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卑劣的騎士 這是一場遲早會來的戰爭,也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爭。 格林鎮有城牆,如果那道高度不足一米,殘破不堪,斷斷續續的土堆也算城牆的話,這道所謂的城牆顯然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阻擋騎兵的衝鋒,這就意味著,從弗朗西斯領地到阿爾弗雷德領地幾乎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障礙,天然適合大規模騎士衝鋒絞殺,也讓阿爾弗雷德完全暴露在騎兵的鐵蹄下。 道格拉斯與塞巴斯蒂恩約傍晚趕到的格林鎮邊緣,沒急著發起進攻,因為就在眼前千米處,阿爾弗雷德的騎士團整裝等待,從表面上看,雙方規模數量差距不大,千人列隊也都顯得格外壯觀;但仔細對比,就實在讓人絕望了,比起道格拉斯伯爵這邊統一的鎖子甲、長槍大劍,只有罩袍上繡著的徽章圖案不同,阿爾弗雷德那邊便豈止是五花八門了,鎖子甲,皮甲,制式鎧甲,長劍,鐵錘,等等裝備異常多彩,就連身上罩袍繡著的圖案也千奇百怪,讓人一眼就能判斷出這支騎士團的駁雜,也讓道格拉斯和塞巴斯蒂恩輕易看得出來,阿爾弗雷德這是傾巢出動了。 他們不會嘲笑。 臨死前的掙扎再滑稽可笑也都不奇怪。 塞巴斯蒂恩與道格拉斯伯爵交換了眼色,又咧嘴朝他身旁的列佛笑了笑,隨後便獨自騎馬走向了對面的阿爾弗雷德,儘管道格拉斯伯爵也與阿爾弗雷德有了血的仇恨,但這場戰爭終究是屬於塞巴斯蒂恩的戰爭。 奧古斯都同樣獨自向雙方中央的開闊地帶走去,不同的是,他是步行。 相隔數月,他們再次在荒原看到對方,也很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遇上。 總有一個人會死在這裡。 在兩支騎士團對峙的中央,身後是各自的騎士,兩旁是空曠腐朽,充斥著灰色調的荒原景象,沒有風,沒有陽光,安靜卻肅殺。 塞巴斯蒂恩居高臨下,俯視他戰馬前的奧古斯都,真是一如既往的討厭那張總是從容自信的臉啊,不過是個罪民,在帝都根本見不得光,憑什麼自信憑什麼從容?現在,哪怕是死到臨頭了,他竟然還是這幅該死的神情?他揚唇,並沒有掩飾他的蔑視和譏諷,道:「你居然沒有跑,這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奧古斯都仰頭看著那一頭火紅的頭髮。 他其實不反感塞巴斯蒂恩的高高在上,佔盡了優勢,換成是他,也不排斥在他敵人的面前耀武揚威, 人之常情嘛,所以只是笑了笑,奧古斯都攤手道:「這裡是我的領地,身後是我的城堡,我還能往哪裡跑?倒是你如此迫不及待的趕來這裡,並沒有出乎我的意料。」 塞巴斯蒂恩沒有理會奧古斯都話中的調侃,冷笑道:「在這裡,沒有君士坦丁,你也指望不上北面的異族,還有你用來狐假虎威的護教騎士團,你覺得還有機會?」 奧古斯都輕輕搖頭,坦率道:「很難,但總得試試。」 「你放心,我不會很快殺死你,我要你眼睜睜看著你的阿爾弗雷德一步步走向滅亡,我要你在這個骯髒地方所做的一切都再無意義,我會親手粉碎的你的所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都將因你而死,但你無能為力,你只能看著,你整個人生都將在怨恨與痛苦中度過。」 塞巴斯蒂恩一字一句說出他真殘忍的戰爭宣言。 奧古斯都還是沒有太大反應,甚至他臉上也還是沒有太多表情。 他不過是輕輕感慨道:「排比句果然很有氣勢。」 …… 隨著他們返回各自的陣營,戰爭拉開帷幕。 率先發起進攻的是道格拉斯的血狼騎士團,羅德里安的騎士並沒動,眼前的阿爾弗雷德基本上已經是被按在爪下的老鼠,死是毫無疑問的,關鍵是怎麼死,這個過程才最重要,很明顯,塞巴斯蒂恩少爺選擇了享受整個過程,他沒打算在戰爭開始便徹底消滅阿爾弗雷德所有的騎士力量,而是要讓奧古斯都一點點陷入絕望——不過話說回來,儘管人數不對等,但道格拉斯伯爵依然擁有擊潰阿爾弗雷德騎士團的信心,這支雜牌騎士團也根本擋不住他的血狼來回衝鋒。 他向他的騎士團長羅伯特下令,後者點頭領會。 羅伯特放下頭罩,只露出他的雙眼,他將長劍高高舉起。 戰馬嘶鳴。 四百人規模的血狼騎士團如出籠猛虎。 但很反常,對面阿爾弗雷德的騎士團儘管也拉開了衝鋒的架勢,卻並沒有迎著血狼發起衝鋒,好像只是站在那裡等待迎敵?問題是,騎士團的正面絞殺,沒有衝鋒過程所積蓄的強大氣勢,又怎麼可能抵擋得住敵人的衝擊?尤其是阿爾弗雷德騎士團本身就比敵人弱小許多。 道格拉斯冷笑斥了句'蠢貨',隨後跟他身旁的塞巴斯蒂恩道:「看來你要失望了,他們好像放棄了掙扎,用死亡拒絕給你享受。」 塞巴斯蒂恩挑眉,但他還沒說話,另一旁的列佛望著血狼騎士團奔騰的方向,皺眉道:「不要大意,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當然不會這樣簡單的等死。 就在血狼騎士團高速衝鋒,速度越來越快,幾乎達到頂點奔騰到剛才塞巴斯蒂恩所站立的位置時,奧古斯都回頭看向唐納德老伯爵。 老伯爵緩緩點頭。 他身後的老朋友安東尼迅速凝結手勢,口中隨即吟唱低沉咒語,他的施法很有節奏,這種節奏不僅體現在速度上,彷彿隨著他的咒語,就連空氣都變得燥熱了許多,這讓奧古斯都有些震撼,雖然知道實力強大的安東尼就是唐納德家族的最後底牌,也知道後者擁有至少8級的魔法力量,但他頭一次意識到這位跟他印像中刻板固執的魔法師很不同的大魔法師似乎真的很不一樣。 火苗突現。 荒原初春乾燥的空氣無疑是形成火海的最佳土壤,再加上地面廣闊無盡的枯草,幾乎就在火苗浮現的瞬間,便直接點燃了空氣,也點燃了大地。 眼前景象磅礴而讓人驚駭,血狼騎士團捲起滾滾煙塵,彷彿是衝向火海。 「至少7級往上的大魔法師!有意思,荒原這種地方居然還有這樣強大的魔法師?」 塞巴斯蒂恩一眼瞧出這個第四法下元素魔法中的火系魔法應該就是'燎原',他聽人說過,在帝都,像他們這種家世赫赫的貴族少爺,要接觸到這些東西不算太難,看來,才剛開始,這群卑微的罪民就給他帶來一個不小的驚喜啊。 「有什麼用?不過是存在於地表的大規模魔法,戰場上針對步兵是有用,問題是對於騎士團來說,跨過去一樣能夠砍掉他們所有人的腦袋!」 道格拉斯伯爵並不擔心,儘管皺起了眉,但他依然不屑。 最左側的列佛突然指著血狼騎士團衝鋒的方向,大聲道:「快看!」 那裡,衝在最前線的血狼騎士毫無徵兆的倒下數名,有煙塵與火焰阻擋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看不到那些騎士倒地的原因,但對於戰爭豐富的經驗還是讓道格拉斯伯爵立刻判斷出,絕對是地上有陷阱,才導致了戰馬的倒地! 哪有這樣的騎士戰爭!誰有會在兩支騎士團正面衝鋒的戰場上佈置無恥卑鄙無恥的手段? 就算遭遇過紫鳶尾的襲擊,也知道那群敗類根本不配被稱為騎士,但他還是沒想到他們居然能夠卑劣到如此地步。 難怪與塞巴斯蒂恩對話時,他會選擇步行,難怪他身後的騎士只是拉開了架勢,卻並沒有發起衝鋒。 陷阱,火海,頓時讓道格拉斯伯爵再也不能保持他的淡定,這一輪的消耗,他至少會再次損失上百名騎士,他死死咬牙,臉孔兩側青筋浮現,他狠狠咒罵:「這群可惡的渣滓,連上帝都會詛咒他們的騎士!」 塞巴斯蒂恩與列佛隱晦對視。 這樣也好,由道格拉斯的騎士探路,終究是避免了他們的損失,倒想看看,除了這些,那個該死的罪民還有什麼手段? …… 火海吞噬道格拉斯的血狼騎士團,但面對火海與周圍同伴的倒地,在羅伯特的指揮下,血狼騎士團並沒有任何退卻的念頭,他們依舊勇猛而狂躁,踏著火海,踏著同伴的屍體,向阿爾弗雷德的騎士團進攻,也很快與阿爾弗雷德騎士團撞在了一起。 陷馬坑當然是奧古斯都事先讓凱蒂恩尼所布置,這也是他唯一能夠利用的主場優勢,至於這個世界上那些刻板的騎士法則,奧古斯都是很尊重,但尊重能為他帶來勝利嗎? 可能對於凱蒂恩尼這種將騎士精神牢牢刻在了骨子裡的騎士來說,他肯定排斥抗拒他年輕伯爵的安排,他寧願死在衝鋒,衝鋒,再衝鋒的路上,也不願用這種卑劣的方式獲得勝利,但沒辦法,他到底知道目前他們所面對的敵人根本不可能戰勝,為了渺茫的機會,他只能聽從奧古斯都的安排。 一切,為了阿爾弗雷德。 凱蒂恩尼舉起大劍,率領由他統一指揮的騎士團,他決然迎敵。 …… |
第226章 戰爭籠罩荒原 唐納德家族目前的狀況奧古斯都大致瞭解,老伯爵太老了,他撐得過今年寒冬,很難再撐過下一個寒冬,而他的繼承人多年迷失在魔法的領域,就算在小捷琳娜的引導下,成功在奧古斯都前往帝都的時候走了出來,可他終究還是錯過了學習的黃金年齡,短短的一年時間,唐納德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將他的繼承人培養成一個各方面都適合帶領唐納德家族繼續前行的掌舵者,尤其是在荒原這種惡劣的環境中,群狼環伺,就算他再信任奧古斯都不會打他的家族主意,可他同樣很清楚,一個逐漸虛弱、漸漸失去利用價值的盟友,奧古斯都未必還會像他活著一樣看重。 再說,他本身就比許多人都要更瞭解這個年輕阿爾弗雷德伯爵的現實與冷血。 荒原跟帝國終究不一樣,極度有限的資源下,又有哪個家族有能力培養一整個序列的繼承人競爭,抉擇? 所以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為了他的繼承人與他的唐納德,他也只有這個選擇。 可道理是這個道理,要讓一個家族掌舵者,並且還是荒原上一線家族掌舵者就這樣放棄他為之工作一生的家族,又有多難? 誰又能夠擁有這個勇氣做出這個決定? 奧古斯都甚至沒去考慮老伯爵究竟是真誠還是試探,他下意識便要拒絕。 但在他拒絕前,老伯爵很快搖頭嘆息:「拒絕一個臨死老人的託付,可實在是一個很無禮的行為——小奧古斯都,不用多說了,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趁現在還有一口氣,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閉上眼睛前能夠看到你戰勝你的敵人,獲得最終的勝利,至於你打造的賽亞城,我想我很難有機會看到了。」 「多想能看到如你所描繪,荒原上繁華擁簇的那一天啊。」 老伯爵輕輕閉上眼睛,唇角流露微笑。 奧古斯都神情複雜,儘管他很也知道,他沒得選,早就跟阿爾弗雷德綁在了一起,他也無路可退,但在如今阿爾弗雷德命懸一線的大背景下,他依然坦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還是讓奧古斯都百般滋味,感覺眼前這個老人真不像他印像中的那個總是含糊、精明的老狐狸。 難怪他今天會用這種反常的態度和他說話。 奧古斯都心存感激。 他有前世靈魂,對人心、算計、陰謀、陽謀都不懼怕, 可對這個世界許多深層次的瞭解,他到底缺少一個類似父親角色的領路人,而今天,唐納德老伯爵便是很好的扮演了這個角色,讓他再次真實觸摸到了這個世界。 