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章最後由 柯光昱 於 2022-6-13 14:48 編輯
說起來科技進展，有如夢一場。範圍不說廣，光是人與人的溝通，差異十分巨大。當我還是少年，電子信箱沒聽過；手機好像知道一些，但都沒看過實體，和現在人手一機迥然不同。推測單單機子本身，即所費不貲，再加上每個月的月租費、通話費，恐怕遠不如目前親民。
時間，流轉、流轉，不停流轉。國中階段，有同學拿起call機。如果不多作解釋，很怕許多新世代不懂為何物。簡單來說，就是一台黑色、長得像計時器、大小如名片、四方體的電子設備。當你想找某位仁兄時，打過去屬於call機的號碼，call機上便會出現我的電話號碼，對方即可回電。
當八、九百個人，僅不到五十人有，便顯現自己特立獨行、與眾不同。我無法忘記，同學掏出call機、給我號碼的臭屁表情，似乎認為自己擁有劉德華一半帥。腦海中浮現同學，平常唱忘情水的神情。其實，也搞不懂八零年代、國中生到底是多忙？一個禮拜又有多少人call你？平常不就上上課，然後回家，頂多路邊買杯休閒小站，喝個珍奶，多花幾分鐘。上課，偶爾看到他拿出call機，上面跳出不是電話號碼的數字。原來，call機還有訊息功能，但僅限傳遞數字。除了用純情，想不到其他形容詞。打個520，諧音我愛你，對於春意滿盈的青少年，就是他的一切。53770880，我想親親你、抱抱你，一堆暗語。如果，那時候可以知道未來科技進步程度，必定會覺得自己到底在幹嘛。
還沒上高中，班上出現手機。那位同學的帥勁，可不得了。每當他偷偷拿起「摩托羅拉CD928小海豚手機」，在教室一隅說著電話，還以為他是「少年董仔」，一副自己生意做很大。偏偏，他的世界除了國英、數、歷史、地理、公民、考卷、晚自習，再加上下課十分鐘打打籃球，過過乾癮，恐怕也沒什麼大事業。喔，不對，至少他有女朋友，而且頗漂亮；其他男同學，連個牽牽手的機會在哪裡，還得求神問卜、看看星座運勢。少年董仔，表面上酷勁滿分，潛藏在背後，卻是無盡甜言蜜語、浪漫情懷。前一秒還酷勁滿分，看他偷偷躲起來後，聲音柔情似水，連男人聽了也為之動情。喔，不，是非常忌妒。奇怪，這是什麼東西，亮得我睜不開眼。光芒從他手中散發，是小海豚。難道，脫穎眾同學的關鍵，就在它？擁有它，就等於擁有祖賢等級的女友。他的世界除了書本，還有可人；我的世界，除了書本，就只有考試。明明待會要發數學考卷，少一分打一下，我已坐立難安，整顆心懸在那；然而，愛最大，少年董仔，沉醉在一波波粉紅氤氳，可以勇敢挑戰全世界，哪怕被打得雙手紅腫，一顆火熱的心，抵銷所有疼痛。
我落後「少年董仔」很多年。即便我上高中，人生第一支手機的影子，依然不見。喔，那閃亮亮光芒，至今仍深深烙印我心房。手機，代表溫婉女神，以及不再是乳臭未乾的小子。沒關係，經濟、階級，只能影響人與人傳遞訊息的方式，目的能達到就好。何況有些方式，更加有溫度，比如說從父親、阿公年代，便開始流行的情書。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對方真心真意，無數經典文藻，從中而生。「我的情比海深，我的愛比墨濃。」我依稀記得教我這兩句的同學，那時候我們只是小學生，他平常三字經不離口，國語成績普普；天天接觸的書本，只有《灌籃高手》漫畫，其它，他的世界便僅有籃球。下課十分鐘，打籃球；放學，不回家，還是打籃球；放假，當然不用想－籃球、籃球、籃球！回到高中，起初，我用紙本文字的方式，要到女孩的電子信箱，還不是奇摩即時通，因為不敢要。於是，開始我的電郵情緣時間。電郵的溝通方式，其實很沒有效率。首先，回覆的時間，可以拉得很長，一、兩個禮拜，也不奇怪。互動少，自然產生的火花也少。其次，比起文情並茂的詞藻，更重要是聊天能力－別人對自己，好感都還稱不上，和小手的距離跟火星一樣遙遠，天天在那「我的情比海深，我的愛比墨濃」，恐怕只是更早進入失戀陣線聯盟。光一封信件，要讓人聊得心曠神怡、心花怒放，實在不容易；雖然，對方隨便回我一句，我都可以像飛上天，但誰叫我們立場不同。
由於，電子郵件的諸多困難，每一封信件、字句，都得小心推敲、斟酌。畢竟，一不小心惹得女神不開心，就只能乖乖唱著張智成《MAY I LOVE YOU》：「LOVE YOU, LOVE YOU, TELL ME WHAT TO DO，我可以繼續付出，付出就夠我滿足，不願意相信愛情，對我永遠殘酷，我奢望時間會為我祝福。」倘若你和我不屬於同一世代，沒關係，從歌詞意境，看得出適合單戀。我不想唱起這首歌，《戀人未滿》才是目前最好註解。
