般向前疾馳!

  這是靈性光芒,飛舟同樣也是一種活物,也一樣可以發揮出靈性力量,不然也無法做到憑空飛行。

  所不同的是,普通載運飛舟通過舟身內部無數共生的微小的「靈性絨苔」來獲得靈性力量的,而鬥戰飛舟之上的靈性力量則大部分來自於其本身,所以具備極強的守禦力量和突破能力。

  似如「伏空」那樣隱遁無形的觀想圖,可以輕易殺入尋常飛舟之中,但是當面對這種遍佈靈性光芒遮護的鬥戰飛舟,卻是極難穿透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好像有什麼東西閃爍了一下,左側一駕鬥戰飛舟似與什麼東西撞在了一起,轟然炸裂開來,整個堅固的舟體從頭至尾片片破碎,裡面的兵卒也是在這一撞之中全數死絕。

  只是過去幾個呼吸,又一艘飛舟毫無徵兆的憑空爆裂開來,而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緣故。

  這樣的爆炸不僅僅是出現在鬥戰飛舟中,更是波及到了後方的載運飛舟。比起鬥戰飛舟,它們顯得更為脆弱,一時之間,龐大的艦隊之中有著此起彼伏的劇烈閃光迸發出來,而每一次,必然伴隨著一駕飛舟的爆炸碎裂。

  方領軍目視前方,不為所動。對付那些修士,這是必須承受的損失,據他估算,在正式發動攻擊之前,至少要損失六分之一至五分之一的飛舟。

  現在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以最快速度突破到三百里範圍之內,那時候他就可以以威能宏大的玄兵轟擊對方了。

  那俊美少年坐在巨舟之中,他位處於最後方,每每可以看到前方有飛舟爆裂開來,自是他的眼神很平靜,既然他將指揮權交給方領軍,那麼在整場戰鬥結束之前,他是不會去輕易干涉什麼的。

  霜洲艦隊很快趨近到五百里內,方領軍身軀一動不動,只要再堅持片刻,那麼就能按計劃發動攻擊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忽有所覺,仰頭上方,發現那似乎有什麼隱隱約約的星光閃爍。

  那俊美少年此刻此刻微微抬頭,隨後他目光一凝,就在他們頭頂之上,一對遮天星翼橫貫天際,將百里方圓盡數籠罩在內,天幕之上像是多了兩道璀璨銀河!

  與此同時,可見那銀河光翼之中的無數星辰忽然發生了變化,其由遠至近,一顆又一顆接連閃亮了起來,似乎有無量光芒再其中凝聚。

  方領軍發現了不對,他怒喝道:「傳令後方艦隊,棄舟!」

  下一刻,無數流光如天外墜星,夾雜震動天地的破空嘯鳴轟然下落!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2:03
青陽 第一百零一章 突進

  仿若天上銀河之水化暴雨傾落,從空墜下的星光急驟且密集,一道又一道狠狠衝擊在霜洲人的艦隊之上。

  最先堅持不住的是那些載運舟船,它們在轟鳴之中不斷在空中爆開,裡面的軍卒除了一開始聽從方領軍命令棄舟逃走的,剩下之人都是隨著爆裂的飛舟一齊被星光所淹沒。

  方領軍感受著舟身之上傳來劇烈的震動,還有震動入心神之內的奇異嘯聲,只覺眼前一片晃動,而周圍的軍卒也是一個個東倒西歪。

  他一把伸手搭在前面方台上,傳遞意念讓飛舟靈性的力量隔絕這種聲音,與此同時,他又再次下令,讓前方所有鬥戰飛舟保持直線,全力加速,爭取以最快速度從這片星光轟擊範圍內衝出去。

  只是因為這一次天衝霄鳴的轟擊並非是在艦隊中心發動的,而是稍稍偏後了一些,故是這般前進的話,那麼越是偏後的飛舟所承受的攻擊勢必越多。

  而現在整個霜洲艦隊已是疾衝起來,根本沒辦法停下,所以那些後方載運飛舟在撞入星光衝擊的範圍後,都是開始不自覺的向右半旋偏轉,意圖從邊緣繞走躲避出去,可是靈性護御力量的孱弱,使得它們還沒來得及衝出去,就在半途之中紛紛爆開了。

  在艦隊最後方,俊美少年所乘坐的巨舟儘管擁有整支艦隊中最強大靈性力量屏護,並且一開始便向外排隔絕一切外力,可他仍然感受到了舟上之上一次次傳來的震動。

  他站了起來,走到前方,看著左右兩邊那如煙火般破碎的飛舟,緊緊抿著嘴唇,右手死死抓著佩劍的劍柄。

  而此刻乘常駐地大台這一邊,眾多修士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可是張御的觀想圖璀璨而奪目,危險而犀利,那張蔽百里的星翼更是威赫天地,範圍之廣大,讓還隔著數百里的他們都是清晰可見。

  他們雖不知在那雙翼籠罩之下的霜洲人如何了,但是不難從那輝赫星光之中判斷出來,此刻此輩必然承受著難以想像的轟擊。

  這樣的神通毫無疑問需要強大的心力和上乘的觀想圖作為支撐,心力靠著自我修行,但是上乘觀想圖卻不是能輕易獲得的。

  這不由讓人聯想到張御受玄廷封授玄正的身份,許這觀想圖許就是玄廷賜傳?

  台下諸修不由對視幾眼,看來這位比想像中還要受玄廷重視。

  霜洲艦隊在如雨星光之中堅持數十呼吸之後,方領軍所乘坐的主舟第一個撞開星幕,從裡脫身出來,而後繼二連三的飛舟也是突破而出。

  此刻他通過晶玉也是瞭解到了如今艦隊的狀況。

  在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轟擊之下,後隊的載運飛舟近乎全滅,裡面的死傷現在無法統計,而鬥戰飛舟則損失了半數,整支艦隊近乎被打殘。

  可他並沒有因此要求飛舟停下,因為就算還有半數鬥戰飛舟,這支艦隊也依然還保持著一定的戰鬥力。

  鬥戰飛舟強大的地方在於它的攻擊力,在於那些可以夷平一切的玄兵。

  只要能衝到對方面前,他認為自己依舊有一戰而勝的機會,此刻他只是讓飛舟彼此盡可能的分散,以避免再次承受方才那樣的打擊。

  從副面甲下的臉色此刻蒼白無比,他猶豫著建議道:「領軍,下面各舟損失不小,各舟舟長皆是要求現在就發動攻擊……」

  方領軍堅決否定道:「還不到時候!」

  現在距離乘常道派駐地所在至少還有上百里,這還只是大致的估算,事實上可能差得更遠,並且乘常道派的人也不可能全部待在原地不動,所以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輕舉妄動。

  從副有些誠懇勸說道:「領軍,屬下覺得,此刻若是發動攻襲,雖然差的有些遠,可就算無法成功,也能對那些修士保持一定程度的威脅和牽制……」

  方領軍冷靜道:「盲目的攻擊除了壯膽毫無益處,這只會讓敵人看到我們的膽怯和虛弱,距離越近,目標越準確,我們的機會才越大。」

  從副此刻不由略顯激動道:「可是領軍,越是靠近修士的駐地,我們所將遇到的阻力會將會越大,況且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會不會再有類似的攻擊到來啊?」

  方領軍血紅色的眼眸一閃,他毫不客氣的沉聲駁斥道:「不用說了!哪怕只剩下一艘戰艦,都必須給我衝到前方後再發動攻擊!」

  而在他們對話之間,修士一方攻擊很快又再次到來,在艦隊的前方,一隻巨大而華美的金色蟲子突兀出現在了半空之中,其腹部霍然睜開了一隻隻眼睛,如陽光一般的光芒看似溫柔的鋪灑下來。

