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648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7
第139章 普通的清晨(月票加更)

  東邊第一縷晨曦散落大地。

  精準的生物鐘將張楚從睡夢中喚醒。

  他一睜開眼,就見到一身月白裡衣的知秋,坐在梳妝台前的軟榻上,背著他對鏡梳妝。

  窈窕修長的腰肢,在燭光的照射下,就像貓咪粉嫩嫩、肉嘟嘟的小爪子一樣,輕輕撥動著張楚的心弦。

  他輕手輕腳的下床,赤著腳慢慢走到知秋的身後,張開雙臂從她身後摟住她。

  「老爺,早啊!」

  知秋望著銅鏡中良人英武的面容,明媚的大眼睛慢慢彎成了月牙。

  有人說,人的語言和表情是最容易騙人的,唯有眼神很難騙人。

  能用眼神騙人的,都是影帝。

  從知秋看張楚的眼神中,能看出她真是愛煞了張楚。

  張楚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臉頰倚著她的臉頰,閉著眼睛,嗅著她發間淡淡的花香,朦朧的問道:「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知秋抬起手輕撫著他的臉頰,膚如凝脂的皓腕上,滿綠的翡翠鐲子蕩漾著瑩潤的水頭兒,「您忘記了?大熊哥今天早上要和狗哥去跑步,不能伺候您洗漱過早了?昨兒個吃晚飯的時候,他千叮嚀萬囑咐,讓妾身一定要早起身伺候您洗漱過早。」

  「這個大熊。」

  張楚沒睜開眼睛,不清不楚的嘟囔道:「我自己又不是沒長手。」

  知秋一手輕輕撫著他的左臉,一邊用自己微冷的臉蛋去蹭他的右臉,彷彿是想蹭走張楚臉上最後一絲兒被窩兒的暖意。

  「伺候您洗漱,本就是妾身和妹妹的本份,您再寵著妾身,妾身會變懶的。」

  她柔聲柔氣兒的細語道。

  「哼。」

  張楚輕輕從鼻子裡哼出一個音,雙臂緊了緊知秋的腰肢,又有睡過去的意思。

  知秋抓著梳妝台,一動不動的任他摟著自己,秋水一般的眸子,痴痴的望著鏡子裡的一對人兒,像是總也看不夠。

  怎麼可能看得夠。

  她還要看一輩子呢……

  「啪嗒。」

  門開了,穿了一身果綠色小留仙裙的夏桃,端著一盆熱水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老爺,姐姐,起床啦!」

  開門聲一響,張楚一下子就醒了。

  知秋遺憾的扭頭瞪了一眼妹妹,微怒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敲門、要敲門,你怎麼就記不住呢?」

  「哦哦哦……」

  夏桃點頭如搗蒜的倒退出房間,用腳尖勾上房門。

  「咚咚咚……老爺、姐姐,我可以進來嗎?」

  她雙手端著水盆。

  張楚聽敲門聲響起的位置……這個傻丫頭是用腦門兒撞的門。

  「噗!」

  張楚沒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聲,「進來吧、進來吧!」

  他怕再不讓這個傻丫頭進來,她會把自己的腦門磕出血。

  「那我進來啦!」

  「啪嗒!」

  夏桃又「闖」開房門衝了進來。

  知秋輕嘆了一口氣,無力的道:「桃子,門和你有仇嗎?」

  「沒有呀!」

  夏桃奇怪的看著姐姐,「我又沒惹門,怎麼會有仇?」

  知秋捂臉。

  擊敗她的不是天真,而是無邪。

  張楚:「好了好了,知秋你就別說夏桃了,她就這麼個小孩子心性……嗯,也挺好的!」

  這姐妹倆是雙胞胎,知秋比夏桃大不了幾分鐘,姐妹倆幾乎長得一模一樣。

  但只要熟悉這姐妹倆的人,只要一眼,就能認出誰是姐姐、誰是妹妹,裝都裝不了。

  知秋沉靜、溫婉,極有主見,而且骨子裡有一股野草般的韌勁兒!

  而夏桃天真、跳脫,極其依賴姐姐知秋,且慫得一匹,被府裡的下人們欺負了都不敢吱聲。

  也正是因為這姐妹二人性格上的差異,以致張楚遲遲未享受齊人之福……張楚對夏桃下不去手。

  不管別人說什麼蘿莉清音柔體易推倒,反正他對蘿莉無愛。

  他就喜歡御姐!

  「老爺,您就慣著她吧!」

  知秋無力的對張楚嗔道。

  「在這家我都不慣著她,誰還慣著她?」

  張楚接過夏桃遞過來的棉巾,順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兒。

  嗯,手感真好!

  ……

  知秋陪著張楚吃早點。

  軟糯清香的綠豆粥,配上餡兒大皮兒薄、咬一口「吱吱」冒油的大肉包子,還有兩碟解膩、爽口的鹹菜。

  很適合這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不過張楚吃得並不享受。

  他如今口腹之慾極淡……任誰像他這樣,每天都要將數十斤、乃至上百斤的高熱量食材,胡亂塞進肚皮裡,進食,都會成為一種和呼吸一樣維持生命的手段。

  除開太過於清新、或者太過於污濁的空氣之外,人能品嚐出每一口空氣的味道麼?

  不能!

  張楚現在也是。

  除了太好吃,或者非常難吃的食物,其他食物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當張楚拿起第二十個包子時,一名血衣衛的弟兄躬身進來,行禮道:「楚爺,請問您上午去堂口麼?」

  以前大熊和張楚一起吃完早飯後,也都會問他這麼一句話。

  因為血衣隊必須要根據他的行程,來安排馬車、兵器和人手。

  「是大柱兒啊,今天是你帶隊執勤?」

  張楚抬起頭看了一眼來人,笑著招手道:「過早沒有,坐下來一起吃點!」

  恰好知秋已經吃好了,張楚就順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知秋會意,起身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張楚和大柱兒……爺們兒之間談話,她一個婦道人家在場,總有幾分不方便。

  大柱兒也沒和張楚客氣,向他道了一聲謝後,坐到了飯桌前自己拿碗盛粥。

  做人總是需要幾分運氣的。

  大柱兒最近的運氣就很不錯。

  血衣隊作為張楚最親近的心腹下屬,每日跟著他進進出出,是最得他看重,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一支人馬。

  像大熊和騾子,那都是被張楚硬生生按到大哥位置上的,他們倆不願意坐,他還不高興!

  但現在血衣隊的人多了,張楚又忙,難免就會有看誰都眼熟,卻又看誰都記不起名字的尷尬。

  大柱兒幸運,就幸運在上次他騎馬在錦天府和金田縣之間狂奔了四五個時辰,讓張楚記住了他。

  張楚的心腹們都知道,只要能讓他記住,離上位就不遠了。

  果不其然,大柱兒落座後一個大肉包子都還沒吃,就聽到自家堂主說道:「大柱兒啊,我們黑虎堂最近又空出了幾個位子,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7
第140章 打點

  「沒想法。」

  「血衣隊挺好的。」

  「您甭考慮我。」

  熟悉的拒絕三連。

  張楚腦仁隱隱作痛。

  他覺得血衣隊的風氣不好,很不好!

  一個個都缺心眼,寧可在他身邊牽馬墜蹬也不願意下去做大哥。

  咋的?

  堂口裡的交椅長釘子?扎屁股啊?

  還是離了他張楚就會被人砍死?

  張楚想罵他兩句。

  但又到自己現在是堂主,得矜持。

  大柱兒也不是大熊和騾子,還不夠資格讓他張楚勉強他下去當大哥。

  他閉口不言,繼續吃早飯。

  大柱兒也不覺得可惜。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不想做第二個余二。

  他要做第二個李狗子!

  ……

  用過早飯。

  張楚換上了一襲黑底玄領的廣袖曲裾,腰間配了一塊饕餮紋羊脂玉珮,在五名血衣隊弟兄的簇擁下登上了馬車。

  大柱兒按著腰刀走到車窗旁,低聲請示道:「楚爺,去堂口嗎?」

  張楚:「不去堂口,去郡衙!」

  「是,楚爺!」

  「去郡衙!」

  「是!」

  趕車的血衣隊弟兄挽了一個鞭花,驅趕著健馬往梧桐裡外行去。

  ……

  郡衙坐落於錦天府城中心。

  數丈寬的二十一階步梯之上,一座三層高的赤色方正大殿巍然聳立,飛簷斗栱、堂皇大氣,肅殺之氣甚濃。

  步梯左右,兩頭足有馬頭高的獨角獬豸雕像,張牙舞爪的目視著前方過往的每一個行人,為肅殺的郡衙更添了幾分不可冒犯的威嚴!

  這裡,便是錦天府,乃至整個武定郡的最高權力中心!