他沉默很久,緩緩道:「我會儘量讓您看到您想要看到的那一天,至於您的唐納德,我會在以後從您家裡找到一個合適的人,交給他。」 老伯爵有些虛弱的笑了笑,他擺了擺手,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不管這是奧古斯都的承諾,還是只是他的虛偽接受,都不重要了。 他回頭看了眼坐在他身旁的老朋友安東尼,用手杖敲了敲後者坐著的椅子,跟奧古斯都道:「我和安東尼去安撫你城堡裡的客人,書房就留給你了,關於接下來的戰爭,每個方面每個細節,我想你都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思考。」 他說完便和惱怒奪走了他的手杖,但攙扶起了他的安東尼走向書房門口,沒再給奧古斯都說話的機會。 奧古斯都目送唐納德老伯爵離開。 那背影像從前一樣虛弱,步履艱難,身子佝僂。 …… 奧古斯都很快收斂心神,這個時候他也確實沒時間感觸感慨。 老伯爵有句話說的不錯,能把事情想的有多糟,就一定要做好迎接更糟的打算,他很快分析塞巴斯蒂恩這個來自帝都的貴族少爺,老實說,他對塞巴斯蒂恩的瞭解並不多,只是從索菲婭那裡知道奧斯汀-赫爾曼身旁有兩個同伴,一個是塞巴斯蒂恩,性格衝動暴躁,再一個是卡斯蒂亞的繼承人列佛,沉穩睿智,堪稱完美互補,而現在,他要面對的敵人,除了道格拉斯,這兩位少爺也一起來了,那麼考慮到他們的性格,再結合塞巴斯蒂恩的父親又是間接死在奧古斯都手中,奧古斯都覺得他們一定不會給他太多準備的時間。 很可能只要完成匯合,他們幾乎不會進行太多休整,就會向著阿爾弗雷德發起進攻。 他看著眼前荒原沙盤,皺眉想了想,又拿出阿爾弗雷德領地的地形圖,將視線牢牢鎖定在與弗朗西斯領地接壤的格林鎮上。 該如何應對他們強大的騎士團? 上千人規模,起碼5級以上的鬥氣實力,不要說阿爾弗雷德,就算荒原上所有騎士都擺在一起,恐怕也不具備跟這樣一支騎士團正面廝殺的實力,就算奧古斯都隱約記得,前世好像看到過對付騎士團,可以用步兵排成長矛方陣應對,但問題是,這個世界上的騎士跟他前世知道的騎士完全又是兩個概念,單體實力直接碾壓他所有的騎士,步兵,他又能做出什麼佈置? 他想了很長時間,終於發現他不可能從戰場上獲得勝利,甚至連拖住他們的腳步都未必能夠做到。 他只能放棄對正面戰場的研究。 喊來他的騎士團長凱蒂恩尼,奧古斯都猶豫再三,還是指著格林鎮的地形圖,交代凱蒂恩尼按照他的意思去佈置。 凱蒂恩尼始終深深皺眉,根本掩飾不了他本能的抗拒與拒絕。 …… 在弗朗西斯城堡前,一大早,沐浴著初春的陽光,上千人規模的騎士團集結完畢。 由於這段日子道格拉斯伯爵始終壓抑著他的憤怒與暴虐,塞巴斯蒂恩年少爺又迫不及待的想要為他父親復仇,列佛也不想拖延導致夜長夢多,三個人幾乎是前天晚上碰頭,便一拍即合,迅速達成了立刻向阿爾弗雷德發起進攻的共識,他們不願意,也不會給阿爾弗雷德任何喘息等待的機會。 塞巴斯蒂恩左臂纏著一條黑紗,他面前羅德里安的騎士們也如他一樣,五百人規模的騎士團整齊排列,看起來格外肅殺。 而他身旁,道格拉斯伯爵親自率領的血狼騎士團,雖然數量已經不足五百人,但因為道格拉斯家族畢竟不在帝都,家族血液中又天生充斥著血腥與暴戾,常年征戰下,比起羅德里安的騎士團,血狼騎士團更可怕更嗜血。 再往後,便就是弗朗西斯的騎士團了——根本沒什麼可比性。 但儘管如此,站在最後的弗朗西斯伯爵依舊亢奮且激動,想起道格拉斯伯爵殺死的他那些不聽話的僕人,再想起不久之前他惶惶不可終日,幾乎從不敢閉眼休息的日子,他在他殘餘的騎士團前方仍然挺起了胸膛。 淺嚐了做人的感覺,他最終還是覺得做狗的感覺更好。 他瞇起眼睛,不客氣的說,這樣一支可怕的力量,踏平整個荒原都夠了,何況是一個阿爾弗雷德? 塞巴斯蒂恩率先發聲。 清晨的陽光照耀在他火紅的頭髮上,他向他的騎士舉起長劍:「血仇!」 五百名羅德里安騎士將手中長槍尾部撞擊大地:「血仇!」 道格拉斯伯爵神情猙獰望著他的騎士們:「如何才能讓我們手中的劍鋒利永恆!」 「鮮血!」 「鮮血!」 「鮮血!」 整齊如一人,連續三聲的怒吼幾乎刺破蒼穹。 騎士團隨即開拔,離開弗朗西斯城堡,掀起滾滾煙塵,向著阿爾弗雷德領地發起進攻。 …… 與此同時,阿爾弗雷德領地的格林鎮也同樣完成集結。 唐納德的火狐狸,康斯坦斯子爵,菲爾莫斯,史蒂芬,再加上曾經克里斯多夫領地內的富蘭克林子爵,總共提供了五百名騎士,再加上阿爾弗雷德家族的三百人騎士團,數量上看,與他們敵人的差距並不大,但考慮到這支八百人規模的騎士團中,撐死只有兩百人鬥氣實力達到了5級,就足以想像這場戰爭是多麼的讓人絕望了,可以說,除了唐納德老伯爵與奧古斯都,幾乎沒有人會相信他們有任何獲得勝利的機會。 比起敵人那兩支精銳可怕的騎士團,他們這支雜牌軍,簡直是太可憐太可笑了。 即便唐納德與奧古斯都想盡了辦法試圖給予康斯坦斯等人希望,但絕望的陰影始終都在。 這股陰影,尤其是當康斯坦斯子爵等人遠遠看到那道濃烈煙塵時,來的更洶湧,更讓人窒息。 臉色發白的菲爾莫斯甚至已經在大地的震動中遏制不住了他雙腿的顫抖,他小心翼翼看了眼站在他們身前的奧古斯都,低頭小聲跟史蒂芬,哆嗦道:「我覺得……我們還是走吧?昨天晚上奧古斯都也說了,我們隨時可以離開。」 史蒂芬苦笑,同樣的絕望同樣的淒慘:「走?走去哪裡?荒原就這麼大,哪裡還可以容納得下我們?」 康斯坦斯倒勉強還能保持他的從容,他艱難捋了下他優雅的兩撇大鬍子,壓低聲音道:「祈禱吧……」 戰爭,籠罩荒原。 …… |
第225章 託付 沙盤前,唐納德老伯爵仔細審視奧古斯都親手做的荒原模型,滿眼讚嘆,從這個模型輕易便能看出奧古斯都對細節的掌控,幾乎荒原上所有家族及各自領地城鎮都被標註在沙盤上,不僅僅是像索倫,康斯坦斯這種實力處於荒原一二線的家族,就連在索倫城堡裡死在奧古斯都劍下的沃夫男爵也同樣被標註的十分清楚,每一座山,每一條河,一眼望下,簡直就是無限縮小版本的荒原實體,很難想像奧古斯都是如何製作出這種精度的沙盤,最讓老伯爵驚嘆的還是他的耐心、細緻,這對一個年輕男人來說,不容易。 他大致瀏覽一遍,認真看完他的領地,最終將視線放在阿爾弗雷德的賽亞城上,沙啞道:「隨著羅德里安的到來,我想聽聽你對目前局勢的看法。 」 同樣離開椅子走到了老伯爵身旁的奧古斯都凝眉思索,他整理了思路,又斟酌了語言,謹慎道:「塞巴斯蒂恩和道格拉斯的匯合已經無法避免,我之前試圖在路上最大程度消耗塞巴斯蒂恩的計畫也宣告破產,這就導致算上道格拉斯的血狼,目前塞巴斯蒂恩至少擁有一支千人規模的龐大騎士團,更可怕的是,這支騎士團並不是荒原上我們所謂的騎士團,他的每一名騎士都擁有至少5級往上的鬥氣實力,不出意外的話,我沒得選擇,只能正面硬抗這支騎士團,但實力的懸殊,讓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獲得勝利的可能,哪怕算上您的力量,康斯坦斯他們也會不計代價的協助阿爾弗雷德,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所以我現在只能寄希望於護教騎士團的威懾力,可能會考慮到護教騎士團終究駐紮在賽亞城,塞巴斯蒂恩一時間應該不至於迅速進攻——不過,也只是希望,他畢竟來自帝都,比起荒原上的人對護教騎士團的忌憚,出身帝都大貴族的他,再加上赫爾曼的幫助,他在知道這支護教騎士團根本不會聽從我的命令後,未必還會考慮護教騎士團的影響力,這其中又牽涉到神權與皇權的鬥爭。」 老伯爵不時點頭,起碼在絕境前,這個孩子頭腦還是很清醒的。 但他仍然毫不客氣道:「既然你想到了護教騎士團很可能根本對他構不成威懾,那就放棄指望護教騎士團的影響力吧,如果他肆無忌憚年悍然進攻的話,你準備如何應對?」 奧古斯都皺眉抬頭,有些奇怪老伯爵的乾脆,因為護教騎士團終究駐紮在那裡。 老伯爵當然明白奧古斯都的意思,他一針見血道:「當災難來臨,不會獨自而來,往往是成群結隊的。我這輩子無數的經歷告訴我,能把事情想的有多糟糕,就千萬不要指望它不會那麼糟糕,相信我,它只會比你想像中還要糟糕。奧古斯都,這個世界太大了,人太多了,上帝很難在人群中看到你,你也永遠不要試圖去得到上帝的垂青。」 奧古斯都深以為然。 但他很快苦笑,這是要徹底摧毀他最後的希望嗎? 儘管很殘忍,但現實原本就是殘忍。 他伸出雙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臉頰,似乎是在通過這個小方式讓他振作起來,這個小動作落在老伯爵眼裡,老伯爵會心微笑,再聰明再可怕,到底還是個孩子。 奧古斯都迅速進入狀態,指著沙盤上他領地內的格林鎮,道:「阿爾弗雷德與弗朗西斯領地接壤的部分就在這裡,很遺憾,這裡沒什麼天塹能被利用,地勢平坦,是騎士正面衝鋒的最佳戰場,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正面衝鋒下,我們不可能有一絲機會,所以我必須得儘量避免正面戰場,還好這個世界的騎士簡直耿直到匪夷所思,對付那些只知道衝鋒、然後或者死亡活著凱旋的騎士,我總有一些辦法應該能夠暫時阻擋他們進攻的步伐。」 他精神的太投入,以至於他忽略了有些言辭實際很不恰當,比如所謂的這個世界的騎士。 還好老伯爵同樣全神貫注,並沒有註意到這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他只是順著奧古斯都的思路皺眉道:「然後呢?」 奧古斯都猶豫了下,毫不避諱道:「您可能知道前段時間道格拉斯的第三順位繼承人來找過我,出於許多複雜的原因,她會和我合作,只要我能稍微拖延塞巴斯蒂恩進攻的腳步,我會想辦法和她配合在道格拉斯家族內部做些事情,目前實力絕對不均衡的情況下,要攻破敵人的堡壘也只能從內部著手。當然,這是實在沒辦法了,否則我肯定不願意將希望寄託在道格拉斯繼承人的身上。」 聽起來好像不怎麼靠譜? 但正如奧古斯都所說,他沒得選,只能盡他最大的努力,去做他能夠做到的事情。 老伯爵並未掩飾他的疑慮,詢問道:「你所說的暫時阻擋他們進攻步伐的辦法確定有用嗎?你可能還不知道,帝都前天來的車隊裡還有一名實力至少在8級左右的第四法土元素魔法師,在戰場上,魔法師意味著什麼,相信不用我給你解釋。」 奧古斯都一陣頭大。 竟然還有一個強大的魔法師? 他不免又是絕望,但想想也正常,在帝都,塞巴斯蒂恩那幫人都見識過老弗農帶給他們的噩夢,既然敢跑來荒原復仇,也多半是有對付老弗農的準備,興許除了大魔法師,他的身邊還有其他強者。 他咬牙道:「可能代價會非常慘烈,但應該有效!」 老伯爵死死盯著奧古斯都的眼睛,像是猜到了奧古斯都所說的辦法到底是什麼辦法,可他到最後還是沒有直接點明,又問:「還有一個問題,你說的那個道格拉斯繼承人,可信?」 奧古斯都沒急著回答,而是用一種自言自語的口吻道:「可信不可信其實都不是關鍵,這只是逼不得已的一個方案,在絕對實力面前,陰謀詭計大多只能徒然。」 