  不過這次攻襲與天衝霄鳴不同,並沒有那等驚天動地的威勢,而且由於霜洲飛舟進行了一定的分散,所以只有小部分被攻擊到,只有兩艘躲避不及的鬥戰飛舟在一次攻擊中爆散。

  金色巨蟲發現這樣的攻擊作用不大,而且鬥戰飛舟的速度也是極快,故是不再滯停半空,而是光芒一斂,倏地下落,腹部之下銳利的蟲爪頓將一艘飛舟整個抱住。

  隨著飛舟身上的靈性光芒快速黯淡下去,最後在巨大的壓迫力量之下爆碎成一截截的殘殼。

  曹方定的觀想圖「伏空」方才面對眾多靈性光芒護持的飛舟無力突襲,只能在外徘徊,而現在卻是瞅準機會,往一艘靈性光芒黯淡的飛舟衝去。

  它直接撞開外面稀薄的屏護,開始痛宰裡面的軍卒,除了達到護軍這等層次的披甲軍士,無人能抵擋它,舟內精銳兵卒幾乎須臾之間就被殺光。

  還有一隻僅在大氣之中顯現出大致輪廓,似牛似豚的觀想圖一直在徘徊在艦隊四周,每一次間斷性的衝撞,必然撞碎一駕飛舟。

  那位從副站在主舟之內,他感覺著晶玉之內傳來的各舟舟長的意念越來越少,身軀都不由自主開始顫抖起來。

  方領軍卻是根本無視了這些不斷被摧毀的飛舟,只是一瞬不瞬凝視著前方那面晶玉艙壁,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後方巨舟之上,俊美少年看著前方依舊在不斷爆裂的鬥戰飛舟,此刻也是按捺不住,心下焦躁無比,「怎麼還不動手?」

  他這次帶來的可都是密州的精銳所在,儘管以霜洲的人口,就算這支艦隊全軍覆滅了還能再行組建,可是這次戰事若是失利,那就意味著本來相持不上下的左右輔國競爭提前結束了,就算他能活著回去,未來也再沒可能去那爭正國之位了。

  他有心現在就給方領軍直接下令,要其立刻發動玄兵攻擊,可是念頭幾次浮上來,又是給他生生忍了下去。

  他身邊親信看出了他的心思,出聲道:「輔國,是否要小人通傳方領軍,讓他……」

  俊美少年忽然轉頭瞪了過來,目光凶戾,頓時嚇了親信一跳,大氣都不敢出,過了半晌,俊美少年緩緩點頭。

  親信鬆了一口氣,立刻走到晶玉旁邊,只是他方要開口……

  「慢著!」

  俊美少年死死看著前方,用力擠出了一句:

  「等下去!」

  霜洲艦隊在急速突進之下,此刻終於衝到了先前所估算的三百里範圍之內。

  在從衝擊天衝霄鳴的轟擊中逃脫出來時,整支艦隊差不多是四十餘艘,可在一路之上又遭受到了接連不斷的打擊後,到了現在,也僅僅只剩下十六艘了。

  為了到達這裡,它們可謂付出了極其慘重的代價。

  方領軍此時看著琉璃玉璧,那裡終於出現了他想看到的東西,上面顯現出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赤色光芒。

  這是霜洲目前所擁有的另一個獨特手段,在較遠遙遠的距離上,它們可以窺測到擁有強大力量的生靈。

  這些赤色光芒較為明亮且集中的地方,毫無疑問正是諸多修士此刻所在位置!

  從副也看到了這樣的景象,看向方領軍,急切道:「領軍?」

  方領軍沒有立刻下令攻擊,而是冷靜言道:「放出珍龍遮護左右,命令各舟減緩速度。」

  隨他命令一下,主舟之上艙門一開,大約八條兩尺長短,背撐蝠翼的小龍自裡飛了出來,並向著那些觀想圖各自迎了上去。

  按照霜洲中軍的配備,每十艘鬥戰飛舟可有一頭珍龍護佑,再加上他自己所具備的,一共是十頭造物珍龍。

  而每一頭造物珍龍足以與玄合修士相匹敵,這是這一戰除玄兵之外的最大倚仗。

  他此前之所以不動用這些東西,那是因為這些造物的速度比飛舟前進的速度略慢,恐怕一出來就被甩在後面了,而且與觀想圖糾纏也是捨本逐末,唯有接近到一定距離內,攻擊到修士本體才有可能真正解決問題。

  珍龍飛到外面之後,只要觀想圖不挨近,它們就不上去糾纏,只是上下左右繞回飛馳,遮護著此刻已然逐漸放緩速度的艦隊。

  在方領軍的安排之下,剩下的鬥戰飛舟很快排列成一個矩形,而後齊齊停頓在了天穹之中,在空氣似乎凝固了片刻後,整齊列陣的飛舟下方炮口處,跳躍著爆閃出了一團團極度耀目的光芒,隨即一枚枚旋轉著的尖梭狀晶芒以極快速度撕破大氣,向著前方大地落去!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2:12
青陽 第一百零二章 遏勢

  十餘枚玄兵一齊轟落在大地之上,首先冒起的是無盡的光芒,整個天地彷彿一下陷入了黑暗之中。

  天塌般的響聲隨即響起,哪怕是經過了飛舟的層層削弱,也仍是震得霜洲諸人一個個胸口發悶。

  那爆散開來衝擊力量猛烈異常,哪怕是在兩三百里外,也依舊令那些有靈性光芒保護的戰鬥飛舟劇烈晃動不已,彷彿下一刻就會墜毀。

  方領軍只是看到外面那白茫茫的一片,玉璧之上本來顯現的赤色光芒此刻都是隱沒不見。

  這並非見得是所有的修士被他消滅了,而是玄兵爆裂的力量過於強大,使得舟內晶玉此刻沒有辦法再捕捉到那些信息了。

  各艦攜帶的玄兵並不止一枚,但是在這個距離上,他們並不敢發動毫無間歇的攻擊,因為那樣做只會把自己都陷進去。

  若是八十艘鬥戰飛舟齊聚,並分散開足夠的距離,那麼他敢保證那些修士一個別想逃出去。

  可他也明白,這也僅僅只是最為理想的場景罷了,除非是那些修士全部失智,否則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的。

  待得外面光芒緩緩消退,他言道:「傳令各艦,不要放鬆,嚴加戒備!」

  後方巨舟之內,俊美少年看著前方,玄兵發出那一刻,他緊繃的心才放鬆下來,不過究竟能取到怎樣的戰果,只有在接下來再看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從親信手中拿過了一杯酒,仰脖灌了下去,隨後坐在那裡,靜靜等待結果。

  此刻飛舟之外,那幾隻珍龍在方才衝擊到來的時候,都是以翼足之抓勾在了飛舟外壁之上,身軀也是緊緊貼服其上,這才沒有被強猛的氣流吹捲離去。

  呼嘯的風沙在最強猛的勢頭過去後,逐漸減弱收斂,前方視線也是依稀變得清晰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有一道流光自極遠地方飛來,正正轟落在方領軍所在主舟的外壁之上,強大的衝擊力量,使得一頭攀附在此的珍龍被直接震飛了出去。

