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心境流四十七(結局篇) 火焰的狂舞之後是冰雪的肆虐。 被燒焦的熱氣騰騰的大地驟然變成酷寒。 僅僅兩輪範圍妖法攻擊,就讓席撒的法力耗去三分之二。儘管防禦結界抵擋住火焰和冰雪的直接傷害,然而大地的熱與寒,溫度的刺激卻已讓眾人身體遭受嚴重傷害。 任白莫歌身體如何強健,這驟熱忽冷刺激之下,手足不受控制般的失去知覺。內力失控的奔騰亂走,彷彿時刻都會陷入走火入魔之境。 這時候,他才發現與席撒等人的差別。 黑岳與席撒長年遭受撒拉近乎折磨的殘酷鍛煉,雖然看起來並不好受,但行動能力似乎並未下降多少。而西撒與易之,竟也奇跡般的能夠適應忍受。 南撒沒有停止進攻,又一次的分身化影。 席撒等人不約而同的飛撲白莫歌身前,合力抵擋這輪快攻。西妃飛退半空,口中喃喃有聲的念誦起神秘的咒文,身上蕩漾一圈圈紅色波紋。 眾人都知道必定是非同一般的厲害妖法,白莫歌這時也得到治癒術回復,見席撒他們成功擋下南撒分身化影的快斬,大喝著飛撲搶攻。 席撒等人也是同樣念頭,這南撒無論力量,速度都如此恐怖,被動守護西妃絕難成功,唯有奮力反攻才可能迫得她無暇他顧。 火焰與寒冰的能量在席撒和易之劍上凝聚,兩人雙劍合璧,齊施展開妖法劍舞殺絕技,配合有序的狂攻猛砍。南撒在四人的合攻中穿梭遊走,雖然未曾受傷,因為必須施展防禦結界應付妖法劍的能量傷害緣故,一時倒也衝不出圍攻。 半空的西妃整個被紅光淹沒,綻放的紅色波紋引動天地煞氣,在頭頂更高的雲空形成黑紅的漩渦,伴隨她一聲嬌喝。 那雲空的漩渦中雨墜般落下密密麻麻,連綿不絕的陰煞氣刃。 席撒等人齊齊全力攻出氣勁,迫得南撒不得不擋時,全部飛退開去。當南撒擋下四人的氣勁時,滿天墜落的黑紅氣刃範圍驟然縮小,朝她整個罩落。 漫山遍野的觀戰妖族齊齊以尊敬的語氣呼喊。 「偉大的西撒之意志魔法。」 幾乎就在同時,黑紅光亮中的西妃喊叫出聲。 「生死勝負,只在此刻!」 四人聽得一愣時,就見那團罩落下去的陰煞氣刃四面八方的被卸擋飛開,反似南撒製造的妖法般,分別將四面包圍的他們籠罩其中,眼力都只能看到密集不可計數的氣刃,左右挪移空間也全被紛飛的黑紅光線封死。 似乎只有退避,只有在退避中延緩與氣刃交擊的時間,才有更大把握抵擋這種密集又連綿不絕的攻勢。 這念頭不約而同的浮現眾人腦海,又馬上被西妃的提醒粉碎。 忽然都明白過來。真論實力,他們五人合力也根本不能戰勝南撒,此刻是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 儘管禁不住暗自驚懼,卻都沒有後退的迎紛飛而至的氣刃衝上。 太極勁,他們都懂。 氣刃反向回飛,與陸續紛飛而來的氣刃觸碰間竟不會彼此抵消能量,反而因為去勢更強吸納了原本攻向席撒等人的氣刃,以之壯大自己,更快更凶狠的飛撲迎擋西妃妖法的南撒。 南撒的壓力不僅沒有減輕,反而因此變的更沉。她以一人之力施展太極勁卸開陰煞氣刃,分化的力量哪裡及得上席撒等人拚命的反擊。 頭頂上落下來的陰煞氣刃連綿不絕,卸開的卻又回飛。 席撒等人拚命不顧的撲進,以求讓攻勢更密集短快,以求迫使南撒陷入欲罷不能的絕境。 渾然不理會因此導致不可避免的照應不及而被氣刃割傷。 每個人都知道,西妃的妖法絕對不可能一直維持,能否在妖法結束前擊敗南撒,就是今日生死勝負的關鍵。 治癒術的光亮瘋狂自易之身上綻放,席撒,白莫歌、黑岳三人被氣刃造成的創傷回復了又新添,又回復。 距離漸漸接近,雙方承受的壓力更增。 高空的黑紅漩渦越漸變小。 就在黑紅的漩渦終於消逝,最後一波陰煞氣刃落下時,南撒的防守終於被瓦解,臉面的陰煞氣刃一股腦兒的轟擊她全身上下。席撒等人全力以赴的氣勁同時射出。 大地崩塌,轟鳴的音波憑空炸響。 半空的西妃首當其中,被亂石砸中之前,已被聲波震的口鼻溢血。黑岳在聲波炸響的同時七竅流血倒地,意識昏迷。白莫歌勉強舉臂護住頭臉,硬生承受亂石的刺撞砸擊,被聲波衝擊的意識混亂,喪失行動能力。易之在跌倒之時,狠狠發力推了席撒一把,奮力以無力的身軀去撞那飛阻席撒的一塊巨石。 不需言語,席撒也明白她的心意。 這是決定勝負生死的時刻。 只要片刻,只要片刻,南撒就能回復傷勢。 席撒顧不得亂石砸中頭臉,刺進眼珠,刺穿身體,砸碎骨頭。全力以赴的游龍騰空式快斬閃電般穿過三丈距離,直朝渾身浴血,正施展治癒術的南撒心窩刺去。 劍刃穿過縱橫亂飛的碎石空隙,刺破南撒的衣甲,入肉。 席撒知道,勝負已分,他沒有停下劍勢,妖族的超越只能以生死決定。 儘管他為如此美麗不似人間的血腥女妖感慨不已,為其不可思議的戰鬥力敬佩不已。 當他看清勉強那張冰雪般聖潔的美麗面孔上那對流露微笑的眼眸時,心裡忽然一震,手裡的劍幾乎就要停下。卻又彷彿在剎那讀懂那對眼眸中傳達的意思。 『刺進來!』 席撒什麼也不想,瘋狂大喝著排遣內心的悲痛,長劍疾刺。 憑空爆開團彩光,璀璨奪目,痛了所有人的眼,迷了所有人的覺。彷彿時間停止,時空停滯。 每個人都驚懼的發現,身體不能動彈,眼力,腦海裡,意識裡,全被忽然爆開的彩光充斥。 席撒如是,手裡的劍再不能前遞絲毫,整個人如同被石化。 但他並不似許多人般失措,只有驚詫。 『五——極——霸——王——劍!』 他心裡才生出這念頭時,一條黑色的影子飛落下來,在他和南撒之間。 那柄刺入南撒心窩一寸的罕見,被輕輕推出。 席撒既慶幸又激動,既詫異又覺理所應當。 南撒的冰雪長髮漸漸轉了顏色,染上紅,火紅。 那張臉,變的讓席撒熟悉。 席撒想說話,但口舌不能動。五極霸王劍之威果如傳聞,彷彿天神的威光,讓人不可抗拒。 但易之竟然能動,緩緩站直了身體,一步步走近,握劍的手在微微顫抖。 因為抱著撒拉的那身黑甲,正摘下厚重的頭盔,露出張剛毅威嚴的面孔。 「父……父……父王……父王!」 易之的聲音顫抖著,顫抖著,最後變成歡喜的驚愕。 綠王微笑,低頭朝懷裡的撒拉望去。 「如何?」 「她很好,非常好。不愧是你唯一的子嗣,過去總以為她配不上席撒,的確是我錯了。」 化身血妖的撒拉目光很冷漠,語氣裡卻毫不掩飾的流露讚賞。 她的目光漸漸移落席撒臉上。 「你做的很好,沒有辜負北撒卡思的期待,也沒有撒拉的期望。你已經遠遠超越這個年紀時的我。當年你我都曾立下誓言,但今日我殺不了你,你也殺不了我。自然王的南撒在這場決戰中已經粉身碎骨,你將繼承自然王的意志。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說,但不必急,百年之後你會找到我們。」 黑騎王帶上頭盔,那張臉,消失在兩人眼前。 「煙兒,你不負本王英名,本王以你為傲。有一天我們會真正團聚,但不是現在。」 彩光中,降落兩頭飛龍王,一黑,一紅。 黑騎王抱著撒拉,飛上紅飛龍王背上,又回頭朝席撒一拍背上巨劍。 「我會保護她。」 彩光中,兩頭飛龍遠去,漸漸消逝無影。 易之沒有追趕哭喊,忍著眼眶的淚,埋首席撒懷裡。 五極霸王劍造就的奇異現象漸漸消逝,就在眾人回復視線時,原本南撒所立位置,猛然爆炸,燃燒的火焰直衝上雲霄。 眾撒族集體跪伏,用歌頌的方式追悼那逝去的,偉大的榮譽之王。 繼而呼喊那繼承並超越榮譽之南撒的新自然王,席撒之名。 懸浮高空的神秘紋章綻放各色光亮,光華組成個模糊的形體,在妖族敬畏的跪伏中,人族詫異的注視中,漸漸變成人形。 「傳達自然精靈之意志,賜予白莫歌戰神撒族榮譽之名,第六撒族的戰神意志從此將得以永遠傳承……」 重傷而勉強立起的白莫歌臉上神情變幻不定,越漸複雜。 席撒在西妃的法術幫助下,憑借風之翼緩緩飛起,見他模樣,禁不住焦急傳音。 「人族的體制本就不該延續,如今結果你還待怎樣?」 遲疑的白莫歌終於有了決定,那張臉上,綻放出彷彿由衷的驕傲和自信,學西妃等撒般朝半空的幻影致上遵從的一禮。 他扮演的很好,讓關城上期待勝利,又錯愕於結果的南陳將士被感染,理所當然的覺得這就是最後的勝利,理所當然應該接受的勝利結果。 將士們不待人提醒,紛紛學妖族般跪伏,歡呼自然王之名。 傳承萬千年的妖族撒,自此增添戰神撒族,與其它五撒並存而立。 由於自然王席撒的偉大榮譽,導致六撒族的人口暴增,六撒族為平衡人口,互相遷居所屬族眾,人族漸漸適應妖族體制,與妖族共同生存。追求更長久壽命和更優秀體質的人類很願意與妖族婚配,接受人族同等地位的妖族也漸漸越來越多的接受人族作為終生伴侶。 儘管頻頻發生人族背棄伴侶的事情,但冷酷的妖族律法懲治,以及週遭每一個族眾的監督作用下,這種事情越來越少,人族越來越理解和習慣於妖族律法。 自然王席撒創造了超越妖族歷史上所有王的偉大榮譽,僅是他所收復的人族人口數量,就決定再難被人超越。 他被眾撒族尊稱為榮譽的自然王西撒席撒。也是這時他才知道,第一個繼承自然王意志的是西撒,因此,西撒的稱謂藏著另一種意思,寄托最偉大希望的榮譽。 自然王席撒還創造另一個在妖族中歷史上沒有,律法也不允許未來存在的記錄。唯一擁有多個伴侶的妖族。 在人類被自然王意志承認之前,他已擁有多個伴侶,在這之後,自然王神殿無從判決。