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報告：哈登西蒙斯交易的背後

今天的文章，出自ESPN記者拉莫娜·謝爾本和沃神，是對哈登和西蒙斯交易的幕後揭祕。文章很長，超過5000字，我將其翻譯成中文，以便讓大家更瞭解NBA交易的幕後規律。本文不代表我的立場，想閱讀英文版的朋友，可以在文後點擊「閱讀原文」。音訊：哈登西蒙斯交易的祕密報告00:0020:14談判的最後幾分鐘，DM對肖恩·馬克斯大喊：「你他媽的別掛電話！」 那時已經是美國東區時間週四下午1點15分（台北時間凌晨2點15分），費城76人隊的籃球運營總裁費了那麼多心機，不想讓這筆交易夭折。他懇求馬總保持線上，直到他們達成這樁年度最驚人的交易。

「我們會做成的！」 DM說。他正處於風口浪尖，一要讓心懷不滿的球星本·西蒙斯從眼前消失，二要讓詹姆斯·哈登回到自己的眼前，那些選秀權受保護，在可控範圍內，DM希望趕緊結束。幾個月來，每個人都告訴他，算了，讓讓步得了，市場上那些報價的確不怎麼樣，但西蒙斯事件已經讓76人隊不堪重負。見鬼去吧，DM想要哈登，現在他觸手可及。

「都得口吐芬芳了嗎，達雷爾？」 馬克斯鬼笑著說。

這是個交易成癮者，暴躁易怒、衣冠不整，曾親口承認一旦壓力過大，就忍不住口吐芬芳。十年前，DM也曾向普雷斯蒂摔過電話，那位和馬總一樣，也是出自馬刺的高層，但當時DM為哈登做成的交易跟這次截然不同，而且改變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也改變了哈登的職業生涯。哈登揚名立萬成了「大鬍子巨頭」，MVP，進攻高效而致命，球隊對他唯唯諾諾。DM和哈登一起，在休士頓飛黃騰達，闖入西決，建立了史無前例的進攻模式，並以驚人的速度讓一個又一個明星搭檔進進出出。

通過各種大手筆交易，他們一起消耗火箭的交易籌碼，卻不得善終——保羅和威少的交易交出了至少三個首輪籤。他和哈登最終都選擇遠走高飛，DM去了費城，哈登去布魯克林。然而，他們發現彼此如磁鐵般吸引，DM心心念念於重聚，為了重聚，不惜一切代價。

一年前，他曾企圖通過圍繞西蒙斯的交易讓哈登離開休士頓，但未能成功，週四下午到了關鍵時刻，眼看就要把哈登帶離布魯克林，馬總卻讓他等著，得跟蔡老闆說。通常來講，這樣的要求不過分，但他們各自的明星都如坐鍼氈，一刻也等不及。



馬總和籃網不再相信哈登是他們奪冠的關鍵，兩個賽季他和杜蘭特、厄文一起只打了16場比賽，這支理論上的超級球隊只好散夥了。但他們心裡不爽，哈登曾是他們可以交心交肺的超級巨星，現在卻對他們棄如敝屣。不過，他們也是現實主義者。

馬總和DM關係向來不錯，在2020年NBA封閉復工時，他們過從甚密。大多數人可能會感到驚訝，最近幾天他們的談話並未夾槍帶棒。事實證明，他們各自的高層生涯都喜歡鋌而走險，無非想火中取栗謀得一冠，同時解決彼此相當嚴重的人員痼疾。

籃網永遠也不會知道答案了：假如杜蘭特、厄文和哈登在季後賽中始終健康，結局會如何？可他們只想要心無旁騖的球員，比如西蒙斯，正急不可待要加入他們，重啟他已陷入困境的職業生涯。

馬總沒有掛電話，他告訴莫雷，76人的出價已滿足籃網要求，成交。76人隊設在紐澤西州坎登的會議室裡，總經理布蘭德和教練瑞弗斯就坐在DM身邊，很快接通了哈登的電話，DM迫不及待地跟他慶賀，慶賀的內容又與十年前那次截然不同。哈登又一次離開杜蘭特，投入DM的懷抱。而這一次DM身邊在等著他的，還有恩比德。