  上至郡守狄堅狄大人,下至秦振綱這樣的小捕頭,皆在此處辦公。

  張楚來的時間不早不晚,剛至郡衙,就見大批畫押點卯的官吏,結伴從郡衙內走出來。

  他將馬車停在遠處觀望了一會兒。

  沒過多久,他就見到一身皂衣赤幘,左挎刀、右懸繩的秦振綱,領著他手下那幾個小捕快從郡衙內走了出來。

  他走下馬車,雙手攏在袖子裡,靜靜的站在街邊等候。

  秦振綱一行人有說有笑的往這邊行來,遠遠的望見張楚,他驚訝的一拱手,長聲道:「張老弟?少見、少見啊!」

  張楚拱手還禮,「秦老哥,近來可好?」

  「托老弟的洪福,一切安好!」

  秦振綱加快了步伐,邊走邊笑道:「老弟堂務纏身,今日怎有空來郡衙?」

  張楚笑著點頭道:「這不是許久未見老哥,特地來瞧瞧你嘛!」

  「哈,老哥沒白交你這兄弟!」

  秦振綱親熱的一拍張楚的肩頭,問道:「過早沒有?這附近有一家早點攤子,豆汁兒做得特地道,一起過去吃兩口?」

  「沒呢!」

  張楚彷彿是忘記了他兩刻鐘前才吃進肚子裡的那二十多個包子,笑眯眯的道:「不過小弟今兒個出門可沒帶銀錢,只有老哥你請客了!」

  「嗨,這也算個事兒?」

  秦振綱拉住張楚的胳膊就走,邊走邊豪氣的說:「你要說山珍海味、大魚大肉,老哥這點微薄俸祿請不你楚爺,但吃兩口豆汁兒,老弟只管放開了吃,管飽兒!」

  張楚從善如流,「那敢情好!」

  ……

  路邊攤,也沒個雅間什麼的。

  但五名挎刀的血衣隊兄弟,和五名挎刀的捕快往攤子裡一坐,攤子裡過早的平頭老百姓們自然也就三口當做一口吃,匆忙吃完就結賬離開了攤子。

  五名血衣隊弟兄和五名捕快很有眼力勁兒的坐到周圍,給張楚和秦振綱隔出了一個私密的空間。

  攤子的老闆戰戰兢兢的端了兩碗豆汁兒,送到張楚和秦振綱面前。

  張楚端起來喝了一口,嗯,味道很怪,有一股子泔水似的餿味兒,還有點臭……和好喝完全沾不上邊兒。

  秦振綱見他喝了一口就不肯動了,哈哈笑道:「怎麼樣?喝不慣吧?」

  他自己倒是喝得很起勁兒。

  張楚笑了笑,順手將面前的豆汁兒掃到了一邊,輕笑道:「是有點喝不慣……老哥,小弟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正事兒想和老哥商量。」

  「說吧,你我兄弟,不必遮遮掩掩的!」

  秦振綱爽朗一笑,很是大氣的說道。

  都是聰明人,他能不知道張楚過來找他是有事?

  他不怕張楚來找他。

  他就怕張楚不找他。

  因為只有張楚有事兒找他,他才有錢賺。

  這就和打開門做生意,顧客上門是一個道理。

  「記得先前聽老哥說過,梧桐裡那一塊兒,現在是屬於三不管地帶吧?」

  張楚問道。

  秦振綱喝了一口豆汁兒,點頭道:「是啊……嗯,老哥這話可能不中聽,但梧桐裡有多窮,老弟你比誰都明白,費力不討好不說,還不掙錢,誰願意去管啊?我們郡衙的上官們,都拿梧桐裡當眼藥,教那些愣頭青怎麼做人呢!」

  張楚笑了笑。

  梧桐裡什麼情況,他當然比誰都清楚。

  但那是以前的梧桐裡。

  以後的梧桐裡,將是城西最繁華的地方!

  沒有之一!

  「那小弟送老哥一條財路,老哥要不要?」

  「財路?」

  秦振綱來了興趣,「什麼財路?」

  張楚:「梧桐裡現在不是沒人管麼?老哥你去接下來,從下個月起,我每個月送老哥五十兩茶水錢。」

  秦振綱聽到「五十兩」,眼神一亮,然後馬上又暗淡了下來。

  他放下豆汁兒,摸了摸唇邊的短鬚,躊躇道:「老弟,天上不會掉炊餅,你這,是有什麼事兒要老哥辦吧?」

  他以為,張楚這是藉故給他送錢,想讓他去辦其他事。

  「老哥想岔了。」

  張楚笑道:「實話跟老哥說吧,我的梧桐裡,馬上就要開始賺錢了,郡衙遲早都會派人去管梧桐裡,但官面兒上的人,小弟也就和老哥最熟,與其便宜其他人,還不如讓老哥你來掙這個錢!」

  秦振綱有幾分懷疑:「賺錢?梧桐裡能賺什麼錢?」

  「波瀾胡同老哥知道吧?」

  張楚慢悠悠的問道。

  秦振綱想也不想的回道:「在城西這片兒混飯吃的,誰不知道波瀾胡同?」

  張楚:「我準備把波瀾胡同搬進梧桐裡!」

  秦振綱愣了愣,末了驚嘆的朝張楚豎起一個大拇指:「大手筆啊老弟!」

  無論把波瀾胡同搬進梧桐裡是賺錢還是賠錢,這都是大手筆。

  沒毛病!

  張楚:「所以,梧桐裡肯定會繁榮起來,到時候郡衙不可能還和以前一樣,對梧桐裡不聞不問,你說到時候郡衙要是派一個不懂事兒的愣頭青過去,那不是給我添堵嗎?」

  秦振綱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老弟既然看得上老哥,給老哥臉面,老哥肯定兜著,待會兒老哥就去找上官說這個事兒去!」

  白拿錢的事兒,傻子才不幹!

  「老哥不用著急,梧桐裡是我的,我不點頭,誰去都站不住腳!」

  張楚笑呵呵的說道,語氣中充斥著一股子強大的自信,「有些事情,我得先跟老哥商量好,老哥覺得沒問題,咱們再作決定。」

  「老弟儘管說,只要老哥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等的就是老哥這句話……第一點,老哥去梧桐裡,我肯定是雙手歡迎,但去了,就一定要站住嘍,別過去我哥倆還沒過上幾天安生日子,上邊就把你弄走,換一個愣頭青來梧桐裡指手畫腳,這麼搞,你不爽,我也麻煩!」

  秦振綱思索著點頭道:「老弟說得在理,不過老哥在郡衙廝混一二十年也不是白給的,只要老弟的弟兄們不給老哥添亂,就沒人能擠走老哥!」

  「這一點老哥不用擔心,梧桐裡我說了算,你過去了,每天只需要喝喝茶、逛逛街,要有興趣,找幾個娘們兒玩一玩也是小事一樁!」

  說到這裡,張楚和秦振綱都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

  「第二點,我想要開放梧桐裡的宵禁……當然,不是正大光明的開放,只是想請巡夜的弟兄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事兒還請老哥務必替小弟疏通一下!」

  他說得輕巧,只當這是一件小事兒。

  沒成想秦振綱聽了,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老弟,不是老哥推脫,但開放宵禁這事兒,真的是極為麻煩。」

  「哦?」

  張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麼個麻煩法兒?」

  秦振綱四下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宵禁這事兒,不單是歸我們管,城衛軍也有權管轄,所以,光老哥這邊去疏通沒用,城衛軍那邊,老弟也得想辦法去打點。」

  「城衛軍?」

  張楚慢慢皺起了眉頭。

  這事兒的確很麻煩。

  簡而言之,秦振綱他們這一系的官吏,是歸那位郡賊曹王大人管,而城衛軍,乃是郡兵曹陸大人的人馬。

  那兩位現在只怕都憋著勁兒準備鬥法呢,怎麼可能讓張楚,一人踏兩條船?

  但開放宵禁,是不夜坊規劃的重中之重,這一點若是做不到,不夜坊的經濟效益,至少要打個對折!

  也不怪他以前不重視這件事。

  現在是和平時期,宵禁制度雖然一直都在執行,但管制力度極小,像他黑虎堂的弟兄,長期晚上喝醉了酒滿街亂竄,也沒見誰出來管過他們。

  「城衛軍那邊,小弟自會想辦法去疏通,老哥你只管把這邊搞好……放心,該有的孝敬,小弟一個子兒也不會少。」

  秦振綱鬆了一口氣兒,點頭道:「沒問題。」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8
第141章 再至梁宅

  馬車平穩的駛向梧桐裡。

  張楚坐在馬車裡,思索著該如何擺平城衛軍。

  他在不夜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如今只差臨門一腳了,他不可能因為一個城衛軍就罷手!

  「大柱兒!」

  「楚爺。」

  「傳騾子……算了!」

  張楚話說到一半又嚥了回去,覺得這麼點事兒就讓騾子親自跑一趟,有點太不拿村長當幹部了。

  他彎腰從馬車的座椅下取出紙張和炭筆,「唰唰唰」寫下一行字,用信封裝好,遞出車窗,「派個弟兄,立刻把信送到騾子手上。」

  「是,楚爺!」

  車窗外的大柱兒雙手接過信封,轉身就安排了一名弟兄去送信。

  馬車駛入城西,很快就到了牛羊市場。

  張楚端坐在密閉的車廂裡,不知道是嗅到了空氣中飄蕩的牛屎羊屎味兒,還是心有所感,他忽然撩起窗簾望了一眼。

  這一眼,恰好望見了通往梁宅的岔路。

  他心下一轉,輕聲道:「轉向,去梁宅。」

  大柱兒擔憂的看了一眼車廂,想勸自家堂主兩句,但話到了嘴邊兒又不敢說出口,只得朝駕車的弟兄一揮手,指揮馬車向梁宅駛去。

  ……

  「吱呀。」

  張楚輕輕推開梁宅的大門,走了進去。

  繞過玄關。

  熟悉的庭院映入眼簾。

  並沒有如他所料的那般破敗。

  只見庭院裡的桂花樹,已經開始長葉子了,嫩嫩綠綠的,很有春天的味道。

  青石地板也灑掃得乾乾淨淨,看不見任何的廢屑,牆角磚縫裡也沒有青苔或雜草。

  朱紅色的客廳門窗也擦洗得反光,沒有半分灰塵沉積……

  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模一樣。

  彷彿下一秒鐘,小老頭就會支著枴杖走出來,一臉嫌棄的看著他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

  張楚鼻頭一酸,眼中浮起絲絲水霧。

  小老頭死的太慘了。

  慘得他完全無法釋懷……

  他也不習慣,來了牛羊市場,卻無法找他老人家拌兩句嘴。

  在這座宅院之外。

  他是很多人的大哥。

  他是幾個人的手下。

  他是兩個人的丈夫。

  他們信任他、依賴他、尊敬他。

  他得端著、他得繃著、他得穩著。

  哪怕刀子都劈到他門面了,他都不能露出一絲怯意!