既不能硬決定一個否決其它,又不能依律全部接受。神殿律法祭司為此思索多年,都沒有想到解決辦法。 這成為違背妖族律法,又被妖族無法否決的矛盾問題,於是一直存在了下去。 但即使如此,身處自然王神殿的席撒也並不高興。 如果當撒算是痛苦,那麼當自然王絕對是種折磨。 每天有那麼多眾撒族的美麗異性在他眼前晃動,他看的心癢難耐,看的熱血沸騰,但他不能動。甚至不能流露色慾,否則週遭侍立的神殿祭司會無情的宣佈扣減其偉大的榮譽。 當然,他原本並不太在乎。 但這種宣佈之後,必將面臨易之的冷眼相對,李若的折騰不休,李煙雨一旁的幫腔,陳妃那雙純潔眼眸裡反映的愧疚,還有上水的嫉妒吃醋,翼王被觸痛的悲傷。 他更思念西妃,但西撒絕不可能嫁他,雖然神殿祭司對他多妻的事實無可奈何,但也絕不會允許繼續增添。他甚至沒有多少機會與西妃相見。 自然王並不有趣,沒有人族王的無上權力,僅僅是眾撒族之間的平衡維繫者,安危守護者。無聊而苦悶。他早已開始後悔為什麼沒有隱藏血妖的臉。無數次羨慕西妃能時常化身血妖,如過去的義母撒拉般玩失蹤,用另一張臉遊走天下。 他只能在神殿中苦悶。最高興的莫過於聽說哪裡遭受洪荒魔獸攻擊,那時無論如何都會騎上修羅,帶上眾人飛奔過去戰鬥,呼吸新鮮的空氣,體會血腥的刺激。 最厭煩的則是人族的動亂,陰謀者彷彿永遠死不絕,彷彿永遠不知平靜可貴,彷彿永遠看不到妖族體制的更優越,彷彿永遠不明白妖族的體制注定他們沒有反叛成功的可能。 但這種事情越來越少,人族也越來越痛恨那些陰謀者,他們導致許多無辜的部族榮譽大損,每每有這種苗頭時,更早的被人察覺,而後扼殺。 席撒不止一次的琢磨著如何製造場『壯烈身亡』事故,從此脫身自然王的身份的束縛,如撒拉般隱入荒林,自在逍遙,更能與洪荒魔獸戰鬥,回到那種與生死激戰相伴的痛快生活中。 但時機未至,他無可奈何。 於是不知多少次的感歎。 「哎!不知義母在荒林過的如何……」 撒拉過的很好。 放下妖族身份的束縛,得以追逐自我生存嚮往的她,臉上也沒有了妖族慣有的冷漠與嚴肅。 當日在黑騎王陪伴下隱入荒林,不久便尋到道尊和離王。 撒拉與離王相視良久,最後無言微笑。 她體會到黑騎王說的感覺,拋開一切束縛,無所謂計較應否的必須,也就沒有了恩仇,只緬懷昔日的過往,被那種溫暖充斥身心。 離王取來壺酒,猛灌一起,而後拋給她。 「那天你說,這時候如果喝酒,滋味更不一般。」 撒拉一氣何干,在風中的紅髮跳躍的如同歡快心情。 道尊這時出來,注視撒拉的目光裡再沒有了往昔的仇視和痛恨,平靜的如湖水,清澈而明亮。最後停落在黑騎王臉上。 不待他問,綠王已微笑道「你的孩子都很好。」 道尊的眸子裡現出愧疚之色。 「過去的事情了。」 這話似乎讓他釋然,目光終於回復坦然,直投望去遠空。 時光在無情的流逝。 阿九已經不是女孩,繼任了原晨曦王的榮譽,成為主王。她早已有了孩子,變的沉靜而高貴,衣飾仍舊華麗的謠言,哪怕身旁那個喜好書畫奏琴的丈夫如何勸說,也絕不肯改變。 仍舊那麼喜歡聽讚美的話,但已經不似過去般大肆自我吹噓。幾乎已找不到當初那些活潑好動的放肆影子。 當然,阿呆來的時候例外。無論怎麼隱忍,總是會習慣性的,忍不住大罵他笨蛋,然後氣恨的一劍過去。又會忍不住讓他當練劍的靶子,在把他痛揍幾個時辰後,討好似的請他吃許多親手烹製的美食。 過去的魏王,如今的魏部族主王,一直鬱鬱寡歡。 唯一的笑臉只在深夜時分,無人時候凌辱折磨東合王時。東合王在地獄中渡過一個又一個十年。終於在第四個十年時,魏王病重時,將之謀殺。 原本一直為過去耿耿於懷的阿九,還是來參加了他的葬禮,看著東合王煞有介事的悲傷面孔時,忽然原諒了這個可悲的女人,也原諒了魏王當年的欺騙。 六撒族都回歸了和平,眾部族不斷為生存所需,為榮譽開闊更多荒林。 戰神撒族白莫歌之子,不負眾望的成為新一代繼承自然王意志的期望者之一。優秀的如其父小戰神白莫歌當年,驕傲如此,實力也如此。 人所共知的席撒與翼王之子,與白莫歌之子以及黑岳之子自幼便結拜,也是最被期待的新一代榮譽象徵著。 除翼王之子外,席撒再沒有子嗣。 李若從開始的期待,到最後絕了此念。一則知道翼王真實情況,二則翼王為人十分可敬,李若等妃於是把這種需要的母愛都轉移到此子身上,使之備受器重。 歲月無情,妖族長壽不老,人族卻不如此。 第一個在席撒懷裡逝去的女人是翼王。 也許是因為本身缺陷帶來的長久積鬱,在四十三歲時,病逝於席撒懷抱。 她感懷一生青春都在思念與等候,既責備席撒對她的愛不夠深切,又感激他的始終不棄和恩寵。 席撒無法忘記,她撒手前的那些話。 「有些人笑我,總抱著席撒正妻的虛名不放。但他們哪裡知道我的苦衷,又哪裡明白始終被心愛的人承認,也是種被愛的體現……」 「其實過去總怨你不來探望的同時,也責怨自己總將國事扛在肩頭,看的太重。其實堂弟叛亂時,我曾猶豫過是否殺他,如果就那麼把王位給他,我不就能呆在你身邊了嗎?可最終沒能做到,他的性情讓明眼人都能看出,會為翼國帶來怎樣的災禍。其實說到底,只是我自討苦吃,為此不惜一切,放棄了能每天看到你的滿足和幸福,於是,又一點不願意責怪你……」 「妖族都相信死亡之後會有輪迴,我也會有吧?會成為個妖族呢?還是人類?希望……不會再是個不完整的女人,如果真有輪迴,你會認出我吧?那時候……會不會帶我一起走?」 沐琳最後說這話時,眼眸特別亮,席撒很肯定的點頭說。 「一定會。」 她於是含著滿足的笑容,步入生命的終結,又或許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李若在沐琳病逝一年後,無疾而終。 她離開的很突然,又很理所當然,離開那個夜晚,在席撒的懷抱,還猶自輕聲訴說些當時席撒絕無法猜到的遺言。 「看見那一個個年輕的女孩兒,多麼美麗漂亮,禁不住感歎自己逝去的芳華。我總是在後悔,如果當年不那麼相信自己,多相信你些,那些年的等待都不必要存在。更不會像今天這樣,追悔哪些青春都在等待和折磨中渡過,嫉妒西妃,沐琳,他們分享了本只有我才擁有的愛……我真害怕繼續變老,但總有一天會老的,對著鏡子,越來越必須承認,無論怎麼在意的保養,都已年輕不在。過不了多久,臉上怕是再也找不到往昔傾國傾城姿容的痕跡了,人類和妖族的結合,果然是種折磨彼此的悲傷。我老的太快,也死的太快……」 席撒用說過無數次的話安慰她的情懷。 「不要這麼在意變老。其實你如果真的希望,我可以每天用法術讓你維持年輕的外表。但你不會喜歡這種虛假,在我眼力,外表的美醜早已沒了意義,妖法和治癒術面前,外形不過是種概念。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何必如此?」 李若如過去每一次聽到這話時般,開心而滿足。 但天亮席撒醒來時,卻發現她的生命已經終結。 她還是怕老,不願意在喪失所有美麗痕跡後面對他,面對別人。與其那樣等待老死,不如在美麗尚且留存的時候結束生命的旅途。 席撒很悲傷,甚至比沐琳逝去時更悲傷。 但也很高興的笑,如沐琳逝去時般含笑為李若祝福。 人族有一句話,但求含笑九泉。沐琳含笑而逝,李若也是。 李煙雨壽命最長,五十七歲時終於席撒懷抱。 「我已如此老邁醜陋,王怎可將我抱於懷中,徒惹人恥笑……」 「我不會老,不是我的錯,你會老,不是你的錯。我曾說過,永遠不會嫌棄你,當然包括此刻。」 「謝謝王一直對煙雨的寵愛,這麼多年來,煙雨都記得曾經問過王,還能相信什麼?直到將死的今日,才忽然明白原來早找到答案。如果煙雨還年輕時就能醒悟,也能多回饋些王的恩寵,侍奉的更好一些。其實煙雨已經太自私,西妃的苦,我們都知道。王所有的不捨都早已遠去,只剩下我了,本該早些離世,早日成全了王和西妃的,可是……」 「你不必這麼說,對於我和妃而言,生命之途還很漫長,區區幾十年,一兩百年的歲月不過如此,但對於你們,那是全部。你們把一生的歲月都交付到我席撒手中,難道我竟因你們芳華不再,就會捨棄?能為你們付出的,只有這些許微不足道的關懷,照料,和時光。對我而言,值得,更應該。」 「王……為什麼,為什麼我年輕的時候不能醒悟,總刻意挑那些能離開王身邊的事務承擔,如果那時候……如果那時候,能多陪伴,侍奉王,此時此刻,也不致如此追悔莫及……」 但李煙雨的臉上卻又掛上微笑。 「但我這樣的女人最後還能得到王一生不棄的守護和寵愛,已經不枉此生了……」 李妃最終的含笑而逝,讓席撒無從感懷。李煙雨絕對是他此生重要的輔助力量之一,沒有她的忠誠和能力,就不會有當初吳地和邊南的穩定,也不會有他席撒放心的四處征戰。 但她不負他,他也不負她。 讓席撒感到圓滿,無從感懷,內心的哀傷也被她最後的含笑所融化。 李煙雨的逝世,讓神殿律法祭司不在苦惱。 自然王的妻子只剩下三個,兩個是影人,不礙於律法。剩下的陳妃,曾被中撒意志附體而得到森林妖族體質,已經成為自然王唯一的真正伴侶。 但神殿祭司並不高興,滿懷哀傷。 妖族的歷史上清楚記錄逝去的自然王伴侶昔日榮譽,李若的雖然平凡,但翼王和李煙雨的榮譽,卻讓每一個妖族提及感到自豪又驕傲。 李煙雨也辭世後,席撒再沒有了牽掛。 