在過去十年的大部分時間裡，費城的一切都圍繞著口號「相信過程」進行。當然，今非昔比，「過程」不再。這一次是焦頭爛額，唯有互惠彼此，互助走出困境，而且將重塑未來幾年NBA的格局。



去年秋天哈登到聖迭戈的訓練營報到那一刻起，籃網隊就知道麻煩大了。杜蘭特狀態飽滿，季後賽和奧運有著世界級的表現，並準備續約四年，為籃網隊和他的兩個巨星搭檔傾注所有。

哈登卻相反，大腹便便，身材走樣，職業生涯第一次對當一回自由球員的想法曖昧不已。厄文對續約不感興趣，也不願意接種疫苗，儘管這樣一來因紐約的禁令而不能打主場比賽。

NBA球星之間的關係可能很微妙，但並不神祕。哈登對自己在籃網的未來顧左右而言他，這在圈內早已是公開的祕密。他不斷告訴蔡老闆和馬總，自己願意長期留隊，但同時四處找經紀人徵求意見，怎麼做才能全身而退，投奔費城。

馬總和蔡老闆經常與哈登交談，但他對球隊之外的那些人說的那些，並沒有跟馬總和蔡老闆講。「不要相信任何謠言，」哈登告訴他們，「如果有什麼問題，我會直接跟你們說。」

哈登素有擅長消極對抗的名聲，不願意針尖麥芒跟你硬幹，這對籃網並非好事。球隊向來看重蒐集來的資訊，哈登已經跟不同的經紀人接觸過，這樣不用付費，又能獲得專業的建議。這些資訊很快經第三方反饋給籃網。

有消息說，起初哈登願意在夏天提前續約，因為籃網今年仍有機會奪冠。即使奪冠不成，日後也可以提出要求交易。

在第一個賽季，杜蘭特和厄文缺陣嚴重，這讓哈登獨自承擔重任。今年哈登狀態不好，進攻規則又改了，上罰球線越來越困難。在休士頓，他早已是砍分高手，不過後來選擇籃網的部分原因，是他意識到年齡日增，不宜承擔過重的得分使命。

然而，籃網三巨自顧不暇，他們首先得保證完整出工，哈登也得改一下生活方式，潔身自好。隊友們都知道，哈登仍喜歡熬夜社交，尤其是這個月籃網西征期間，仍不消停。他在場上經常無精打采，以至於在輸給實力不強的國王隊時，只得了4分。在二十來歲的年紀，哈登保持這樣的生活方式還能生龍活虎，可現在不行了，他還聲稱自己手上腿上都有傷。籃網軍心渙散，戰績垂直跌落。





哈登內心的不快溢於言表，隨時會停工不打。可對哈登的保證，籃網隊始終深信不疑，如果他不想留了，一定會親口跟他們說。他們還相信，只要全明星週末之後杜蘭特歸來，一切都會柳暗花明。哈登一定會迅速轉身回頭，就像他在死角面對防守人，會輕巧地轉身擺脫。



終於，週四交易截止日期迫近，哈登開口告訴馬總和蔡老闆，他更想為76人打球。幾個星期以來哈登一直擔心，如果自己連續第二年要求跑路，會淹死在公眾的唾沫裡，但他這次的消極對抗策略不管用了，籃網沒覺得非動他不可。

有消息說，哈登通過FaceTime跟老總和老闆說，自己想換去費城。

籃網隊告訴他，他們只會達成對球隊有利的交易。一年前，籃網為了得到他而賣掉了重要資產——如今在騎士隊的賈瑞特·艾倫和勒韋爾，4個首輪籤和4個選秀權互換。覆水難收，但籃網需要在與76人的壓哨交易中獲得可觀的回報，而如果沒有更多球隊參與，很難成交。