  而這一道流光與飛舟靈性力量的碰撞,這是讓整個飛舟為之劇烈震動起來,靈性力量也似乎消失了那麼一瞬間。

  舟身之內,眾軍卒身軀不由一晃,利用靈性力量方才止住了身軀。

  方領軍這時卻是見到,正前方的艙壁之上出現了一團刺眼的紅光,而他身邊的觀察者則在向他放出急促而劇烈的警告。

  他緩緩轉過身來,卻是看到一個神貌若仙真的玉袍道人站在了寬大的主艙之內,手中持有一把長劍,身外微芒瑩瑩,玉霧環繞。

  張御看向方領軍,他能夠看出,後面那艘巨舟雖然看去最為龐大,靈性力量極為厚實,裡面應該還躲藏著重要人物,但是方領軍這一艘飛舟,才是整支艦隊的頭腦所在,所以第一時間先找上了這裡。

  而對面這一位,應該就是這次霜洲人的實際統帥了。

  四周軍卒們驚疑不定的看著他,鬥戰飛舟周圍有靈性力量的保護,再加上堅固艙壁四處封閉,他們根本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

  從副看了一眼方領軍,在近距離的意識交流之下,舟腹之內的軍卒得往主艙這處趕了過來,而周圍數名軍卒則是直接向著來人衝了上來。

  張御身周圍似有星光閃爍了一下,整個主艙之內也是明亮了一瞬間,而周圍衝上來的霜洲軍卒在半空之中齊齊斷成了數段,殘肢斷軀頓時散落了一地。

  方領軍頓時如臨大敵,不由自主退後了幾步,從觀察者傳遞給他的意念告訴他,這與殺死姚護軍的手段幾乎是一樣的。

  眼前這個修士,毫無疑問就是當日出手之人。

  此時那個從副小心挪到一處案台旁,起手用力按在了上方的晶石手印之上,兩旁艙壁內艙之上,忽有兩扇旋門開啟,而後有兩頭珍龍自裡飛了出來,落在了主艙之中,並衝著前方發出嘶嘶吼叫之聲,

  張御根本沒去理會那兩頭珍龍,他伸出手,掌心之上,一團嗡嗡顫動,閃爍不定的白色光芒出現在了那裡。

  方領軍看見此物,血紅晶眸急劇閃爍了一下。

  此刻飛舟之外又是傳來轟然一聲撞擊,艙壁之上流傳的靈性光芒也是消隱下去了一剎那,張御則是輕輕一翻掌,任由手中這團白光掉落了下來,隨後他整個人自原處消失不見。

  方領軍發出一聲怒吼,兩頭造物珍龍張開翅翼,向著那團光芒飛去,而他本人則是轉過身,渾身冒起晶光用力向艙壁之上撞去。

  那白色的光團在珍龍撲過來之前就正正墜在了舟板之上,並在一瞬間爆發出了摧毀一切的光與熱!

  整艘鬥戰飛舟幾在瞬息間就消失不見,強猛的衝擊並沒有因此而半分減弱,那光芒所照耀的地方,肉眼可見的一切的物事都是消失。

  荒原再度響起了一聲震天轟鳴,龐大的塵埃雲滾滾翻湧起來,肆無忌憚的力量從爆裂中心處向四面八方任意宣洩著。

  霜洲人餘下的十六艘飛舟彼此相距此刻實際已是較為分散,但因為這次爆炸是在主舟之內,正好是位於艦隊的中心位置,所以瞬間有三分之二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失去控制力,仿若無助落葉一般,飄旋的橫推出去了十餘里才是勉強穩住,可距離主舟較近的那幾艘則是直接就在半空之中爆裂開來。

  俊美少年所乘坐的巨舟同樣也是在波及範圍之內,但是這艘飛舟靈性力量最為厚實,所以僅僅是被沖蕩過來的力量強行向後壓退了一段距離。

  看著主舟在頃刻間之內覆滅,還有整支艦隊的下場,他先是驚愕,隨即胸中湧起一股憤怒情緒,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怒斥道:「無能!」

  他臉色數變之後,最後又坐了回去,咬牙道:「我們走!」

  隨著他這命令一下,巨舟陡然一個轉向,就以極快速度脫離戰場。

  他這一走,再加上負責具體指揮的主舟被毀,剩下的那些鬥戰飛舟也是鬥志全消,也是開始一艘艘調轉方向,試圖從此間撤離。

  天幕之上星光一閃,張御的身影出現在了高空上方,他渾身上下被玉光雲霧所籠罩,排斥著那些襲來的塵埃狂風。此刻他看了一眼那掉頭飛轉的蒼白色巨舟,眸光微閃,背後星光閃爍一下,身影再次從天穹之中消失不見。

  而在那被霜洲人的玄兵轟擊過的爆炸煙塵之中,隨著一道又一道的遁光飛馳出來,諸多修士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半空中。

  其中有幾人還是心有餘悸,方才的那一輪攻擊實則對他們也具備一定的威脅,因為霜洲人的玄兵無比準確的找到了他們的所在位置,並且玄兵所覆蓋的範圍把他們所能逃遁的方向全部給封死了。

  所幸修士自身的危機感應在這裡起到了極大作用,就算身處在爆炸範圍之內,他們也能找尋到衝擊威能相對薄弱的一面,從而避過了這一劫。

  事實上,要是霜洲這一行人一上來就抱著與敵偕亡的念頭,以玄兵多轟擊幾輪,或者參與攻擊的飛舟沒有在半途之上損失那麼多,那麼結果還真是難說。

  萬明道人望了眼餘下的那些鬥戰飛舟和造物珍龍,大聲道:「諸位道友,此輩乃是異類孽物,今次既來攻我,那就萬不能放了一個回去。」說話之間,他身上光芒一閃,已是觀想圖再度放了出去。

  其餘修士各是點頭,一個個也同樣是如此施為,只是面對可能還擁有玄兵鬥戰飛舟,他們沒有親身上前的打算,而是準備直接以觀想圖遠攻擊殺此輩。

  地面之上,一個渾身破爛的晶玉巨人一動不動躺在那裡,它的身軀被厚厚塵土灰堆之中掩埋了大半。

  不過那晶玉外甲的破損之處上,卻有一縷縷晶玉液體蔓延出來,持續而不停的修復那些破損的缺口。

  過去許久,晶玉巨人那鮮紅眼眸一個閃爍,身軀微微動彈一下。

  方領軍的意識此刻終於恢復了過來。

  儘管當時身處玄兵爆裂的中心所在,可因為兩頭造物珍龍的阻擋,再加上他自身實力雄厚,並沒有直接被玄兵殺死,可也是受到了重創,現在他只能靜靜等待著外甲的修復。

  這時他感覺前方有光芒閃爍了一下,而後有落地的聲音響起,抬頭一看,卻見一個背劍身影出現在了前方,並且一步步朝著他走過來,他支撐身軀,勉強站起,道:「是你?」

  林姓修士一伸手,將背後的劍拔了出來,沉聲道:「總算是一場相識,我來送你一程。」

  方領軍忽然大聲吼道:「你以為你能和他們一樣麼?你不過也是一個怪物罷了,區區一個造物,你算什麼東……」

  他還未曾說完,只覺眼前一道銳利的光芒閃過,頓時聲音一止。

  林姓修士默默收劍歸鞘,轉身走了幾步,便化遁光縱空飛去。

  方領軍呆呆站在那裡,片刻之後,他的頭顱從肩上滑落下來,巨大的身軀也是隨之傾倒,重重摔在了灰白色的厚實塵土之中。


bpd 發表於 2020-11-29 23:47
青陽 第一百零三章 逆流

  俊美少年神情冷峻的坐在主艙之中那寬大的座椅上,他反覆思量,覺得今次的失敗,是料錯了一件事,過於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也過於看輕了對方。

  他以為沒有了那件至寶,那些修士不可能抵擋住霜洲飛舟和玄兵的力量,可沒想到,即便沒有那件至寶,對面那些修士還具備這樣強大的戰鬥力,那鋪天蓋地的如雨星光至於到現在還讓他深深為之心悸。