「在絕對實力面前,陰謀詭計只能徒然。」老伯爵重複了一遍奧古斯都所說的這句話,雙眼猛然煥發神采,他狠狠按在沙盤上弗朗西斯城堡所在的方位,渾然不顧這個舉動很大程度上破壞了奧古斯都精心製作的荒原沙盤,他撐著手杖,堅決道:「你說的對,能決定勝負的也只有鮮血!」 他突然轉身,步履蹣跚的向書房門口走去。 奧古斯都莫名其妙,看到老伯爵沒開門,而是在門口用手杖去敲了敲書房的門。 門外隨即傳來一道蒼老且極為不滿的聲音:「知道了!知道了!」 然後聲音落地,書房門便也被人推開,有一位雪白長發散亂,蓄著長長銀白鬍鬚的老人出現在了奧古斯都眼前——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奧古斯都見過不少被譽為'上帝私生子'的魔法師,但唯一也只有這個老人讓奧古斯都看到他第一眼,便能夠斷定他一定是魔法師,這體現在他氣質上,更體現在他不經意流露出的倨傲氣勢中。 「介紹一下,這是我的老朋友安東尼,我城堡裡的所有魔法師基本上都算是他的弟子,哦對,這個傢伙是第四法下魔法師,他與火元素的親和度達到了見鬼的31格。」 31格? 豈不意味著他至少是8級魔法師,甚至還有可能是9級? 奧古斯都瞪大眼睛,魔法師這種昂貴的職業在荒原上只有唐納德家族擁有,這眾所周知,但誰能想到,誰又敢去想唐納德的城堡裡居然還藏有這麼一位可怕的強大魔法師? 這絕對是唐納德最後的底牌! 奧古斯都震撼且激動,在戰場上,多一位這樣的強大助力所帶來的好處絕對毋庸置疑。 可還沒等他表示出尊敬,身穿白袍,與他雪白頭髮銀白鬍鬚極為相稱的安東尼率先開口,他不陰不陽的跟唐納德道:「喲,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可既然記得,你難道不會喊我?敲敲門就行了?誰知道你敲門喊的是誰?」 唐納德笑了笑:「你不是進來了嗎?」 「那是我知道你在喊我!」 「所以啊,我為什麼還要喊你的名字?」 「照你這樣說,你介紹的時候不也應該敲敲門嗎?」 「你這就不講道理了啊。」 …… 奧古斯都頓時凌亂,他可真沒見過火狐狸唐納德還有這樣有趣的一面。 終於,爭執很久,到底還是敗給了唐納德的安東尼氣呼呼坐在唐納德原本的位置上,老伯爵也不介意,乾脆靠著奧古斯都的書桌站在奧古斯都面前,他沒再理會他的老朋友,也沒打算給奧古斯都與安東尼說話的機會,逕自又道:「還有埃爾維斯,火狐狸的騎士團長,當初你說唐納德家族沒必要再養一群騎士,讓我交給你,我沒答應,因為騎士團的存在,不管數量多少,實力如何,終究是一個家族獨立的象徵,我那時也不可能答應,可現在,我就一起交給你了。」 奧古斯都根本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這是什麼意思?把一個像徵家族獨立的騎士團交給他了?意思是說還有這位強大的魔法師也同樣交給他了? 難道他不知道這根本意味著是把唐納德家族都交給了奧古斯都? 他完全不敢相信。 然而,老伯爵艱難笑了笑,又道:「以後,唐納德家族就靠你了,小奧古斯都,你一定不能讓我失望啊。」 …… |
第224章 成長的阿忒拉斯 「我真正瞭解是從前年最後的一次索倫會議開始,那個時候你的處境不同樣嚴峻?前有北境巫妖的威脅,後又有我們這幫人冷眼旁觀等著你死,要是沒死,多少人也等著推你一把,可結果呢?你給了我們所有人一個響亮的耳光,你不僅帶著你的阿爾弗雷德好好活了下來,甚至比你父親還在的時候活的更好了。後來又經歷克里斯多夫陰影,直到你去了趟帝都——當然,我不清楚你在帝都遇到過什麼事情,但想必也不會輕鬆吧?孩子,這麼多苦難你都能夠一步步走過來,一天比一天更好,難道眼前這個危機就真能摧毀你嗎?我不信,這也不像我認識的小奧古斯都,我認識的奧古斯都啊,無論什麼時候都是自信的,從容的,沒有任何苦難能夠壓倒他,何況,現在的荒原,是你的荒原,在你的領地上,你真的甘心等待滅亡嗎?」 老伯爵緩緩說道,聲音蒼老卻格外穩定。 奧古斯都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唐納德老伯爵。 印像中這個老人除了偶爾的精明固執,大多時候他都是沉默的、昏昏欲睡的,他很少跟奧古斯都推心置腹,哪怕他的唐納德和阿爾弗雷德早就綁在了一起— —這可能是因為老人太清楚貴族之間廉價的友誼,也早就把所謂的'真誠'統統餵了狗,然而今天,就在奧古斯都面臨最大危機時,他徹底撕下了他所有的面具,用最真摯的語言與情感讓奧古斯都重新振作。 情感,多麼可笑的詞彙。 但這一刻,老人所表現出來的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奧古斯都的長輩。 奧古斯都很感動。 必須得承認,在走進書房前,哪怕是與客廳的康斯坦斯等人說那些話時,他內心根本是慌亂而灰暗的,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遭受的重創事小,關鍵是失去了斯圖亞特和索倫的牽制,他的阿爾弗雷德直接便被推到了懸崖邊上,連一根給他抓住的稻草都沒有,他怎麼可能八風不破? 他努力壓抑他所有的焦躁與不安,緊握的手掌鬆開又握緊,重複了無數遍,他終於平靜了下來。 奧古斯都在書桌前坐正了身體,他點頭道:「我知道了。」 老伯爵微微頷首,對待阿爾弗雷德的這個孩子,他從沒有掩飾過他的讚賞與信任,既然奧古斯都說他知道了,那他相信這個孩子肯定會走出頭頂的陰霾,他重新靠回了椅背,可能說話太多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他又是像從前一樣虛弱而低沉了起來,他瞇著眼睛,喃喃道:「我想首先搞清楚,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的莽撞,究竟是誰的責任?有什麼目地?」 奧古斯都表示贊同。 既然平靜了下來,他的頭腦便也開始瘋狂運轉,他當然明白老伯爵的意思,那兩個蠢貨為他們愚蠢的行為付出昂貴的代價是活該,但這其中難道真的只是斯圖亞特的教唆?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奧古斯都越想越覺得不大可能,他瞭解阿忒拉斯,阿忒拉斯也完全不可能犯下這樣愚蠢的錯誤,這幾天他之所以沒擔心過索倫那邊,完全是因為他相信不管斯圖亞特會做出如何愚蠢的決定,阿忒拉斯肯定會阻止他的愚蠢,那麼只剩下斯圖亞特一個人,自然掀不起什麼風浪。 既然如此,偏偏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又意味著什麼? 答案再明顯不過。 奧古斯都很肯定的說道:「是阿忒拉斯,他一定是表面阻止,但暗地裡推波助瀾!」 老伯爵似乎並不意外,隨口道:「動機。」 奧古斯都沉默,過了很久,他才緊緊握著椅子的扶手,瞇著眼睛一字一字道:「野心!」 老伯爵補充道:「是建立在仇恨上的野心。」 …… 很早的時候,在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第一次造訪阿爾弗雷德城堡時,當時奧古斯都為了挑唆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的關係,也為了在斯圖亞特心底埋下一根刺,他曾經隱晦提醒過斯圖亞特,畢竟弗朗西斯背叛索倫的動盪中,斯圖亞特所扮演的角色並不像後來那麼光彩,他首先是和弗朗西斯有一定共識的,冷眼旁觀了弗朗西斯割下索倫侯爵的頭顱,雖然後來他很敏銳的把握到弗朗西斯必將失敗,阿忒拉斯也絕對擁有重回索倫城堡的潛力,做出了最終最正確的選擇,但誰知道阿忒拉斯心底是否會記得他曾經的冷眼旁觀? 那幾乎一定是必然的。 可以說,他對斯圖亞特的仇恨未必會比直接毀滅了索倫一切的弗朗西斯要來的少。 只是他和斯圖亞特蜜月期的表現,徹底迷惑了斯圖亞特,尤其是在他娶了斯圖亞特的女兒以後。 想著那個曾經陽光而英俊的阿忒拉斯少爺,再想著藏在黑暗中,臉上傷疤格外刺眼的陰暗阿忒拉斯,奧古斯都終於意識到,阿忒拉斯遠比他想像中還要可怕,他皺眉道:「如果真是這樣,為了讓斯圖亞特實力大減,他也賠了上百名騎士,這筆生意賺的好像不多吧,說到底,目前的索倫應該也承擔不起這樣的損失。」 「眼光要放的再長遠一點。」 老伯爵溫和為奧古斯都解釋他的理解:「我們都知道目前的索倫很虛弱,可既然已經虛弱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有什麼可怕的?賠上他上百名騎士,讓斯圖亞特的騎士團幾乎全軍覆滅,這筆生意不划算嗎?再說,奧古斯都,你不妨試著從阿忒拉斯的立場再來看看目前的局勢——如果你最終獲得了和道格拉斯之間戰爭的勝利,那是不是意味著阿爾弗雷德在荒原的地位將更加牢固?這對一心想要將索倫帶回巔峰的阿忒拉斯來說,是好事?現在好了,他完了,斯圖亞特也完了,只剩下你和我面對道格拉斯了,就算最後還是你獲得了勝利,可這個勝利勢必會來的很不輕鬆,到那個時候,是不是你和我也在這場戰爭中失去大部分實力?這樣一來,局勢就明朗了,我們兩個也進入虛弱階段了,大家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 好像真是這樣? 可問題是,如果他和唐納德失敗了呢?難道阿忒拉斯就真能放下他的仇恨,眼睜睜看著在道格拉斯的庇佑下,弗朗西斯重新強大?這一點事實上也是奧古斯都最初能爭取到阿忒拉斯的關鍵所在,他很確信,阿忒拉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他的仇恨。 像是看出了他的困惑。 唐納德老伯爵嘆息,不怪奧古斯都看不透這點,當局者迷,他不明白也很正常,他耐心道:「奧古斯都,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阿忒拉斯確實不會放棄他的仇恨,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弗朗西斯重新站起來,他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對斯圖亞特突然改變以往的親切態度,暗藏禍心,是因為他相信你,他相信你絕對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不管道格拉斯,還是弗朗西斯,甚至羅德里安,都會在你腳下。」 奧古斯都頓時愕然。 荒唐? 滑稽? 都有,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老伯爵居然會給他這樣一個解釋。 把復仇的希望寄託在敵人身上?相信他的敵人一定能夠為他殺死他的另一個敵人? 這他嗎什麼邏輯! 他下意識道:「可他憑什麼相信我?要知道,連我自己都沒有把握。」 老伯爵瞥了奧古斯都一眼:「不要忘了,索倫是撒克遜人,撒克遜人從不缺乏孤注一擲的勇氣。」 