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之章 絕關有路,夢盡天明 十絕關前,孟尋真和穆念慈比肩而立。隨著空中日蝕奇觀的出現,遠處哈拉湖的湖水暴漲,一波波浪濤拍擊湖岸,濺起漫天的碎瓊亂玉。與此同時,前方石山的內部亦隱隱傳出悶雷般的隆隆水聲。 當太陽的光芒完全被月亮的身影遮掩,大地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時,整座石山發出一陣瑟瑟的震顫,十絕關那由整塊五丈高、兩丈寬、半丈厚巨石形成的門戶伴著沉重的軋軋聲響緩緩降下,現出一條幽深昏暗、直通石山腹地的通道。 “念慈,你真的決定了嗎?”孟尋真轉頭問身邊的穆念慈道,“如果我不能完成系統任務,在十絕關內參透破碎虛空之秘,便要面臨被系統抹殺的結局,而你也會被活生生地困死在十絕關內!” 穆念慈伸出一隻素手,與孟尋真手指交叉緊緊互握,溫柔卻堅定地道:“不要再問了,我們不是早已說好了嗎?夫婦二人,一體同心,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好!”孟尋真心中最後的一點顧慮終於煙消雲散,胸中湧起無盡豪氣,“不管前路如何,今後我們夫婦二人都一起闖下去。走罷!” 兩人展開身形,一起掠入那似乎深不見底的幽深通道。不久,天空中太陽的光芒重現,巨大的石門緩緩上升,最終將通道的入口完全封閉,不留一絲空隙…… ******************** 2014年12月5日黎明,天朝燕地的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 在空蕩蕩的街頭,街邊的路燈因為年久失修而毀壞大半,仍亮著的稀稀疏疏的幾盞也顯得昏暗無比。街角的暗影中,空間忽地生出一陣奇異的波動,隨即便有兩個古代裝束的青年男女現身出來。 穆念慈遊目四顧,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轉頭問道:“大哥,這便是你前世生活的世界嗎?” 孟尋真看著熟悉的街道,臉上現出難以言說的唏噓之色,點頭道:“不錯,而且若我沒有記錯的話,這裏正是我前世生活了二十來年的地方。我前世的家,便在前面不遠處。” “竟然會這樣,”穆念慈面上現出驚異之色,問道,“大哥你要回家去看一看嗎?” 孟尋真苦笑搖頭:“如今我已是兩世為人,便是見到家人,又該如何解釋?” 穆念慈真切地體會到丈夫心中的矛盾,握住他的手安慰道:“我們已完成了‘夢蝶’發布的所有任務,為自己贏得了自由之身。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總有的是機會。” “說的是,”孟尋真恢復了心情,笑道,“眼下最要緊的是趕緊想辦法弄兩個身份,總明天前便開始咱們的全新生活。” 穆念慈也笑道:“話雖如此,但我總覺得,咱們今後的生活也不會太過平靜。” 孟尋真伸個懶腰,輕歎道:“那便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一線刺目的金光劃破了天際的黑暗,不多時,一輪紅日從東方的地平線下冉冉升起…… (全文終) |
第七十章 大唐終焉 一萬突厥精銳的覆亡震動天下。 事後久候援兵不至的李唐派人一路找到葫蘆峪,等見到那鋪滿整座山谷的殘缺不全,甚至有許多是被活生生咬死的人和馬的屍體,當時便有數人被嚇得當場昏厥,餘者亦個個面無人色。 頡利得知此事後,在未弄清這一萬精騎是如何覆滅之前,實在不敢輕身冒進,因此不再理會李元吉後來派出的一批批求援使者,打定主意要等到理順各族聯軍的內部關係,藉數十萬鐵騎之威,一舉掃滅所有敵人。 李元吉見外援已經指望不上,只能求諸自身,嚴令轄下各路人馬緊守關隘,欲憑關中地利之險、山河之固禦敵於國門之外。只可惜他全然不知寇仲手中還握著“楊公寶庫”這張王牌。 寇仲在確定草原聯軍暫時不會南下之後,親自率領六萬精兵輕裝而行,出漢中直撲長安。 李元吉不知寇仲發的什麼瘋,連一件攻城器械都未曾準備,只憑區區六萬人馬便來攻打長安這座天下聞名的堅城。 