  若是有一下次,他當更為慎重,或者準備的更為穩妥。

  可問題就在於下一次……

  他不由抓緊了拳頭。

  經歷這一次失敗,右輔國那裡一定會抓住機會攻訐於他,而密州原本支持他的那些人很可能會有所動搖。

  想到這裡,他心中愈加煩躁起來。

  目光移去,見坐在下首的那名老者一直默不作聲。

  他聲音冷硬道:「袁老,今次之敗,你如何看?」

  袁老往座上看了看,道:「左輔國,這一次只是實力不如人罷了,左輔國在整件事中並未有什麼不得當的地方,我若猜得不錯,那強橫神通應是那位張玄正所為,他之能為實是在我等預料之外,我回去之後,當會設法把關於此消息報上去,並盡快找到克制此人的辦法。」

  說到這裡,他微微側身,看向俊美道:「左輔國,在此一戰之前,鬥戰飛舟與造物從未和修士正面戰鬥過,便是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日後再找回來便是,而此回從中得來的收穫,才對霜洲更為重要。」

  俊美少年冷冷道:「可是我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袁老搖頭,道:「輔國太過看輕自己了。」

  俊美少年聽出了他話的意思,問道:「哦?怎麼說?」

  袁老聲音不緊不慢道:「輔國無非是擔心問責,被正國所放棄,可是正國正當壯年,放棄了左輔國,那麼誰來制衡右輔國呢?或許正國會責罰左輔國一番,但絕不會讓左輔國就此去位,所以左輔國大可不必擔心自己地位。」

  俊美少年覺得有幾分道理,可他還是有些不托底。

  袁老繼續道:「此戰敗北,這一戰指揮之人乃是方領軍,罪責其實並不在左輔國身上,但左輔國回去之後,首先需將這一戰具體經過大肆宣揚,而後面見正國時主動將罪責攬上身來,絕不可諉過於方領軍,如此方可收得下面人心,只要有此人心在,那麼任何難關都可過去。」

  俊美少年聽到這裡,眼前微亮,這一步倒真是給他指出了一條明路。

  只要還能獲得密洲上下的支持,那麼他對於正國就還有價值,若是此事真的做好了,那麼這一次還是極有可能脫身的。

  他語聲誠懇道:「袁老,你可願到我身邊做幕僚麼?」

  袁老搖頭道:「老朽還是適合在天機院擺弄機巧。」

  俊美少年略略有些失望,知道現在的自己還得不到對方投效,不過時日還長,等到渡過這一關……

  就在他如此想時,卻聽到轟然一聲響,整個巨舟震動了一下,就算他坐在大椅上,整個人也是隨之晃動了一下,他感覺到不對,立刻一揮手,一旁矗立的玉璧上,當即顯現出了此刻飛舟之外的場景。

  卻見飛舟頂璧之上,一個渾身雲光環繞,大袖持劍,有若神人的年輕道人正立在上方。

  老者忽然道:「那是玄府玄正張御!左輔國,快點派出人手將他驅走!萬不可讓此人進來,不然我等都無幸理!」

  他也沒去提及殺死來人,事實證明,方才那麼多鬥戰飛舟都拿對方沒有辦法,現在更是無可能做到了。

  俊美少年伸手按在座前晶玉之上,於意念之中下令,讓自己的親衛隊長帶人出去阻止張御。

  在這駕飛舟上,載有六十名披甲軍士,兩百名披甲從卒,全是他的精銳親衛,尤其是那些軍士,雖然沒有什麼神通法術,可在力量和速度上都堪堪達到中位修士的水準。

  此刻他命令下去,位於艙腹之下艙門旋開,這些軍士立刻自裡縱出,再沿著高聳如山的艙壁往上馳來,只是衝在最前面的幾人,才是來到了上空,只覺面前似有星光閃過,而後就化為一截截的殘肢斷體落下。

  這些人不愧精銳,察覺有異,立刻分散開來,各自繞前繞後,準備從各個不同方向進行突襲。

  張御站在巨州艙頂上方,遙遠天際的稀薄天雲正泛出微微金光,令他半邊身軀沐浴在一片光輝之中,他掃了一眼四面八方飛騰起來的晶玉巨人,口中淡聲道:「敕禁!」

  這一剎那間,所有晶玉巨人靈性的力量似乎驟然消失不見,而後周圍出現一道道不斷閃爍跳躍的星光流翼,待得流光一斂,被斬成多段的晶玉巨人如雨紛落,向著下方遙遠的大地墜去。

  俊美少年看著玉璧之中呈現的那一幕,臉色一陣難看,與此同時,他的觀察者發出提醒,從來敵表現出的力量來看,若是沒人再去阻止,那麼僅靠飛舟的靈性力量最多只能堅持十到二十個呼吸,要求他盡快披甲,並盡早將造物護衛放出來。

  他意識到了危險,意念一動,蒼白色的晶玉從四肢和身軀上蔓延出來,很快將他整個人覆蓋了進去。隨後快步走到旁側案台上,伸手一按那裡的晶玉,內艙艙門隨即打開,兩頭造物珍龍從內艙裡面放了出來。

  與之一同出現的,還有兩個臉頰兩側方嵌著銀色金屬條的造物人,形象分別為一男一女,俱是面色冷漠,出來之後,便對他半跪了下來。

  俊美少年冷聲道:「披甲,準備應敵。」

  幾乎是瞬時之間,兩人身上就外甲覆蓋上來,化變為兩個灰白巨人,他們的外甲並不像晶玉外甲那般光亮,但是卻有一股肅殺陰冷的氣息。

  袁老此刻也是站了起來。

  俊美少年看了他一眼,道:「袁老可以到下方內艙之中一避,若是見到什麼不對,可從子艙脫離,我擺脫危機後,我設法派人來尋你。」

  袁老點了下頭,走到一邊刻畫著霜洲圖案的金屬板之上站定,腳下忽然一沉,而後整個人所站的地方都是往下降去,很快就不見了影蹤。

  俊美少年待他走後,一拉壁上板桿,封閉了所有艙門,而後來到自己座椅之前,伸手在上面的晶石上一按,整個沉重的座椅便隆隆往後移開,而後自裡升上來一個半人高的天煞將軍的雕像,他把手雕像頭顱之上一放。

  這個時候,雕像的雙目似乎有紅光發出,並有若有若無的咆哮之聲在主艙之中迴盪著,俊美少年不為所動,仍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

  在數個呼吸之後,雕像眼中的紅光黯淡下去,旋即一股黑氣從其上湧動出來,盡數往他身軀之上飄來,並將一身蒼白外甲全數包裹起來,滾動片刻,便又隱沒不見,俊美少年的外甲看去與原來沒什麼差別,只是他的晶玉眼眸卻是微微泛起了一層黑色。

  轟!

  整個飛舟再度傳來了一聲震動,且是左右搖晃了起來,就算巨舟之內的光亮也是閃爍不定。

  而此刻,巨舟的中段靠前的位置處,艙頂上方爆開一個巨大的豁口,一道流光憑空一轉,化為長劍,回到了張御手中。

  他看了一眼底下貌似空蕩蕩的艙室,就一個邁步,自上方落了下來,可腳下才是站定,就有一道道晶光自各個方向之上攢射而來。

  他身外的心光瞬息升起,瑩瑩玉光閃爍之下,所有的晶光全被抵禦在外,見此無用,飛舟之內的晶玉巨人一半繼續維持攻勢,另一半從背後解下劍矛等巨大兵器,從藏身之地出來,毫不猶豫向著他衝了過來。

  張御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這些人,抬頭往前方看了一眼,就一振衣袖,往主艙方向邁步走去,而他心光本來只是圍繞在身外半尺之處,這個時候卻是忽然猛地向外一張!