「能隱忍,有手段,還有這樣近乎自尋滅亡的魄力,這個索倫的孩子同樣不簡單啊。」老伯爵忽然認真盯緊了奧古斯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奧古斯都,相信我,如果這次你在和帝都那幫人的戰爭中獲得了最後的勝利,那麼接下來無論如何你都必須得殺死阿忒拉斯,徹底斷送他的索倫家族!越快越好!」 奧古斯都疑惑,似乎是費解老伯爵對阿忒拉斯的警惕。 但唐納德卻不再解釋,而是告誡奧古斯都道:「我知道你的自信,也不會太擔心阿忒拉斯的成長,但一個成熟的政客,能在麻煩來臨前將麻煩扼殺,就絕不會等待麻煩逐漸成長變成危機。再說,自信何嘗不是自負的另一種形式?你比我更清楚,自負是一座多麼可怕的墳墓。」 奧古斯都緊緊抿唇。 他向老伯爵鄭重點頭,這是他的承諾。 拉伯爵似乎輕鬆了許多,嘆道:「老了,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擔心,趁還活著,能多告訴你一點是一點,大抵是不會有壞處的。」 奧古斯都還是不太明白,感覺今天的老伯爵實在太不一樣了,他好像是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和奧古斯都對話,無論是他的口吻還是態度,坐在他面前的似乎更應該是他的繼承人才對,這讓奧古斯都產生一個有些荒誕的念頭,總不會是老伯爵今天把他當成了他的繼承人吧? 他沒頭沒腦的看著老伯爵,老伯爵卻撐著手杖艱難離開了椅子,說道:「接下來,我們來看看即將到來的羅德里安吧。」 他顫顫巍巍走向奧古斯都書房裡的那座荒原沙盤。 那一瞬間,看著他蒼涼而虛弱的背影,奧古斯都突然深切意識到,老伯爵真的很老了。 …… |
第223章 絕望 「哦對了,關於墨菲的事情,我還沒有謝謝你。」 回去的路上,踩著針葉林厚厚的積雪,奧古斯都隨意說道,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話,彌賽亞很少開口,可能還是對奧古斯都有相當程度的心理障礙,哪怕她在荒原已經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了,說起來,奧古斯都始終搞不清楚彌賽亞留在荒原的真實原因,不知道是她自願?還是彌撒的吩咐?總之不管怎樣,隨著時間推移,彌賽亞在荒原確實是證明了她的存在意義,就像阿爾弗雷德領地這段時期內的安穩,很大一部分功勞都得歸屬這位異端裁決所的女騎士,就是她帶著護教騎士團南征北戰,制裁那些在荒原上作惡的冒險者,才讓阿爾弗雷德以及周邊的許多城鎮能夠度過一個平靜寒冬,聽說現在很多平民都親切的稱呼彌賽亞是主派遣在荒原上拯救他們的聖女? 彌賽亞不出意外的還是沒說話。 奧古斯都也就不再自找無趣,關於墨菲是隱修會成員的晦澀身份,他肯定查不出來,當時知道伊莉雅的私人管家曾經是伊莉雅母親的未婚夫以後,他直覺告訴他這個人必然不簡單,他消失的那些年裡也一定有更深層次的原因,這才拿著道格拉斯家族血腥的賬冊找到彌賽亞讓她幫忙,她沒拒絕,而是通過彌撒在帝國的強大影響力很快挖出了墨菲那些年的經歷。 後來也是彌撒建議奧古斯都不用顧慮墨菲,他決定不了太多事情。 奧古斯都從路過的一顆常青樹上摘下一片樹葉放在嘴裡咀嚼,他喜歡這種苦澀的味道,能讓他忘掉針葉林的寒冷。 身旁的彌賽亞突然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沒有漠然,她緩緩道:「這是我和你第二十六次試圖前往北境了,再加上之前你獨自探索,也就是說這段時期你至少是有三分之一的時間都花在了這裡,奧古斯都,你很清楚你根本不可能真的前往北境腹地,也不可能從那些冒險者口中得到葉卡捷琳娜女皇的任何消息,你這樣執著究竟有什麼意義?」 「誰說我不可能真的深入北境?」 奧古斯都有些意外彌賽亞的主動開口,這可不太常見,他笑了笑,可能是嘴巴裡的苦澀滋味讓他笑起來都顯得苦澀,他低頭道:「有沒有意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只是坐在城堡裡等著捷琳娜的消息從天上掉下來,那樣我會發瘋的,我必須做點什麼,哪怕是這些沒意義的行為……你就當我只是求一份心安吧。」 真的這樣就能心安嗎? 彌賽亞看著走在她身前的奧古斯都,再次沉默。 …… 針葉林外, 奧古斯都和彌賽亞剛走出針葉林便一眼看到了等在那裡的老人,頓時讓奧古斯都綻放罕見的由衷微笑,他迎著老人一絲不苟的彎腰行禮,輕輕擁抱老人。 老弗農。 很久不見了,自從回到荒原沒多久,老弗農便跟奧古斯都說他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奧古斯都沒問是什麼事情,儘管他很清楚只要他問,老弗農就會說,但為什麼要問呢?如果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捷琳娜是對他唯一心存善意的人,那老弗農某種程度上就是支撐奧古斯都在這世界攀爬的最大精神支柱,他相信老弗農,從不會有任何懷疑。 他輕鬆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老弗農滿是皺紋的老臉同樣微笑,再沒有什麼事情能比他親眼看著他的少爺一點點成長要更值得他滿足了,他回道: 「昨天。」 「剛回來?」奧古斯都有些疑惑:「為什麼是你親自過來?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老弗農搖頭,瞥了眼奧古斯都身後的彌賽亞,道: 「唐納德,康斯坦斯,菲爾莫斯等幾位大人在儘早凌晨的時候便趕到了城堡,他們在家裡等著您。」 都來了? 奧古斯都幾乎瞬間便意識到絕對不會是小事,否則這些與他關係還不錯的貴族們絕不會如此迫切的同時到來。 迎著他逐漸嚴峻的神情,老弗農接著道:「是索倫那邊出了事,前天帝都的羅德里安突然抵達荒原,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試圖在大峽谷襲擊他們,但慘遭重創,斯圖亞特最精銳的三百名騎士幾乎死傷殆盡,據說只剩下了不足百人,索倫的騎士相對情況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多少。」 奧古斯都陡然握緊手掌。 塞巴斯蒂恩這麼快就來了? 他離開城堡來這針葉林的時候,費裡城的魯道夫男爵告訴他塞巴斯蒂恩剛到諾伊行省,可他甚至沒進行任何休整便直接趕到了荒原?再就是斯圖亞特和阿忒拉斯,奧古斯都第一時間便想到這一定是斯圖亞特的教唆,劫掠能夠獲得的財富和他與阿爾弗雷德的仇恨,都注定了他擁有充分的動機!他最開始也不是沒擔心過斯圖亞特會私自採取行動,但又覺得有阿忒拉斯的提醒,他們應該不會如此瘋狂,畢竟,他提醒過他們,帝國真正大權貴所具備的實力與底蘊絕非荒原上所謂的貴族能相提並論! 可為何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就連阿忒拉斯也參與了斯圖亞特的瘋狂? 一時間,奧古斯都沒有任何頭緒。 他臉色鐵青,很難看出他真正的情緒變化,但站在他身後的彌賽亞依舊輕易捕捉到了他的慌亂,她注意到,奧古斯都緊握的拳便連指節都隱隱泛白。 看來真的很嚴重? 彌賽亞靜靜看著身前的奧古斯都。 奧古斯都終於放棄了無意義的猜測,他狠狠從嘴裡吐出兩個字:「白痴!」 …… 阿爾弗雷德城堡裡,奧古斯都走進客廳,便看到康斯坦斯,菲爾莫斯等大人依舊坐在沙發上等著他,無一例外,所有人的情緒都十分低沉,臉色也格外難看,瀰漫著恐懼與慌亂的色彩,讓人窒息,即便是迎著走向了他們的奧古斯都,他們努力擠出的微笑也十分勉強。 一路上已經迅速調整好情緒的奧古斯都笑了笑。 所有人都可以恐慌,都可以不知所措,但他不行,他不僅要表現的自然一點,更要像從前一樣自信而無所畏懼。 他隨意坐在康斯坦斯子爵的身旁,環視這幾位大人,笑道:「是什麼情況?阿爾弗雷德的茶竟然難喝到了這種地步?」 一個失敗的試圖緩和氣氛的小玩笑,很遺憾的沒能引起共鳴,儘管康斯坦斯等人都在配合,但他們頭上的陰霾並未減少。 奧古斯都想了想,突然身體前傾,坦然道:「好吧,看來索倫那邊的事情確實是讓諸位產生了擔憂,但為什麼要擔心呢?索倫和斯圖亞特應該不算是我們的朋友吧?某種意義上,他們甚至也是我們潛在的敵人,而現在,我們的敵人遭受重創,我們為什麼反而要擔心呢?」 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 城堡客廳裡的氣氛終於稍稍緩和,諸位大人們神情也明顯輕鬆了不少。 奧古斯都笑著擺擺手:「不用產生不必要的顧慮,當初我之所以選擇和斯圖亞特、索倫合作,不過是利用他們的力量,現在既然他們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那就放棄他們便是了,沒有他們,我依然有把握戰勝我們面前的敵人,不管是道格拉斯還是羅德里安,放心吧,天塌不下來,荒原也始終是我們的荒原。」 興許奧古斯都的幾句話確實談不上什麼煽動力,但樸質簡潔的語言在此時也更有力。 看著菲爾莫斯與身旁的史蒂芬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麼,神情也自然了許多,奧古斯都環視客廳,問道:「老伯爵呢?怎麼沒看到唐納德?」 坐在他身旁的康斯坦斯子爵舒展了眉,輕聲道:「應該是在您的書房。」 奧古斯都點了點頭,示意客廳裡的諸位大人稍等,他便起身,逕自走向書房,也留下時間與空間讓這幾位大人討論,緩衝。 書房裡。 唐納德老伯爵再沒有了往常蒼老而昏昏欲睡的神態,他就坐在奧古斯都的書桌對面,安靜坐著,沒有人知道這位老人到底是在想什麼,他看著奧古斯都推門走了進來,又看著奧古斯都坐在了他的對面,他始終沒有說話——同樣的,奧古斯都也一直沒有開口,就這樣平靜坐在唐納德的對面,想著眼下的局勢,他逐漸蹙眉。 「很棘手?」 老伯爵緩緩開口,屁股決定腦袋,地位的高低也決定眼光的長短,比起康斯坦斯等人,唐納德老伯爵無疑更清楚奧古斯都眼下面臨的困境。 奧古斯都隨即點頭,對於客廳裡的那些人,他需要安撫,但對於唐納德老伯爵,真沒必要,因為他能想到的,他能看到的,老伯爵肯定也都能看到。 他艱難說道:「我本來的計畫是放羅德里安進來,不管他接下來前往弗朗西斯城堡選擇的是哪條路,我們都可以在路上對他進行襲擊,這裡畢竟是我們的地盤,我也有把握在他和道格拉斯匯合之前至少消滅他一半的力量,哪怕他的騎士團再強大再驍勇,都沒問題——可現在,不可能了,這不是說斯圖亞特與阿忒拉斯的那點力量有多重要,關鍵是這兩個蠢貨的失敗,一定會讓羅德里安選擇從他的領地走向弗朗西斯城堡,沒有他們的配合,我很難再進行我的計畫。」 「是啊,不管是道格拉斯還是羅德里安,對於荒原上的我們來說,終究都太過於強大,你要埋葬他們,也必須得利用荒原上一切能夠利用的力量,但現在,斯圖亞特和索倫就這麼廢了……」老伯爵沉重嘆息,過了很久,又問:「真的沒有機會了?」 雖然很難說出那個再明顯不過的答案,雖然很不甘心。 但奧古斯都終於還是慘然笑道:「很難,很難,近乎渺茫。」 老伯爵深深吐了口氣,坐正了身子,握緊了手杖,他認真盯著奧古斯都的眼睛:「我知道很難,但是你更應該知道,誰都有放棄的權利,誰都有絕望的資格,唯獨你——不行。」 …… |