他已經等了太多年,原本並不在乎繼續等待,但如今已經沒有多少等待的必要。 六撒族榮譽的悍勇無雙阿呆於是踏上旅程,遊走荒林各地,抓捕一頭又一頭的魔獸王。 自然王席撒繼位的第一百年,六撒族遭遇有史以來最大的洪荒魔獸王襲擊危機。 攻擊三十七頭的數量讓所有妖族為之震撼,畏懼。 六撒族不明白這三十七頭種類不一的魔獸王為何會齊心協力的瘋狂攻擊阿呆,直衝向南撒族領地。 但所有人都慶幸偉大榮譽的象徵自然王和偉大的榮譽西撒及時感到,同來的還有魔妃凌上水和戰妃罌粟非煙。 這是一場曠古絕今的慘烈激戰。 妖族歷史上彷彿不可被超越的神奇激戰。 三十七頭洪荒魔獸王,戰後全部死絕。六撒族前來對抗的戰士竟然無一傷亡,參戰的只有最偉大的自然王領導的西撒及其兩妃。 這場慘烈的廝殺在西撒意志的榮譽破壞妖法的刺目光華中告終。 六撒族最偉大的榮譽象徵著,與三十七頭洪荒魔獸王同歸於盡。 六撒族在哀悼中歡呼新自然王意志繼承者繼位。 在自豪和驕傲中追憶最偉大自然王以及西撒不可超越的力量和榮譽。 白莫歌早已經老了,孫子都已長大成人。但他仍舊或者,他的妻子也還活著。長命百歲的當然不止她們,還有當年那個與南撒決戰時詐昏迷的仇恨天,仇恨天活著,他的妻子也還活著。 白莫歌早已不願與仇恨天相見,當年無論如何想不到他會臨陣脫逃,他問罪時,仇恨天還振振有詞道早知道多他不多,少他不少,最後不也勝了嗎? 但今天白莫歌見了他,為追悼席撒的離開。 仇恨天也老了,但精力仍舊很好,身體也很健壯。見到白莫歌時,呵呵輕笑。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也該告訴你,其實當年我早知道南撒就是撒拉,當她的影子都被我們殺死時,我就知道,你們絕不會敗。撒拉也明知不會勝時,也未必會多餘殺死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但是我,是例外,她不會在乎我的死活。」 白莫歌有些錯愕,但無法不相信,因為過去了這麼多年的今天,仇恨天才解釋。 「為什麼不早說?」 「如果早解釋了誤會,你不會這麼多年不見我,我也不可能平靜快活的逍遙生活到現在。如今我們都已經老了,你也不可能會再派我去跟洪荒魔獸戰鬥,也就可以解釋了。呵呵……」 斜陽下的荒林。 席撒身穿邪惡戰甲,座下的修羅滿懷期待的眺望林深處,陳妃在席撒懷裡,頻頻回首眺望。易之和上水分別駕座騎立於兩側。阿呆獨自在前頭,仍舊堅持不懈的嘗試勸說座騎異化魔龍王吞食泥土。 她們身後的荒林中,漸漸現出頭血爪龍的身影,那上面坐著個女人,一頭粉色長髮在風中飛揚,那張臉上,掛著微笑。 「隨本王出發!往荒林深處享受屬於我們的自由快樂意志,跟那該死的撒之神殿訴說永遠的再見!」 風中,陣陣歡呼和高歌。 修羅在飛奔,彷彿比風更快,猶如許多年前,在武當山地的奔騰。 |
第三百三十二章 心境流(四十六) 白光在她掌中綻放,化去源源不絕掃來的黑光。 黑光再不能侵襲眾人,西妃的臉色並不好看,似乎支撐的十分吃力。 南撒手中的黑色光球忽然散去,西妃忽鬆口氣,險些不能站穩的跌倒。 南撒自半空落下,語氣冷淡。 「西撒的天份果然不同尋常,只是遭遇靈魂粉碎後的他們,還能再站起來嗎?」 西妃不知道。堂堂前中撒的意志竟然被兩度攻擊之下粉碎潰散,人類的意志力呢?難道能夠更強? 南撒沒有追擊,她不敢主動挑釁,移步至最近的上水身旁,略做查看,慶幸她的意識沒有徹底粉碎,但半年之內絕不可能復原,忙施法將之移出決鬥佔去,由北撒族妖精看護。 南撒冷眼旁觀,言語中卻不失稱讚。 「人類中承受靈魂粉碎而不滅亡者,實屬寥寥,這女人也算難得了,無怪乎能得北撒族承認。」 西妃這時正查探仇恨天的意識,暗覺詫異,不似受到重創,偏偏不見他醒。卻也任由南陳將士將之帶離戰場,南撒滿不在乎。左右最終失敗,這些離開戰圈的也需依律自裁。 仇恨天被南陳將士帶進城樓,抬進房屋裡,放上床榻。 房裡無人時,他忽然醒了,請推開窗戶,打量眼成立將士,看都忙於觀戰,不由冷笑。 「本帥可沒工夫跟那種危險的怪物拚命,還是回去的好。」 便那麼閃身穿窗而出,全沒被人察覺的走了。 西妃查探易之情況時,就見她站了起來,神情冷漠的注視南撒,淡淡道「是嗎?這法術有這麼厲害?本妃不以為然。」 南撒眼裡寫滿讚歎。 白莫歌這時站起,拍拍身上塵土,笑道「的確不過如此。」 南撒沒有理他,饒有興趣的目光在易之身上來回打量。 「你能挺過靈魂粉碎實在很讓人讚歎吃驚,非常了不起,非常了不起。」 白莫歌沖地上的席撒叫喊道「大哥,還不起來?」 席撒原本很快清醒,這時仍舊裝做勉強的起身,彷彿受到重創般。 西妃見黑岳毫無動靜,過去查探時,忽聽他傳音道「休要管我,便當我仍舊不能清醒。」 西妃這才明白,他是要詐作昏迷,創造偷襲機會。 白莫歌一看席撒和黑岳清醒,心理就已明白,便轉而沖南撒喝問道「事已至此,南撒莫非還不認輸?」 南撒的臉色歸趨冷淡。 「僅憑區區二重心境流力量和戰神之力,尚不足以取勝。」 易之握劍衝出,口中冷淡的吐出兩個字,也是她挑戰的口頭禪。 「試試。」 劍如華,帶起滿天金紅劍氣。 黑與白,陰煞與正氣彼此糾纏交織,竟是席撒修成不久的二重心境流。 白莫歌沒有遲疑的衝出夾擊,爆喝聲中,雙掌全力推出。 席撒似腳步不穩的蹣跚前衝一段,便有停下,滿眼焦急又無可奈何之態。 西妃念動咒文,凝而不發,以策應變。 兩股力量分左右攻到,南撒沒有拔出腰間佩劍,身子不動,雙掌迎兩人的心境流力量迎擊。 澎湃的陰煞之氣自她掌中湧噴而出。 巨震聲中,易之反被震拋上天,白莫歌竟被整個裝進大地,城樓上的南陳軍將只見大地忽多出個不見底的深坑,完全看不到南陳王的身影。 就在三人能量碰撞同時,原本步履不穩的席撒忽然疾動,快若閃電飛閃南撒背後,劍氣夾雜陰煞與正氣,全力轟出。西妃雙掌中的紅光,猛然推出,赫然便是必殺秘術,嗜血之槍。 席撒的劍氣尚未轟到,那只才把白莫歌震退的手掌,忽高舉,就那麼硬生抓住他的劍刃,將他連人帶劍摔砸在面前大地,頓時又一個深坑。 西妃的秘術能量槍,緊隨被她南撒另一種手就那麼握住,轉而朝面前深坑狠狠刺將下去。 幾乎同時,坑裡飛閃出席撒的身影,堪堪避過那一槍的刺殺。 南撒目光過去,注視他淡淡道「難為你裝了半天。」 席撒此刻的心情,簡直連震驚都不足以形容。 白莫歌和易之那等可怕的力量,竟然被她同時接下不說,他發起的攻擊時機選的就是她理當後力不及再生時,竟然也被輕易接下。 是她違背常理的能夠無限隨時激生兩重心境流力量?還是她擁有超越兩重心境流的力量? 席撒實在想不出來超越二重心境流的力量如何得到,此刻他只能化身血妖,以稍許增強戰鬥力。 血紅的長髮讓觀戰的東妖族為之歡呼,血妖的強大讓任何妖族都不敢懷疑。 不知被震上半空多高的易之,這時竟然才飄落的可見蹤影,她人在半空,已不顧降低戰鬥力的施展開境,正氣與煞氣交織的戰鬥力劍氣,覆蓋上席撒身上,西妃和黑岳身上,以及從深坑中跳出來,滿身泥塵的白莫歌身上。 南撒的目光再一次投上安然落地的易之臉上,寫滿讚歎,似乎對她尤其讚賞。 「真實讓人一再意外的了不起的女人,修成心境流陰陽劍境,那麼今日你們尚且有些勝算了。」 說話間,只見她腰間長劍飛出,終於出鞘。 剎時整個人化成五條雪白的幻影,分襲眾人。 席撒見著她重來的劍姿,吃驚之餘,不由駭然。 那低伏幾乎貼地的衝勢,長劍擺放的位置,竟是如他最得以的斬殺絕技游龍騰空。 他念頭移動,人劍已經撲倒,不及思考,快劍低伏前衝相迎,二重心境流的陰陽劍氣驟然爆發。 在與那柄雪亮長劍相觸剎那,席撒才察覺力量根本不及南撒強大,全身被震痛的拋飛上天,手臂一陣麻木的喪失知覺。 席撒才被震飛上天,易之緊隨被拋起,白莫歌卻竟能硬生接下,僅退七步而已。 西妃本離的較遠,及時飛起避過。 最可惜的卻是撞昏迷的黑岳,這時哪裡還敢裝下去?匆匆拔地躍起,堪堪避過攻襲。 白莫歌一退方穩,便欲疾衝反擊時,便見南撒雪劍之上驟然綻放紅光,大變區域,平地爆起沖天火焰,直將半空的席撒和易之都一併吞沒。 席撒不及感歎這是什麼怪物的力量。 匆匆展開防禦結界,護住自己和易之。 待得火焰消逝,他只覺法力竟因此一擊耗去三分之一,驚恐之情,充斥身心。 |