  轟地一聲,這個艙間之內所有晶玉巨人都被那巨大力量推擠到了艙壁之上,每一個人都被擠爛壓扁,而心光所過之處,一切物事都是粉碎,待得光芒收斂,剩下的只是邁向艙道深處的沉穩腳步聲。

  俊美少年通過主艙的玉璧,也是看到了中部艙室之內的變化,看到那些護衛連片刻都擋不住張御的腳步,他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氣,隨後抬手而起,向前一個示意。

  兩個人造物人立刻解了下背後的長劍,主動走上前去,來到了面向艙道那一邊門前左右站定,並握柄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俊美少年目光凝定在玉璧之上,看著張御手持長劍,袖袍擺動,從艙道之上緩步而來,而一路之上,那些殘存的披甲從卒絲毫沒能阻住他的腳步,最後在距離主艙只有一牆之隔金屬大門前站定下來,並微微抬首,往上看有一眼。

  俊美少年感覺對方目光此刻似乎正在注視著自己,不覺呼吸一緊,可是下一刻,似有璀璨星光在玉璧之中閃爍了一下,艙道之中已然變得空空蕩蕩。

  他悚然一驚。

  人呢?

  隨著觀察者傳來的瘋狂提醒,他猛地轉過身來,便見一個道人此刻站在了飛舟前端的落地琉璃壁之前,在其背後,是一抹消逝下去的燦爛星屑和無垠而廣闊的天空。


bpd 發表於 2020-11-30 00:03
青陽 第一百零四章 崩塌

  張御在進入主艙之內後,就感覺有一股淡淡的熱流飄湧上身,觀其源頭位置,恰是在那個主座之上,他不由往那裡看了一眼。

  此間兩名造物人見到他突兀出現在這裡,不待俊美少年的吩咐,就已是主動衝了上來,手中兩把銳利長劍也是向他揮舞而來。

  張御眸光一轉,這兩人一出手,他就感覺非常有章法,有種千錘百煉的感覺。

  但是在這種動作之中卻是感覺到了一種刻板,就像是尺規刻畫出來的線條,精準有餘卻又失之於自然。

  二人長劍切入進來的角度力度很到位,配合也是很好,可落在他眼裡,卻是帶著一絲僵硬。

  遇上這樣的對手,他不吝於以劍法回敬,於是一抬手,握上了劍柄,他的舉動之中帶著一種從容和瀟灑,與對面的狠厲冷硬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對比。

  自從踏入第三章書之後,他就很少直接動用劍器與人格殺相鬥了,通常都是直接以心力飛劍攻殺,但這不並代表他的劍法落後了。

  力量和速度的大幅提升,還有對道法深入理解,使得他已然進入了另一個層次之中。

  看著兩把長劍到來,他身軀微微一側,腳下同時向前一步,藉著前出之力,劍刃自然而然被帶動出鞘,如清光流水一般向著前方斬去!

  兩個造物人的目光閃爍著,它們看到了張御的出招,腳步一錯,劍刃也是隨之一偏,繼而改揮為退,既避開了前方劍刃,又一一左一右封死空間,回應的恰到好處。

  張御揮出劍刃不出預料之外落空,可他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任由長劍下落,腳下微微一發力,身軀前進的速度微不可察的向前加快了一些。

  這個時候,他一伸手,往那左側襲來劍刃之上推了一把,使那劍刃不自覺的往上偏去。

  與此同時,他那下落的劍鋒以極快速度猛地往上一挑,直接穿破空隙,從右側那個造物人下巴之中刺入進去,並從頭頂之上貫穿出來。

  造物人並非是人,造得和人一樣是為了融入人群,現在本身身為兵器,哪怕頭顱被貫穿,也沒有立刻死亡,它的觀察者也可以代替它繼續觀察外面的事物,所以它仍然具備一定的戰鬥力。

  可是那衝擊入頭顱之上的劍刃和心力卻是破壞了它的平衡,手中的動作也是不可避免產生了歪斜變形,使得劍刃不可避免的落去了其他方向。

  張御此刻身形繼續往前走,手腕一帶,劍刃自然從其頭顱中滑脫出來,同時輕輕半旋身牽動手臂一揮,劍刃由下至上劃出一道弧光,就將另一側的造物人從腹至肩著斬成兩段,腳步再移,旋身過來,高高蕩起的長劍順勢下劈,直接將那早已受創的造物人連人帶劍劈成兩半!

  從出招到斬殺兩個造物,他一共只是走了三步,而整個過程只是發生在一個呼吸之內,兩個造物人已被斬殺。

  不過由於他的轉身,此刻卻是背對著俊美少年這一方,兩頭造物蛟龍窺見機會,不約而同張開翅翼,頭顱向前一引,如利箭一般射出,向前他的後背衝來!

  張御站在那裡不動,只是微微一個側首,就在這兩頭造物珍龍堪堪觸及他後方的時候,他整個人倏地閃爍了一下,好似消失了極為短暫一瞬,而那兩頭珍龍看似直接從他身軀之中穿了出去。

  這一刻,雙方位置發生了一個互相,變成了他在後,珍龍在前,他手腕一振,淡然擺動劍刃,一道明銳劍光頓時艙室之內閃過,兩頭造物珍龍剎那間被橫剖成兩半。

  這些珍龍速度極快,動作敏捷,一旦被其展開所長,的確能和四章修士一較高下,但是輸在沒有神通,只能依靠自己的軀體上來與敵相鬥,那便容不得任何疏漏,現在被他抓住一絲破綻,立刻就被斬殺於劍下。

  俊美少年看到只是幾個呼吸之間,自己身邊最具力量的造物就被一一斬殺,心中驚慄無比。

  在這些濃烈負面情緒推動之下,他眼眸之中的黑氣變得更為濃郁了,隨即有一股凶戾從心底翻湧上來,他忽然發出了一聲厲嘯,滾滾煞氣就從身軀之中轟然湧出!

  這些烏黑煙氣到了外面,霎時凝結成一個五丈高下的六臂魔像,雙目赤紅,面目獰惡,原本寬敞而高大的主艙內,足有一半被那龐大的身軀佔據。

  張御此時轉過身來,手中之劍向一側展開,迎著噴湧上來的煞氣,抬頭看向這尊煞氣凝聚的龐大魔像。

  從那三頭六臂的模樣之中,他立刻辨認出這是一尊受霜洲人膜拜的天煞將軍。

  可以感覺到,這東西在現身出來之後,靈性力量就在不斷往上攀升,並且很快到達了與他同一個層次內,而那上浮的氣機到此一步並沒有停止,此刻只從單純靈性力量上而言,已然是超過了他。

  他的言印可以制壓一切位於自己心力之下的對手,但是對於靈性力量超脫於他的人,便就很難撼動。

  不過便不動用此印,他也依然還有其他手段。

  天煞將軍頭顱一低,凶厲目光瞪下,朝著他就是一掌拍下,巨大的手臂擺動之間,視界頓被塞滿,周圍幾乎沒有可以躲避的空間。

  張御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對方雖然看去是人形,可並不能當作人來看,在他眼中,那就是一團無形無質,無處不往的煙煞,其中靈性那一面更是佔據了絕大部分。

  故是他沒有選擇去躲避,而是伸手出去,張開五指,結結實實與那手掌撞在了一起,身上的心光如同兩個浪潮的撞擊,高高奮揚而起。

  兩者的碰撞卻是使得整個空間發生了劇烈的震盪,主艙的艙壁隆隆震顫著,彷彿下一刻就被破裂。

  那魔像一擊受阻,其他幾個手臂跟著落下了來,其勢彷彿巨錘砸城。

  張御此時把袖袍一拂,一柄清光湛湛的玉尺飛了出來,逆流而上,一路破開巨臂煞氣,轟隆一聲撞在了天煞將軍正中那一顆頭顱之上,霎時將其轟散,不過隨著源源不斷的煞氣湧出,那爆散的那一隻頭顱又是凝聚出來。

  張御眼眸裡的微光再是閃動了一下,他判斷這東西光是只是破壞一點沒有任何用處的,需得從整體上打破,方有可能將之擊潰。

  他身軀微微下蹲,就在上方巨掌再次壓下的時候,背後星光一閃,霎時消失,下一刻,他出現在了天煞將軍的胸前,拳頭之上心光一閃,風雷激盪,隨著其一拳轟出,主艙之內大氣隨之炸開,對面的巨大身軀上也是轟然破開一個大洞!