寇仲卻不關心李元吉的想法,在長安城外略作休整後,他趁夜打開城外的幾處密道入口,全軍沿著貫通長安內外的地道網絡進入城中。在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寇仲發出了全軍出擊的信號。 經過玄武門之變後,長安城內本就人心惶惶,大亂一起,各處營壘關隘的將士在面對神兵天降的寇仲大軍時大都無心頑抗。到紅日初升之時,寇仲人馬已差不多控制了整座長安。 李元吉和以祝玉妍為首的一眾魔門高手據守皇宮一角負隅頑抗。寇仲這邊的高手齊出,除了包括“天刀”宋缺在內的宋閥高手外,佛門如今也已改為支持寇仲,四大聖僧一個不少的參加了這場大戰。 在李元吉和魔門眾人相繼敗亡後,祝玉妍以性命為代價施展了“玉石俱焚”的殺招,為愛徒婠婠破開一線生機,一直潛伏未出的“邪王”石之軒突然現身。憑著絕世身法將重傷的婠婠救走,就此杳然無蹤。 至此,中土終於重歸一統,雖然名義上還是大隋的天下,但人人都知只要度過了草原聯軍南侵這場大劫,寇仲登基稱帝已成必然之局。 ******************** 大草原上,一隊白衣騎士護著一輛馬車緩緩行進。在最前面的一匹格外神駿的戰馬上騎乘的一個軒昂男子,赫然是當初護著傅君瑜遠赴高麗的跋鋒寒,如今的他氣度大異往昔,由鋒芒畢露變得內斂深沉。顯然在武功上已做出重大突破。 寬敞的馬車內,三名美麗的女子在一個生具奇相的老者身邊圍坐。三女中的兩個分別是傅君瑜和芭黛兒,另一個少女年齡最小,容貌卻更勝兩女。那絕美少女向老者問道:“師傅,您已多年不問世事,此次為何參與到草原與中土的這場大戰中呢?” 那老者充滿智慧的目光投向窗外,望著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輕歎道:“君嬙,為師此次是不得不來。頡利梟雄心性,絕不會允許我高麗以中立的姿態坐觀成敗。日前他派使者來請我國發兵助戰。正是要我國表明立場。但此戰勝負難料,我高麗元氣至今未曾恢復,實在經不起損耗,因此為師只有自己走一趟。相信有我傅采林到場。他頡利也應該無話可說了。” 一行人正在趕路,半空中忽地傳來兩聲清冽的雕鳴。行走在最前方的跋鋒寒猛地抬頭,卻見兩頭碩大無朋的白雕疾撲而下,一個盤旋落在地上。 “尋真兄!”望見從雕背上輕輕飄落的人影。跋鋒寒的臉上現出由衷的喜悅神色,飛身從馬背上跳下,一掠數丈到了那人身前。 “鋒寒兄。別來無恙!”孟尋真含笑拱手。 “小弟的日子倒還不錯,卻怎都不及尋真兄你過得精彩。”跋鋒寒哈哈大笑,“聽說畢玄和寧道奇都給你幹掉了?” 兩人說笑幾句,跋鋒寒問起孟尋真來意。 孟尋真笑而不答,目光卻落到了後面的那輛馬車上。 其實在看到孟尋真的一刻,跋鋒寒已對其來意有所猜測。此刻得到證實,他臉上現出複雜神色,卻並未出言勸阻,只伸手在對方肩頭重重拍了一下便移開身形。 孟尋真望著簾幕低垂的馬車,遙遙拱手為禮,朗聲道:“孟尋真但求一戰,還望傅大師不吝賜教!” “孟尋真你要挑戰師尊,須先過了我們姐妹這一關!”傅君瑜和傅君嬙兩姐妹飛身出車,橫劍攔在孟尋真身前。 “君瑜、君嬙,退下!”傅采林緩緩走出馬車,喝退了兩個徒弟後,向著孟尋真拱手道,“閣下攜擊敗畢玄和寧道奇之勢前來,怕是由不得老夫拒戰。請出劍罷!” 孟尋真反手之間,“青霜劍”憑空現於掌中。他左手輕輕拂過冰寒的劍身,正色道:“此劍名為‘青霜’,是在下出山行道時師姐所贈之物。後來雖不慎折損,卻又請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接續復原。今日在下便以此劍來一會大師名震天下的‘奕劍之術’!” 傅采林手中亦現出一柄充滿異域風情的古拙長劍。 兩人舉劍彼此致意,相對凝立片刻,身軀同時一動,穿越十餘丈的空間湊到一處,兩柄長劍爆成兩團璀璨無比的光雨彼此撞擊吞噬,將兩個人的身形完全籠罩其中。 良久,劍雨倏地斂盡,兩人恢復相對而立之勢。孟尋真收劍向傅采林拱手一禮,一言不發地轉身便走。 “師傅!”察覺情形不對的傅君瑜和傅君嬙悲呼著撲上前來時,傅采林的左胸處現出一點殷紅,手中長劍亦“叮”地落在地上。 “恭喜選手完成第三階段任務——助寇仲擊敗李唐,一統天下,並在此過程擊敗三大宗師。系統獎勵選手征召令一枚,選手憑此令牌可以在完全自願前提下,徵召所經歷任務世界的一名劇情人物為同伴,共同進入其他世界完成任務。選手將享有為期十天的修養期,可自由選擇所經歷的世界進行休養,目前待選世界為《射雕英雄傳》世界、《天龍八部》世界和《大唐雙龍傳》世界。選手須在一個時辰內做出選擇,否則將默認為目前所在世界。十天後,選手將進入《破碎虛空》世界完成關卡任務,請做好準備。” 孟尋真摸索著憑空出現在掌心的古樸青銅令牌,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在射雕世界默默等候自己的穆念慈。但念及無盡前路隱藏的無盡凶險,一時間又躊躇未決。 (第三卷終) |
第六十九章 迷神三曲 葫蘆峪位於晉陽北方百里之外,地處咽喉要衝,是通往晉陽的必經之地。此處地形甚是奇特,道路兩側皆是壁立如削的高聳山崖,兩端入口狹小而中央腹地寬敞,形似葫蘆,故此得名。 頡利心腹大將畢可圖佇馬與葫蘆峪北邊的入口,身後是整整一萬最精銳的突厥騎兵。由於寇仲擺出大兵壓境的姿態,李元吉接二連三的向他新認的“父汗”頡利求援。頡利考慮到若被寇仲一統中土,未免於自己的南侵大計不利,雖然聯軍因種種利益糾葛尚未處理清楚而難以開動,卻很是“仗義”的派畢可圖率一支精兵先行南下,不管怎樣,總要先幫李元吉穩住形勢。 能夠成為頡利最信任的大將,畢可圖自然有著其過人之處。雖然有李唐的使者引路,但見到前方地勢甚為險要,正是安設埋伏的首選佳地,當即不理那李唐使者的拍胸擔保,仍依照平日行軍的習慣,謹慎無比地派出一支斥候小隊前去查探。 將近整個時辰過去,那隊斥候飛馬趕回,為首的隊長在畢可圖馬前勢力,報告說不僅已詳細搜查了整座葫蘆峪,更出了對面出口,遠到二十里之外查看,並未發現任何異狀。 畢可圖這才放下心來,傳令教大軍啟程,快速通過葫蘆峪。 突厥騎兵行進極快,大軍開動起來之後,片刻之間,便已全數通過了北面的狹窄入口,進入葫蘆峪的腹地。 畢可圖一面策馬而行,一面左右觀看兩側地勢,只覺這實在是一個安設埋伏的絕佳地勢。若是投以巨石堵死兩邊入口,甚至用不著派出軍隊,只要數百民夫在兩邊高崖上投下柴草,而後放上一把大火,則下面的千軍萬馬立刻便要灰飛煙滅。想到此處。畢可圖心中平白生出一抹驚悸,當即下令道:“全軍加速,盡快通過此地!” 大軍聞令而動,快馬加鞭。正行進間,前方忽地傳來一陣悠悠笛聲。那笛聲雖不甚響亮,卻如拂面春風般無所不至,霎時傳遍整座峽谷,在上萬人馬行進時的人喊馬嘶之聲中,竟清晰無比地傳入每一個人的雙耳之內。 畢可圖陡然一驚,他本人亦是東突厥數得上的高手。在笛聲入耳的一刻,便知那吹笛之人的功力已臻化境。如此高手,在己方大軍通過此險地之時吹奏一曲,肯定不會是為了表示歡迎。不過他怎都猜不到對方有何手段可以使用,先前那隊斥候已經仔細搜查在這一帶,那吹笛人功力高深莫測,未被發現也在情理之中,但若有大隊人馬埋伏,卻是絕無可能躲過那些斥候的耳目。既然沒有伏兵。便算那吹笛之人武功蓋世,又能將自己這一萬精騎如何? 正狐疑不定時,那婉轉的笛聲陡然間變得詭異無比,直似巫師念誦從最古老的荒遠流傳下來的神秘咒語。而且越來越低漸近於無,卻正因如此而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勒住戰馬凝神傾聽,從而在不知不覺間侵入所有聽者的內心深處。耳中聽著那充滿著說不出的誘導蠱惑之力的笛聲,一個接一個人掩藏在心底的仇恨、暴力、嗜血等負面情緒悄悄抬頭。而平日賴以克制這些情緒的理智則逐漸磨滅消失。隨著一雙又一雙眼睛緩緩地充血變紅,一個又一個人正轉變為全無理智的嗜血野獸。 在葫蘆峪南邊的入口處,孟尋真孤身而立。將閑置許久的龍牙笛放在唇邊吹奏著,按著笛孔的手指靈巧地跳躍彈動。他神態看似輕鬆悠然,但從那一襲寬大充氣般鼓漲的青衫,踏在堅實地面上已經下陷了數寸的雙足,可以看出此刻的他已經全力施為。 而事實亦是如此,他新近參悟出的“六道迷神引”第三支曲子“畜生道”雖然厲害,卻還沒有厲害到能同時對付上萬人的程度,此刻之所以能達到如此效果,實是借助了地利之便。