第三百三十一章 心境流(四十五) 神秘紋章在南撒的施法下浮飛高空,散放各種不同的顏色。 戰勝南撒,得自然王意志的承認,則能喚醒沉睡的自然王意志力量。 失敗,參與挑戰的無一得活;勝利,南撒亡。 這是傳統,只有死亡的妖族才算喪失戰鬥力,才算在戰鬥中走到終點。 戰場一面城牆上,南陳軍將呼喝助威,吶喊不已。 戰場週遭漫山遍野的眾撒族祭司戰士,齊齊跪拜,默默念誦自然王之名,默默念誦所期望的撒之名,用他們的行動,禱告,化做力量。 西撒,北撒,中撒三族領地內的妖精,以及受感染的人族紛紛跪拜,在相隔遙遠的地方,默默念誦他們撒的名字。 席撒彷彿聽得到,如同當年年幼挑戰北撒意志繼承資格時般,聽到族眾的聲音,感覺到他們齊聚的信心帶來的力量。 白莫歌甩去王袍,露出一身戎裝。 「大哥切勿要替小弟擋,既擇了小弟,就當充分信任。」 席撒無法不擔心,面對心境流的破壞力,白莫歌本身俱備的神力並不足以抵擋,但他只能相信,否則,白莫歌會比死更難受。南陳小戰神的尊嚴不容侵犯,不容褻瀆,不容質疑。 這威名的損落,寧可付出生命為代價。 戰鬥在東妖王的法術光亮綻放下開始。 南撒懸飛半空,她的七條影子飛沖眾人,七股心境流的陰煞力量化成光柱,齊襲眾人。 席撒儘管擔心,仍舊如交戰之前的戰略方針,直撲南撒的一條影子,那些攻擊,則由其它人各自抵擋。 浩然正氣的劍氣轟向攻擊白莫歌的那個影人,在其抵擋只是,兩股心境流的力量轟然對撞,消逝。席撒的劍氣忽然再生,化成陰煞之氣的心境流力量,讓那影人在錯愕中被劍氣吞噬,粉碎。 白莫歌全力催動所有力量,正面迎接飛來的那股不可能避開的光柱。 被轟退,被那股彷彿無窮強大的破壞力壓的全身似乎要爆開。 他被擊退四十丈,撞穿城牆。 在南陳軍將無數雙眼睛錯愕又擔心的注視下。 白莫歌地上的大坑中飛躍出來,一身銀甲全被粉碎,但他的人,竟然安然無事。 席撒都禁不住在白忙中回頭一望,既吃驚,又安心。 白莫歌抬臂,用破爛的衣襟擦把臉上的塵土,漸漸的,那張英俊剛毅的臉上綻放笑容。 「原來這就是心境流的力量?」 語氣變的充滿嘲諷,繼續而冷笑。 「原來這就是心境流的力量……哼!」 白莫歌一聲爆喝,城牆下的戰神軍團,紛紛附和高喊。數百道白光,從那些騎兵身上紛飛入他身體。他束起的長髮散開,無風自動,飛揚飄擺。他的肌肉開始膨脹,繼而收縮。 白光籠罩了他的身體。 在許多雙詫異的眼睛注視下,他飛沖一條正與上水糾纏的影人,單掌疾推。 白色能量光華在他掌中綻放,大地忽然顫動。 那影人抽身,退避上水的糾纏,緩的片息工夫,揮劍發動心境流的陰煞力量應對撲來的白光。 兩股力量瞬間相撞,白莫歌一聲爆喝,臉上寫滿嘲笑。 白光劇亮,剎那吞噬那影人的陰煞力量,倦帶她本身,一併吞入白光之中。 白光轟入大地,炸出個深不見底的,直徑足有十丈的坑。 上水楞呆當場,她全力以赴能對抗的對手,那個南撒的影人,竟然不敵白莫歌一擊?心境流的無窮能量竟然不敵白莫歌一擊? 白莫歌仰天大笑不止。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心境流力量!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本王今日就讓世人看看超越心境流力量的戰神之力!讓世人知道,在本王與生俱來的戰神力量面前,所謂心境流不過笑話!」 紅與白的能量光華在白莫歌身上綻放,那時夾雜他自身天神神力下催動魔神秘術的跡象。 席撒明知南撒在半空聚集秘法,也顧不得理會,憑借二重心境流之力接連粉碎三個影人時,正看到白莫歌一掌一個同時擊殺兩個南撒的影人情境。 他的吃驚,簡直不能言表。白莫歌精修浩然正氣,根本不通陰煞之氣,即使忽然跨入心境流也不可能擁有二重心境流的毀滅力量。 但事實放在眼前,那些影人的一重心境流力量在他面前彷彿張紙,輕易可摧。 這戰果讓人既吃驚意外又振奮。 七個南撒的影子,被席撒以夾擊之法摧毀三個,被白莫歌摧毀三個,剩下那個,也被其它人合擊消滅。 在心境流的力量面前,招式彷彿多餘,不堪承受更強大的攻擊則瞬間被毀滅。 白莫歌毫不遲疑,飛衝上天,雙掌推出那讓人吃驚的可怕力量,直轟南撒。 七個影子的毀滅沒有讓南撒動容,白莫歌的飛撲而至,以及其後直趕過來的眾人也沒有讓她動容。 冰雪的肌膚上,兩點更亮的白,在張開的眼眸中發光。 南撒推出手中的黑色光球,明明在白莫歌出手之後催動,但光球的黑光卻更先掃過白莫歌的身體,繼而穿過眾人發出的光柱,掃過眾人身體。 九道心境流的光柱,憑空消逝。 虛空只迴盪著南撒冷漠的聲音。 「靈魂摧毀。」 白莫歌從半空飛栽地上,身體抽搐著,抽搐著,彷彿重傷垂死的人。 席撒直覺黑光掃過時,意識一黑,便那麼眼不能見,而不能停的栽落大地。 中撒和西妃,是唯一沒有被黑光掃過倒下的人。 卻也站立不穩,搖搖欲墜。 南撒面含冷笑,手中的光球黑光二度綻放。 「靈魂粉碎。」 中撒倒地,眼眸中驟然失去光彩。片刻,忽又清明,雙手撐地,好不容易站起。卻似換了個人,滿臉無措的掃視四周,首先看到身旁的西妃。 不等開口,察覺變故為何的西妃已急忙喊叫。 「陳妃,快退遠些!」 說話間,西妃雙手高舉,白光自她手中綻放。 中撒的意識被粉碎,渾然不知發生何時的陳妃雖然不明所以,卻很信服的跑向南陳軍將駐紮的城門,城門下,一種將士認出奔近的她,吃驚不已。完全想不到他們的公主何時變成了中撒,卻毫不遲疑的圍護著她退回城門。 西妃這時已經知道南撒施展的是傳說中的秘術,她根本不曾修煉過,只聽說過,這不是所有妖族都能修成的妖法,屬於自然精靈的恩賜法術之一。但此時此刻,她必須作些什麼,乘她還能承受。 也不顧的下意識感覺中的判斷是否正確,當即以意識對衝擊感受的把握逆向操作,迅速催動咒文。 「靈魂凝聚。」 |
第三百三十章 心境流(四十四) 席撒哪裡還能遲疑,也不禁覺得或許對黑岳太過不夠瞭解,細想過去許多事,黑岳城府的確不比尋常,多年至今的作為,無不進退有路,只看如今綠國歸附後,他果然仍舊被重用,也可猜到他事先早已料定結果如此,故而才盤算多年,也從不讓其父黑二知道。 若非因為黑二完全不知悉其心,席撒也未必會決心善了。 西妃這時又勸阻道「王也不必太過看清黑岳。人族本有優越模擬戰鬥之能的天賦,王理當知道,妖族的修行一絲不苟,總是有前人之鑒,想要修行到同等高度也絕難有捷徑可言。但對於人族而言則不是這樣,第一個心境流高手的誕生耗不知多少年前輩的努力,然而跟隨而成者,短則甚至十數年而已。這種天賦實非妖族所能擁有,黑岳才智非常,儘管心思複雜本不當能入心境流之列,但憑借人族具有的天賦,也未必不可能。」 席撒這才下定決心,接受黑岳替代阿呆的建議。 又問西妃道「你以為,是西撒的你參與此戰好,還是血妖的你?」 西妃笑道「實則也只能如此的妃參與,挑戰者資格的轉承成為必須。實則妃戰鬥之能不及王,若如先生所說,憑戰鬥之能發揮作用也未必及南陳王和黑岳,總是易之女王也較之妃略勝一籌,再者又有上水,實則更需妖法助戰。王並不精修妖法,這方面我們之能採取守勢,僅憑中撒不足以確保,妃反而變的至關重要。」 席撒也覺得有理,又叫來上水,眾人商議番細節,又從那護衛統領處請教對策,如此直到天亮,才與西妃告辭。 席撒回去後,叫來黑岳,說了此事。 黑岳當時就變了臉色,明顯極為席撒選擇他參戰感到吃驚,卻沒有說些自承不足替代阿呆的推脫話。 「大哥如此信任,小弟絕不敢不全力以赴!」 席撒這才完全相信了那護衛統領的判斷,不由暗覺慶幸。黑岳太聰明,故而不說推脫話,因為如此只會引起席撒對他的懷疑。也是因此,反而幫助了席撒的判斷。 而白莫歌的回復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對於挑戰南撒一事,他答應會與仇恨天全力以赴的相助。對於席撒提到的詳細,也表示理解。 挑戰自然王已是席撒能做的最大努力,如果最後自然王的意志反映的結果不能如意,白莫歌也絕對不會怪他。 「只是屆時,希望大哥能主動發起挑戰,便以我們兄弟的決戰決定結果。萬一小弟戰敗,父王以及妻子都全靠大哥日後照顧了。」 席撒收到書信,才知道陳后有孕在身,不覺更感唏噓,對自然王意志最後的結果更感憂心。 白莫歌的意思很明白,知道憑南陳不可能抵抗五撒族聯手,人族如今的形勢也決定南陳不可能有強力支援。左右必敗,語氣讓軍民平白傷亡,不如以投降。但他是南陳的君王,認為必須不負南陳軍民的寄望,也只有敗亡作為交待。 這絕不是席撒希望的結果。 「大哥,如今我族上下都在議論南撒族出兵南陳之事,期盼大哥領導大家平定南陳,一統天下。翼國方面前日派使者來請降,翼王的夫妻之恩,實在讓人感動非常。」 席撒暗自感動,翼王沐琳完全明白形勢,也知道他的為難,竟能頂著壓力主動請降,免卻兩國交兵,這不是一個容易下的決定。 但此刻,他無法歡喜。 「是嗎?族眾上下盼望出兵的意願有多強烈?」 「甚至還有小兒都在高歌北撒不日將踏平南陳。不過……來自吳地的王騎兵團並沒有戰意,都不相信大哥會對南陳用兵,甚至有些混血的北撒妖族也認為南陳不該打。」 席撒略感寬慰,知道那些混血妖精本不似純種妖精般視律法為一切,只是數量太少,根本不能作為北撒族根基。 「這時理所當然的。當年邊南,吳地時,我族精銳騎兵受到南陳多少幫助,他們豈能接受對南陳用兵之事?我也不可能對白莫歌用兵,即使勢非得以,也決定一個人過去勸說南陳投降,大軍而至絕沒有可能。」 黑岳聞言沉默,半響,沒有勸阻,最後告退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如何處理那些求戰聲音。」 席撒在等待中撒的回書,本想親自過去,但想到中撒意志的主導,即使親往也絕看不到屬於陳妃的那對眼眸。 『中撒……中撒……本王勢必讓你滾出陳妃的身體,就在這場試煉!』 西妃也在等,自從決定了期限。 她就在西撒族最高的山頂之上,靜靜眺望遠空。 西撒族上下都知道了此事,無人前來打擾。 除了索羅。 