  他動作不止,伸手一抄那玉尺,一甩袍袖,已是朝裡直直衝入進去,那些煞氣紛紛湧了上來,修復著那破口,並很快將那裡填滿。

  天煞將軍獨自站在那裡,開始無甚變化,可是過去片刻後,那些凝聚身軀的煞氣開始扭曲變動了起來,頭顱和手臂也是時散時聚,還可以看到身軀底下有著一縷縷有若霹靂雷電的光芒在泛動。

  再是過去幾個呼吸,轟的一聲,一對有若星光翅翼自它身軀之中綻放開來,這尊魔像的身軀也是如沙砌雕像一般轟然爆開!

  張御重新現身,他立在半空之中,袖袍飄蕩,手中所持玉尺放出澄澈而明亮的光華,凡光芒所到之處,那一縷縷震散開來的煞氣隨即被化去。

  隨著這些污濁被清掃,俊美少年的身形也是隨之顯露。他晶玉眼眸之中的黑氣此刻已然不見,而方才湧上來的凶戾情緒已經盡數消退,殘留下來的只有無可抑制的驚惶。

  天煞將軍一旦俯身,就完全不受他控制了,可這尊魔神的戰力毋庸置疑,這也是他眼下最後的倚仗了,連此物都被張御打得破散,這樣的敵人他已經不知該如何對付了,現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離此間!

  他伸手一按胸口,身上猛然爆出一道極端明亮的光芒,一股龐大的力量湧動出來,並推動著他撞破了前方琉璃壁,並化一道流光從此間飛遁了出去。

  在衝至外間之後,他回頭瞥了一眼,見到張御持劍站在巨舟破損的邊緣處,看著他遠遠離去,似沒有上來追趕的意思。

  由於他的飛遁速度極快,張御的身影在視線之中急驟倒退遠去,而整艘巨舟也是很快化為了一個小黑點,再是在眼中消失不見。

  在一氣奔出去千餘里後,他這才稍稍減弱了速度,不是他不願意去到更遠,而是發揮出外甲的力量,畢竟還是要靠靈性力量的,身為輔國,他固然得到了最好的培養和教育,可畢竟年歲不大,還不具備持續動用這等力量的能力,需要當中休息。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觀察者出聲提醒道:「注意敵人!」

  俊美少年目光一轉,立刻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飄渺雲團,手掌一揮,一道晶光爆射而出,那雲團一散,一個道人和四名修士出現在了那裡,他們似乎也未想到自己會被敵人發現,有些猝不及防。

  俊美少年晶玉眸子之中一陣閃爍,瞬間分辨出這幾人力量層次遠無法和方才那位相比較,他立時決定殺死這幾人,在其等身上宣洩了自己的郁氣之後再離去。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旁側觀察者卻在瘋狂示警,他仰首一看,大氣之中泛起一陣漣漪,一個奇異而華美的物事自裡浮現出來,璀璨的流光雙翼只是輕輕一晃,兩道流光就斬入了他的心神之中!


bpd 發表於 2020-11-30 00:10
青陽 第一百零五章 落潮

  俊美少年身為左輔國,他所披外甲是霜洲之中除卻正國之外最好的,具備常人所不及的守禦之力,哪怕靈性力量未曾激發之時,也能擋住大部分的外來攻擊。

  可是此刻兩道明銳光芒斬來,卻是直接殺入了心神深處,他的意識和神智在一瞬間之間被磨滅,無邊黑暗湧了上來,只剩下如同空殼一般的身軀,從高處的雲端墜落下去。

  廖和看著其人化作小點從視野之中消失,再抬頭看去,卻見那一抹星光已然飄散不見,不覺吐了一口氣。

  方才那名霜洲人盯上他的時候,他生出一股極端危險的警兆,他擅長煉製丹藥,但並不以戰鬥力見長,真打起來還真不見得是對方對手,尚幸還有他人出手。

  一名弟子這時飛上前來,看了看那抹流光消失的地方,問道:「老師,那是什麼?」

  廖和吸了口氣,才道:「應該是觀想圖,那位同道此時應該還在數百上千里之外,方才是以觀想圖躍空殺敵。」

  那弟子不禁愕然。

  「那是觀想圖?」

  他有些不信。

  他也是見過廖和的觀想圖的,像麵團一個,看著無比醜陋,和方才那華美的物事相比根本不是一回事吧?想到這裡,他不由暗暗看了自家老師一眼。

  廖和沒好氣道:「你看什麼?」

  弟子馬上低下頭,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

  廖和看他模樣,瞪了他一眼,又撫鬚想了想,「那位不知稍候是否還會過來,你們且在此等著,我下去看一看那霜洲人是死是活。」

  交代過後,他縱身往下落去。

  此前他們過來時,路上撞見了霜洲人大股艦隊,因為怕再遇見,故是不敢行走太快,直到遠遠見到遠空光芒閃爍還有那隆隆爆響之聲,猜測雙方現在應該已經交上了,這才加快了速度。

  他本打算趁此機會自後突襲霜洲人,可現在看起來,似是戰鬥已然臨近尾聲了。

  轉念之下,他已是來到了地面之上,那名霜洲人躺在了一個生砸出來的土坑之中,丈許高的蒼白色外甲看著比例合度,沒有半分臃腫感,即便此刻一動不動躺在那裡,也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他站在遠處,感應了一下,確認對方生機已無,只是心中卻總感覺危險未除,小心走上前去,忽然,蒼白巨人那晶玉雙眸之中有光芒閃爍了一下,而後轟的一聲離開地面,往上空飛去。

  廖和背後白光一現,一團如白色泥漿,無眼無手的物事湧了上來,頓將那蒼白巨人的一隻腳裹住,儘管後者仍在上往上升騰,將那白色泥流如扯面一樣拉得越來越長,可始終無法將之甩脫,而那些泥流沿著居然能腿部蠕動著上來,一路蔓延而上,將之整個裹入了進去。

  做到這一步,廖和心下大定,目標一旦他觀想圖裹住,那只能任他揉捏搓扁,只是他略覺遺憾,自家弟子不在身旁,看不到他大顯身手的這一幕。

  而此刻千里之外的巨舟之上,張御睜開了眼睛,方才觀想圖千里躍空擊去時,他也是看到了廖和,之前他對各派派主也是作過一番瞭解的,當時便認出了其身份,既然有這位在一旁,便有什麼意外變化,那也足以應付了,他也就不必急著趕過去了。