葫蘆峪除了兩個狹小的出口外四面皆有峭壁環繞,形成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而兩側的呈弧形的峭壁又能使聲波不斷折射,回響不絕。正是靠著葫蘆峪的特殊地勢,孟尋真才敢嘗試著憑一曲“六道迷神引”對付這一萬突厥精兵。若換到四周毫無遮蔽的空曠地帶,即使孟尋真全力施為,曲聲也不過覆蓋百丈方圓,而且只能在身周二三十丈內發揮最大威力,範圍愈廣,威力愈弱。 算算火候已足,孟尋真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向著笛孔奮力一吹。四周的空氣發出一陣肉眼可見的奇異波動,但那龍牙笛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在他這一吹之下,葫蘆峪中的上萬匹戰馬似乎同時受到巨大的刺激,一起瘋狂的衝撞跳躍,將背上的主人掀落馬下。 而這才僅僅是一個開始,摔落馬下的突厥戰士們毫無理由地互相廝殺起來,仿佛身邊的夥伴和戰友全都變成了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敵。他們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嗬嗬”狂呼,用刀、用弓、用拳腳、用牙齒,彼此之間用盡一切手段來置對方於死地。 畢可圖功力頗深,初時雖亦被笛音所迷,卻在落馬時如擺脫了一場最深沉的夢魘般清醒過來。他驚駭無比地看著身邊戰士們自相殘殺的場景,厲聲高呼道:“快停手!那笛聲有鬼,都捂著耳朵!” 然而此刻大亂已經蔓延至全軍,所有的突厥戰士又皆喪失神智如同野獸,又那是他的一聲命令可以約束制止的?倒是有十幾個突厥戰士被他這一聲大喝吸引過來,卻是全然沒有了平日的尊崇敬畏,一個個“嗬嗬”狂呼著撲了上來。 畢可圖驚怒交集,猛地咬牙,揮刀將當先幾人斬殺當場。可是餘下之人絲毫不知恐懼,仍舊悍不畏死地撲來,畢可圖只能揮刀再殺。彎刀染血之時,畢可圖恢復清醒的大腦漸漸被依然在葫蘆峪中繚繞盤旋的笛音侵蝕,理智再次喪失,只餘下殺戮這唯一的念頭…… 良久,當葫蘆峪中野獸般的嘶吼之聲完全平息,孟尋真才停止吹奏,將龍牙笛拿離唇邊。由於功力的巨大消耗,此刻他的臉色蒼白得不見一絲血色。眼望著陷入一片死寂的葫蘆峪,鼻端嗅到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之氣,他口中發出一聲喟然長歎,也不進去看看自己這一曲“畜生道”的最終結果,轉身踏著沉重了許多的腳步離開。 |
第六十八章 李唐之亂 由一半光明和一半黑暗交織而成的空間維持了約有五次呼吸的時間。在這極短的一段時間裏,觀戰的眾人不僅視線被完全隔絕,雙耳也聽不到任何氣勁交擊之聲,甚至用靈覺都完全感應不到交手兩人的存在。 便在眾人緊張得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腔時,光與影倏地收斂淨盡,現出依然保持著挺劍直刺姿態的孟尋真的身影,但另一方的寧道奇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甚至連半片衣角也看不見。 驀地,孟尋真身軀一晃,腳下踉踉蹌蹌地向後跌退。與此同時,他手中的木劍從尖端開始一點一點的消失——不是斷折或碎裂,而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孟尋真腳下每後退一步,木劍便消失一分,等他退出十餘步後終於站穩身形時,木劍亦停止了詭異無比的變化,但一柄三尺四寸的木劍連同劍柄之內只剩下尺半左右。 “尋真兄!”寇仲和徐子陵雙雙搶出,一左一右護在他的身邊,異口同聲地問道,“你沒事罷?” “我?哦,沒事。”孟尋真一片茫然地隨口答道,先看看前方寧道奇消失的位置,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斷劍。片刻之後,雙目才恢復清明之色。