「西撒,此事雖然痛苦,然而我族的堅強本就必須如此印證。」 「我知道。」西妃說著,輕手按在心口,靜靜注視索羅,輕輕啟唇。「我會做到。可是,心還是很痛,非常疼痛,為自己,也為他……」 索羅默然。 中撒的回信送到,一如預料。為表示感謝北撒族相助復興,願意全力相助北撒挑戰自然王意志的試煉。 決戰的地點定在南撒族與南陳交兵的邊關城牆前。 南撒的威勢非比尋常,一千多個身穿銀色神殿祭司法袍的南撒妖族齊齊排開,恭迎那道銀光的降臨。 席撒第一次看到南撒的模樣,驚歎之餘,暗自駭怕那股無意識散發的能量。 南撒比他想像的更冷艷。 她的頭髮不是普通的銀白,近乎雪白,如她的肌膚,雪白的透著神聖不可侵犯,不容褻瀆的聖潔。 如當年被神秘紋章意識附體時的幽谷公主,如仙人落凡,不屬人間。 南撒的眸子也是雪亮的冷,冷的讓遠在三十丈外的席撒都感到寒。 「北撒的榮譽遠遠超越卡思,讓眾撒族為之驕傲,為之稱頌。在我繼承自然王意志的這百年中,十三批試煉挑戰者,共二百八十七個榮譽戰士裡,北撒當屬第一。今日試煉,眾撒族殷切希望北撒能夠成功,以更優越的姿態繼承偉大的自然王意志。」 南撒話音落時,飄前十丈,身後現出一排七個影人,每一個都有頭銀白的髮色,清一色的女南撒血腥妖族。一摸樣冷漠的臉,靜靜立著,靜靜注視席撒。 西妃在西撒族同來的數百妖精祭司戰士的歡呼聲中,隨席撒步入決戰中央。 易之與上水分列席撒左右,黑岳於後,白莫歌和仇恨天一併出來。前者滿腹自信,似乎全沒有因為在場全俱心境流獨他沒有的自卑。 席撒忍不住眺望中撒,那張臉上,果然找不到陳妃的眼眸,在笑,森林妖族慣有的,對生命和一切充滿歡欣鼓舞的笑,卻飽滿滄桑,全不是陳妃那種懵懂單純無知的微笑。 面對席撒的注視更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感波動,對於中撒的意識而言,所以相助僅僅是出於對北撒族相助復興的回饋而已。 |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心境流(四十三) 這話絲毫不出席撒所料。 「南撒的七個影子修為如何?」 「北撒當知道,必然每一個都如上水般可運用心境流力量。」 席撒早就猜到那七個可能是影人,如今總算證實。算上南撒本身,八個心境流對手,這如何能夠戰勝? 「西妃可由主意?」 「北撒,易之女王,上水,阿呆,妃,中撒,算來不過六人之數。如要取勝,勢必需北撒說服綠王留下的護衛統領相助不可,除此之外,還需再尋一人。且妃只能以血妖或西撒之一身份參戰,實不能同時運用兩種力量。」 席撒更覺得麻煩,西妃可謂是這場挑戰的絕對主力之一,如果她治癒術和妖法與血妖能力不能並用,無異於大打折扣。 「這是為什麼?」 「西撒與血妖化身的西妃從開始就注定不能同時為我族所知,並不如北撒般,自幼就寄托北撒卡思的傳承,得以公然面對眾撒族。」 席撒無可奈何,料想西妃需要憑借血妖在日後行些有違西撒身份的事情,這也是妖族歷史上血妖雖然都被尊重,但大多不知本身面目的原因。 「還差的那人,或許能拜託南陳的仇恨天,西妃以為如何?」 西妃默默點頭,也覺得可以。 正這是,原本在遠處的易之過來,領著綠王留下的那個無名護衛統領。席撒曾問過他名姓,但他自道沒有,無論如何稱呼都不在意。 席撒隱隱猜到他身份,故而一直尊稱為叔,算做綠王結義兄弟對待。 極其信任他的戰鬥力,他和另外兩個心境流高手從來跟隨他左右,另外兩人席撒尚可察覺,但是他,從來捕捉不到存在的蹤跡,但需要時,即刻就能出現面前。 「這是……」 「啟稟王,屬下只負保護王職責,除此以外的任何對外攻擊戰事,以及妖族中的挑戰試煉,榮譽決鬥都不理會。此番王欲繼承自然王意志一事,屬下絕不能參與。」 「為什麼?叔長該知道此刻本王極其需要助力,尤其是你的。」 「不提屬下早曾立的誓言,屬下的力量來源於守護之心,用於主動進攻則形同廢人,是以不能。」 席撒明白心境流力量的奧秘,也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他的心境流力量存在於護住的信念,用於主動,則與信念相違,故而不存。 「隨屬下保護王的兩人雖然也有心境流力量,但一則也是發自守護,二則也不足以擔當大任。但屬下卻可舉薦一人,勢必可代替屬下之能。」 席撒正聽的發愁,聞言大喜,料想他舉薦的必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快說。」 「南陳王,白莫歌,非其不能助王成事。」 席撒不由皺眉,西妃也忍不住開口道「不是妃懷疑先生的判斷。南陳王之能北撒豈能不知?其武勇及資質的確世所罕見,然而可惜的是至今未入心境流境界,此刻實難相助北撒成事。」 這也是席撒的想法,否則他豈能不第一個想到白莫歌? 「王和西撒此番錯了。白莫歌之優先考慮,更在仇恨天之上。白莫歌天生異稟,幾乎可追綠王。所謂心境流力量,實則他天生俱備,所差不過契機,只要王央他出手,試煉一戰他的力量必然得以被喚醒。這不僅是屬下對白莫歌的判斷,也是綠王和綠后的肯定。」 「南陳王父子均有異稟,白莫歌之父昔年舊有南陳戰神之稱,自幼對白莫歌悉心教養,更煞費苦心的懇求綠后調教,戰鬥之能,當今天下除王之外不作第二人想。屬下也不怕此話得罪西撒,總是西撒之能,也未必及得上南陳王白莫歌。」 這話若是旁人之口,席撒絕難相信。但他早猜到此人必定就是當年威名天下的魏先王貼身侍衛長,曾在人妖大戰中功績赫赫,在南撒手下拯救魏先王多次的了不起人物。 更何況,他言語中還道出對白莫歌的評價也獲得撒拉的肯定。 西妃也改了態度。「先生如此一再肯定,妃本已難以懷疑,更有撒拉與綠王之肯定,妃再不敢懷疑。」 席撒這才下定決心。 「本王就相信叔長舉薦,這最後一人就定為義弟白莫歌。」 不料那人又道「屬下還有一言。」 席撒吃驚非常,難道還有人選? 「叔長請說。」 「阿呆大將軍雖然戰鬥力非比尋常,但此次試煉挑戰,實在不能擔當。他空有武勇,南撒的影子每一個都是智勇雙全之輩,無非南撒族最佼佼者。屆時王必定不可能統管局勢,根本無暇分心交待他如何,他一身武勇不僅無法發揮,反而可能成為阻礙,勝負對比不是八對八,而成七對九。」 這番話說的席撒不敢否決,連易之和西妃都一齊動容,暗覺安排阿呆參與的確考慮不周。這等對戰,協調十分重要,以阿呆才智,倘若沒有席撒戰時交待如何做,絕不能看透其它的用意,配合不當不說,不定因為魯莽導致旁人的如意盤算被打擾。 「先生所言有理,只是妃實在想不到還有何人能夠頂替。」 「黑岳。」 如果說白莫歌的舉薦讓眾人意外,黑岳的提議簡直讓眾人感到匪夷所思。 「這……叔長此言有何道理?黑岳本事的確不俗,但其能更在於智,說句公道話,論武勇而言,堪比者不止一二,恐怕阿九都未必在他之下。」 席撒此言換來那護衛統領輕輕搖頭。 「黑岳城府極深,即使與王昔年同隨綠后修行時,也絕不曾真正展露本事。皆因其有非常之智,知藏而不露的道理。時至今日,也從不展露真正本事。當日王繼承綠王之位,他何以膽敢異心?難道根本不知心境流天威麼?非也,只因他自知絕非王對手,自信捨王以外,其它心境流高手皆不足為懼。」 「當初本盼王為爭意氣,故意不施展心境流力量情況下意外敗死綠王劍下,如此一來,他則再無顧慮。屬下本事如何,黑岳十分清楚,即使如此,他仍舊有信心準備謀反,由此可見其真正本領如何了。」 他說罷見三人仍舊遲疑,又道「非是屬下武斷,只是王與罌粟妃,以及西撒似乎太過小看綠后眼光,倘若黑岳不過如此,當年綠后根本不會收起為徒,黑副團長當年也絕不敢有此提議請求。」 席撒仍舊遲疑,反是西妃聽到這話轉變了態度。 「阿呆左右不足以擔當,既有先生如此大力舉薦,妃以為北撒理當考慮。」 易之這時也道「料想先生眼光不會差,若果真如此,黑岳不僅是必須人選,且擇他更屬一舉兩得。他隱藏如此之深也被選上,必定以為自身完全被王看透,異日更不敢有二心。且他對妖族事情瞭解非常,知道參與此戰不勝則亡,必然全力以赴,只是他諸般陣法的本事就足可擔當。」 |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心境流(四十二) 「北撒何時求證自然王意志的真實意圖?眾撒族需要一個期限,在期限達到時,倘若北撒不能辦到,則視為北撒的失敗。」 席撒聽的暗罵,這該死的妖族律法,簡直讓人沒有鑽空子的機會。 期限?他怎麼定期限,自然王意志的事情茫無頭緒。 「這……不知眾撒族可能提供相關線索,茫無頭緒之下,北撒族難以定奪期限時日。」 索羅冷淡的道「北撒難道不知自然王意志選擇了南撒?」 「不是早已潰散了?」 「潰散的僅是自然王的意志力量。北撒要求證自然王意識的真實意圖,只需要讓我族撒手中的自然王意志力量碎片與北撒所有的白晝、黑夜相聚,再憑借力量戰勝南撒,以獲得自然王意志認可即成。」 席撒一聽,不由發愣。 「難道自然王的意志力量就是神秘紋章的力量匯聚?」 「是。妖族傳統,從自然王意志力量繼承開始,則從眾撒族挑選挑戰者作為繼承者。