  唯有當著小老頭的面。

  他還能像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毫無顧忌的耍賤、耍賴……

  連他娘,他都有太多太多的東西瞞著。

  現在,唯一一個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的人,沒了。

  當一個人最後的依靠都失去時,他便開始長大。

  「楚爺,這座宅子是知秋嫂子在打掃,她每過兩天就會過來一次,還不讓弟兄們告訴您。」

  「她說您是個念感情的人,萬一哪天過來,見到這間宅子荒了,心裡肯定會很難受……」

  大柱兒站在張楚背後,低低的說道。

  張楚的眼淚沒忍住,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他沒回頭,淡淡的「嗯」了一聲,「出去候著,我不叫人,誰也不許進來。」

  「是,楚爺。」

  大柱兒躬身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大門。

  張楚在院子前站了很久。

  好半晌後,他才慢慢走到梅花陣下,輕輕一縱身,躍上了梅花樁。

  他紮起馬步,體內平緩運行的磅礴血氣,霎時間就沸騰起來。

  他慢慢的閉上雙眼,耳邊似乎又迴蕩起小老頭蒼老的聲音。

  「噤聲,平復氣息,不可亂。」

  「武道三境九流。」

  「力士境,筋骨健,氣血如山,龍虎相濟足!」

  「氣海境,氣如海,萬邪不侵,隻手斷江河!」

  「飛天境,意通天,浩然長存,永恆一念間!」

  「力士境!」

  「九流練肌、累明勁,凝力如錐、鑿穿金石!」

  「八流練髓、掌暗勁,百煉精鐵,化柔繞指!」

  「七流練腑,融化勁,明暗交匯,剛柔並濟!」

  ……

  嚴格意義上來講,張楚的《金衣功》踏入第三層境界之時,便已經練肌大成。

  九品練肌,練的是肌肉對血氣的容納。

  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那就是通過特殊的鍛鍊方式,不斷增加單個肌肉細胞容納血氣的數量。

  道理就跟煮飯一樣。

  明明只有一碗米,加上水,再經過高溫,卻能煮出三碗飯。

  米粒的數量沒有增加,增加的,是米粒的質量和體積。

  人的細胞就和米粒一樣。

  每個人的肌肉細胞數量,其實都大同小異。

  之所以健美先生的肌肉會很大塊,而不經常鍛鍊的人,肌肉卻幾乎看不出來,不是因為健美先生的肌肉細胞比較多,而是他的肌肉細胞吸收了足夠的營養之後……膨脹了。

  肌肉越強健的人,絕對力量越強。

  同理。

  肌肉蘊含血氣越多的人,絕對力量越強!

  張楚全身的肌肉,早就在練《金衣功》時,在不斷以血氣輔助肌肉,抵抗鐵砂高溫的過程中,被血氣沖刷得已經達到了九品的極限。

  畢竟《金衣功》的本質,其實就是輔助武者練肌……刀槍不入的特效,才是附屬的。

  而張楚之所以在《金衣功》大成之時就踏入八品,是因為他的血氣總量還不夠。

  他渾身的肌肉,還需要一點點時間,來適應最大的血氣承受量。

  這一點,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

  二十多個大肉包子所化的熱流,因為張楚自身的血氣處在巔峰狀態,而沉積在他的四肢百骸中。

  此刻張楚一運轉樁功,血氣自然開始消耗。

  他如今的筋骨,已經被樁功打熬到了一個很高的層次,繼續練樁功收穫也極小,消耗也極小……這也是他為什麼會放棄以樁功替代睡眠。

  真的不是貪戀和知秋的那點魚水之歡。

  真的,一定要相信張楚。

  此刻血氣一消耗,沉積在他體內的熱流,就爭前恐後的補充到血氣裡。

  如此一來,他的血氣不但沒有因為消耗而減少。

  反倒補充得太多,而不斷攀向更高的高峰。

  這本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很快就會流鼻血。

  意外就意外在,張楚思及梁重霄時,回想起了梁重霄對他的教導。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8
第142章 入八品

  張楚的意識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早就過了必須依靠觀想法來催動血氣運轉的段位了。

  所以他體內的血氣一開始膨脹,他就察覺到了。

  武者對自身血氣的感應,是極其敏銳的。

  他準備收了樁功。

  但很快他就發現,血氣膨脹之後,身體竟然沒有腫脹感。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他體內的血氣,遠遠還沒有達到上限!

  他索性就放棄了收功的想法,任其發展。

  反正頂多不過是流鼻血而已……

  「明勁。」

  「暗勁。」

  張楚回憶著小老頭的教導,思索著這兩種力道的區別。

  依照小老頭的說法,明勁和暗勁,應該是一剛一柔兩種截然不同的運勁方式。

  張楚用他那貧瘠的科學知識來理解,覺得明勁應該就是大動作產生的慣性力,或者說是加速度。

  例如同等體重、同等力量的兩個人,一個原地不動,一個以博爾特創世界記錄的速度撞上去,絕對能輕而易舉的將其撞飛。

  而暗勁,則是小動作控制某個部位短暫爆發絕對力量。

  感覺有點像用手榴彈,拔下拉環兒隨手扔出去,不帶絲毫煙火氣息,然後……嘭!

  嗯,這已經不是物理知識了,而是化學知識。

  一明一暗!

  一剛一柔!

  一動一靜!

  「如果說,明勁講究的是一個『沖』字兒。」

  張楚若有所思的道:「那暗勁講究的則是一個『爆』字兒!」

  「但九品就已經能將全身力道凝聚於一點,一拳轟出……要怎樣才能一拳打出爆炸性的傷害呢?」

  「爆……」

  張楚在心頭反反覆覆的咀嚼這個字兒。

  這個時候,他特別想念小老頭。

  若他老人家還在,或許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句話,他便能一腳跨過八品的門檻。

  他生長的那個世界,很多人學生時代都聽過這樣一句名言:天才,是九十九的汗水,加百分之一的靈感。

  許多人在聽到、看到這句話後,都如獲至寶,甚至奉為人生座右銘。

  然而許多人都不知道,這句名言後邊,還有半句話,這半句,才是這句名言的精髓所在。

  「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才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九十九分的汗水更重要。」

  張楚現在就是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就差那百分之一的靈感。

  「爆……」

  「火藥爆炸來源於一系列我不知道的化學反應。」

  「力量要爆炸,顯然不可能有火藥爆炸那麼複雜,血氣也模擬不出那麼複雜的化學反應。」

  「難道是……壓縮?」

  「將大量的血氣壓縮成一點,一次性釋放出去?」

  「這是脫離了肢體,純粹的血氣超控技巧?」

  書到用時方恨少。

  張楚絞盡腦汁的思考了半天,才得出了這麼一個不知是對還是錯的結論。

  「先試試再說吧!」

  適時,沉積在他體內的熱流全部轉化成血氣,張楚終於感受到體內有一絲絲腫脹感……就好像吃撐了一樣。

  他縱身躍下梅花陣,立於一根梅花樁前,伸出一隻砂鍋大的拳頭,大量無處安放的血氣在他的調動下,爭先恐後的向他的拳頭匯聚。

  拳頭迅速傳來腫脹感。

  他強忍住一拳轟出去的衝動,繼續調動更多的血氣湧入拳頭。

  含而不發!

  如同羽箭搭上弓弦,不斷的拉弓,再拉弓!

  弓弦已繃到極致、弓臂已「吱吱」作響!

  直到他感到即將壓不住了,他才終於罷手,慢慢的將拳鋒抵住梅花樁,輕輕一震。

  澎湃的血氣噴湧而出!

  「嘭!」

  一聲巨響,人頭粗的木樁當場崩裂成兩段,一節木頭高高揚起,落到庭院中間!

  路子對了!

  「這種感覺……」

  張楚品味著剛才血氣陡然噴薄而出的感覺,身體一翻,就地打起了黑虎拳。

  黑虎拳招式古拙、勢大力沉,最是剛猛。

  然而此刻黑虎拳在他手中打出來,卻好似弱風撫柳,輕飄飄的不著半分力道,且速度極慢。

  但詭異的是,他的拳腳明明是輕飄飄的落到了木樁上,卻打得深埋進地底的粗大梅花樁一陣陣劇烈的震動,連夯實的黃泥地面都裂開了。

  卻是張楚不再追求一次性轟出太多的血氣,轉而壓縮成小股的血氣,反覆把握方才血氣噴湧時那種不動則已、動則雷霆萬鈞的爆炸感。

  只是黑虎拳畢竟是一路剛猛的拳法,他此刻以這種陰柔的打法來打,總覺得十分彆扭,很難把握住剛才那種爆炸感!

  他心頭念頭一轉,手下的黑虎拳一收,瞬間就變成了另外一路拳法。

  一路在華夏國民度極高,無論男女老少,哪怕沒學過,也肯定會一兩手的拳法:太極拳!