當古早的厚重電腦螢幕，出現她家電話號碼，我確信《戀人未滿》這首歌的旋律，迴繞在耳旁，特別這句：「只要你說出口，你就能擁有我。」我的心，像抽獎時，自己抽到自己的爽快，而且是特大獎。聯絡方式，進階到口語、即時，我們可以立刻知道對方情緒，互動更密切。的確，第一次打異性家中電話，令人緊張，太多太多小劇場上演。接起來的會是誰？她爸爸，一定會覺得是哪位乳臭未乾的小屁孩，想追我家女兒。但，敢給家中電話，便代表家長對於女兒的交友，其實是採開放態度。相較對方父母開放的態度，另外一派家長風格，則是視異性接觸為洪水猛獸，任何產生男女特殊關係的可能，完全禁止。我只能偷偷躲在房間，講電話。聽到父母靠近的腳步聲，音量便得放輕。然而，再怎麼嚴密防範，青年蠢蠢欲動的春心，卻藏也藏不住－粉紅氤氳，早已顯現於外在。此外，幾個月的電話費增加，更為鐵證。
青年的叛逆，不會輕易屈服。
除了照打市內電話，我也順利拿到她的手機號碼。當時，電信費用仍貴，主要獲利靠的是使用者通話。如果照目前講LINE通話的豪氣，被父母發現春心蕩漾，事小；電話費瞬間暴增到上萬，可就不妙。記得某位同輩親戚，盼啊盼，終於盼到人生中的第一個女朋友。交往首月，電話費破萬，被父母唸得萬念俱灰，彷彿世界末日來臨。畢竟家庭突然增加一萬多塊花費，對於一般小康家庭，不是筆小數目；且，原因微不足道－兒子交女友。如果是我當爸，鐵定也無法接受，一萬塊哪這麼好賺。但，同輩親戚的萬念俱灰，僅僅維持片刻。當他聽到可愛女友甜美聲音、見到她倩影，哪管得了一萬塊，反正最後仍會有人買單、付帳。
我確信無法像他豁達，十分羨慕他。若同樣情況在我身上，真的是世界末日，錢要自己付，重點是甜美初戀，恐怕也會在父母壓力下，告吹。他被父母發現交女友後，獲得雙親大力支持，約會費用另外補助。我們不一樣，所以我把手機僅當作打市話前的秘密通訊：「現在方便嗎？我打市話過去。」通常時間晚了，如此對話更容易出現。常常讓對方家長，接到同位異性的電話，依然不好。手機用途，不僅通話，簡訊也非常重要。上課上到一半的問候、講完電話後的溫存，通通都靠它，不外乎：晚安、早點睡、天氣冷多穿衣服等，這類其實沒有太大意義的話。以往，發封電子郵件，等待的時間會到一、兩個禮拜；簡訊大幅減短，可能是幾小時，或者一、兩天，也可能最後.......沒回。不過，沒有關係，男生在這個世上，臉皮要夠厚，沒什麼。
手機的缺點，不外乎嚇死人的電話費。如果只想聊天，也不一定在那熱線你和我，用文字互動，也沒不好。msn在我大學時開始盛行。抽學伴，資料欄裡必須有msn帳號；聯誼，除了電話，msn帳號也不能遺漏。想問別人電話，卻又害羞、擔心別人拒絕，msn會是風險較小的選擇。畢竟，連msn帳號，都不願意給，何況電話、更進一步？msn上頭，處處充滿心機。狀態顯示，忙碌、暫時離開、離線，別輕易當真。妹子總需要同時間應付好多人，電腦螢幕一直跳開視窗，但妹子跟我們一樣，都是凡人，沒有學過「影分身之術」，她的時間沒有比我們多。套句少數經濟學提到的經典內容：資源有限，慾望無限，選擇極為重要。因此妹子找了她有興趣的男人，好好聊一聊，培養曖昧氛圍。妹子十分善良，感恩那些粉絲、善男，不忍直接跟他說：其實，我對你沒有什麼興趣，不想多聊兩句。僅用如此禮貌，又婉轉的形式，訴說心意，偏偏每位阿宅，收到妳幾句「嗯嗯」，便以為是愛的訊號，覺得妳想繼續聊下去，真相竟是想句點一切。
講著，又懷念起過往msn的時光。至少，回應步調，不若line及時。對方回，有時一、兩天，也不奇怪。哪像現在，女神如果一、兩天不回line，再怎麼自我感覺良好的木頭，皆清楚大事不妙。別說一、兩天，玻璃心的人，一、兩小時，便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緊張兮兮。不過，line的殘酷，反過來說，正為它的優點－即時、迅速，還可以免費視訊通話。莘莘學子談戀愛，再也不用因為負擔不起昂貴的電話、簡訊費，而被淘汰；此外，父母更沒那麼容易發現，房間裡的兒子，春心蕩漾，蠢蠢欲動。從此，父母無法從孩子每個月電話費帳單，看出端倪。想想，很快從對方line的回應時間，知道她的心意，也沒有不好，不必再多浪費時間；但也少了很多愛作夢的福利，常常很久都不回你，基本上就是無望。科技始終來自人性，每隔幾年，通訊方式便會有革命性突破，並且成本大幅下降。從剛開始的數字、少數人負擔得起的通話費，到後來通話費漸漸下降，二十年前的我們，有誰想得到會有這麼一天，通話費形同吃到飽、手機能上網且幾乎取代數位相機？說不定哪天發明出，可以投射真人影像的手機，影像3D立體，對方溫度、氣味，一一呈現，也沒什麼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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