哈登深表理解，籃網也同意，在週四交易截止日期過去之前，他可以不打。事件越來越明朗，因為有消息稱，哈登已經離開球隊，他還通知籃網隊，自己會在週三回休士頓等待最後消息。籃網已經9連敗，正飛往華盛頓。



本·西蒙斯已經等了7個多月，等候塵埃落定。如果週四76人沒把他換出去，他寧願繼續等下去。

去年季後賽對老鷹的比賽中，他突然萎頓，隨後與76人隊的關係惡化。現在，他生命中的每個人都鼓勵回來打球。但他信念堅定，再也不替費城打球，哪怕聲名狼籍，被罰薪資超過2000萬美元。

在過去的一週，經紀人裡奇·保羅不斷告訴西蒙斯，有可能和哈登互換。交易前幾個小時，西蒙斯還在跟隊友說，他不抱希望。週四那天，他在家跟家人在一起，時不時看著社群網站上的爆料。2019年，西蒙斯在紐澤西州的摩爾斯敦郊區建造了這座1萬英尺（大約900平米）的豪宅，當時他已經同意和76人續約5年1.7億美元。

這裡原本會成為他永久的家，但兩年多後，西蒙斯就把豪宅掛牌出售，當時他拒絕向到76人訓練營報到。去年10月他回到費城，又搬了回去，但這只是臨時居所。他會一直等，不管等到何時，直至交易。去年6月西蒙斯第一次要求被換走時，他從未想過會等這麼久。裡奇·保羅曾提醒他，手中幾無籌碼，不要採取這種策略。但誰也無法預料會拖這麼久，如此難堪。

「度日如年，雙輸結局，因為情感上過不去，內心也過不去，人又固執，」裡奇·保羅說，「但最終，我們都會明白這不過是一樁生意，總不能一直這麼拖著。」

截止期前90分鐘，交易接近達成，西蒙斯跟杜蘭特和籃網高層們通了電話，他們在會議室裡忙了一整天。他不善言辭，但從他的聲音裡，他們能感受到那份激動。對他們的交易和信任，西蒙斯表達了感激。



週四還有一個電話，不那麼讓人雀躍，是76人總教練瑞弗斯打來的。最近幾周，西蒙斯和瑞弗斯恢復了通話，越聊越多。他內心的結還沒有開啟，一直認為季後賽輸給老鷹之後，瑞弗斯沒有公開支持他。整個夏天瑞弗斯都找他，打了那麼多電話，發了那麼多簡訊，西蒙斯從沒回過。有消息說，週四最後一次通話，他們已經不聊這些。這七個月的鬧劇已經讓他們筋疲力盡，兩人都鬆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他們互相寒暄，掛完電話，兩人都知道，來日再見，一定是你死我活，體壇又誕生一對新的宿敵——76人VS籃網。

西蒙斯需要花點時間才能搬到布魯克林，適應他的新球隊。裡奇·保羅說，西蒙斯計劃繼續接受心理治療。自6月以來，他還沒有打過一場NBA比賽，體能需要恢復。他準備在本賽季復出，而一旦76人沒把他換走，就不打了。

瑞弗斯必須將哈登融入76人，一位教練朋友開玩笑說，如果能成功，他在最近公佈的NBA歷史前15大教練中的地位應該會提高。換句話說，這並不容易。但瑞弗斯一直和哈登關係很好，哈登在2020年夏天曾打電話，遊說他去執教火箭隊，對此瑞弗斯一直心存感激。當時，快艇炒掉瑞弗斯，而D'Antoni離開了火箭，火箭隊曾對他有意。

哈登在休士頓的名聲，瑞弗斯早有耳聞，知道他不受管束，但他想，既然哈登曾打電話來遊說，也許這意味著他願意接納自己這種要求嚴苛的教練。快了，他馬上會知道的。



瑞弗斯的教練生涯中，參與過幾筆重磅交易，但從未在賽季中期加入哈登這個等級的球星。在波士頓，他花了整整一個賽季，讓皮爾斯、雷·艾倫和賈奈特融為一體，贏得了2008年的總冠軍。在洛杉磯，讓保羅、葛瑞芬和小喬丹這支「空接之城」奪冠的密碼，他從未找到。8年後，他想讓喬治和雷納德聯手奪冠，然而疫情降臨，賽季一度中斷，最後快艇老闆鮑爾默將他炒掉。