第222章 死亡盛宴 形狀如沙漏的阿爾卑斯大峽谷是連接帝國與荒原的唯一通道,兩端地形寬闊,中間狹窄像咽喉,不要說容納千人規模的騎士團衝鋒交戰,真有千人騎士團擠在了這裡,恐怕連轉身都不可能,所以當時奧古斯都伏擊道格拉斯便也是充分利用這個特點——而眼下,斯圖亞特與阿忒拉斯便是要複製奧古斯都曾經做過的事情。 從山坡俯瞰腳下。 來自帝都的羅德里安車隊甚至比當初的道格拉斯車隊還要龐大,這落在斯圖亞特伯爵眼中當然更能激起他的慾望,車隊龐大除了讓這條通道更加擁擠,也更適合他們動手外,還意味著一旦他們最終獲得成功,收穫的利益也絕對遠超上一次,在慾望的刺激下,儘管斯圖亞特心中確實擔心有了道格拉斯的前車之鑑,羅德里安會有所防備,但到了這地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退縮,他緊緊握拳,轉身看向身旁神情平靜的阿忒拉斯,他用眼神示意他們必須得迅速決斷。 阿忒拉斯沒有第一時間給出回應。 比起斯圖亞特的擔心,他幾乎可以斷定羅德里安一定有所防備,之所以斯圖亞特有意無意的忽視了巨大風險,一是貪婪,再就是對阿爾弗雷德的仇恨讓他不甘心在這場掠奪計畫中,只能淪為奧古斯都的配角,這雙重刺激下,斯圖亞特再穩重也都很難遏制他的衝動,況且,哪個貴族骨子裡沒點瘋狂偏執的血液? 他最後凝視通道前後守護車隊的羅德里安騎士。 數量看起來倒沒有奧古斯都預料中的至少五百位,約莫是有三百多位騎士?地形為他們帶來的優勢實在太大了,阿忒拉斯想了半天,也很難想出就算防備,羅德里安又能如何防備。 他終於不再遲疑。 既然改變了主意不再勸阻斯圖亞特,那管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成功固然好,慘敗又怎樣? 他向斯圖亞特輕輕點頭。 斯圖亞特伯爵隨即揮手,一瞬間,藏在山坡上灌木林後的將近六百位騎士整齊出現,他們走到山坡前,前後分成兩隊,領頭的是斯圖亞特三百位騎士,後面的則是索倫的騎士,無論是從裝備的精良程度,還是氣勢上看,索倫的騎士明顯比不上斯圖亞特的騎士,這也充分證明為了這次襲擊,斯圖亞特可是下了血本。 他揚起大劍,向著山腳揮下:「衝鋒!」 騎士頓時嘶吼。 攜帶由高向低的巨大衝擊力, 氣勢十分凌厲。 山腳下的車隊陡然慌亂。 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支藏在山坡上的騎士團? 斯圖亞特暗暗鬆了口氣,至少是個良好的開端。 然而,安靜站在他身旁的阿忒拉斯卻反常的皺起了眉,他注意到一個細節,山腳下的車隊看起來倉皇慌亂,但他們慌亂的表像下,好像是前後收縮,都試圖向中間靠攏?這是為什麼?總不會是等著被包圍吧?就算阿忒拉斯一時間根本找不到答案,但潛意識告訴他,那裡一定有著巨大的陷阱! 如他所料。 幾乎就是他和斯圖亞特的騎士發起衝鋒的同時,等前後騎士都收在了一條線上,從長長車隊的馬車上,突兀跳出至少一百多人,同樣的銀亮鎧甲,同樣的手持弓箭,無一不在表明他們的身份——弓箭騎士。 果然是規模在五百人上下的騎士團。 奧古斯都終究還是猜對了塞巴斯蒂恩可能會帶來的力量。 當初奧古斯都安排冒險者用弓箭從上往下射殺道格拉斯的騎士,地利上佔盡便宜,但此時斯圖亞特騎士團所面對的卻是真真正正的弓箭騎士,他們地利上興許不佔上風,但不管是個人實力,還是對手中弓箭的熟悉程度,精準程度,也絕對不是那些冒險者所能比擬,就算是從下往上,一百來號弓箭騎士所能造成的殺傷力,只比當初奧古斯都安排的冒險者更強,而絕不會弱於那些半吊子弓箭手。 一輪齊射。 衝鋒在最前的一排斯圖亞特騎士瞬間倒地。 更可怕的是,由於居高臨下的衝鋒,後面的騎士也完全不可能停下衝鋒的腳步,即便是撞在地上的同伴身體上,戰馬上,他們也來不及反應,於是,連鎖反應,很快山坡上便倒下了一大批斯圖亞特的騎士,有的是被羅德里安的弓箭騎士直接射殺,但更多的卻是死在他們同伴的阻擋下。 慘嚎聲,驚恐尖叫聲,不絕於耳。 斯圖亞特伯爵望著腳下,愣在了那裡。 阿忒拉斯深深嘆息,他有些同情的看了眼身旁的斯圖亞特,沉聲道:「現在撤離至少還能降低損失!」 斯圖亞特木然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耳旁傳來的慘叫聲讓他迅速清醒,他死死咬牙,再不甘心也只能放棄。 然而。 根本沒給他下令撤退的機會。 山坡上陡然再生變故。 原本坡度不陡,勉強也能適應騎士衝鋒的山坡斜面,極為詭異的發生巨大變化,平坦山坡突然凹凸不平,一部分騎士在衝鋒的路上,驟然感覺戰馬就像踩在了沼澤裡,在猛烈慣性的作用下,再也控制不了戰馬;還有一些騎士在高速衝鋒的過程中,面前毫無徵兆的豎起一塊由泥土累積的障礙,戰馬躲避不及,轟然撞上,頓時便人仰馬翻。 魔法師。 第四法下土元素的掌控者,也至少是與土元素的契合度達到二十格往上才能釋放的浩瀚魔法。 戰場上,魔法師永遠都是'上帝的寵兒',何況車隊中藏著的魔法師至少具備8級上下恐怖實力! 絕望終於將斯圖亞特伯爵徹底包圍。 他眼神灰暗望向腳下,有兩個年輕男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那裡,儘管距離很遠,可他依然清晰看到那個有著一頭火紅頭髮的年輕男人在冷笑。 與此同時。 羅德里安的防備顯然也不僅僅是防備,眼看山坡上往下衝鋒的騎士損失過半,也再沒有了衝鋒的銳氣,他沒給那些襲擊者撤離的機會,直接下令他身後的騎士下馬追擊! 那些騎士沒有長槍,只有長劍。 劍之騎士在這種局勢完全一面倒的戰場上無疑更可怕。 他根本是要屠盡所有試圖襲擊他的人! 僥倖衝到山坡下還活著的斯圖亞特騎士幾乎剛到山腳便倒在了這些騎士的手中,連掙扎都來不及掙扎,緊接著,倒提大劍,羅德里安的劍之騎士向著山坡上發起追擊,無論是氣勢還是個人實力,追擊速度也都讓斯圖亞特與阿忒拉斯深深感受到帝國真正大權貴所擁有的可怕實力。 這哪裡是一場襲擊,根本是送死! 山腳下。 望著山坡上漫地的鮮血,無數的戰馬與騎士屍體,性格跳脫的塞巴斯蒂恩冷笑道:「道格拉斯就是被這樣一群騎士襲擊了?這他嗎也稱得上是騎士?哪怕帝國的強盜都比他們更像騎士!」頓了頓,將視線上挪,塞巴斯蒂恩仔細看了看地上那些騎士胸前的徽章,跟身旁的列佛道:「那個該死的奧古斯都沒來,這群騎士也不是他的騎士,我沒看到一枚紫鳶尾徽章。」 列佛稍顯遺憾:「可惜了這場我們精心為他準備的死亡盛宴。」 …… 就在阿爾卑斯大峽谷上演單方面屠殺戲碼的同時,奧古斯都頭一次真正意義的穿過了西伯利亞針葉林。 寒冬即將過去,越來越多的冒險者重新活躍在針葉林裡,奧古斯都付出一筆金子僱傭了一個熟悉針葉林的冒險者帶路後,僅花費了兩天時間,便穿過了針葉林,踏足北境巫妖的領域,放眼望去,眼前一片蒼茫,只能依稀看到距離針葉林最近的一個獸人部落零散的石屋草棚。就在巫妖外圍,奧古斯都沒再繼續深入,一方面是時間不允許,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實力也不足以支撐他深入巫妖領域的腹地,千百年來,無數從巫妖腹地回來的人所帶回來的信息,都只有關於北境的凶險。 他半蹲在地上,眺望著遠處的某個地方,隨手拔起一株藤青草。 想著那裡的捷琳娜可能正在遭受危險,也可能陷入重圍,他多少次泛起一頭紮進北境深處的衝動。 可是,他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他將手中小草狠狠捏斷,終於站了起來,說道:「回去吧。」 身後再次跟他前來的異端裁決所彌賽亞皺眉道:「好不容易到了這裡,不再繼續往前走走看?」 「沒必要,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獸人確實是向泰坦、薩滿發起了戰爭,我們就算深入下去又能做什麼?將小捷琳娜從獸人的圍困中帶出來?憑你和我?」奧古斯都看了眼彌賽亞,自嘲笑了笑,道:「我知道你骨子裡對黑暗先天的排斥讓你很想深入北境,但現在不行,我也沒有時間再往前走,帝都的那位塞巴斯蒂恩少爺隨時都可能到來,我得為迎接他做些準備。」 哪怕是跟奧古斯都前來針葉林不下二十次,但彌賽亞還是很難從容面對這個頭號異端。 她毫不掩飾他的嘲諷:「你的生活還真是充實精彩。」 奧古斯都聳了聳肩,逕自折返回去,沒再說話。 人生原本就是一場對種種困難無盡無休的鬥爭,一場以寡敵眾的戰鬥。 …… |
第221章 貪婪 奧古斯都終究不可能掌握全局。 非但帝都的塞巴斯蒂恩比他預料中來的更快更突然,就連他原本佈置的計畫也被徹底破壞。 索倫城堡。 斯圖亞特的女兒,如今阿忒拉斯的妻子,芬妮正在看著擦拭鎧甲的阿忒拉斯,滿面怒容,她模樣其實稱得上嫵媚,尤其是那張帝國標準的貴婦鵝蛋臉型更是讓她看起來雍容華貴,只是很可惜,她這時的怒容多少讓她顯得刻薄,再配上她尖酸而犀利的言辭,實在與嫵媚形像很不相稱。 「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說你的索倫正面臨困境,窮,所以不能給我一個盛大婚禮,我忍了,我甚至還拿我父親給我的嫁妝幫助你!可現在呢?你明明有幾萬枚金子,我不過是想要一些去買些衣服首飾,很過分嗎?說什麼你要留著金子重建索倫,什麼你要恢復索倫曾經的榮光,都是騙人!你就是個可恥的騙子!阿忒拉斯,你別以為我傻,你就是忘不了阿爾弗雷德家的那個!你是不是很想你的索倫重新強大?讓她看到你是多了不起?然後呢?」 阿忒拉斯沒有反應。 他蹲在地上仔細擦拭著那副斑駁鎧甲,神情格外專注,彷彿那是件擁有魔力的稀世珍寶。 「你為什麼不說話?是被我說中了嗎?可憐的傢伙,就算你再喜歡那個,你也永遠沒有機會得到她!你不要忘了,沒有斯圖亞特,沒有我的父親,你早就死了!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背著我去想別的女人?遲早有一天,我會在面前一刀一刀劃了那個的臉蛋,讓她受盡折磨!」 芬妮的尖酸殘忍越來越過分。 阿忒拉斯終於悄然皺眉。 他喜歡伊麗莎白這件事情在荒原原本就不是什麼秘密,芬妮還沒嫁給他的時候也知道,但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剛嫁給他的時候,那麼溫婉的一個姑娘會在短短一年的時間裡惡毒到這種地步?他已經放棄伊麗莎白,再也不會提起她了,難道只是不經意想想也不能嗎?嫉妒,果然是女人最大的原罪? 他還是沒有說話。 