  張楚也沒學過太極拳。

  但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麼?

  況且他也不需要完整的太極拳拳譜,只需要幾式散招,來助他把握暗勁的感覺。

  野馬分鬃、白鶴亮翅、右攬雀尾。

  再接野馬分鬃、白鶴亮翅、右攬雀尾……

  他也不管連貫不連貫,就緊扣著這三式他記得的散招反覆演練。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越來越輕。

  如潮漲潮落、雲卷雲舒,透露出一股風輕雲淡之意。

  他的確沒學過太極拳,但以他現在的武學造詣,哪怕是初學乍練,也不會比那些沉浸太極拳數十年的現代太極拳師差!

  如果以實戰才是檢驗武學高低的唯一標準來論,一百個太極拳師,現在也打不過他一隻手!

  和他輕飄飄的拳腳截然相反的是,他體內的血氣激盪如山洪暴發,一浪接一浪、一浪高過一浪、一浪兇猛過一浪。

  在這種情況下,他幾乎不用去刻意壓縮血氣,血氣流轉到他手腳的時候,就已經足夠雄渾、凝練。

  一刻鐘後,他福至心靈,身形一躍而起,輕飄飄的一掌拍在一根梅花樁上。

  「嘭。」

  一聲巨響。

  梅花樁好似爆竹一般,陡然炸成了漫天木屑。

  張楚穩穩落地,看了一眼只剩他腰身高的梅花樁,感受著手骨觸電般的酥麻之意,久久無語。

  半晌,他忽而轉身,面對客廳跪倒在地,叩首道:「弟子謝師傅指點。」

  大離啟明十五年,二月初九。

  張楚二十二歲,入八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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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此路不通

  翌日。

  騾子至堂口,拜見張楚。

  「楚爺,這就是城衛軍西門守將程璋的資料。」

  他雙手將一摞文書呈給張楚。

  張楚接過文書看了一眼,隨手放到手邊的茶案上,笑道:「怎麼?一夜沒睡?」

  騾子揉了揉熊貓眼,打著哈欠道:「眯瞪了一會兒。」

  張楚:「還是血氣不足啊,你血影衛的工作是要抓緊,但你的武道修行也別丟了……要不,後邊你血影衛就搬到堂口來吧,沒事兒的時候,我還能助你練練樁功。」

  騾子有些意動,但認真思忖了一會後,又遺憾的搖頭道:「還是算了吧,血影衛裡許多弟兄都見不得光,堂口這邊人多眼雜,不適合血影衛紮根。」

  張楚想想,覺得騾子的話很有道理。

  他派人盯著其他幫派,其他幫派肯定也派人盯著他,血影衛的弟兄跟他走得太近,的確不大合適。

  「成吧,等血影衛上路了,你就放一放,每天來找我練一兩個時辰的樁功……只要入了九品,你就可以獨自修行了!」

  騾子聞言,圓圓的臉上不由的浮起了幾分憨憨的笑意,抱拳道:「那敢情好!」

  張楚也笑著點了點頭。

  他拿起茶案上的文書,悠然的慢慢翻閱,同時頭也不抬的輕聲道:「說說你對此人的瞭解罷。」

  語氣中,頗有幾分考校的意思。

  騾子也不怯場,開口就道:「程璋,現年四十三歲,出身鎮北軍百夫長,於城衛軍內陞遷十餘年,今為錦天府城西守將,掌一千城衛軍,此人為家中二子,老母尚在,長兄程文史,為郡丞手下主簿,膝下育有一女三子,長子尚未束髮,於官學求知。」

  「此人貪財好色,幹過不少強搶民女的勾當,他管轄的西城門,入城稅和騾馬稅也是錦天府四城門中最高的,城中行商多有怨言,但此人極重袍澤之情,在城衛軍中多有仗義疏財之舉,風評不錯。」

  「要拿下此人不難,只需從財色二字下手,他必入彀!」

  他侃侃而談,從程璋的出身、家世,到此人的性格、愛好,再到解決的辦法。

  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已有幾分間諜頭子的風采!

  他在說。

  張楚也在看。

  資料上程璋的生平、家世,以及作風、愛好,都和騾子說得分毫不差。

  但資料上有一個細節,騾子沒注意,或者注意到了,沒放在心上。

  這一個細節,直接推翻了騾子給出的解決辦法!

  資料上寫著,程璋和前任郡兵曹龐治是兒女親家。

  程璋的大女兒,嫁予前任郡兵曹龐治的次子為平妻。

  也就是說,這個程璋,是前任郡兵曹龐治的心腹。

  還是那種主動舔上去的心腹……

  所謂平妻,不過是妾的另一種說法。

  嫁的還是龐治的次子。

  足見這個程璋為了往上爬,有多不要臉、多不擇手段!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能為了往上爬這麼不要臉、這麼不擇手段,也足見此人的權力慾望有多重!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新任郡兵曹陸安狄陸大人上位,程璋這個前任郡兵曹的心腹,只怕謹小慎微,力求保住官位還來不及呢,如何還敢在新任上司想吃的蛋糕上刮一層奶油?

  張楚敲擊著座椅的扶手,皺著眉頭陷入沉思。

  就目前看來,不夜坊要開放宵禁,繞不過郡賊曹和郡兵曹這兩尊大佛中的任何一位。

  而這兩尊大佛,現在都在暗中積蓄實力,為爭奪錦天府幫派界這塊大蛋糕鬥法。

  他張楚的黑虎堂,以及即將開業的不夜坊,都在錦天府幫派界這塊大蛋糕內。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搶食兒這種事兒,那肯定都是我若吃不到,那就寧可毀了,也絕不能讓對方吃到!

  那是資敵!

  這種局面下,即使張楚徹底倒向這兩尊大佛中的任何一位,也沒可能在他的支持下,強行頂住另一方的壓力,開放不夜坊的宵禁。

  因為說破天去,維持錦天府的宵禁制度,都是他們兩個的官位職責,誰也沒有權利,剝奪另一方對宵禁制度的管轄權。

  除非……

  這兩尊大佛的頂頭上司,郡尉聶犇聶大人出面給他站台!

  但那位聶大人,無論是官位,還是武力品級,對現在的他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怎麼可能出面給他站台?

  且他張楚,不過是一個混幫派的小人物!

  張楚苦思冥想許久,也未想到什麼解決的好辦法。

  他揉著太陽穴閉目休息了一會兒,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我是走不通那位聶大人的門路,但他的子女呢?

  張楚本質上是什麼人?

  幫派中人?

  武者?

  不是,都不是!

  他本質上,是富二代啊!

  富二代最擅長幹什麼事兒?

  經營企業?

  扯淡!

  十個富二代,九個都是只會花錢的敗家子兒!

  富二代最喜歡干的、最擅長干的,是混圈子!

  只要是有點高度的年輕人圈子,就沒有他們這些人混不進去的!

  無論是玩車,玩表,還是玩遊艇、玩女人,只要他們這些人想進去,那他們就一定會成為這個圈子的主流!

  憑什麼?

  因為他們窮的只剩下錢了啊!

  而他現在,也不是很差錢!

  難道說以他張楚的眼界和底蘊,還混不進一個連世界都沒有觀過的衙內圈子?

  不止是郡尉聶犇的子女。

  還有郡守狄堅的子女也一樣。

  只要能和這些錦天府的頂級衙內打好關係,別的不說,這錦天府他絕對能橫著走!

  想到這裡,張楚頗有一種眼前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頗有些懊惱的一拍額頭,暗道自己最近是不是掄刀子砍人砍傻了,竟然連自己最擅長的東西都忘了!

  心頭主意一定,他當即就一抖手,一道兇猛的血氣席捲而出,將他手裡的資料震成漫天紙屑。

  未入八品前,他是決計做不到這一手的。

  騾子瞪大了雙眼,吃驚的看著張楚。

  張楚卻是輕鬆地拍了拍身上的紙屑,道:「不用再調查這個人了,明天把郡尉聶犇聶大人的資料送到我手中,重點是他有幾個子女,哪個最受寵,現在人又在哪裡……記住,要隱蔽,不要讓人察覺到!」

  騾子一揖到底:「是,楚爺!」

  末了,張楚又想起一事來,隨口問道:「柴火幫那邊怎樣了?」

  騾子:「屬下昨日才將消息捅到丁立那裡,他現在還未有什麼動作,屬下會持續跟進的。」

  張楚想了想,問道:「丁立知道消息是我們捅給他的麼?」

  騾子搖頭:「不知道。」

  張楚笑道:「那就讓他知道……我又沒帶紅領巾,做了好事幹嘛不留名!」

  騾子不知道紅領巾是什麼東西,但這不妨礙他領會張楚話裡的意思,當即就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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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例錢(月票加更)

  騾子走後沒多久,大熊就押著幾口大箱子進來了。

  「楚爺,這是上個月的例錢,屬下已經清點過賬目,數目合得上。」

  幾口大箱子打開,白花花的銀錠晃得張楚眼睛眼花。

  「多少?」

  他輕輕合上茶碗,問道。

  大熊張口稟報出一個準確的數字:「五千一百二十三兩!」

  張楚心頭早就有一個大概數字,但此刻聽了大熊的匯報依然忍不住的感嘆,偏門生意果然才是最賺錢的行當。

  這五千一百二十三兩里,有三千四百多兩,都是波瀾胡同賺的錢。

  剩下一千六百多兩里,還有好幾百兩都是各個地盤上的商戶上繳的保護費。

  真正的正行生意賺得錢,決計不會超過一千二百兩。

  一千二百兩也不少?