  他轉過身,走到那主艙中間的座椅處,伸手在上一拍,這座椅緩緩移開,底下升上來一尊天煞將軍的雕像,這東西一出現,那湧上身來的熱流頓時變得濃烈起來。

  他觀察片刻,把手往魔像的頭顱上一放,眸中頓有絲絲電芒閃爍著,過去少時,雕像身上出現道道裂紋,並且越來越密,最後崩碎成了一堆細小殘礫。

  他站在原處抬頭看了看,這艘巨舟應非常有價值,他準備帶了回去交給桃定符,想來這東西在其人手中應該更有價值。

  稍稍側身,他目光落在主座前的方台上,略一思索,把手按在了那裡晶石之上,心光湧入進去,不出預料,裡面有一股意識正試圖反抗他。

  這是這艘巨舟本身所存在的意識,或者說是一個龐大生命聚合體所凝聚出來的意識,不過雙方的強弱並不是體型所決定的,而取決於生命的層次,所以這樣抵抗沒有絲毫用處。

  張御的心光如洪水沖奔,浩浩蕩蕩,輕而易舉將之覆滅。

  這艘身長足有六十丈長的飛舟失去了自身意識,自是無法再懸停於半空之中,沉重的舟身往一側傾翻過去,不過轉瞬之間,一道璀璨光亮自張御身上擴展出來,將整個舟身籠罩在內,而後緩緩從天空之中飄落下來,並無比穩當的停落在了地面之上。

  片刻之後,張御走裡走了出來,他身上心光一閃,騰身在空,不過他沒有往俊美少年逃走的方向去,而是往另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而方才就在張御與俊美少年交手的時候,一個子艙從巨舟之上脫離下來,並朝著堅硬的地面之上墜去。

  在落地之後,子艙彈動了幾下,又地面之上翻滾了起來,最後靠著分佈合理的重心平穩停下,過了一會兒,一側的艙門被自裡移開。

  袁老從內艙之中爬了出來,他努力呼吸了幾口氣,張望了四周一下,入目所見,是天上刺眼的光芒和滿是雜草的荒原。

  他年紀較大,即便早早披上了神袍,可因為專心精研各種機巧,沒有在這上面花費太多精力,自然也沒能修煉出靈性力量。

  現在他縱然力氣大一點,可也沒有能力在荒原之上跋涉的能耐,只能寄期望那位左輔國能夠順利逃脫,隨後再遣人過來救助自己。

  他現在所需面對的問題,並不是水和食物,這些東西子艙內都有,省著點吃,足夠他堅持半月時間了,若是進入低消耗的沉眠,那還能堅持更久。

  現在最麻煩的,是那些白天躲避在地下,而夜晚出來覓食的靈性生靈,子艙看似厚實的艙壁可擋不住這些東西。

  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回過氣來,回到了艙內,拿出一包東西,拆開外面的紙封,顯露出來的一包油汪汪的肉穌,他三口兩口吃了下去,頓時感覺到了一陣飽腹感。

  他又拿了一只薄皮金屬酒罐出來,少少抿了一口。

  這個時候,他忽然身軀微微一僵,因為他看到了地面之上出現了一人影,他轉過身來,見一個人飄懸在空中,背後是刺目的光芒,使得他沒有辦法看清對方,但他清楚來者是誰。

  張御身軀緩緩從空降下,儘管對方用罩衣遮擋,可是他看得清清楚楚,在那下面,是一張慘白的臉龐,眼瞳呈現出淡黃色,臉頰瘦削。

  這是典型的霜洲人的形貌。

  這個人沒有任何武力,但是卻能乘坐子艙逃走,顯然在霜洲那邊具備一定的身份。

  袁老沉聲道:「不管你想問什麼,都無法從我這裡得到答案。」他微微抬頭,看向張御,道:「你也別想用修士的神通手段來問詢我,我的腦部經過改造,任何迷惑心智的手段對我都是沒用的。」

  張御淡然望著此人,沒有說話。

  他方才就發現,這個人在自己出現的那一刻就突兀死去了,現在和他說話的,不過是由一個殘留意識控制的軀體罷了。

  袁老看著他,罩貌下的臉容露深沉笑容,道:「這一次是你贏了。」說完這句話後,他嘴唇再動了幾下,便就往後倒了下去。

  張御眸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他能夠看出,對方嘴唇動的那幾下,所說的話是「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他略作思索,把袖一拂,將整個子艙收入了星辰袋內。

  這個人雖然死了,可是其人身軀還是有價值的,可以帶回去給武澤研究一下,看是否能從中得到什麼線索。

  他往上一抬頭,再度騰空而起,往南一路疾馳,很快到了方才斬殺俊美少年的所在,遠遠看見了一個如麵團一樣的東西漂浮在那裡,下方正站著方才那名道人,於是往下一落。

  那道人看了幾眼,走上來拱手一揖,打招呼道:「可是張玄正麼?」

  張御抬袖還了有一禮,道:「是我,尊駕可是廖派主?」

  廖和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自我回書那一刻,世上便再無丹廬派了。」他關切問道:「玄正,不知道這一戰如何了?」

  張御道:「此戰已然結束。」

  廖和鬆了一口氣,隨即他臉上露出慚色,道:「慚愧,來時路上正好撞見了霜洲人,故是緩行了一程,沒能幫上玄正和諸位道友。」

  張御道:「道友能帶著弟子趕來,已是足以證明自身心跡了。」他看向那個「麵團」,道:「那霜洲人在其內麼?」

  廖和馬上道:「是,此人被道友擊殺,明明沒有了生機,卻還能往外逃遁,故是在下將之困在此中了,正要等玄正來處置。」

  張御道:「且放其出來。」

  廖和立刻依言而為,將自身觀想圖一收,露出裡面那蒼白巨人,只是他才一放開束縛,這看去已無聲息的東西晶眸劇烈一閃,身軀忽然縱起,再一次往天中遁逃!


bpd 發表於 2020-11-30 00:18
青陽 第一百零六章 餘波

  張御站在原處不動,他只是往上看了一眼,那蒼白巨人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固束住,身周圍圍更是出現一團瑩瑩發光的玉光,它猶如陷入琥珀的蟲子,一動也不能動。

  張御此刻看得很清楚,這東西身軀內部沒有任何生機,原主早已經被他的「幻明神斬」殺死了,現在控制外甲的是另一個寄存其上的意識。

  他猜測這或許是霜洲人預先安排好的手段,即便人死了,也不讓屍體和外甲落在他人手裡。

  不過最好的辦法實際上是毀滅,不這麼做的原因許多對方身份不一般。

  他心光往外甲之內一個掃蕩,立時將裡面這股意識泯滅,蒼白巨人失去控制,墜回地面,過有片刻,那外甲忽然一陣變化,消退了下去,裡面露出的是一個雙目緊閉的俊美少年,身上穿著刻著細小紋飾的銀白色內甲。

  毫無疑問,此人在霜洲內部一定是個極為重要的人物,想來知道不少事情,只是現在被他殺死了。

  不過他一點也不覺可惜,就像那個老者一般,這樣的人霜洲為了防止秘密洩露,一定是會有所佈置的,幾乎無可能從其口中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他一揮袖,將此人也是一併收入了紫星袋中,準備到時候一併交給武澤。