當即反手將斷劍收入袖中,暗中卻是放進儲物戒內。隨後向著虛空拱手深深一揖,長笑吟道:“早服還丹無世情,琴心三疊道初成。遙見仙人彩雲裏,手把芙蓉朝玉京。寧道兄,希望你我後會有期!” “尋真兄,這場比武該怎麼算?到底是誰贏了?”寇仲對此戰的結果最為熱心,迫不及待地問道。 “論武道境界,應該是寧真人勝我一籌;但說起比武的結果,究竟還是我僥倖勝出。”孟尋真油然道,隨即眼望對面發問。“梵齋主,你怎麼說?” 梵清惠沉默半晌,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終輕輕一歎,雙掌合十道:“願賭服輸,一切便依先前約定而行。” ******************** 長安,玄武門。 雖然身邊有大批從“長林軍”中精選的悍勇之士護衛,但李建成仍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莫名的不安。眼望前方的玄武門,那通道深邃而幽暗,卻仿佛一張直欲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想起自己現下的處境。李建成簡直將慈航靜齋那群沒腦子的女人恨入骨髓—便是寧道奇是中土第一人又如何,竟將天下大計寄託在他與人一場比武的勝負之上!如今隨著慈航靜齋宣布封山百年,前來依附自己的武林正道直如樹倒猢猻散。一夜之間,東宮一系的勢力削減過半。若非父皇出於平衡的考慮而及時出手,自己早被落井下石的元吉趕下太子寶座。 想到此處,李建成下定決心,等稍後見到父皇時一定要向他痛切陳辭,使他看清元吉和他身後那些魔門邪徒的狼子野心,明白只有自己才是他最可信賴的繼承人。 “聽說元吉那邊正拚命向父皇下功夫。前兩天還進獻了一個名喚白清兒的美女,看來我還要多往張婕妤那邊走動走動,讓她多在父皇耳邊說幾句好話。”李建成心中盤算著,一行人已通過了玄武門的第一重門。 “大哥。小弟在此等候多時!” 李建成面色大變,抬頭看時,見前方第二重門的門樓上的魁偉身影,失聲叫道:“元吉。你怎麼……” 一句話尚未說完,前後的兩重門戶轟然閉合,四周的高牆上現出無數張弓搭箭的戰士。 李建成眼望上方滿臉殺機的李元吉厲聲質問:“元吉。你怎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難道不怕父皇治罪?” 李元吉臉上現出一抹近乎癲狂的笑意,大喝道:“父皇昨夜已龍御歸天,臨終之時留下遺命,將大位傳我,並且為社稷安定起見,要我在即位前處置於你!” “父皇他……”李建成臉上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心念電轉間,便已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手指李元吉大罵道,“你這畜生竟敢弑殺君父!等我出宮召集勤王大軍,定將你這逆子叛臣挫骨揚灰!”當即調轉馬頭,喝令眾護衛一起闖關。但他令已傳下,眾護衛卻是一動不動,只冷冷地瞧著他。 李建成一呆,忽地想到今日自己入宮見駕是秘密前來,元吉為何能提前設下埋伏?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絕對心腹、一手安排今日之行並負責挑選護衛的梅洵身上,驚訝和憤怒交集,渾身顫抖著問道:“梅洵,你為何要背叛我?” 梅洵臉上現出一閃即逝的愧疚之色,淡淡地道:“大勢如此,太子殿下還是認命罷!”說罷將手一擺,眾護衛緩緩後退,四面高牆中間的廣場上只剩下李建成孤零零的一人一騎。 李建成在原地僵立半晌,忽地仰天發出一陣狂笑,拔劍在手指向李元吉喝道:“元吉,殺人者人恒殺之,我會瞪大眼睛看著你的下場!”長劍回轉,血光迸射,屍體頹然摔落馬下。 李元吉踏著父兄未冷的屍骨登上大唐皇帝的寶座後,並未放下尚在滴血的屠刀,而是迫不及待地對李唐王族和朝堂進行了一場大清洗,清除所有不肯歸附自己的勢力。短短數日之內,足足有上萬顆人頭落地,株連之廣,實在駭人聽聞。 