  黑虎堂整堂上下,可是有近五百號精壯的漢子!

  均攤到每一個人的頭上,相當於一個精壯的成年漢子,一個月才掙了二兩多銀子。

  這也就是他為什麼這麼執著的一定要把不夜街做起來。

  一門單調的波瀾胡同,就已經這麼賺錢了!

  一條集中了吃喝(嫖)賭的商業街,該有多賺錢?

  「波瀾胡同賺的錢,給總舵交七成!」

  「其餘生意賺的錢,給總舵交三成!」

  「你算算,我們該給總舵交多少錢!」

  張楚又端起了茶碗兒,繼續喝茶。

  大熊轉動著眼珠子默算了一會兒,很快就放棄了,轉身步出堂外,喚了一個手裡拿著算盤的老頭兒進來。

  老頭兒躬身走進大堂,在大熊的指示下,撥動算盤噼裡啪啦的算了一小會兒,報出一個數字:「稟報堂主,三千零八十二兩。」

  張楚聞聲,有些肉疼了嘆了一口氣,說道:「湊個整,三千兩,大熊,備車,我親自帶隊送錢去總舵……下次讓底下的大哥們交銀票,別特他娘的交現銀,麻煩!」

  五千一百兩。

  刨去給總舵的三千兩。

  他自己手裡也就只剩兩千一百兩。

  這其中還包括了血衣隊、血刀隊、血影衛這三支人馬,近百號人的例錢和開銷。

  真正能落到他手裡的,不會超過一千兩!

  真窮啊!

  大熊聽出了自家大佬語氣中肉疼之意,憋著笑著躬身道:「是,楚爺!」

  ……

  「叮叮叮……」

  馬車行至青龍幫總舵。

  張楚從馬車上跳下來,大熊立刻指揮血衣隊的弟兄們,從他的馬車上將銀子卸下來。

  總舵守門的幫眾們見了張楚,都笑嘻嘻的迎上來,七零八落的拱手道:「張堂主,可有日子沒見您來了,幫主今兒早上還念叨您呢!」

  「幫主念我啥?」

  張楚一挑眉,「不會是罵我吧?」

  「哈哈哈……」

  守門總舵幫眾們齊聲大笑。

  張楚一看他們這模樣,就知道侯君棠肯定是罵他了。

  當即臉色一黑,一揮手,領著大熊他們大步往總舵內行去。

  一行人抬著三口大箱子,筆直進入總舵大堂。

  早有總舵幫眾,前去稟報侯君棠和柳乾坤了。

  大熊他們放下箱子後,向張楚行了一禮,轉身退出了總舵大堂。

  張楚獨自坐在空蕩蕩的大堂內,喝著送上來茶水,安心等待侯君棠前來。

  他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等來的卻不是侯君棠。

  而是柳乾坤。

  他一踏進大堂,張楚就連忙起身向他行禮,「屬下參見柳幫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張楚發現,自己竟然能清楚的感應到柳乾坤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

  以前他看這隻老狐狸,就如同霧裡看花,知道他肯定是入品武者,但一直都感應不到他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

  他暗自皺眉,心道這青龍幫的實力,遠沒有他想像中的強啊!

  侯子正、趙四海、鐵鷹、劉五,這四位長老都是九品武者,這他早就知道。

  但他一直以為,侯君棠和柳乾坤,怎麼著也得是八品!

  畢竟青龍幫也是城西的老字號大幫派了,一個幫派的幫主和副幫主,不可能太弱。

  然而他現在初入八品,竟然就能清楚的感應到柳乾坤體內的血氣運轉痕跡了。

  這這意味著什麼?

  柳乾坤,不是八品!

  堂堂一幫副幫主,連八品都不是……青龍幫就算人再多,又能強到哪裡去?

  他心頭暗自嘀咕,面上卻未露出半分異色。

  柳乾坤也沒看出張楚腹中在誹謗他,一進大堂就虎著臉喝罵道:「還道你小子翅膀長硬了,想飛了,沒想到你還知道來總舵看看我們這些老傢伙啊?」

  他是有資格罵張楚的。

  既因為他副幫主的身份。

  也因為他比張楚年長了近兩輪的年級。

  倚老賣老,莫過於是。

  張楚笑道:「柳幫主哪裡的話!我忘了誰,也不能忘您和幫主啊!」

  柳乾坤嗤笑了一聲,目光掃過堂內的三口箱子,問道:「這就是你黑虎堂上個月的例錢?」

  張楚連忙點頭道:「是的,柳幫主,攏共三千兩,全在這裡了!」

  說著,他上前一一打開三口箱子。

  一錠錠白花花的銀子落入柳乾坤的眼中,照亮了他渾濁的眼珠子。

  他心下頓時也有了和張楚一樣的感慨……撈偏門,真他奶奶的賺錢啊!

  以前他青龍幫,三個堂口每個月上供的例錢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兩!

  現在,光一個黑虎堂,上供的例錢,竟然就已經有三千兩這麼多了!

  他心頭滿意之極,面上卻冷著臉道:「怎麼才三千兩,你不知道我們還要給王大人那邊送錢麼?」

  「柳幫主,都在這裡了!」

  張楚拱著手叫苦連連:「波瀾胡同上個月的盈餘,攏共也就三千兩,我黑虎堂也還有那麼多弟兄等著吃飯呢,我總不能全送給王大人,讓底下的弟兄全喝西北風吧?」

  柳乾坤哪裡信他的鬼話?

  「不夠,成大方以前一個月至少就要給王大人送四千兩銀子,你總不能指著我們總舵既給你小子頂了缸,又給你貼錢吧?」

  「再交一千兩過來!」

  「不然,王大人那邊你自己去擺平!」

  他說的絕對,彷彿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張楚一聽,頓時暴跳如雷:「再送一千兩?他怎麼去搶?」

  「沒有!」

  「別說一千兩!」

  「就是十兩,我也拿不出來!」

  「如果他王大人真嫌錢少,了不起我把波瀾胡同還給他就是!」

  「我不做了還不成嗎?」

  柳乾坤狐疑的打量他,對張楚的話,他表示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真拿不出來?王大人若真不滿意,執意要收回波瀾胡同,我和幫主可都沒法兒幫你說情!」

  「真沒有!」

  張楚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架勢,「以後也不可能有,超過這個月這個數兒,誰愛接手波瀾胡同誰接手,反正我是不願意再當冤大頭!」

  就像柳乾坤不相信他說的話一樣。

  他也不相信,侯君棠會真給那位郡賊曹王大人送三千兩銀子!

  當初議定這事兒的時候,他就覺得侯君棠一口價交七成,有點太過於乾脆了。

  回去琢磨了很久之後才覺得,自己肯定是被侯君棠給忽悠了。

  如果真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侯君棠為什麼不讓他直接把錢送到那位王大人手裡?

  他吃飽了撐得才來費手腳,替他張楚轉一道手。

  侯君棠見他說得光棍,也就不再逼他了,勉為其難道:「成吧,那待會老夫再替你去跟幫主說說,讓他去王大人那裡替你求請。」

  他退步了。

  張楚反倒不干了。

  「別!」

  「您不用求幫主去替屬下求情!」

  「幹這種大茶壺營生,都快把我老張家祖祖輩輩兒的臉都丟盡了,要是掙著錢了,那也就罷了,掙錢嘛,不寒顫!」

  「但您說,丟了人,還不掙錢,那我還干雞毛啊!」

  「他王大人真要嫌錢少,乾脆直接派個人來接手梧桐裡。」

  「我保證把我黑虎堂的弟兄全撤走,還他一個乾乾淨淨的波瀾胡同!」

  「這雞毛營生,老子不干了!」

  嗯,反正波瀾胡同很快就只剩下胡同,沒有波瀾了。

  他這番話,可把柳乾坤給噎住了。

  他能說什麼呢?

  真讓這個犢子把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波瀾胡同還回去?

  吃虧的是誰?

  是他張楚嗎?

  明明是他們青龍幫啊!

  可這話頭兒又是他挑起的,總不能讓他老人家把自己說出來的話,給舔回去吧?

  我柳乾坤不要面子的嗎?

  他吭哧吭哧的憋了好久,臉都憋紅了,才說出了一句:「年輕人不要太氣盛,那王大人的東西,能是說要就要,說還就還的嗎?」

  張楚一拱手,「不氣盛,那還是年輕人嗎?就這樣,告辭!」

  說完,他一揮大袖就氣咻咻的往總舵大門外行去。

  柳乾坤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後化成了一聲憋屈的長嘆。

  張楚的背影剛剛消失在總舵的大門內,一襲青衣如碧湖的侯君棠就出現在了大堂門外。

  他眺望著張楚離去的方向,不住的皺眉,疑心是自己的感應出錯了。

  張楚三個多月前才踏足九品,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晉陞八品?

  八品是那麼好進的嗎?