這便徹底擊潰了芬妮最後的理智,眼看阿忒拉斯站起身依然凝視著那副懸掛在架子上鎧甲,她猛然上前兩步,狠狠將鎧甲推倒在地,頭盔,護臂,胸甲,頓時散落一地,芬妮歇斯底里道:「擦,擦!我讓你擦這幅破爛不理我!信不信我把它們全部遠遠的丟出去!」 阿忒拉斯豁然扭頭。 他死死的盯著他的妻子。 眼中流露的所有情緒都是暴戾,在他臉頰上那道傷痕的映襯下,他英俊的臉孔猙獰而凶狠,像極了一頭暴怒的獅子。 這讓芬妮瞬間呆滯。 那一瞬間,她甚至覺得她這個沉默好脾氣的丈夫會毫不猶豫扼斷她的咽喉! 她一個字都不敢再說了,瑟瑟發抖。 還好,深深吸了口氣的阿忒拉斯到底還是控制了他的情緒,他冷冷的看了眼芬妮,轉身小心翼翼的彎腰去撿起鎧甲的部件——這是他父親,那頭老獅子生前常穿的一件鎧甲,還記得小時候,遇到領地僕人不聽話了,那頭老獅子總會穿著這身銀亮的鎧甲,將年幼的他放在身前,帶著他走向戰場,那時,他總覺得坐在他父親的戰馬上,鎧甲太硬,太彆扭,他也討厭這件僵硬的鎧甲,但沒想到,有一天,他對那頭老獅子的回憶竟然只剩下這麼一件鎧甲。 而他身後,漸漸從恐懼中清醒的芬妮嚎啕大哭。 「你兇什麼兇?你就是個沒用的傢伙,你有本事對我發狠,為什麼不敢與我的父親一起動手?你算什麼男人,你的勇氣只有在女人的身上嗎?」 …… 「住口!」 眼見芬妮似乎又要再次失去理智,房門突然被人推開,走來一個中年男人,他臉色陰沉,看著嚎啕大哭的芬妮,眼中滿是失望。 芬妮當然也注意到了中年男人,她原本似乎是有變本加厲的趨勢,但察覺中年男人的臉色無比嚴峻,她猛然感覺委屈,脫口道:「父親,你……」 「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你竟然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你不知道你是在跟你的丈夫說話嗎?撒潑,刻薄,惡毒,咒罵,這難道就是我花費大筆金子從帝國請來的禮儀老師教出來的女兒?你實在太讓我失望了,斯圖亞特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還配稱得上是斯圖亞特的女兒?」 「可是……」 「出去!」 斯圖亞特伯爵直接打斷他女兒的哭訴,並且發覺芬妮還沒有抬腳的意思,他暴怒吼道:「現在!立刻!馬上!」 芬妮一愣,隨即掩面哭泣著離開房間。 一時間,房裡的氣氛十分尷尬,全然安靜下,只有阿忒拉斯小心翼翼組裝著鎧甲發出的清脆聲音。 過了很久,斯圖亞特才難堪道:「是我寵壞了她,阿忒拉斯,我很……」 「沒關係,終究是我委屈了你的女兒,不是嗎?」 阿忒拉斯沒等斯圖亞特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隨後轉身,竟然還向斯圖亞特笑了笑,像是完全不介意芬妮的刻薄。 這倒讓斯圖亞特愣了一下,他早就知道阿忒拉斯各方面無可挑剔的優秀,可以說,當初奧古斯都的父親還活著的時候,索倫的繼承人阿忒拉斯也是荒原上公認的最優秀的下一代,但是,他這時的反應是不是也太平靜了?他真的一點都不憤怒?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突然過來?」 將頭盔懸掛在最上方,重新裝好了鎧甲的阿忒拉斯隨口問道。 斯圖亞特愕然過來了過來,嘿然一嘆,他也沒再去提關於芬妮的家事,而是迅速提起他的來意,說道:「當然還是為了那件事情,據我在諾伊行省安排的人回報,帝都來的羅德里安繼承人基本上已經到阿爾卑斯了!雖然你回信中拒絕了我,但我真的覺得這絕對是我們的機會!只要我們在阿爾卑斯大峽谷埋伏好,完全不用等那個該死的奧古斯都,我們可以自己動手去搶奪羅德里安帶來的物資!那可是一大筆財富!我認為,這個機會一旦錯過了可就真的很難再有了!」 當初奧古斯都和他們合作掠奪道格拉斯的事情顯然是讓斯圖亞特吃到了足夠多的甜頭,對於貧瘠荒原來說,那筆遠大於付出的收益確實讓人動心,所以得知羅德里安伯爵即將到來,斯圖亞特很快蠢蠢欲動,他根本沒打算通知奧古斯都,無論怎麼看,少兩個人分,總歸是好事。 這也是他的女兒不久前罵阿忒拉斯沒用,不敢與她的父親一起動手所指的事情。 阿忒拉斯仍然拒絕,轉身看著斯圖亞特,他皺眉道:「只有你和我,是吞不下的,奧古斯都也說了,羅德里安會帶來的騎士至少也有五百位,那絕對不是我們兩個所能抗衡的力量,我覺得我們還是等羅德里安來了再告訴奧古斯都,然後集合我們所有的力量,再謀劃這件事情。」 「憑什麼?憑什麼非得讓該死的阿爾弗雷德參與進來?羅德里安要到荒原,難道不會經過阿爾卑斯大峽谷?那條峽谷的地形注定了伏擊永遠是佔據最有利的一方,既然如此,我們當然能夠獨立完成這件事情!你要想清楚,目前索倫最需要的就是各種物資與財富!」斯圖亞特激動而澎湃。 見狀,阿忒拉斯突然沉默,似乎陷入沉思。 「上次道格拉斯那邊收益是有十多萬枚金子,這次羅德里安恐怕只多不少!還有裝備騎士團必須得鎖子甲,戰馬,武器,糧食——你要知道,如果我們去做,便只有我們兩個分享這筆財富,這可是四個人分享的兩倍啊!」 就像蠱惑人心的魔鬼,斯圖亞特亢奮而急切。 阿忒拉斯緩緩低頭。 似乎是在掩飾他眼底一閃而逝的晦澀陰暗。 他緩緩道:「你確定要這麼做?」 斯圖亞特斬釘截鐵:「當然!我這次來也帶來了我所有的騎士!」 阿忒拉斯不再說話。 如果說嫉妒是女人最大的原罪,那男人最大的原罪便是貪婪。 …… 「貪婪,是要付出代價的。」 通往阿爾卑斯大峽谷的路上,有一列車隊有序前行,在車隊的正前方,兩個年輕男人沒有選擇馬車,而是騎著純種高加索戰馬,英姿不凡,他們兩個自然便是來自帝都的大貴族繼承人,有著火紅頭髮的是羅德里安的繼承人,也是羅德里安死後的家族掌舵者塞巴斯蒂恩,而走在他身旁的便是同樣和他屬於奧斯汀圈子核心成員的列佛,是斯坦福區卡斯蒂亞的繼承人。 他們策馬揚鞭,望著就在前方的'帝國監獄大門',塞巴斯蒂恩漠然道:「既然他搶劫了道格拉斯的物資,那他沒理由不覬覦我帶來的東西,這樣也好,我特意為他準備的禮物他也就能夠更快的看到了,真希望他能夠聰明一點,不要讓我剛到荒原便擁有割下他腦袋的機會,那樣,可就不好玩了。」 很清楚他同伴沉浸於仇恨中的列佛皺眉提醒:「不要輕視他,奧斯汀也說過,既然他能活著回到荒原,那他就擁有了站在我們面前的資格,要把他當成真正的敵人來、對待,哪怕他不過是個罪民。」 「我知道。」 塞巴斯蒂恩仰頭,深深呼吸著靠近荒原的氣息,他閉著眼睛呢喃道:「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品嚐他鮮血的滋味了,那一定會比最昂貴的葡萄酒還要可口。」 …… |
第220章 很無聊 這是阿爾弗雷德蓬勃發展的最好時期,首先是不用顧慮資金問題,其次內部環境上,由於道格拉斯剛到荒原,塞巴斯蒂恩還沒來,便很難有人能阻擋阿爾弗雷德的腳步,再就是外部因素,目前阿爾弗雷德最需要擔心的北境,又因葉卡捷琳娜女皇的暴露而導致巫妖發起種族戰爭,獸人也沒機會再掠奪荒原,阿爾弗雷德可以說是迎來了黃金時期,奧古斯都也確實很好的抓住了這個機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完成了阿爾弗雷德發展所必須的硬件設施。 當然,表面繁榮下,始終有把利劍懸在奧古斯都頭上。 隱修會。 自從知道阿爾弗雷德被放逐荒原的真正原因,以及和隱修會不可調和的矛盾,奧古斯都一直在提防隱修會暗中可能會有的一系列動作,並且,彌撒也說過他和葉卡捷琳娜女皇的關係勢必會讓隱修會分散一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他就更不可能輕鬆了,沒有人能正面面對這個古老的強大組織,不要說對抗,任何人在隱修會龐大的影響力前都只能渺小如螻蟻。 這也是奧古斯都知道墨菲身份後必須第一時間和他接觸的唯一原因。 他想過很多種方式,暗中試探,虛與委蛇等等都想過,但最終他還是決定了開誠佈公。 因為他很清醒的知道,假如隱修會決定了要對他做些什麼,他根本無力反抗。 墨菲緩緩瞇起眼睛。 他不會太好奇奧古斯都是如何知道他的身份,隱修會固然神秘,但這種神秘大多指的是隱修會中的核心成員,像墨菲這種既沒有顯赫背景,也沒有強大力量的人,很難掩蓋他們在世間留下的痕跡,真正身處高位、有權勢的人如果想查,也總能查到他們,比如奧古斯都背後的那位教廷驕陽,說到底他們終究都是上帝的信徒。 於是沒打算刻意隱瞞的墨菲很坦然的便點頭道:「正式成員?應該算是,但事實上我們並沒有所謂的正式不正式這個說法,我必須得糾正你的觀念,我們不是什麼瘋狂的組織,也沒有那麼嚴密的組織特性,我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理想,我們團結在主的榮光下,守望相助,也是為了將這個世界變的更加美好。」 奧古斯都表示理解。 儘管內心會下意識再次感慨這群瘋子居然能把毀滅世界說的如此高尚偉大。 墨菲釋然笑了笑,既然已經坦白,很多話他也就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對於阿爾弗雷德和隱修會之間的事情,他也知道一點,他笑道:「不過我現在倒是知道了你邀我同行的原因,是擔心隱修會不給你發展阿爾弗雷德的時間,毀滅你實現你龐大構想的計畫?如果是,那你真的不用擔心,雖然我是隱修會的一員,但我目前只有一個身份,伊莉雅小姐的私人管家,我來到這裡,與你無關,我只是想要幫助我的小姐完成她想要做到的事情。」 「也是為了伊莉雅的母親,瓦內莎。」 奧古斯都挑眉,顯然懷疑,嘲弄道:「只是這樣?可要是僅僅為了埋葬道格拉斯,那對你們來說不是很輕鬆的一件事情?」 墨菲略有無奈的解釋道:「你可能還是不太理解我們,即便連我也不清楚那些大人擁有的真正力量,但我們在一起不是為毀滅某個人或者某個家族,而是改變世界,我這樣說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道格拉斯這件事情終究是我個人的事情,我屬於隱修會,但靈魂上我是自由的。」 多少明白了墨菲意思的奧古斯都覺得這群瘋子實在太有意思了。 他將信將疑:「你確定你來荒原與你身後的隱修會沒有關係?」 「十分確定。」 墨菲攤手,猶豫了下,道:「我個人建議你也不用對我們有太多的防備,我還可以告訴你,在我來到荒原之前,我上面的大人們也提起過你,目前大人們並沒有打算對你做什麼,有幾位大人覺得應該說服你,讓你贊同我們的理念加入我們,這樣許多事情處理起來就更簡單了;當然,也有幾位大人認為你永遠不可能加入我們,他們固執的認為割下一個人的頭顱,要遠比改變一個人的思想更簡單——而我贊同前者。」 難怪回到荒原這幾個月始終沒感受到隱修會的威脅。 原來他們對他的態度出現了分歧。 奧古斯都突然想到,既然隱修會對他的態度有分歧,是不是意味著彌撒或者戴安娜女王那些人也有同樣的考慮?他之前可真沒想到,他和小捷琳娜的關係竟然會造成這樣的雙向影響,都有毀滅他的動機,但又有爭取他的必要。 他覺得他很有機會能夠利用這點進行謀劃。 