因為得到巴蜀支持的寇仲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李元吉為保住剛剛到手的江山,遂接納了魔門的建議,以“獻金帛、割土地、請稱臣”三項條件向突厥求援,李元吉唯恐突厥不肯答應,竟厚顏無恥地在給頡利的親筆書信後加上一項——願從此自稱“兒臣”,終生以父禮事頡利! 消息傳出,天下大嘩,但有幾分骨氣的漢人,無不破口大罵李元吉寡廉鮮恥。但不得不說在李元吉將包括廉恥在內的一切都獻出去後,頡利竟真的被他打動了,一面回書大唐應下盟約,一面借助李唐貢獻的金帛加緊了整合草原各族人馬的行動,隨時都有可能大舉南下。 面對如此情形,寇仲頗有些頭痛,若等頡利南下與李元吉聯手,這場仗可就有的打了。 正在犯難,孟尋真忽地找上門來,說了一句:“我會讓草原聯軍在一個月內不得踏入中土,而你就負責在一個月內擺平李元吉。”說罷也不待寇仲說話,轉身飄然而去。 |
第六十七章 禪院之戰 飛馬牧場之會後,孟尋真和寇仲一起回到洛陽。他們剛剛入城,淨念禪院便派了一名僧人送來消息,說明梵齋主在與寧真人商議後,已決定應下孟尋真的挑戰和賭約,地點便定在淨念禪院,時間則是在十日後的下月初一。 大戰當前,對手又是號稱中原第一人的“散真人”寧道奇,孟尋真自然不敢怠慢,在與洛陽的老友們見面打個招呼後便宣布閉關靜修,要在決戰前將身心都調整到最佳狀態。寇仲有大把的軍國大事要忙,徐子陵卻是閑人一個,便自告奮勇為孟尋真護法。 第九天頭上,孟尋真破關而出,卻不再繼續用功,反而擺脫徐子陵給他弄了一段長約四尺、粗如手臂、材質上佳的名貴紫檀木芯材,取出鋒利無匹的紫薇軟劍作為工具,坐在院中的一張石凳上,幹起了木工活兒。 一旁的徐子陵雖有些奇怪,卻並未出言詢問,只靜靜地坐在另一張石凳上觀看。在他眼中,孟尋真揮劍切削木料的動作渾然天成,每一劍揮出,角度、輕重、力道、速度都隨著心意生出細微而奇妙的變化,完美地實現了他揮劍之前的設想。 隨著零星的木屑碎片撲簌簌落在地上,那根木料在孟尋真的劍下漸漸成型。等他收起紫薇軟劍時,手中拿的已是一柄造型古樸的木劍。 “子陵,你看此劍如何?”孟尋真轉頭向徐子陵微微一笑,反手將木劍遞了過去。 徐子陵伸手接過木劍,凝神看時,卻見此劍首尾全長三尺四寸,劍身根部寬約三指,中線的劍脊厚約一指。劍身往上逐漸收窄變薄,到了頂端,寬度約有二指。劍脊厚約半指。劍尖並非如尋常寶劍般的狹長銳角型,而是一個充滿古拙意味的半圓。連接劍身的劍柄前端沒有護手,造型亦簡潔至極,就是一個扁圓的柱形。在木劍呈現血赭色的表面,依著某種神秘的規律分布著細密的絞絲狀木紋,沉沉而古雅。 “好劍!”徐子陵讚歎一聲,忽地閉上雙目,左手的食中二指在劍身上輕輕拂過,夢囈般道,“此劍表面樸實無華。實則每一處劈削痕跡都凝聚尋真兄對劍道的理解,鬼斧神工,不外如是!”愛不釋手地把玩半晌,才睜開雙目,很有些戀戀不捨地將木劍交還。 孟尋真含笑接劍在手,隨意地揮舞擊刺幾下,只覺這柄木劍似與自己血肉相連,簡直便是自己肢體的一部分,運轉之間那種說不出的得心應手。是已往用過的幾柄神兵利器都不能給他的奇妙感覺。 “淨念禪院之戰,我便用此劍來會一會寧道奇的‘散手八撲’!” 翌日,在淨念禪院銅殿前的廣場上,兩撥人如約而至。孟尋真這邊除了寇仲和徐子陵相陪。更有背負“天刀”宋缺的宋缺親自押陣;另一邊與師妃暄和了空站在一起的,是一個峨冠博帶的老人與一個盡管一身緇衣卻難掩絕世姿容的女尼。 孟尋真他們這邊輩分最高的宋缺首先上前,他先與那老人見禮,口稱:“寧道兄。”隨即轉向那女尼。英俊無匹的臉上現出複雜的神色,說了一句:“清惠終於出山了嗎?” 即使沒有宋缺這兩句稱呼,孟尋真和寇徐二人也已猜到這兩人身份——“散真人”寧道奇、慈航靜齋當代齋主梵青惠。 等宋缺與對方幾人見禮已畢。孟尋真三人隨後上前見過。彼此寒暄過後,其他人自覺地退到後面,場中只留下寧道奇和孟尋真這兩位正主。 寧道奇向著孟尋真哈哈一笑道:“聽說小友用一千五百六十三招便解決了畢玄,卻不知今日打算用多少招幹掉老道?” 孟尋真淡然一笑道:“一招如何?” 寧道奇一愕,不怒反喜地問道:“小友竟如此看得起老道?” 孟尋真哂道:“畢玄在大草原上享受尊榮已久,早被名韁利鎖套牢,‘武尊’之名,其實難副。