  柳老二四年前就一隻腳踏進八品了,到如今都還卡在八品的門檻上。

  張楚又不什麼高門大閥的核心子弟。

  他剛想到柳乾坤,柳乾坤就走到他身邊,略有幾分憂慮的低聲道:「咱們是不是把這小子逼得太緊了?王大人那邊都已經說了每個月只要兩千兩,他黑虎堂還有那麼多弟兄要養活……」

  侯君棠拍了拍老兄弟的肩頭,笑道:「你還真以為這小子捨得(妓)院這個聚寶盆?」

  柳乾坤一愣,不由的說道:「看他剛才那個態度,不像是作假啊!」

  侯君棠笑吟吟的說:「他是沒有作假,但他說的是還波瀾胡同,又沒說過要連同(妓)院這門生意一起還……據我所知,這小子最近正上躥下跳的忙活著把波瀾胡同的(妓)院搬到梧桐裡呢!」

  「黃口孺子!」

  柳乾坤大怒,破口大罵道:「安敢欺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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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七品郡賊曹

  數十總舵幫眾,簇擁著侯君棠的馬車往城中心行去。

  他沒有騙張楚,他是真要給郡賊曹王大人上貢的。

  不只是張楚的波瀾胡同。

  在張楚打下波瀾胡同之前,青龍幫就已經每個月定時給王大人上貢了。

  事實上,不只是青龍幫,錦天府內所有幫派都要給這位主管刑獄的王大人上貢。

  俗話說胳膊擰不過大腿。

  和郡賊曹王大人這根又粗又長又黑的大腿相比,錦天府內的眾多幫派,連腳趾都算不上!

  充其量,不過是腳指甲。

  多你不多、少你不少,若是敢不識時務扎進肉裡,掄起指甲刀剪掉就是。

  反正只要腳趾還在,就總能長出新的腳指甲。

  心不甘?

  情不願?

  範不著!

  你要能坐上郡賊曹的位子,錦天府內的所有幫派,也會向你上貢。

  ……

  馬車穿過一條又一條街道。

  繞過一條又一條巷弄。

  終於來到了,王宅的……後門!

  做了婊子,也忘立牌坊,為官者的基本操作而已。

  馬車停在狹窄的後巷裡,一名總舵幫眾熟門熟路的上前,抓起赤銅門環,有節奏的輕輕扣響三次、重複兩遍,然後就退到一邊靜靜等候。

  依照他以往的經驗,王宅裡的那位老管家很快就會來開門,讓他們將銀子送進去。

  但這一次,他卻是一等再等,遲遲不見有人來開門。

  他疑心是他方才敲門的聲音太小,宅子裡的下人們沒聽見,躊躇著再次上前抓起赤銅門環。

  「鐺,鐺鐺。」

  「鐺,鐺鐺。」

  赤銅門環再度有節奏的敲響八聲。

  然後這一次,依然沒有人來應門。

  這名總舵幫眾無法,只好轉身行至馬車旁,躬身道:「幫主,沒有人應門。」

  侯君棠挑起車窗簾,凝眉望了一眼王宅的後門。

  王宅裡靜悄悄的,宛如一座空宅。

  他心下有些疑惑。

  自他在城西立下青龍幫後,便月月向這位王大人上貢,一晃四年有餘,一直相安無事。

  這還是第一次出問題。

  他沉吟了幾息,放下車窗簾鎮定的輕聲道:「派個弟兄去郡衙打聽一下王大人的近況。」

  「是,幫主!」

  很快,幾名總舵幫眾就脫離了車隊,向郡衙所在的方向行去。

  侯君棠坐在馬車上,閉目靜靜等候。

  幾名總舵幫眾這一去,便是大半個時辰。

  以侯君棠的養氣功夫都快等得不耐煩時,終於有人回來匯報:「幫主,打聽清楚了。」

  侯君棠隔著車窗簾,簡潔有力的沉聲道:「說!」

  然而匯報之人卻是先看了看周圍的眾多幫中弟兄,壓低了聲音說道:「幫主,這個消息,不便外漏。」

  「上車!」

  侯君棠毫不猶豫的輕聲道。

  「是,幫主!」

  匯報之人對著馬車一揖到底,而後跳上馬車,鑽進了車廂裡。

  「稟幫主,據屬下從郡衙陳主簿處打聽來的消息。」

  「王大人的大兄,鎮北軍定遠將軍王寧遠,已被剛剛歸家的冠軍侯府世子捉拿下獄,罪名是養寇自重,此事或將牽連王氏一門,郡守狄大人,已將王大人圈禁,等待冠軍侯府的示罪文書下達後,再對其酌情處理。」

  若是張楚在此,聽到此番話肯定立刻就會反應過來,知道自己錯估了錦天府高層博弈的局勢。

  不是前任郡兵曹龐治龐大人太軟弱。

  也不是現任郡兵曹陸安狄陸大人太強勢。

  而是郡賊曹王大人自身出了問題,破鼓萬人錘、牆倒眾人推而已。

  這就是地位層次的問題了。

  以張楚如今的地位,頂多也就能接觸到郡賊曹、郡兵曹這個層級的大人物,能獲得的情報消息,依然有很大侷限性。

  而侯君棠作為一幫之主,又身具七品力士的武力,已經能接觸到更高一個層級的大人物,能探聽到的消息,自然比張楚要更加的精準和詳盡。

  這就好比股市。

  那些韭菜一般的散戶,常常根據一些捕風捉影的所謂「內幕消息」追漲殺跌,卻常常賠的是傾家蕩產。

  而那些真正的大莊家,卻能從種種煙幕彈中,分析出真正的內幕消息,進行精準狙擊,賺得盆滿缽滿。

  侯君棠聽到這個消息,也是震驚得上身微微前傾,「消息核實過麼?」

  「核實過,無誤!」

  匯報消息之人,篤定的回道。

  侯君棠慢慢皺起了兩道劍眉。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大人倒台,對青龍幫、對他的影響。

  他都不用仔細盤算就已經篤定,錦天府的幫派界馬上就會迎來一次地龍翻身!

  他們這些幫派大佬,依附在王大人的羽翼下討生活、向其上貢,並為其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小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們都是屬於王大人這一系的人馬!

  比如去年的四海堂血戰,他青龍幫,充當的就是王大人的馬前卒,隔空與那位新到任的郡兵曹陸大人過招。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王大人一旦倒台,新任郡賊曹上位後,肯定會清算他們這些身上打著前任郡賊曹烙印的人馬,騰出地盤安插自己的人馬。

  哪怕新到任的郡賊曹,能接納他青龍幫投效,貢錢的數目,肯定也會像印子錢一樣,利滾利的翻上好幾番。

  無論是哪一個結局,無疑都不是侯君棠想看到的。

  但此事乃是由冠軍侯府,一手主導,連郡守狄堅狄大人,都得看冠軍侯府的眼色行事,他侯君棠,不過一介上不得檯面的幫派中人而已,又有什麼能力,去改變王大人的結局呢?

  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他就必須要面對新任郡賊曹上任後的那兩個結局!

  要麼被動的等著被清算。

  要麼主動送上門被敲骨吸髓。

  二選一!

  侯君棠的臉色有些難看,他揮手屏退了馬車中的幫眾,頭疼的抬起雙手慢慢揉動漲痛的太陽穴。

  強如他這等的七品武者,此刻竟然也有了張楚和趙昌輝曾有過的感悟:弱小即使原罪。

  他若是六品氣海大豪,王大人倒台又怎樣?

  無論是誰成為新任郡賊曹,只要沒蠢到腦子被門夾過,就絕對不會因為一點點細枝末節,去和一位六品氣海大豪過不去!

  說到底,郡賊曹也不過就是七品武者的官位!

  他侯君棠若能入官府,他也能坐得這郡賊曹之位!

  思及此處,侯君棠漲痛的腦仁忽然一陣清明。

  他低下頭望了一眼身前的三口大箱子,沉吟了片刻,忽然撩起車窗簾道:「掉頭,去聶府!」

  駕車的幫眾愣了愣,不明所以的小聲問道:「幫主,哪個聶府?」

  「這錦天府內,還有幾個聶府?」

  「當然是郡尉聶大人的府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8
第146章 男女那點事兒

  第三天。

  騾子親手將郡尉聶犇的資料,送到了張楚的手上。

  張楚慢慢翻閱資料,還未看完,他的眉眼間就浮起了一絲絲喜意。

  聶犇的確有一個兒子。

  歲數還和他相當。

  正是他下手的最好對象!

  而且這位聶公子的興趣愛好,他也是極其喜歡的……喜歡喬裝打扮為百姓打抱不平!

  喜歡喬裝打扮好啊!

  喜歡為老百姓打抱不平也好啊!

  操作空間多大啊!

  還不會太著痕跡。

  雖說即使是當舔狗,他也有信心能舔的那位聶公子通體舒坦,一日不見他就渾身難受。

  但人和人交往這事兒,第一眼其實就能決定很多東西。

  如果張楚一開始就是以一條舔狗的嘴臉,出現在那位聶公子面前,那麼,在他的實力和地位超越他爹聶犇之前,他在那位聶公子的面前,不可能直得起腰桿。

  能做個人,誰踏馬願意做條狗啊!