北撒原本沒有這種資格,但當年我撒在挑戰試煉途中接受北撒的榮譽,歸入北撒族,等若將挑戰者資格傳承與北撒,如今其它挑戰者俱以敗亡告終,北撒本也是本階段自然王意志繼承挑戰者的唯一資格。我撒也會在最終挑戰時相助北撒成功繼承自然王意志,眾撒族本以為北撒畢竟年幼,予以十年成長期限等候最終挑戰的進行,如今北撒既然決定提前進行,則必須給予眾撒族一個明確期限。」 席撒一聽大急,讓他現在去跟南撒那個不知修煉多少年的妖怪決鬥,跟送死怕沒有多少區別。 「等等!索羅,這個問題還需要再斟酌,剛才的話……」 索羅哪裡理他! 一本正經,冷冷淡淡的打斷道「北撒既已承諾,何來再斟酌一說。妖族律例,自北撒決定之日起,早則十天,晚則三十天必須進行最終挑戰試煉。」 席撒一聽更急。 「索羅,你就當作剛才我沒有說過……」 「妖族律法當前,索羅不可違背,也希望北撒這種話慎重考慮,只是此言,索羅就必須明確告知眾撒族,扣除北撒族十萬榮譽。」 一榮譽等同席撒收復一個族眾,就這麼一句話,讓他少收復十萬的人族族眾。 席撒哪裡還敢再說? 這一刻,他也忽然明白,當年西妃答應加入北撒族時,索羅何以一反常態的反對。 索羅根本不希望西妃放棄挑戰自然王的資格,只是最終無法違拗西妃的決定。 「我撒既如此信服北撒的榮譽,我族上下也會忠心期待北撒的勝利。」 妖族律例條文太多,席撒至今只瞭解些基本的,長年戰事不斷,也實在無法專心學習。 這時知道推拖不過,又想到西妃當年加入北撒族背後還有這種信任的托付,也覺得不能推脫。 「最終挑戰就是戰勝南撒?」 「是的。南撒擁有七個榮譽的影子,北撒在最終挑戰試煉時可以選擇七個族部勇士,也可以邀請願意相助的其它撒族共同面對。勝利則繼承,失敗則全部付出生命的代價。」 末了,又淡淡道「我撒轉承挑戰者試煉資格,勢必參與相助,以中撒與北撒昔日關係,也必定會全力相助。」 正琢磨著南撒七個影子修為高低的席撒不由詫異。 「中撒與我昔日的關係?莫非我與中撒相識?」 「中撒意志甦醒之前,是北撒吳地的陳妃。」 席撒的震驚寫滿臉上。 「陳妃!」 忙追問究竟,這才知道原來陳妃早在當年還小的逃亡路上時,就因為受驚過度,湊巧激發潰散的中撒意志共鳴,因此附體。經過這些年的沉澱,中撒的意志終於完全恢復,繼而才能在中撒遺族的召喚術作用下覺醒。 陳妃的意識並沒有被吞噬,中撒的意志僅僅成為主導。 席撒聽罷,才明白陳妃過去何以那麼像個森林妖精,又何以有那些許多古怪的夢。 索羅說罷,告辭道「以北撒的榮譽,最終挑戰試煉期限定奪,索羅以為不應超過十三日,否則有損北撒與我撒榮譽。索羅先行告辭,需將此事轉告眾撒族得知。」 席撒沒有留他。 南撒族發起的聯軍進攻南陳行動在二十三天後,如果他能繼承自然王意志,如果自然王的意識的真實意圖如他所願,則對南陳的戰事即可免。 他已經無從選擇,欲為南陳考慮則必須如此,欲不負西妃默默的重托也必須如此。 席撒著人書信白莫歌,細說此事,又領易之和凌妃往西撒族。 他沒有依照正常程序求見西撒,因為那樣必然導致說話不得方便。 夜晚的時候,他終於見到西妃,察知他來,西妃在孤山之頂等待。 席撒到時,西妃就知道了,回頭間,一頭粉色的長髮在風中凌亂飄擺,那張臉,一如過去的沉靜,含笑。 席撒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想到這些年來西妃許多沉默的寄托,沉重無比。 「我席撒有那麼值得你信任?以你的力量,未必不再我之上。」 這是席撒內心真實的想法,血妖的那個西妃,戰鬥力如何從當年壓抑力量與易之公平較量可見一斑,這張滿頭粉色飛揚長髮下的西妃,妖法修行之全面完善、精深,從來都讓他讚歎欽佩。 「妃的修為,憑的是起點高。妃的父母本是我族最偉大的榮譽之一,妃自幼得到教導,又曾在荒林進行艱苦修行。後來更得到我族榮譽的撒拉教誨,有今天的修為,實屬理所應當。然而北撒不同,北撒卡思的榮譽不容置疑,然而也絕不足以比擬撒拉的榮譽,北撒自幼所受教誨遠不及妃,跟隨撒拉修行的時日也短的多。卻擁有讓妃敬服的力量,北撒擁有的意志力量,實屬妃所不及。」 席撒不敢苟同,不由苦笑。 「相信也是義母對你說的吧。」 「妃昔日得隨撒拉修行時,撒拉便曾詢問妃的未來追求。知悉後,曾言道妃的資質在妖族中罕有比肩者,恐唯有席撒一人而已。便曾道有意安排妃的終生伴侶,初時妃不敢斷然點頭。一經數年,自撒拉口中得知席撒點滴,終才不敢懷疑。撒拉對席撒的能力深信不疑,妃的信任也是出於自身判斷。」 席撒更覺得鬱悶,直到她已是西撒,才說這些。知道越多,這百年之期越難挨。 「你以為最終挑戰試煉我們能勝?」 「實力對比而言,幾乎沒有勝利的可能。」 |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境流(四十一) 「天下形勢如今,小弟敢問,大哥如何考慮?」 席撒握著書信,已不知第多少遍的喃喃念叨。 他如何考慮? 「如果本王可以揮兵相助南陳抵抗南撒族,一定會如此做。但本王不能,這個決定只會讓北撒族血腥妖精集體反抗,並因此對本王舉刀相向而已。」席撒自語,神情麻木。「可是,就這麼坐觀南陳它日滅亡?」 上水無法接話,隨軍參戰的李煙雨也沉默。 黑岳沒有,他很快有了主意。 「何不勸陳王假作投降我族,如此一來,南撒族必然不會再犯。只要維持南陳原治,料想陳王會答應。」 席撒搖頭,語氣仍舊悶悶。 「如果這樣可以,本王早就做了。南陳上下對陳王父子極其擁戴信任,又對妖族積怨極深。絕不會願意看到陳王投降我族,如果陳王這麼做,威信必然一落千丈,為國民上下所怨恨。南陳的王可以死,不可以喪失南陳王的尊嚴,白莫歌不會答應,更不會讓他父王退位之後去背負這種千古罵名答應此事。」 眾人都束手無策,黑岳堅持道「待西蜀事了,臣願親自到南陳走一趟,不定能說服陳王。」 席撒雖然知道沒有可能,別無他法之下,也只能點頭應允,心中的煩惱卻沒有因此稍減。 好在南陳之事尚未迫在眉睫,席撒也可暫不多想。出兵西蜀又異常順利,十分讓人振奮鼓舞。 西蜀的動亂不過幾個月就被平定。許多原西蜀權貴兵權被解除,部分權貴則在軟硬兼施的手段下被安撫,其後席撒又大量啟用原西蜀中層權貴階級,輕易分化西蜀內部。繼而廢鼎王改立幽谷公主為西蜀王。 舊有權貴勢力本已日暮西山,不敢爭鬥,得勢新貴正值如日中天,哪有不支持附和道理? 伴隨吳地以及北地的北撒妖族遷居,逐漸西蜀權貴意識到不妥,但面對數十萬北撒妖族的入駐,已然喪失抗拒資本。 席撒也不說強行推改妖族體制,卻利用遷居的妖族體制逐漸吸引西蜀民眾自發投奔。如此一來,不消多少年,西蜀權貴所掌握的土地必然無人可役,然而必須繳納朝廷的稅收依舊。 北撒族的體制推得近乎無賦稅體制,而人族的情形卻不可能。 西蜀新舊權貴越來越多的意識到處境,一些根基不深的,不過幾個月時間便因為無民可役導致無產無收,傾家蕩產尚不能繳清賦稅,只得被迫無奈的割讓土地,這些就有成北撒妖族體制下的所有。 這時的西蜀新舊權貴儘管因利益站到同一陣線,哪怕被逼的忍不住拚死反抗,也早已征不到兵役,更沒有足夠錢財糧食供養兵丁。軍民無不嚮往週遭眼可見,耳可聞的妖族體制,無賦稅之重,無兵役之勞苦。 拋棄西蜀新舊權貴轉投妖族體制的軍民越來越多。 諾大的西蜀之地,竟被席撒以這種方式不費一兵一卒的成功推改體制。 西蜀的成功讓食髓知味的席撒目光盯上百三十強平原和綠國,並勒令黑岳負責實施。 就在席撒得意非凡的時候,西撒,中撒,東撒的使者陪同南撒族使者同時來到。 帶來了南撒族為首發起的協同作戰請求。 西撒族的使者是西撒部落的勇士,也是西妃得力助手,索羅。 席撒單獨叫開索羅問話。 「西撒對此事態度如何?」 索羅的回答很簡單,神情也一如過去的認真,冷漠。 「回北撒,我撒的意願如何無關緊要。依妖族律法,如今眾族復興,南撒有托,理當不遺餘力全力相助。」 席撒已經明白,這就是西妃的態度,嚴謹遵循妖族律例,但他仍舊不甘心。 「自然王意志早已潰散,我們四族為什麼還要聽從南撒的命令?」 索羅眼皮都不眨一下,語氣仍舊認真,冷漠。 「北撒,這不是南撒的命令,而是南撒族需要幫助的請求。西撒,中撒,東撒三族所以同意,僅僅因為這請求十分合理,形勢恰當。」 席撒咬牙切齒,又一次感到妖族的可惡。一句妖族律法就能粉碎他所有的推脫。 「可是,北撒族形勢複雜,目前實在不宜大肆用兵。」 索羅一言不發,靜靜聽著。 「想來你也知道,畢竟北撒族經歷昔日災患,人口劇減,如今散佈各地用以穩定改建歸附的人族體制,一旦大量對外用兵,必然導致內部失穩……」 索羅眼皮也不眨,席撒漸漸覺得說不下去。面前這人對他也太瞭解,這番鬼話實在沒用意義,幾乎可以想到他最後不過冷漠的一句『妖族律法』而已。 「非是不尊妖族律法,只是對於是否用兵心存疑惑。昔日自然王意志便因南撒的堅持導致散離,故而以為自然王的真實意志仍舊是追求和平共存,南陳在人族中長年力求奮發,朝政不曾敗壞,南陳王父子深受國民愛戴,未必就沒有與五撒族共存的資格,南撒匆匆用兵,未必不違自然王真實意志。」 索羅果然還是那般冷漠,絲毫不為其言語所動。 「依妖族律法,北撒族如今聲勢足稱五撒族之首,勢必相助出兵。