而寧真人雖入塵世,晚輩在你的雙目之中卻只看到赤子般的安寧與純淨,所以決定用自己最強的一劍向真人致敬。但有句醜話晚輩要說在前頭,這一劍實為我一身劍術精華所集,威力之大,晚輩自己亦難以控制。一劍出手,你我生死便各安天命了。” 寧道奇笑道:“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能目睹小友絕世劍術,老道雖死何憾?” “即使如此,恕晚輩失禮,得罪了!”背上那柄木劍倏地出現在掌中,孟尋真左右食中二指捏成劍訣壓在右腕之上,緩緩提劍當胸,向著寧道奇平平刺出。劍勢筆直,劍身卻隨著手腕的翻轉在空中緩緩轉動。看那木劍的去勢,應是在刺到寧道奇身前時恰好旋滿一周。 在出劍的同時,孟尋真藏膻中氣海內已臻圓滿的陰陽二氣毫無保留的狂湧而出,沿右臂經脈注入木劍之內。因為一陰一陽兩種真氣始終保持著極為微妙的平衡狀態,所以盡管其威力龐大至不可思議,卻始終未損毀這柄相對來說極為脆弱的木劍。 灌注了海量至陰至陽真氣的木劍生出駭人的異象,本為紫紅顏色的劍身一面變得幽暗如最深沉的黑夜,在散發著徹骨寒氣的同時不停地吞噬著四周的光線,另一面卻變白熾如最灼熱的火焰,在散發著灼人高溫的同時不斷地噴射出刺目的白光。黑暗與光明隨著緩緩旋轉的劍身首尾相銜運轉起來,同時彼此交融,轉為陰中藏陽,陽中蘊陰,形成一個圓滿無缺的太極。 這一劍便是孟尋真在陰陽二氣大成之後,將“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兩大殺招融合而成的壓箱底絕學,威力更勝由五行真氣演化而來的“五行陷仙劍”。 在孟尋真出劍的一刻,觀戰的雙方一起變色。唯有正面對上這一劍的寧道奇的臉上依然保持著從容的微笑,一雙深邃如海、澄澈如溪的眼睛中反而現出莫名的欣喜,倒有幾分像是天真的頑童看得自己心愛的玩具。他口中發出一聲高亢如雲的長笑,朗聲道:“好劍!好劍術!好一個‘劍仙’!” 一雙修長勻稱,白皙如玉的手掌從寬大的衣袖中探出,在極短的時間裏悠然從容卻又奇快無比的演化出八個招式,到最後卻是放棄了所有的變化,化為最簡單不過的雙掌合十當胸,夾住孟尋真刺到身前的木劍。 劍掌相觸的瞬間,孟尋真木劍之上的黑暗和白光驀地暴漲十倍,將他和寧道奇的身體完全吞沒。 |
第六十六章 劍爭天下 畢玄與孟尋真決鬥落敗身死的消息如一道驚天霹靂,將大草原上所有人震得徹底呆了。震驚過後,隨之而起的是徹底的瘋狂。在崇尚武勇的大草原上,“武尊”畢玄這個名字甚至已經超越了名族的界限,成為所有人崇敬的天上神明。他的戰死,亦成為烙印在所有草原武士身上的恥辱。 頡利不愧一代梟雄,雖然同樣因畢玄之死而憤怒,卻更敏銳地把握到這是自己一統草原乃至入主中原的天賜良機。因此,他在第一時間打出為畢玄復仇的大旗,號召所有草原民族貢獻出最大的力量,組成一支空前強大的聯軍,用所有漢人的鮮血,來洗雪孟尋真給予草原武士的恥辱。 一時間,大草原上風起雲湧,漫天令人壓抑無比的戰爭陰雲緩緩向中原逼近。 與此同時,中原大地亦風雲變幻,而最令世人震驚的莫過於雄踞嶺南的宋閥終於顯露其潛藏多年的爪牙,正式介入天下之爭。在寇仲密訪宋閥後的一個月,宋缺與寇仲這老少兩大軍事天才同時發力,一南一北遙相呼應,以狂風掃落葉之勢向割據江南的大小勢力發動閃電攻勢。宋缺與寇仲的兩支大軍便如他們手中的那兩柄名震天下的神兵“天刀”和“井中月”,所到之處勢如摧枯拉朽,宇文化及、李子通、沈法興、朱璨、乃至實力最強的杜伏威、蕭銑和林士宏,先後在宋、寇二人的兵鋒之下飲恨,其中除李子通乘船逃亡海外、杜伏威再次敗於乾兒子寇仲之手後心灰意冷而納降,餘者皆隨著他們一手建立的王國覆亡而身死。 合力蕩平江南後,宋缺宣告天下,宋閥正式歸附名義上以楊侗為主,實則由寇仲一手把持的“大隋”,而寇仲以宣告天下重歸一統之後,將迎娶宋缺之女宋玉致為正妃。天下人自然都已猜到。天下一統之日,眼下爵封漢王的寇仲必定會理所當然地升格為皇帝,而宋玉致也會順理成章地成為母儀天下的正宮皇後。 江南已定,寇仲的目光轉向北方。雄踞河北的竇建德亦是當世豪傑,又因翟嬌和劉黑闥的關係一向交好,寇仲也為直接用兵,而是約了竇建德在雙方勢力的交界處做了一次會晤。