  這位聶公子的活動區域,主要在南城那邊,資料上說,他在那邊還闖了一個「玉公子」的雅號兒,去青樓玩完都可以不給錢的那種。

  張楚看完資料後,隨手將其震成一地紙屑,問道:「南城那邊是有什麼高雅的樂子麼?比如清倌人,琴棋書畫之類的?不然這位『玉公子』怎麼老喜歡往南城鑽?」

  騾子回憶了一小會兒,回道:「詩社算麼?」

  張楚:「什麼詩社?」

  騾子:「一些官吏家的小姐和城裡幾個富戶家的小姐,在那邊弄的一個過家家的玩意,聽說是經常會請一些讀書人去過去吟詩作對,還有綵頭。」

  張楚一拍手,笑道:「這就說得通了……到底是年輕人啊,跳來跳去,追求的也無外乎就是男女那點事兒!」

  他心頭已經有主意了。

  ……

  同一時間。

  牛羊市場內,一個破衣爛衫的懶漢,正在當街毆打著他的婆娘。

  「當家的,當家的,這是咱家這個月的口糧錢啊,你給俺留兩個吧……」

  「臭娘們兒,放手,賺這麼點兒錢還收著藏著,都不夠老子去賭檔耍一把!」

  「嗚嗚……當家的,求求你不要再耍錢,家都快被你耍沒了。」

  「呸,烏鴉嘴,真他娘的晦氣……你不放手是不是?」

  「啊啊,當家的,別打俺,痛啊!」

  「叫你不放手!叫你不放手!」

  「嗚嗚嗚,俺錯了,當家的你別打俺……」

  一根笤帚,在懶漢手裡揮舞虎虎生風,得猛將揮舞大關刀似的。

  而且這個潑皮也不管鼻子眼睛,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亂打……哪像是在打自己的婆娘,莊家戶喂的豬羊,都舍不得這麼下狠手打。

  小婦人在地上打著滾兒,撕心裂肺的哭嚎著。

  她身上穿的褐色粗布衣裳,打滿了補丁,扔到路邊乞丐都不稀得撿的,長發連根兒最便宜的鐵髮簪都買不起,用了一塊灰不溜秋的麻布包裹著,裸露在外的手腳,瘦的幾乎看不到肉。

  四周的街坊鄰居圍著這夫妻倆,也沒人上去勸。

  有人搬了一根小板凳坐在門前看戲,有的磕著葵花籽嘻嘻哈哈的指指點點,還有的人,不無惡意的大聲為懶漢叫好兒,讓他趁早打死了賬。

  這個時代的民風,還遠遠沒壞到老人倒地不敢扶、見義勇為反被訛的地步。

  他們之所以這麼的無動於衷,是因為他們勸得太多,麻木了。

  這個懶漢叫劉麻子,也沒個謀生的行當,成天游手好閒,不睡到太陽照屁股不起身,還一身的爛毛病。

  搶他婆娘給別人漿洗衣裳掙來的口糧錢,就是他餬口的手藝。

  當眾毆打他婆娘,就是他彰顯自己褲襠裡還吊著一坨的方式。

  只可惜了他婆娘花姑,前幾年也算是牛羊市場這一片遠近聞名的黃花大閨女,怎麼就吃了豬油蒙了心,跟了這麼個不是人生的雜碎玩意兒。

  長街的另一頭,剛長跑完回來,渾身還濕漉漉的李狗子,沉默的眺望著那個在地上打滾兒的小婦人。

  「狗哥,咋的啦??看中那個小娘們了?」

  跟在他身邊的孫四兒,觀察著自家大哥的臉色,猥瑣的呲著一口大黃牙賤笑道:「要不要弟兄們去把她搶來,送到您屋裡讓您樂呵樂呵?」

  「啪。」

  李狗子反手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後腦勺上,打得這貨往前一竄,險些栽到在地。

  李狗子斜著眼珠子瞧他,目光中泛著冷意,「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敢把堂主的話當做耳旁風!」

  孫四兒察覺到他目光中冷意,心頭一顫,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狗哥您誤會我的意思的了,我說的是,花錢請她到您屋裡,讓她陪您……」

  他話還沒說完,李狗子就又斜了他一眼。

  孫四兒瞬間就把已經說到嘴邊兒的「耍耍」兩個字兒,生生嚥了回去。

  他很怕李狗子。

  不,不只是他怕。

  整個黑虎堂,除了自家堂主身邊兒的那幾位大哥之外,沒幾個人不怕他。

  他一直都李狗子的近身。

  他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點。

  以前的李狗子,雖然也是個說翻臉就翻臉的狗脾氣。

  但遠遠沒有現在這麼心狠手辣。

  是從那一次開始,他的脾氣就慢慢變成現在這樣的。

  哪一次?

  幾乎被韓擒虎打死那一次!

  ……

  「幾次了?」

  就在孫四心頭髮虛的時候,忽然又聽到自家大哥問道。

  孫四兒一臉懵逼:「什麼幾次了?」

  「咱們見過幾次這個雜種打他婆娘了?」

  李狗子眺望著那個哭哭啼啼的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臉回屋的小婦人,頭也不回的問道。

  孫四兒悶著頭想了想,回道:「光我記得的,就有三次了。」

  「哦。」

  李狗子乾巴巴的應了一聲。

  直到小婦人進了屋兒,他才又說道:「派個弟兄,去告訴那個雜種,婆娘,是用來睡的,不是用來打的,他要是個帶把兒的爺們,就自己去掙飯吃,別他娘的成天沒事兒拿自己的婆娘撒氣。」

  孫四兒聽著他話,心頭有些吃不準自家大哥這到底是看中了那個小媳婦兒,還是看中了那個懶漢,心下一猶豫,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多事了,就按照自家大哥的意思做吧。

  「是,狗哥!」

  「走吧,回去練刀!」

  李狗子轉身,步伐略有幾分僵硬的往梧桐裡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9
第147章 李狗子的愛情(上)

  二月十五。

  波瀾胡同搬遷至不夜坊。

  血衣隊和血刀隊的人馬都出城拉練去了,這次的搬遷工作,由張猛手下的弟兄主導,半個黑虎堂為輔。

  張楚擔心會出問題,親自前去坐鎮。

  就見數以百計的鶯鶯燕燕,挎著自己的小包袱、打著遮陽的油紙傘,在大批黑虎堂幫眾的簇擁下,拉著長隊慢慢從波瀾胡同往梧桐裡行去。

  消息一出,整個錦天府幫派界,都被黑虎堂給震驚了!

  大新聞!

  大手筆啊!

  不夜街的規劃,張楚對外一直保密。

  別說其他幫派,就連黑虎堂內部,也只有他的幾員心腹清楚個中細節,其他大哥,或許聽到過一點風聲,但絕對沒有人知道詳細的規劃。

  如果知道,當初黑虎堂打下了波瀾胡同和鞍馬市場後,也不會有那麼多大哥將自己在梧桐裡的地盤,置換到波瀾胡同和鞍馬市場去。

  這些大哥,現在瞧著自家堂主的大手筆,悔的腸子都青了。

  但去求自家堂主把自己的地盤換回梧桐裡的念頭剛剛浮起,就被他們自己掐滅了。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難。

  梧桐裡好出,就肯定不好回。

  自家堂主,從來都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錦天府內大批幫派中人聞風而動,從各區湧進城西,觀看這次在錦天府的歷史上,前未必有古人,後也不一定會有來者的妓院大搬遷。

  濃郁的脂粉香氣,隨風飄蕩出數里遠。

  一片片白膩膩的肌膚,在春日燦爛的陽光下晃得人眼暈。

  窯姐兒們「咯咯咯」的笑聲,更是不知道勾走了多少色中惡鬼的三魂七魄。

  錦天府有多少人見過這麼多窯姐兒?

  普通老百姓,維持溫飽已經花去了畢生的精力,哪還有錢去喝花酒兒?

  到處都是蠢蠢欲動的粗重呼吸聲。

  某些家裡太窮,娶不起媳婦的老光棍,看著那些豪放的窯姐兒,眼珠子幾乎要噴出火來。

  「若是能讓俺爽一把,俺寧可少活十年……不,二十年!」

  有這種想法的,絕對不止一個人。

  但想歸想。

  沒有人敢真上手。

  甚至連有膽子吹兩聲口哨,或者嘴上花花兩句的色中惡鬼,都極少。

  這既因為護佑在這些窯姐兒周圍的那些個腰挎長刀、數以百計的黑虎堂幫眾。

  也因為那一架背後插著黑虎堂大旗的黑色馬車。

  城西很多人都認識這輛馬車。

  就算有不認識的,周圍的人也會指著那架馬車,自豪的向他介紹:「看,那就是咱黑虎堂楚爺的馬車!」

  時至如今。

  張楚無論是在城西這一片兒,還是在整個錦天府,都已經不再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特別是錦天府內混幫派的那些地痞流氓,鮮少有人沒聽過張血虎的大名。

  相比黑虎堂佔據了城西三分之一的巨大地盤,和四五百號敢打敢殺的精壯幫眾,更令其他幫派忌憚的,是張楚仇不隔夜、做就做絕的行事風格。

  這是一個經不起試探的人。

  試探。

  就是生死決戰!

  只要沒有一戰打垮黑虎堂、打垮張楚的把握,誰都不敢輕易來招惹他。

  連八門幫都不敢!

  因為前車之鑑,太多了!

  ……

  日頭緩緩移至中天。

  波瀾胡同的搬遷工作已經開始收尾。

  另一邊,拉練完畢的大熊和李狗子,領著血衣隊和血刀隊的弟兄從牛羊市場回梧桐裡。

  他們的拉練,已經持續了小半個月。

  可圍著錦天府跑兩圈下來,他們依然會覺得自己像是死過了一次。

  不過沒人私下非議這件事,甚至,參與到拉練中的弟兄們,心裡還有些感激督促他們這般拉練的堂主。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他們付出了汗水,收穫了什麼,他們自己心裡最清楚。

  都是吃刀頭飯的人,力氣每大一分、體力每強一分,在廝殺中活下來的幾率就大一分,這麼淺顯的道理,他們不會不明白。

  說到底,堂主督促他們這般訓練,還不惜花費大價錢,每天好酒好肉的讓他們吃飽吃好,為的是什麼?