但北撒所慮也有依據,然而要讓眾撒族因此認可,不以為北撒族是違背律法,則必須用自然王的意志證明。」 席撒不由暗喜,以為得計。 「好!北撒族必定傾全力尋找自然王意志的下落,是否對南陳用兵,就等那時再說。」 「不。」 索羅冷漠的否認讓席撒錯愕,旋即有不好的預感。 「北撒族如果因此不參與對南陳的用兵,則必須盡快尋求自然王意志的證明。如果自然王的意志如北撒所慮,眾撒族即使已經攻陷南陳,也會甘願歸還其土地人民。但如果北撒不能證明,則必須背負錯誤認知的代價,或者卸任北撒至神殿閉關反省,或者接受眾撒族的共同討伐。」 席撒這才明白過來,眾撒族會予以他以此為理由暫不參與,但不會因此延緩已經決定的出兵行動。 他如何能違背妖族律法?如果公然違背,結果必然是北撒族眾妖捨棄他而去,如今領土崩離破碎,歸附的人族會因為他轉而對抗妖族忠心支持?絕不會,只會在陰謀者的聯合下企圖復國,把他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原本是推脫的主意,此刻發覺成為唯一的希冀。 「北撒族不敢說自然王的一定與眾撒族的決意相違背,但北撒族認為,必須先明確自然王意志的真實意圖,故而願意為此追尋散落的自然王意志,再次之前,不會出兵,但也並不否認眾撒族的決意。」 席撒這時不得不改口,哪敢確保自然王意志的真實意圖,以此作為反對理由將自己搭進去絕不明智。這麼搭進去毫無意義,倘若能夠阻止眾撒族用兵,倒是另做計較。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心境流(四十) 「為父老了,又因為操勞國事,心境繁雜,不復當初。有時想起,也禁不住後悔當年未聽魏先王勸告。若不是有你這個值得驕傲的兒子,本王必定會因此鬱鬱終生。」 白莫歌不以為然。「父王哪裡老了!孩兒的本事至今都比不上呢。」 「呵呵……你的本事的確尚不及父王年輕時,但早已勝過如今的父王了。」 「父王從來沒有放棄內功修行,豈會今不如昔!這話未免太過寬慰孩兒了。」 陳王緩緩搖頭,目光中滿是對往昔的追憶,喃喃道「心境流……世人為之嚮往的心境流……父王當年本也是天下三大高手之一,洞悉心境流之奧秘……」 白莫歌從未聽陳王說起這些,不由又驚又詫,卻絕不懷疑陳王所言,知道陳王從不虛言誇張。 「……奈何南陳立國後,諸多事物繁雜,因此不再如何征戰,只一心想要壯大國力。當時魏先王就曾勸阻,說如此對俗物太過沉溺,必然導致修為不進反退。父王當時不以為然,不料才兩年後,忽有一日竟發覺再不用運用心境流的力量……唉,自此之後,對武道算是絕望灰心了,只能更用心於政務,時刻謹慎反省,唯恐丟失心境流力量,還不能讓南陳發展壯大,豈不更悲哀莫名了?」 白莫歌這才明白父王長年如一日的謹慎處事,唯恐犯了無數帝王都有的狂妄、自大、盲目之類過錯的真正原因。 「父王對武道的絕望,因為你被喚醒。父王知道你它日的成就絕不再父王之下,唯恐你被俗物迷亂了心,是以多年來雖然軍權全交付於你,政務卻極少讓你插手,也是怕因此導致你心思過於複雜,害你無法上窺心境流奧秘。」 白莫歌本對政務沒有濃厚興趣,也從來不曾因此怨責,許多事情都交友太子妃相助陳王處理,此刻卻才知道陳王用心,不由感激敬佩。 「父王用心,孩子至今才懂,實不知如何以言語訴說心中感動了!又覺慚愧,有負父王重托,至今未能窺得心境流之奧秘!」 陳王淡淡微笑。 「我兒不必如此。你做的非常好了,至於心境流奧秘,或許你早已知曉,只是不能使之完全發揮罷了。」 「還請父王指點。」 白莫歌一時目光爍爍,十分期待。 「心境流其實並無什麼奧秘,是以無從指點,指點也無有用處。心境流的力量可以簡單概括為兩個字——相信。猶如仇恨天的愛之劍,他對你王妹愛的信任超越時間,超越距離,超越了言語,於是這種相信化作了他守護的力量,相信能夠粉碎所有試圖傷害的心境流無窮力量。」 白莫歌似懂非懂,如墜雲霧。 陳王見狀搖頭失笑。 「不必刻意,父王說了,你或許早已積累了足夠的相信。只是欠缺一個時機,讓一切渾然天成,水到渠成的時機而已,父王相信,那時機遲早必至。」 「是!孩兒必定更加努力,絕不讓父王有所遺憾。」 陳王欣慰點頭。 「叫你回來,是想問你對西南變故如何看待。」 白莫歌心一緊,頗有些遲疑。陳王知他心思,淡淡然道「對父王說話,又何必顧忌。」 「妖族勢力復興,人族最能對妖族產生威脅的力量盡在西南,可是那幽谷公主造成的死靈兵之患竟然讓西南戰鬥力幾乎毀滅殆盡。」 陳王不由感慨。 「是啊……西南大陸,多年來風雲變幻,強者如雲,中撒族當年被西南的戰鬥力消滅,西撒族也堪堪不能支撐。不料如今,竟然因為死靈兵之故,折損殆盡……堂堂戰無不勝的百大帥竟然死於無窮死靈兵刀劍之下……唉!北撒族已成大勢所趨,天下諸國難以匹敵……」 白莫歌不由低頭。 「父王所說不錯,只怕西蜀也快走到盡頭。」 陳王淡淡笑道「不必隱瞞父王,西蜀內亂,西蜀王孫鼎攜使者求助北撒借兵,北撒迎娶幽谷公主,以替其討還公道和還西蜀國民平靜為由,領兵一百五十萬,分兩路進軍西蜀。西撒族應北撒族之邀,也發兵五十萬,沿途對抗拒勢力進行無情的血腥屠殺。」 白莫歌本不想陳王擔心,不料陳王早已知道。 「父王還是知道了。」 「西蜀滅亡,人類強國只剩中魏和南陳。然而魏王在西南已經當眾宣佈投降,北撒唯恐其出爾反爾,不能控制。已從北地遷居五十萬血腥妖族進魏地生活,又因為晨曦公主的關係,不費一兵一卒收得晨曦為首百餘國家部落歸附。中魏如今又重蹈覆轍,東北為東妖族所窺視,側有翼國,南有易之的鳳淚軍團,西又有晨曦為首的聯軍,已經再難有任何作為,徹底為北撒族一員,只在遲早。」 「孩兒仍舊相信!席撒絕不會對南陳揮兵相向!父王盡可放心。」 陳王不予置評,疲憊之極狀靠臥,淡淡然道「王,孤而遠也。非是願求此孤遠,實則位之所致,不得不,也不可不如此啊……你想要走出另一條王道,父王不敢說那就是錯,但必須提醒你,萬事要有最壞的打算和準備。」 「是。」 陳王微笑,雖然不敢肯定他是否聽進心裡。 「父王精力確實不濟了,南陳的江山就交給你了,一應繁文縟節暫且都免了吧,前線戰事吃緊,也容不得你多留。」 白莫歌大吃一驚。 「父王正值壯年,談何讓位!」 「好了。就算是你盡份孝心,讓父王安生修養。歷來君臣沒有幾個在這種年紀禪讓王位,歷來也沒有多少君王父子如你我般同心。也算成全父王個好名聲,博段佳話吧。再者南陳後事如何,父王實不能如何,一切也都只看你了。」 白莫歌還待再說,但見陳王髮鬢銀絲已現,態度又十分堅決。 「孩兒遵命。」 白莫歌的繼位十分簡單,也沒有舉行鋪張的儀式。南陳國內也沒有因此如何震動,多年來,白莫歌早掌大權,說他早已是陳王也不為過,且南陳太子名份早定,他們父子關係又異常和睦,誰都知道白莫歌就是異日的陳王。 縱使繼位的早些,也不覺如何驚奇。 白莫歌回到前線戰場前,給席撒送去封書信,只有一句話。 『天下形勢如今,小弟敢問,大哥如何考慮?』 |
第三百二十五章 心境流(三十九) 雲雨之後,李煙雨貓兒般捲縮席撒懷裡,滿足異常。 兩人正輕聲細語的說些話時,忽又有來人來報。李煙雨竟難得的感到被擾興致,席撒看在眼裡,頗覺奇怪。並不知道李煙雨因為見過陳善道,忽然發覺此人何等污濁不堪,再見到席撒時,一對比,恍然發覺過去那些事情全沒了計較必要,禁不住覺得更該好生珍惜如今擁有的生活,便也對席撒多了幾分情意。 席撒也覺得有些煩,卻忍著仍舊好聲氣。「何事?」 「回稟王,魏王殿外求見,說是請求班師回朝。」 「知道了。」 李煙雨常年輔助席撒理事,聽見傳報,心裡些許興致被擾的不快即使散盡,只憂慮道「這魏王一事確實為難,但若輕易放之歸去,實在不妥。王有何打算?」 席撒無奈苦笑。 「本王也是頭疼的很,才把他留到今天。愛妃可由主意?」 李煙雨似乎早有所慮,毫不遲疑的答話道「依臣妾之見,北地貧瘠,何不將北地族眾遷居些往中魏?再命阿九大將軍回晨曦說服晨曦為首諸國歸降,任命晨曦王為部落主王,掌管一方。同時賜封魏王為一地主王,有阿九統帥晨曦為首諸國,加上遷居至中魏的族眾戰士牽制,料他難有作為,假以時日,未必就不能改建中魏體制,使之徹底歸附。」 席撒高興至於,輕手拍把李妃胸脯,惹的她輕聲驚呼。 「這主意實在好極!如今魏王心切回朝,本王要求什麼他都必定答應,原本擔心他回去後難以壓制,必然口中歸附,實則對本王之令不加理會。愛妃之計足可讓魏王從此有力難施。」 李煙雨見他歡喜,也覺高興。旋又悠然感歎。「只是從此以後,人族便算徹底歸附妖族了。」 「這也是。愛妃頗有鬱鬱?」 李妃聞言失笑。 「王不要多心,臣妾只是一時感慨而已,想到這些年來多少人族英雄豪傑,一方霸主打開的局面,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在七八年間衰落。」旋又含笑道「其實臣妾對妖族本無成見,這些年在南地跟我族妖精相處日多,雖然不是被氣,但也不禁感到喜歡。」 「哦?我族哪位英勇的榮譽戰士惹得愛妃怦然心動?」 李煙雨輕笑捏他把。「王休要故意取笑,哪裡是這樣。