  轉身過來,對廖和言道:「廖道友,我現在回去與諸位道友匯合,道友可要與我同往?」

  廖和忙是表態道:「自當跟隨玄正。」他又道:「我上面還有幾位弟子,還有代步之物,不知可有幸邀玄正同乘?」

  張御一點頭,道:「也好。」

  隨即兩人騰空而起,來至懸停在上方的那一團白雲之上,待得坐定,就往來處歸返。

  在回程路上,張御問了廖和一些話,大致瞭解一些如今丹廬派的情況,

  這個道派完全是以祭煉丹藥為生,就連廖和的觀想圖,也不是與敵攻殺的,而是用來祭煉各種丹藥膏散的。

  此派實力不強,能夠在域外生存,多是依靠這一手本事。

  而最早的丹廬派,是廖和與一名真修一同建立的,只是其人後來回到了靈妙玄境之中。

  也是如此,丹廬道派與靈妙玄境的修士還一直打著交道,且經常會有真修過來登門求藥,道派中一大半藥材,也是由靈妙玄境提供的。

  張御思量了一下,丹廬道派這些弟子都很有價值,待解散之後,原本道派之中的人倒是可以考慮仍然聚合在一處,而不必似其他道派弟子一般拆散開來。

  白雲法器一路飛馳,很快回到了乘常道派原本駐地附近。

  在他離開前,霜洲艦隊還剩下十艘左右的戰鬥飛舟,不過此輩現在已全數被殲滅在了歸途之中。

  萬明道人還帶著諸多修士來回反覆的搜查,勿必不讓一個霜洲人漏逃了出去。

  張御回來的時候,眾修已是等了一會兒,見他平安歸返,都是一個個上來鄭重致禮。

  這是因為他在這一戰中所表現出來的神通懾伏了眾人。

  修煉者不論是何地位,自身力量才是根本,哪怕他現在不是玄正,所擁有的力量也足以讓此間修士所敬服。

  經此一戰,眾修也是由衷相信他能帶領諸人恢復玄府以往之格局。

  廖和看著這一幕,又是羨慕又是敬佩。

  張御與眾人見過禮後,尋到萬明道人,問道:「可有同道受損?」

  萬明道人回道:「之前按照玄正佈置,弟子都是躲入了地下,少部分弟子受傷,不過都無什麼大礙。」

  實際上十餘枚玄兵轟炸之下,即便有些弟子躲入地下,也仍然受到了衝擊,有些洞窟甚至坍塌了,好在修士自身生命力極強,事後被人救出來,現在大多數已是恢復如常了。

  張御道:「可有俘獲?」

  萬明道人搖頭道:「每一個霜洲人見到自己有可能被擒捉時,都會提前自我了斷,神魂也是會一起消散,我們嘗試過阻截,但沒有太多用處,所以我們手中也沒能留下任何活口。」

  張御點了點頭,這也沒什麼關係,那些霜洲人軍卒當也不會知道太多隱秘。這樣一來,這一戰算得上是殲滅全數來犯之敵了。

  不過他也是想到,今次可以說是修士一方取得全勝,但下一次怕就沒這麼容易了。

  他和各派派主所展露出來的能力,想必用不了多久就會被霜洲人所得知。

  這回次霜洲人來了這麼多人,還有如許多的飛舟,總有一些用來觀察的東西難以殺死,譬如一些微小的造物,很容易就會被忽略過去。

  就算不提這些,眼前這些修士之中,也必然有人是心懷異思的。

  而下來他所需要做得,就是設法鑒別此輩了。

  萬明道人這時又言道:「玄正,我們方才找到了霜洲艦隊指揮者的屍體,這個霜洲人就是之前覆滅摩雲道派和浮於道派的元兇,可這個人並沒有死在玄兵爆裂之中,而是被人斬殺了,動手的並非是我們的人。」

  張御問道:「可能推斷出是何人所為麼?」

  萬明道人言道:「曹道友說,從留下的劍痕上看,這可能林宣盛下得手,這一位可能玄正未曾聽說過,此人修為不差,以其實力足以在域外立派,不過或許其人性情較為淡泊內斂,並沒有如此做,據說在霜洲人未曾進犯青陽之前,這人便已與霜洲人有過不少往來了。

  這一次霜洲人攻上曹道友的伏空道派之前,他也是為霜洲人做過一回說客,不過其人倒是有些操守,並沒有勸說曹道友投降,而是講述了霜洲人一些手段,讓曹道友及早離去,也是因為如此,曹道友才得以霜洲人到來之前將門下大部弟子轉移走了。」

  張御心念一轉,從這個人表面上的行為上來看,看去還是站在眾修這一邊的,但也不排斥其人是想隱瞞一些什麼東西。

  他作為玄府玄正,似這樣一個修為深厚的玄修,勢必不能放任在外,今後無論如何也是要讓其接受玄府管束的。

  不過這可以放在之後解決,眼下還需先把整合域外各派之事做完。

  洪山派高履山駐地之內,鍾烈坐在後殿平台之上,看著面前空曠無人的沼澤大湖,而他的手旁邊,則擺放著一枚半尺高的多稜琉璃玉。

  他在等待著從域外傳來的消息。

  若是此一戰域外道派失敗,那人身亡,那麼洪山無疑可以繼續存在下去,若是結果相反……

  他搖了搖頭,覺得應該不至於。

  試問沒有了那件至寶,那人又拿什麼去和擁有玄兵和強橫造物的霜洲人去拼?

  拚得過麼?

  這些年下來,他早就已是看明白了,玄修已是沒有什麼出路了。

  當初玄廷扶持玄修,就是為了彌補底層戰力的不足,可是隨著那些強悍造物和神袍玄甲的出現,玄修地位已是一降再降,說未來被那些東西取代他也毫不奇怪。

  現在他維持道派格局,與兩府合作,一切事情都可自己作主,可回到玄府之中,不但沒有了現在高高在上的地位,反還多了一層管束。

  最重要的是,他交流得來和自身造立的章印秘法還都要上呈玄府,這叫他又如何願意?他寧願毀去,也不會交了出去。

  正尋思時,遠處的沼澤之中有一片光芒閃過,而後身邊琉璃玉上也是迸發出了閃爍著光亮,好一陣之後才消去。

  他在凝視過後,面色變得陰沉了幾分,哼了一聲,一拂袖,將琉璃玉震了個粉碎,碎裂的琉璃玉片在平台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他站起身,在這裡來回走著,過去許久,忽然感覺背後傳來了一陣寒風,轉頭看去,見那雪衣女子出現在了平台上,他道:「你也收到消息了吧?」

  雪衣女子微微沉默,道:「你準備如何?」

  鍾烈上前兩步,目露殺機道:「還能如何?那位一旦整合好域外道派,必會拿我們開刀,你若想不想道派被散,那就只有出手阻止!」

  雪衣女子看了看他,冷冷道:「我們的力量不夠。」

  鍾烈在原地又走了兩步,這句話他不得不承認,雖然不知道那一戰具體的詳情,可是傳訊之中點明了這次之所以能戰敗霜洲人,主要還是依靠那人的手段。

  這足以說明,哪怕沒有了那件至寶,這位的實力也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對付得了的。

  他沉聲道:「還是那句話,不希望他回來的人很多,不過這件事只能靠我們自己去做了,我會去拜訪那一位,尋一個解決辦法。」

  雪衣女子聽到他聽到「那一位」,眸子略略一動。

  鍾烈看向她,道:「現在不是藏著掖著的時候了,那人一回到洲內,那我們就徹底沒有機會了,我們只有搶在這前面下手!」

  他似怕對方決心動搖,又著重強調了一句,「梅派主,我相信你也是明白的,就憑我們在之前做過的那些事,若是讓這位知道,我們也是一樣逃不過去。」

  雪衣女子語聲中帶著一絲諷意,道:「你不用對我說這些,也不用怕我會解散道派投靠其人,我既然做出了決定,那不管是輸是贏,都不會半途收手。」

  鍾烈看著她道:「梅派主能這麼想,我也是放心了。」他望了望外間,「那我們就分頭行動吧,我料想三五天那位還不會歸返,但時間長了就說不準了,所以最好在這兩日做好準備,盡快趕去域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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