  還不是為了他們著想,不願看到他們死在哪一次和其他幫派的廝殺中。

  外邊的人,都道自家堂主什麼仇不隔夜、做就做絕、心狠手辣……其實只有他們這些和他親近的人才知道,自家堂主,其實是個心很軟的人。

  他就像個老媽子似的,成天不是擔心這個、就是擔心那個。

  他最見不得的,就是有弟兄死去。

  還是狗哥說得對,能遇上這麼一個把弟兄們的命當命的堂主,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分。

  一大群人,說說笑笑的往梧桐裡走。

  好些人都在猜,今天老夫人又會給他們準備什麼好吃的。

  有人說,只要不是綠豆湯,就算是啃野菜窩窩頭都行……

  好些人都使勁兒點頭。

  綠豆湯是好喝,泡飯更是一絕。

  但任誰連著吃上十天半個月的綠豆湯,都會對那個綠色的小東西產生一種恐懼感。

  偏偏自家堂主最喜歡綠豆湯。

  以至於,老夫人以為他們都喜歡……

  每天都必會燉上一大鍋。

  如果中午沒有,那麼晚上就一定會有。

  老人家還生怕他們不夠喝,每次燉綠豆湯,都會貼心的分別盛到他們碗裡。

  喝又喝不下,倒又捨不得倒,說還不敢說……可憐,弱小,又無助。

  大熊走在最前邊,聽著後邊的弟兄們嘀嘀咕咕的議論綠豆湯,繃著臉,想笑又不敢笑。

  哈哈哈,你們這群兔崽子也終於感受到被綠豆湯支配的恐懼了吧?

  你們真以為堂主喜歡喝那玩意?

  他其實也和你們一樣……一看到綠豆湯臉色就發苦。

  天知道老夫人怎麼就以為他很喜歡喝那玩意。

  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只能每天繃著頭皮硬灌。

  每次老夫人一轉身,他面前的綠豆湯,保證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行人往梧桐裡走去。

  一聲響亮的哭嚎聲,忽然傳到了人群中。

  和大熊並肩前行的李狗子腳步一僵,一下子就站住了。

  他沒看哭聲傳來的方向,而是偏過頭問跟在他身後的孫四兒,「幾次了?」

  孫四兒眼皮子猛地一跳,還當自家大哥要追究自己辦事不力,但他又不敢胡扯,只能繃住身子,猶猶豫豫的低聲道:「狗哥,四次了……!」

  他已經做好後腦勺挨上一巴掌的心理準備了。

  然而李狗子卻是看都沒看他一眼。

  他話音一落,李狗子就一個轉身,向著哭聲傳來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越跑越快。

  越跑腳步卻輕鬆。

  如同一頭在草原上盡情奔跑的駿馬……

  大熊還沒搞清楚什麼情況,就看到李狗子飛身而起,一記帥氣無比的飛踹,朝著一個掄著一根笤帚在街上打婆娘的漢子踹去。

  他心下一涼。

  「出事了!」

  他心道。

  李狗子的手腳有多重?

  哪個普通人扛得住他這百米衝刺的一腳?

  那個漢子死定了!

  但自家大哥,最痛恨的就是堂中弟兄欺壓普通老百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2:19
第148章 李狗子的愛情(下)

  一腳!

  狠狠踹在了那個名叫劉麻子的懶漢胸口!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折聲中,所有人都看到,劉麻子的胸膛凹陷了下去。

  他飛了出去。

  一邊飛一邊噴血。

  血跡撒在地面上,像極了一種名之為噴墨的「藝術」。

  「噗通。」

  劉麻子飛出兩三丈,重重砸在地上。

  落地後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只是抽搐了兩下,就不動彈了。

  長街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給嚇呆了。

  連那個臉上還掛著豆大的淚珠子的小婦人,都忘記了繼續嚎啕。

  七十多號黑虎堂弟兄也都有點懵逼,搞不清楚狗哥今兒這是演的哪一出兒!

  現場唯一還算清醒的,也就是大熊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李狗子今兒這是發的什麼瘋,但這並不妨礙他立馬就想到這件事的後果。

  「清場!」

  他大喝道。

  眾兄弟如夢初醒,一擁而上,連打帶罵的將圍在街上看熱鬧的百姓們趕回家去。

  「看什麼看,滾蛋!」

  「大戲好看麼?滾回家去,嘴閉緊點,敢亂說打死你!」

  「小兔崽子,別哭了,回家找你娘吃奶去!」

  在牛羊市場這一片,鮮少有人不認識他們身上穿的玄色衣裳,見他們介入,哪還敢停留,迅速一哄而散。

  很快,街上就只剩下黑虎堂中的弟兄,和那個名叫花姑的小婦人。

  小婦人還趴在地上,她驚恐的看著周圍這些凶神惡煞的漢子,想哭,又不敢哭出聲兒。

  李狗子慢慢走到她身前,低頭看她。

  花姑努力揚起清秀的小臉兒,看他。

  陽光從李狗子的背後打到她的眼裡,晃得她有些看不清李狗子長什麼樣兒。

  她的臉上爬滿了淚痕,還有一道被笤帚打出來的紅腫印子,有些可憐,又有些滑稽。

  李狗子凝視了她許久,忽然咧了咧嘴,笑道:「妹子,還認得俺麼?」

  小婦人睜大了眼看了半晌,才遲疑的小聲問道:「你是……前年俺從河裡撈起來的那個人?」

  李狗子點頭:「是俺。」

  那年李狗子還沒加入青龍幫,還在碼頭下苦力。

  當時他因為不肯交工錢,得罪了盤踞在碼頭的一夥癩皮狗,被他們打暈了扔到了運河裡。

  是在河邊洗衣裳的花姑救了他。

  她是他在鬼門關外逛了一圈兒後,重回人間看到的第一個人。

  好看得跟仙女兒似的……

  那時的她,還是牛羊市場遠近聞名的黃花大閨女。

  那時的他,還只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還帶著一個拖油瓶妹妹的苦力。

  他向她道了謝,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後來,他跟了張猛,加入了青龍幫。

  但廝混了大半年,他依然是個最底層的嘍囉,生活依然是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要橫死在街頭。

  後來,她瞎了眼跟了劉麻子。

  但短暫的蜜裡調油後,就開始了一眼望不到頭兒的苦日子,挨打、挨餓都是家常便飯。

  如果沒有意外,他們倆就是時代的車輪下,最微不足道的兩粒塵土。

  永遠再沒有交際的那一天……

  再後來,李狗子跟了張楚,在黑虎堂內的地位水漲船高,短短四五個月,就坐上了黑虎堂副堂主的位子。

  再後來,李狗子遇到了被劉麻子毆打的花姑。

  但她已經是別人的婆娘了。

  生是別人家的人,死是別人家的鬼。

  李狗子不大喜歡動腦子。

  但不喜歡動腦子,不代表他不懂人情世故。

  一個小時候就沒了爹媽,無依無靠的拉扯著妹妹在街頭長大的人,也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

  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去管別人的家務事。

  也管不了,會越管越亂。

  第一次,他當做沒看見。

  第二次,他還是當做沒看見。

  第三次,他忍不住了,派人去打了招呼。

  這一次,他決定不忍了,該幾把咋地就咋地吧!

  ……

  李狗子蹲下身子,攔腰輕輕抱起花姑……他的動作很輕、很柔,就好像她是水做的,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會弄疼她。

  花姑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抱起自己。

  兩顆年輕的心臟,第一次隔得這麼近一起跳動。

  「她以後就是你們嫂子。」

  他咧著嘴對眾兄弟說道,笑的見牙不見眼。

  六七十號弟兄俱是一臉懵逼的看著他。

  還是大熊反應最快,順勢就向李狗子懷裡的小婦人拱手道:「見過二嫂。」

  痴痴呆呆的小婦人看著大熊,愣愣的點頭。

  眾弟兄這才反應過來,七嘴八舌的跟小婦人打招呼道:「見過二嫂。」

  「見過二嫂。」

  嘈雜的聲音,傳出去半條街。

  打完了招呼,大熊上前輕輕推了李狗子一把,低聲道:「帶著弟兄們先走。」

  李狗子點了點頭,抱著小婦人揚長而去。

  片刻後,街上就只剩下大熊和血衣隊的弟兄們。

  大熊望了一眼劉麻子的屍體,頭疼的暗道了一句,「麻煩了。」

  這事兒換了外人,他絕對不會插手。

  自家大哥是什麼性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凡黑虎堂中的弟兄,你要夠種,拎上刀子出去搶地盤、搶生意,無論砍死多少人、惹出多大事兒,他都絕無二話,一併兜了。

  你要沒種,老老實實的做生意、下苦力,他也不會低看你一眼,依然當你是自家弟兄。

  但你要敢打著黑虎堂的招牌,以多欺少、持強凌弱,欺壓平頭老百姓……那對不住,無論你是誰,他都會翻臉不認人。

  這是他的底線,也是他一再三令五申立下的規矩!

  上一次韓擒虎的手下逼良為娼,犯到他手上,可不就被打斷了一條胳膊,逐出了黑虎堂?

  就今兒這事兒,要是捅到自家大哥面前,李狗子就算不斷手斷腳,也得脫一層皮!

  「哎……」

  大熊是越想越覺得頭疼。

  「金子,把屍體拖出城,扔到亂葬崗。」

  「是,熊哥。」

  「阿力,領著弟兄們,挨家挨戶打招呼,讓他們把嘴閉緊點,不要惹禍上身。」

  「是,熊哥。」

  二十號血衣隊弟兄散開,拖屍體的拖屍體,打招呼的打招呼。

  大熊站在空蕩蕩的長街上,心亂如麻。

  這還是他第一次幹這種欺瞞自家大哥的破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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