即便危險係數無限大,一步走錯便萬劫不復,但最最重要的是,這是他目前唯一有可能幫得上小捷琳娜的地方。 能讓她在北境輕鬆一點,哪怕僅有那麼一點,奧古斯都仍然願意去做任何事情。 …… 大致逛完整個賽亞新城。 回返阿爾弗雷德城堡的路上,奧古斯都暫時拋開關於墨菲是隱修會成員的問題,詢問墨菲對於接下來埋葬道格拉斯家族有哪些計畫? 墨菲感覺複雜,知道了他是隱修會成員,卻還能坦然跟他談論之後的合作?他難道一點都不介意比起道格拉斯,某種程度上,他才是他最大的敵人?這位年輕的阿爾弗雷德伯爵可實在是有一顆大心臟啊,他輕輕搖頭,從容道,沒計畫,我和我的小姐基本上是將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不管你有什麼計畫,我們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你的計畫。 奧古斯都似笑非笑,想埋葬道格拉斯的是你們,可難道你們一點付出都不想做? 多熟悉的討價還價手腕,前世是個大商人的奧古斯都也的確擅長通過這種方式為他爭取最大利益。 可惜,他這個手腕對阿忒拉斯興許有用,但對閱歷足夠豐富的墨菲可就一點用也沒有,墨菲只是聳肩笑了笑,輕描淡寫道,我的小姐確實是在做這樣的事情,但我們可以等,您好像沒有時間等吧?所以我的小姐願意和您合作,已經是我們最大的付出了。 事實好像確實如此。 奧古斯都很快放棄他的小手段,又問,如果我決定了對道格拉斯發起戰爭,我要知道你和你的小姐有哪些準備,或者說能為我提供哪些幫助? 墨菲不假思索道,情報,然後頓了頓,又道,說起情報,我現在還可以告訴你,羅德里安家的塞巴斯蒂恩應該快來了,前天道格拉斯伯爵在弗朗西斯的城堡親自接待了來自帝都的客人。 奧古斯都陡然瞇起眼睛,敏感道,具體時間? 墨菲搖頭,饒有興趣的看了眼奧古斯都,你覺得經過峽谷襲擊之後,道格拉斯還會輕易讓我們知道這些事情? 也對,道格拉斯伯爵終究不會傲慢到愚蠢的地步。 奧古斯都沉思沒再說話。 塞巴斯蒂恩即將到來的消息,讓他不得不迅速做出反應,這其實也意味著,他短暫的空閒日子差不多也到頭了,一場不死不休的戰爭也即將來臨。 一直走到阿爾弗雷德城堡前的草地上。 看向他的書房方向,奧古斯都又問墨菲不久前他剛剛問過伊莉雅的那個問題,他們這樣肆無忌憚的來阿爾弗雷德城堡,難道真不顧忌道格拉斯可能產生的怒火? 這個問題讓墨菲輕輕皺眉,他認為有兩個可能,一是道格拉斯的自負讓他根本不會擔心他的繼承人能真正威脅到他,哪怕伊莉雅和他的敵人勾結。否則他為何會允許墨菲成為伊莉雅的私人管家?難道他真不知道墨菲曾經是瓦內莎的未婚夫?這不可能,奧古斯都能查到,道格拉斯怎麼可能絲毫不知?再就是瓦內莎,墨菲覺得道格拉斯內心深處應該是愧疚的,所以他願意放縱瓦內莎的女兒,包括讓墨菲成為她的私人管家。 愧疚? 奧古斯都笑了笑,血腥暴虐的道格拉斯會懂得愧疚?這個笑話不好笑。 他最後又問墨菲有多痛恨奪走了他未婚妻的道格拉斯? 墨菲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面無表情的告訴奧古斯都,他其實並不那麼的痛恨道格拉斯,因為這世上像道格拉斯那樣值得痛恨的貴族太多了,他恨不過來,也沒力氣恨,再說,還有伊莉雅不是嗎? 奧古斯都越發覺得隱修會的人果然思維邏輯不是他這種凡人所能理解。 …… 回到書房,伊麗莎白和伊莉雅還圍在書桌上各自看書,看得出,這兩個少女應該是在書籍方面找到了共同愛好,察覺到奧古斯都回來,伊麗莎白看了眼伊莉雅,用眼神告訴奧古斯都她已經安撫好了這位道格拉斯的繼承人,奧古斯都看向伊莉雅,注意到伊莉雅也和她的私人管家無聲交流,他沒說什麼,時間也不早了,差不多伊莉雅和墨菲也該回去了。 在他們臨走前,奧古斯都從書架中抽出一本書說是送給墨菲。 '鮮花怒放在鮮血中' 最初知道墨菲的身世時,奧古斯都確實覺得他和書中主角某些方面很相似,雖然身世迥異,一個是自己家族被滅,一個是未婚妻家族被滅,但他們所做的事情都一致,都是在試圖通過一己之力去毀滅一個龐大家族,說起來,奧古斯都甚至覺得道格拉斯被放逐到荒原的背後很可能就有墨菲的推波助瀾。 他確實很看重墨菲,不僅僅是因為彌撒說過,隱修會的成員都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墨菲看著奧古斯都遞來的書,沒有接受。 他低頭看著站在他身旁如同瓷娃娃般精緻的伊莉雅,眼神溫柔。 然後推回奧古斯都的手,他說,我看過這本書,很無聊。 …… |
第219章 私人管家 奧古斯都沒有說話,童年那些不幸的經歷可能也是造成伊莉雅複雜人格的重要原因,但那又如何?在這個充滿罪惡的世間,類似伊莉雅的遭遇終究數不勝數,比如索菲婭,君士坦丁給她的噩夢難道不可怕?要是沒有彌撒的守護與陪伴,哪怕是有老公爵的庇護,相信索菲婭也很難健康成長,所以只是沉默看著伊莉雅美麗容顏上的眼淚,奧古斯都甚至連一絲的神情變化都沒有,他原本就不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何況除了目前的初步合作,伊莉雅甚至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看來重新揭開的傷疤確實是讓伊莉雅陷入了痛苦。 奧古斯都察覺到伊莉雅的情緒短時間內不可能平復下來,想了想,便示意伊麗莎白留在書房陪伴她,他則離開書桌走向書房門口。 伊麗莎白用眼神表示著她的不滿,但又無奈。 書房外,伊莉雅的私人管家墨菲顯然不會知道他的小姐在書房裡正沉浸於悲痛,看到奧古斯都走了出來,他有些奇怪,但還是恭敬得體的向奧古斯都行禮,奧古斯都本已經與他擦肩而過,但走下台階,他突然又收回了腳步,站在墨菲身前,若有所思。 他打量這位他一開始就很感興趣的伊莉雅私人管家,毫無疑問,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這種好看指的不是相貌英俊,而是成熟男人特有的氣質,奧古斯都對這種氣質不陌生,就像索菲婭的私人管家尼古拉斯同樣會給他這種感覺,含蓄而驕傲,低調卻睿智,是奧古斯都一向都很欣賞的類型。 他突然說道:「我要到賽亞城看看,你有興趣一起麼?」 墨菲愕然。 完全不會想到阿爾弗雷德的掌舵者沒跟他的小姐交談,反而莫名其妙邀請他同行? 他有些猶豫的看了眼書房,示意他的小姐還在裡邊,並沒有直接拒絕奧古斯都,但就是這個意思——可更出乎意料的是,儘管他含蓄拒絕,但奧古斯都彷彿根本體會不到的他的拒絕,依舊站在他身前,等著他的答案。 這就是說,這個邀請並不是徵詢他的意見,而是強迫? 墨菲做出一個請的姿勢,笑道:「那是我的榮幸。」 …… 從阿爾弗雷德城堡到賽亞城用不了多長時間,在城外,奧古斯都將他和墨菲騎著的馬交給了迎接他的馬歇爾男爵,隨後沒讓馬歇爾男爵陪同, 就他和伊莉雅這位私人管家兩個人,他們走在新建的賽亞城裡。 路上,奧古斯都隨意道:「當初你給伊莉雅出的主意雖然不光彩,但很管用,否則我可能永遠都不會見你的小姐。」 還是不知道這個年輕男人要他同行意圖的墨菲笑了笑,不解釋,也沒說話。 奧古斯都也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指著賽亞城路上一幢幢新建的高大建築,很沒道理的給墨菲介紹道:「這個是賭場,基礎建設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內部裝飾了,按照我的想法,我才不會理會什麼藝術啊風格啊,就兩個字,華麗,怎麼華麗怎麼裝修就是了,等到真正營業的那一天,除了目前帝國風靡流行的骰子,撲克牌以外,我會添加一些有趣的遊戲,現在說不上來,但就撲克牌我至少還能琢磨出幾十種不同的玩法,相信我,那一定會讓富人貴族們心甘情願掏出大把金子去試試運氣。還有那裡,是個競技台,帝國曾經最讓人趨之若鶩的競技台唯一吸引人的因素,恐怕也就是暴力與血腥,但這麼多年下來,難道人們不會覺得乏味嗎?要是能夠看到人類與獸人搏殺,或者獸人與巨人廝殺,會不會更有趣?」 「至於妓院,我很想很難折騰出什麼花樣了,我曾經試圖想到迪亞歌東面的迷霧森林裡去抓幾個傳說中的雌性精靈來作為妓院的壓軸戲碼,但眼下條件有限,時間也有限,只能暫時將眼光放到北面的巫妖那邊了,雌性薩滿人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但可惜,我虧欠薩滿,那就只有獸人了,墨菲,你覺得會有貴族願意為獸人掏出金子嗎?」 墨菲感受著身旁年輕男人認真的態度,神情複雜。 奧古斯都並不介意他的沉默,指著兩旁的高樓,繼續道:「這裡所有的建築未來都是商店,除了旅館、餐廳,更多的將會是購物場所,你可能也知道,西伯利亞針葉林裡有許多很受帝國貴婦歡迎的東西,比如狐裘,比如紫貂皮,還有不少魔法師修煉過程中必不可缺的材料,都養育了無數冒險者在荒原尋求財富,這當然是一個巨大的商機,等到我的領地以及唐納德的領地都修好了路,我便會著手收購冒險者手裡的存貨,並且往後我也會將西伯利亞針葉林劃為阿爾弗雷德的私有財產,他們可以在針葉林裡尋求財富,但不管是獵物,還是寶石,魔法材料等等收穫,都必須得賣給阿爾弗雷德,由阿爾弗雷德統一收購,出售,你認為這個想法怎麼樣?」 如果說奧古斯都構建的黑暗生意只是讓墨菲讚嘆,那他所提出的這個概念墨菲無論如何都必須震撼。 儘管他依然很費解奧古斯都為何如此詳盡的給他介紹,但終於還是好奇問道:「長期來看,這對冒險者群體也確實是件好事,畢竟他們中一些弱勢的人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會遭遇賣出去了東西,卻收不到金子這種事情,但應該也會有許多冒險者抗議,要知道,冒險者都是孤獨而自由的,你強加給他們束縛,也必然會遭受反抗。」 「反抗沒關係,我允許反抗,但誰反抗誰就將永遠不得踏足針葉林,也永遠失去從荒原尋求財富的機會。」 墨菲皺眉:「意思是鐵腕鎮壓?你是不是有些低估了那些冒險者?他們如果聯合起來,相信你應對起來絕不會輕鬆。」 奧古斯都突然停下腳步:「這就是護教騎士團駐紮在荒原的其中一個原因,阿爾弗雷德做不到的事情,難道護教騎士團也做不到?」 墨菲睜大眼睛:「原來你所做的這一切竟然是有教廷某位大人物的支持!難怪你肆無忌憚,根本沒有多餘的顧慮! 」 奧古斯都沒有理會墨菲的驚訝。 站在高樓的中央,他望著由他親手構建,未必也必將完全屬於他的黑色之都,輕聲道:「壟斷出暴利,你從帝國來,應該很清楚帝國與教廷目前大範圍的打擊黑色產業,譬如道格拉斯如今的下場,就是他的血腥生意,讓帝國必須得做出的一個姿態——但是,存在即合理,既然這些黑色產業最能帶來滾滾利潤,說明他的市場相當龐大,那麼這種情況下,由荒原來接手這一切不就是最好的結局?只要有金子,在荒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也可以買任何你喜歡買的東西,哪怕是生命,哪怕是靈魂。