現在，瑞弗斯面臨一次更激動人心的實驗：哈登如何與MVP大熱恩比德並肩作戰？恩比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出色，是球隊無可置疑的領袖。現在，DM帶來了他的寵兒哈登，以及與其他明星合作的不堪履歷。哈登總是說，要跟霍華德、保羅、威少、杜蘭特和厄文好好合作，但他們大多被換走，一個比一個快。

顯然哈登和恩比德能相互補充，但也有隱憂。他們要打好，手中得有球，佔據主角光環。恩比德是費城的寵兒，哈登是DM的寵兒。

哈登與恩比德交往不深，但一直很尊重他。有消息說，恩比德曾建議DM去火箭隊把哈登換來。

「哪個球員能護著哈登，哈登就很敬重他，」一位消息人士說，「而喬埃爾（恩比德）向來如此。」

在76人隊的更衣室，球員們都很好奇，恩比德怎麼跟哈登打到一起。等他們攜手登場那天，每雙眼睛都會盯著他倆。

DM負責把哈登領到球隊，現在瑞弗斯負責讓他融入球隊。瑞弗斯必須帶隊深入季後賽，否則D'Antoni一定會在人們腦海裡徘徊。然而，週四跟他的手下發表講話時，聲音中並無恐懼。

「命運眷顧勇敢的人，」瑞弗斯對他們說。

76人的偉大實驗，馬上開始。



如此重磅並能改變NBA格局的決定，能夠這樣迅速落地，非常罕見。其實在哈登交易到籃網一週年的紀念日那天，密謀已經開始。作為西蒙斯的經紀人，裡奇·保羅並沒想過這個週年紀念日，但他明白，哈登與籃網隨時會鬧僵，這可能是讓他的客戶逃離費城的絕佳機會。

早在1月13日，裡奇·保羅去紐約出差，見到了杜蘭特和杜蘭特的商業合夥人裡奇·克萊曼。話題轉移到籃球，裡奇·保羅問，哈登-西蒙斯交易是否可行？

杜蘭特起初不願意，但48小時後，杜蘭特膝蓋副韌帶受傷，他的缺陣令哈登跟球隊的摩擦加劇。其實，沒有人能影響杜蘭特關於球隊建設的決定。這支籃網隊就是他攢的局，陣容如何改變，都是他在高層面前一句話的事。可在哈登這件事上，誰也作不了主：哈登為每個人做出了決定。



交易截止日期前的幾周，DM和馬總的態度都是夏天再說。DM在1月20日的一次電臺採訪中，公開否認了交易西蒙斯的可能性。籃網對外都是經教練奈許的嘴，即使在交易那天上午，他仍然不相信會換走哈登。

有消息說，態度改變是在週三晚些時候。

在那之前，DM跟馬總提了一兩套方案，馬總沒興趣，也就沒談判。現在，最後期限迫在眉睫，76人和籃網對達成交易有著越來越多的共同興趣。哈登已經離開了紐約，讓他回來，整個賽季又會悶悶不樂，這樣的想法越來越不吸引人。他們計劃在美國東區時間上午9點半再次通話，看看能否成交。

76人不願意放泰布林，籃網就堅持要兩個首輪籤。對雙方來說，如果週四無所作為，其後果和代價會對兩隊都產生持久的影響，再交易的成本也可能發生改變。這筆交易，誰也不能打保票：哈登和西蒙斯，都有風險，均有回報。西蒙斯等了7個月，才找到逃離費城的出口，DM等了18個月，才與哈登團圓。每個人都在嗶嗶作響的電話上費了太長的時間，以便在週四成交——這個向來不穩定的籃球格局，再次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