只是在吳地,許多時候那些妖族對臣妾命令不甚遵從或反對,竟然當面直言,說臣妾雖是王座下榮譽的奴隸,受王恩寵得以成為部落主王,但他們對臣妾並不心服,每個人都會努力爭取榮譽,總有一天超越臣妾,不再需要受臣妾掌管。」 席撒不禁啞然失笑,那場面確實讓人氣惱難堪,人族中哪裡能有這種事情。 「愛妃生氣本王倒是理解,何故還能因此喜歡?」 李煙雨含笑道「因為放心。」 「放心?」 「嗯。他們雖然說的難聽,讓人生氣。但臣妾卻絕不需要擔心他們辦事不盡力,不必擔心他們陽奉陰違,更不必擔心他們暗中圖謀不軌。他們不服,卻只想更努力盡心的辦好事情,爭取有一天榮譽超過臣妾,除此別無它心。不由讓臣妾覺得,妖族直接乾脆的也很可愛可敬。」 席撒不由笑道「愛妃此想倒是實情。妖族傳統如此,那類事情從來不會考慮。榮譽不足的謀逆根本不得任何部族承認,反而會成眾矢之的,自尋死路而已。」 「是呀。所以臣妾從開始只遵令辦事,到後來越來越喜歡上妖族體制,恨不得王能早日統一人族諸國,全改成妖族體制才好呢。」李煙雨說的高興,忽又覺得這話不妥。「臣妾失言了,王與南陳交情深厚,豈會對其揮兵相向?」 席撒一時鬱鬱,李妃自知不慎說錯話,知他心裡煩惱,不敢再開口。 南陳會如何自處?席撒不知一次考慮過這個問題,所謂大勢所趨,妖族恢復繁榮,甚至繁榮更甚時,縱使北撒族置身事外,東妖族,南妖族,還有忽然重歸的中撒族都絕不會放棄對人族的攻擊。 然而,最讓席撒疑竇叢生的還是南撒族,據探報說,南撒族與南陳打了到今天也沒有真正精銳盡出,到底有何盤算?傳聞中威震天下的南撒到底在做什麼? 這些疑問,也是南陳太子的疑問。 南陳與南撒族的戰鬥持續多年,白莫歌大度寬恕虎嘯天的背叛,並接納白虎國軍民共同對抗南妖族。 即使如此,戰事仍舊沒有進展。那道當年虎嘯天所構築,用於阻擋南陳大軍的防線,至今仍舊是南陳抵禦南妖族大軍的屏障。 白莫歌越來越對南撒族的行動迷惑不解,為什麼南撒不傾全軍之力突破防線? 當離王和道尊所領大軍被心之眼擊潰,兩個名滿天下的強者生死不知時,白莫歌幾乎以為南陳完了。 但沒有,離王城的軍馬根本沒有見到南撒族軍隊入侵的影子,仇恨天因為擔心離王城有變,領了二十萬大軍過去協助防守。被牽制至今,離開又怕南撒族殺到,不離開又整日無所事事的戒備等待,焦急看著白莫歌這方面的戰線。 長久的戰事並沒有疲憊南陳軍將,反而讓軍士鬥志日漸昂揚。南陳不必別國,一來立國僅在中魏之後,日益強盛,且朝政至今不曾腐敗,因此國民上下凝聚力非常可比。國民對妖族痛恨日深,堅定相信陳王最終會擊退妖族。 但陳王龍體欠安,精力每況愈下,又憂慮國事,日漸多病。 白莫歌此番趕回王宮,就因為得知陳王病重。 見到這個引以為傲的愛子歸來,陳王也顯得十分高興。 「邊疆戰事如何?」 「父王不必憂心,南撒族不能越雷池一步!」 陳王長歎,一半安心一半憂。 「南撒精銳之師遲遲未至,實在讓人難以猜度。」 白莫歌知道陳王所慮,卻禁不住故意寬慰。 「父王放心!孩兒不怕那南妖王來,縱使孩兒未必敵得過,加上王妹夫也絕不致落在下風。」 「你有如此信心,父王也很高興。想來當初高手入心境流者寥寥,也難免不是那南撒敵手。只是……父王畢竟老了,早已不上戰場,總記得那滿頭銀髮飛揚在同伴鮮血中的身影,不由為之幾分膽寒。」 「那有如何。父王當年還不是沒有敗給她?」 陳王昔年曾有南陳戰神之稱,雖然久不動武,漸漸被人所遺忘,但一身本事卻不是徒有虛名。這時聽白莫歌提起,也不禁自豪微笑。 |
第三百二十四章 心境流(三十八) 李若輕嗯聲,也理解席撒跟心之眼眾人交情。 「但你也並不完全放心吧,所以才決定遷都綠國。」 「措施總是要有的,也算給他機會表明心跡吧。只要他果真用心輔助,讓北撒族眾遷居綠國,得以推行北撒族體制。它日綠國這一地的部落主王我是肯定交給他的。當然,如果他仍舊包藏禍心,唯恐如此導致他再不能手握大兵謀劃大事,也不可能一再容忍。 李若頗有些不信道「只怕就算那樣,你也未必忍心殺他。」 「愛妃果然瞭解本王。」席撒半開玩笑道「親手殺他那是不忍心,也不希望因此讓黑二叔他們太過傷心。不過,我能派他去攻魏,也能讓他一去絕不能復返。」 李若有些困乏,她可不似席撒般體質過人,打了個呵欠,喃喃道「希望他能理解你的苦心,從此斷了非份之想。」 「你睡吧。」 李若猶自不肯,但被席撒靜靜抱在懷裡,不久便再也支撐不住的沉沉睡去。 席撒見她睡熟,才起身下榻,在宮中侍女服侍下洗浴穿衣。 才剛穿戴完畢,就見上水過來,低聲稟報道「幽谷公主終於醒了,這時正哭鬧不休。」 「哭什麼?鬧什麼?」 「她似乎還記得被黑暗紋章附身發生的事情,受刺激很深。而且……」上水欲言又止,席撒不由皺眉,才聽她臉色尷尬的繼續道「而且竟還記得昏迷時王對她做的事……」 席撒滿不在乎,道聲知道,便過去探視。 「王可有打算立她為妃?」 席撒聞言不由好笑。「立什麼立?把一個殘害西南眾生的女魔頭立妃?留她在宮裡安然生活就可以了。」 正這時,易之又過來,稟報道「王,西蜀及周邊諸國自死靈兵之亂後形勢混亂不堪,原來諸國王侯死的死,逃的逃,三百七十六個大小國如今全都名存實亡,軍民各自結黨,彼此不服。原本得西蜀照應,不料幽谷公主不在後,西蜀新王又病死榻上,幾個王子在隨幽谷公主出征途中都戰死,黑暗紋章力量一消失,全都變成了森森白骨。西蜀內部爭奪王位上演的激烈,勢弱的鼎王孫親自前來求見,似乎想要借我族兵力奪位……」 席撒哈的一聲笑,打斷易之的話。 「真是天助我也!本來還為如何對西蜀下手苦惱,想不到就有這麼個笨蛋主動送上門。上水,你先去見幽谷公主,設法安慰,說服她嫁給本王,只要她答應,先不管儀禮,立妃再補。」 上水一愣,旋即明白,應聲領命。只要娶了幽谷公主,北撒就不算與西蜀毫無關係,屆時再利用鼎王孫,可謂出師有名。 「慢著,再傳令雙玲瓏讓細作在西蜀散佈謠言,說西蜀王族淫亂後宮,癡迷幽谷公主美色,暗施邪藥,才致幽谷公主為邪靈意識所侵……其它的讓雙玲瓏編造就是,她必然明白本王用意。」 上水領命一旁去喚人傳令。 阿九竟又找尋過來,席撒暗道奇怪,天還未亮,今日一個個全沒安生歇息。 「什麼事?」 「王。百三十強平原降軍將中有陳善道等人,一個時辰前被押送回都,有宮裡人說他被李妃喚了去。 「知道了。」 席撒叫上罌粟妃,悄然過去李煙雨寢宮。 正看見陳善道被宮女領來。李煙雨在冷淡著臉,叫退侍從,冷冷道「你在牢中胡喊亂叫,豈非毀本妃清譽,折損王聲名?」 多年不見,那陳善道老沉了許多,也平添些歷經滄桑不得志的鬱鬱。 面對李煙雨的責問,他不怎麼在意,反而欲親近上前,卻被李妃厲聲喝住,這才退後幾步。 「煙雨!我這麼做也只是希望逼你相見。一別多年,我一直對當年的事情內疚,常常思念牽掛,當初你我齊心合力謀劃大事,何等快活……只怪我一時迷了心竅,竟然那般對你……」 李煙雨冷著臉,揚手將茶杯丟碎在陳善道腳下。 「過去如此杯,休要再提。如今本妃也容不得有人這等胡言亂語,如果你只是要說這些瘋話,就趕緊滾回去!」 陳善道頗顯錯愕,似乎想不到她如此絕情,悶悶半響,沒有言語。 「你如果真心投降,從此安分守己,不需本妃求情,王也自會網開一面。念在昔日相識份上,奉勸你一句,北撒族之勢不可擋,不要試圖螳臂擋車,自尋死路,安份忠心的效力,王不會虧待了你,否則,不需王動手,本妃就會先殺了你!」 陳善道訕訕應是。 「還有,日後再敢胡說瘋喊,你的舌頭也不必要了。」 李妃說罷最後的警告,便換來宮女,大發了他走。 待他離開後,李煙雨又命侍女重新沏茶,頗有些感歎的喃喃自語。 「為他浪費個上好的茶杯,當真不值……」 藏身暗處的席撒這時領易之退走,自正門進來。 得傳的李煙雨早已領侍從出來迎接,神情頗有些惶惶。 席撒只做不知,只問吳地變故,末了,又問陳妃事情。 李煙雨如實說了,聽的席撒眉頭緊皺,疑竇叢生。 「罷了,此事不怪你。說來吳地及邊南也虧得你一直費心勞神,此番難得暫得歇息,就不必思慮太多了。今晚本王帶你們游游綠國王都,權當散心解悶。」 席撒說罷,又著易之幫忙告知李若與上水,還有幽谷公主。罌粟妃知他還有話說,便領命離開。 李煙雨也看出他別有交待,這時忙恭敬聽令。 「還有一事要勞煩愛妃,後日你帶上阿呆出使西撒族,請西撒出兵西蜀,相助清除叛逆,就說本王承諾,屆時除西撒族原有領土外,另外在奉上西蜀國以外的所有疆土。」 李煙雨頗覺吃驚,憂慮道「王會否操之過急?如今我族對西蜀師出無名,如此只怕……」 席撒說了西蜀王孫鼎來求兵和已迎娶幽谷公主的事情,李煙雨這才釋然,歡喜道「如此甚好。王師出有名,興仁義之兵。那些冥頑不顧的反對力量則交友西撒族以武力清除,雙管齊下,勢必能很快收復西蜀。」 席撒早知她聰慧,果然一說便通。想起她掌管南地多年,的確辛苦,今日又見她明智的大發了陳善道,更感到歡喜,便不想走了。 「本王有些困了,就想在愛妃這裡小歇。」 過往這種事李煙雨雖然從來盡力服侍配合,但並無特別興致,今日也許是闊別太久,竟然異常興趣,倒也讓席撒十分高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