而我現在做的,就是要將荒原打造成一個罪惡而繁華的貿易之都,對於善良的、慈悲的人來說,荒原可能就是地獄,但對富人來說,荒原也將成為他們永恆的天堂。」 必須得驚嘆於這個年輕男人瘋狂卻絕不荒誕的龐大手筆。 他確實很可能做到甚至根本沒有人會想到的事情! 墨菲感慨道:「您是我見過所有貴族中最了不起的一個。」 奧古斯都豁然死死盯著墨菲的眼睛,讓墨菲驚訝而慌亂,過了很久,他才緩緩道: 「可惜,這些都只是構想,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時間完成我的想法。」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顧慮?您背後不是有位教廷的大人物嗎?」墨菲想不明白,疑惑道: 「難道是擔心道格拉斯背後的羅德里安、赫爾曼會毀滅您的計畫?」 奧古斯都搖頭,沒再說話。 …… 他們繼續往賽亞城深處走去,腳下新修的路基本上已經連接唐納德領地,最後的一步就是從唐納德領地一直修到阿爾巴桑,再到阿爾卑斯大峽谷。 跟著奧古斯都身後的墨菲察覺到奧古斯都沒再開口的意思,忍不住道:「我還是不明白您跟我說這些的原因,我只是伊莉雅小姐的私人管家,無論怎麼想,我都不認為您有跟我說這些的必要。」 奧古斯都沒回頭,平靜道:「我知道你的來歷,可能就連伊莉雅都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墨菲頓時停下腳步。 儘管他的神情依舊平靜而溫和。 奧古斯都接著道:「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的人知道你曾經是瓦內莎的未婚夫,也就是伊莉雅母親的家族克羅莫亞還沒有滅亡前,克羅莫亞家族掌上明珠的未來丈夫——沒有人知道克羅莫亞滅亡的時候你在哪裡,也沒有人注意到克羅莫亞小姐還有一位未婚夫,這可能是因為你的家族既不顯赫也不強大,很難引起旁人的主意,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多年以後,你突然又回來了,並且還成為了瓦內莎女兒的私人管家,或者是為了復仇?或者是別的原因,總之,你回來了。」 這可是連伊莉雅都不知道的事情。 墨菲很好奇這個年輕男人是如何知道的這件事情。 他眼神複雜,口吻依然穩定:「看來您知道的確實不少。」 「當然。」奧古斯都轉身看向這個經歷簡直堪比游吟詩人小說的中年男人,道:「我甚至還知道你消失的那許多年裡遇到了什麼樣的人,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 墨菲無動於衷,明顯是在等待奧古斯都說下去。 奧古斯都側頭,隨口問道:「你現在是隱修會的正式成員?」 …… |
第218章 伊莉雅 伊莉雅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目光呆滯。 她身後是可憐的小女僕珍妮,正在仔細為她打理著她的長長金發,對伊莉雅來說,殺人有可能她親自動手,但梳頭這件事情她永遠不會自己去做,因為在她很小的時候,她的母親就告訴過她,她必須得讓她的侍女為她梳頭,跟她能不能自己做無關,她只有學會命令別人才能贏得尊重——或許直到現在伊莉雅依然不能完全理解她母親說過的這句話,但沒關係,這也不會妨礙她將他母親跟她說過的所有話都牢牢記在心裡,總有一天,她也總能理解母親教導她的那些話。 樓下傳來暴躁的怒吼,刺人耳膜的慘叫。 伊莉雅知道那是她的父親又懲罰了一個'不小心'招惹到了他的僕人,這已經是這幾天來的第無數次了,自從在荒原門口遭受阿爾弗雷德帶來的屈辱,她的父親很難擁有平靜的心情,不管是弗朗西斯的僕人,還是道格拉斯的族人,誰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招惹了她的父親,那結局便只有一個,暴虐的道格拉斯伯爵又會在乎誰的生命呢? 不過,這終究也跟她沒什麼關係,道格拉斯的人那麼多,死幾個就死吧。 小珍妮為她梳好了頭髮,連忙垂頭站在了一旁。 還好伊莉雅站起來沒有理她,而是逕自抓起放在手邊的馬鞭,離開了房間。 她向城堡外走去,路上那些人看到她,都下意識低下他們的頭,弗朗西斯的僕人是敬畏於她的身份,而道格拉斯的僕人則是恐懼於她在道格拉斯家族裡的綽號。 '披著天使面孔的魔鬼。' 一個挺不錯的綽號,不是嗎? 她的私人管家墨菲為她準備好了馬車,伊莉雅向馬車走去,恰好迎面碰上了她的哥哥康迪以及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那些人,伊莉雅從前都沒見過,但不用刻意打聽,就能知道應該都是弗朗西斯領地內僕人的子輩,在荒原,雖然才來了幾天,但康迪顯然迅速征服了他們所有人,成為這群人的領頭羊,真是太了不起了。 「我警告你,父親最近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跑的太遠!」 迎著伊莉雅的腳步,康迪皺眉,毫不掩飾他的憎惡,惡狠狠道。 伊莉雅稍微停了下腳步,水靈靈的眼中泛起困惑與猶豫,隨即驟然明亮,她咬著食指,輕輕道:「這樣啊……可是我要去阿爾弗雷德城堡啊,好遠呢。要不然這樣,父親如果問起來,你就幫忙告訴他我去尋找奧古斯都了,好嗎? 」頓了頓,再次走向馬車的她突然又回頭笑瞇瞇道:「記得告訴他喔,否則晚上趁你睡著我一定會拔光你的牙!」 墨菲攙扶他的小姐踏上馬車。 康迪身後那群跟班看著這雙道格拉斯兄妹一頭霧水,根本看不懂啊。 而臉色難看的康迪則是眼睜睜看著伊莉雅的馬車離去,咬牙切齒道:「神經病!不愧是那個瘋女人生下來的怪物!」 …… 伊莉雅和她的私人管家墨菲到阿爾弗雷德城堡的時候,奧古斯都不在,說是出去了,但沒關係,伊麗莎白在,由於有過接觸,伊莉雅和伊麗莎白便不會陌生,兩個少女就在奧古斯都的書房一邊等待,一邊隨意說些閒話,看起來,伊莉雅是個很會聊天的姑娘,她絕口不提她在帝國經歷過的那些豐富多彩的事情,各種好看的裙子,好吃的東西,似乎是為了避免她在伊麗莎白面前有什麼優越感,她始終順著伊麗莎白的話題發揮,尤其是得知伊麗莎白工作閒暇時,大多會選擇到不遠處的小森林裡打獵,伊莉雅就更是雀躍且興致勃勃了,一再跟伊麗莎白強調,有機會一定要邀請她一起去打獵,貌似已經初步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友誼。 在伊麗莎白面前,屬於伊莉雅的形象好像也只有天真無害。 伊麗莎白當然不會拒絕,不管內心對她這個同齡人印像如何,但表面上她和她確實聊得來。 奧古斯都恰好回來。 他看到伊莉雅,第一句便是很奇怪的問道:「你就這樣光明正大的過來了?」 因為正是伊莉雅提供的消息,才讓奧古斯都很好的在阿爾卑斯大峽谷佈置襲擊道格拉斯的一系列安排,可以說,伊莉雅就是出賣道格拉斯家族的那個叛徒,這種身份下,她這個道格拉斯第三順位繼承人似乎毫不擔心她的父親,這顯然是奧古斯都理解不了的事情。 伊莉雅自然明白奧古斯都的疑惑。 比起初次見面時她刻意假裝的委屈,無辜,甘願受欺負等弱小形象,這時的她就像一個單純少女,她眨著眼睛反問道:「如果你家裡養的一隻小貓去你敵人的家裡閒逛了,你會很擔心嗎?」 奧古斯都走向書桌後他的位置,隨意點頭。 並不全部是理解伊莉雅的意思,反正他也只是隨口一問,命是她的,危險也是她的,她都不在乎,他何必在乎。 他沒說話,倒是伊莉雅看著奧古斯都似乎很快進入工作狀態,問道:「你好像不再像第一次那樣防備我了?為什麼?就因為我給你提供了道格拉斯抵達荒原的消息?可難道你就不擔心那隻是我為了取得你的信任所表示的一點誠意?」 奧古斯都抬頭看著少女美麗的臉孔,還是沒說話,只是站起身,走向他身後的書架,從第三層厚厚的資料堆中隨手抽出了一份文件,看也不看便丟給了伊莉雅。 伊莉雅小臉費解。 …… 當初奧古斯都前往帝都,原計畫是要去一趟道格拉斯的家族封地,看能不能在道格拉斯未抵達荒原前便先爭取到道格拉斯的友誼,可恨遺憾,那時伊麗莎白在帝都突然遇到危險,導致他沒時間去接觸道格拉斯,最後才給瞭如今塞巴斯蒂恩這個機會——當然,這也不是奧古斯都或伊麗莎白的問題,後來奧古斯都從戴安娜女王口中也知道,是戴安娜女王不給他接觸道格拉斯的機會,逼他不得不迅速趕往帝都。 不管怎樣,既然當時他有過接觸道格拉斯的想法,便肯定會先派人到道格拉斯的領地進行打探。 這份文件便是他剛得到的一些關於道格拉斯的資料。 伊莉雅翻開文件。 「瓦內莎,克羅莫亞子爵的獨生女,她純淨善良,深受領民愛戴,被譽為克羅莫亞的天使。在克羅莫亞家族被道格拉斯家族吞併後,不得不屈辱成為道格拉斯伯爵的第四任妻子,然而,她非但沒有表現過對道格拉斯家族的仇恨,反而不遺餘力的幫助道格拉斯子民,她一方面竭力勸說道格拉斯伯爵放棄他的家族生意,另一方面也想盡辦法解救即將被道格拉斯換成金子的生命,同時,她還以道格拉斯妻子的名義阻止道格拉斯族人在領地作惡,這個過程中,她的行為終於導致了道格拉斯家人的不滿,她的所有也都跟道格拉斯家族格格不入,沒有人能放棄那麼一大筆龐大財富的來源,在道格拉斯家人看來,這個女人就是瘋了,才會覺得那些賤民的命居然會比金子更重要——於是,就在這種矛盾中,終於有一天,道格拉斯親手扼斷了他妻子的咽喉,並且將她的屍體交給他的族人,洩憤。」 瓦內莎,伊莉雅的母親。 奧古斯都覺得這個理由足以成為伊莉雅想要毀滅道格拉斯家族的有力動機。 他靜靜看著伊莉雅。 伊莉雅認真看著文件上的每一個字眼,彷彿她的母親就在她的眼前。 其實,文件記錄的還是不夠確切,就像奧古斯都並不知道,在她的父親掐死她母親的那一夜,當時還年幼的伊莉雅就站在門口,她親眼看著她的父親與母親爭吵,又看著她暴怒的父親將雙手掐在了她母親的咽喉,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的母親連呼吸都不能了,卻還微笑看著站在門口的她,努力用雙手去捂著她自己的雙眼,示意伊莉雅學著她的動作,也捂著她小小的雙眼——可問題是,難道真的摀住了雙眼,就看不到眼前的罪惡了,也看不到她的母親就那樣永遠的離她而去了嗎? 不可能的。 伊莉雅甚至還清晰記得那一切細節,包括她母親痛苦的神情,發青的臉龐,僵直的雙腿。 彷彿那個畫面這一輩子都深深刻在了她的腦海。 她捧著奧古斯都遞給她的文件,想起母親還活著的時候教導她的要學會寬恕,還想起那一晚之前的幾天,她的母親連夜給她縫製了兩個布娃娃,告訴她,以後它們會陪伴著她……哦對了,那兩個布娃娃真的好可愛啊好可愛,可惜,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她親手剪成一片一片了。 她想著,想著,便漸漸微笑了起來。 像個孩子一樣。 像個天使一樣。 她淚流滿面的微笑道:「奧古斯都,你會不會也跟我一樣覺得,這個骯髒的家族根本不配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