經過一番密談之後,竇建德宣告天下,率全軍歸正,投效大隋。竇建德既降。幽州羅藝和漁陽的高開道頗有自知之明,主動向寇仲歸附。 自此,天下大勢終歸明朗,形成李唐與寇仲兩雄之爭,而坐擁中原與江南的寇仲無疑占據極大的優勢,改變這種情形的唯一變數便是據有富庶而險峻的巴蜀、至今尚未表明態度之解暉。 為弄清解暉的態度,寇仲決定約其當面商談一次。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寇仲如今的身份。絕無可能輕身前往敵我尚未明晰的巴蜀,便請宋缺親筆寫信作保,約解暉到飛馬牧場相見。 到了約定之日,解暉果然如約而至。但身邊陪同的居然是淡雅若仙的師妃暄。 見到師妃暄,寇仲心中一沉,想起宋缺似乎無意間談到的他和解暉當年與梵青惠交往的一段往事,登時明白了先前宋缺為何不看好自己此行的結果。 身為地主的商秀珣請眾人入廳敘話。分賓主落座後。寇仲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望著對座的解暉歎道:“看來解堡主已經做出了選擇!難道梵青慧的面子竟比巴蜀萬千百姓的安寧還要重要嗎?” 解暉未料到寇仲竟能一語道破自己心事,一呆之下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的師妃暄接口道:“漢王此言差矣。解堡主此舉絕非為了照顧何人的面子,而是為了天下蒼生的安寧!漢王那位好友孟尋真在塞外恣意妄為,卻給中原百姓招來滅頂之災。據妃暄所知,頡利可汗已聚集草原各族聯軍四十萬之重,不日便將大舉南下。值此中土生死存亡之際,漢王不思聯合天下群雄同禦外辱,反而大興征伐,徒耗我中土之力,何其不智?妃暄與解堡主此來,正是要代天下蒼生向漢王進言,望漢王能以大局為重,與李唐暫息干戈,齊心協力度過眼前的這場大劫。” 解暉終於開口,肅然道:“解某可以向漢王保證,只要漢王應下妃暄所請,巴蜀仍會保持中立,絕不倒向任何一方。” 寇仲哂道:“尋真兄曾說慈航靜齋最利的不是劍而是口舌,小弟今日才徹底信了。仙子三言兩語,便將好大一頂帽子扣在小弟的頭上。若小弟執意與李唐開戰,不僅會逼得巴蜀馬上倒向李唐,更會成為罔顧蒼生安危的惡徒。只是小弟尚有一事不明,仙子若當真以蒼生為念,何不乾脆勸李唐投降我寇仲?須知攤開的手掌總不及攥緊的拳頭力大,不是小弟誇口,若再整合了李唐的力量,我有十足的把握教頡利來得去不得,甚至反攻草原,重演當年衛霍事,令草原各族在百年之內難以威脅中土。若是依從仙子之計,不說李唐能否與我方同心同德,單是建成和元吉之間那些狗皮倒灶的事情,不拖我寇仲的後腿便算老天開眼,還談什麼協力禦敵?” 師妃暄未料到寇仲詞鋒如此厲害,一時間無言以對,半晌後才苦笑道:“漢王所言雖不無道理,卻未免過於理想化。李唐之事牽涉太多,又豈是妃暄可以一言而決?” “原來仙子擺不平李唐,便來找我寇仲的麻煩!”寇仲怫然作色,冷笑道,“難道寇某長得很像一顆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仲少稍安勿躁。”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廳外傳來。 “尋真兄!”寇仲臉上現出由衷的欣喜之色,起身一陣風地向外奔去,與一腳跨進門裏的孟尋真走個對面,當即笑嘻嘻地挑起拇指讚道,“了不起,當初小弟還以為尋真兄是隨口說笑,卻沒想到你這趟草原之行竟真的斬了畢玄!” 孟尋真笑道:“你這邊也搞得不錯,三分天下已得其二,看來要不了多久我便要改稱你一聲‘陛下’了!” 寇仲略顯尷尬地笑道:“尋真兄不要取笑小弟。”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進廳內,孟尋真先後與商秀珣和解暉、師妃暄等人見過,悠然道:“方才妃暄小姐和仲少的話我都聽在耳內,孟某以為,外敵固然要防,但中土這場逐鹿之爭也該有個結局。既然妃暄小姐擔心李唐與寇仲相爭會損耗將來抵禦外敵的力量,我們不妨將這場戰爭局限在一個最小的範圍之內。” 師妃暄先是一愕,隨即現出震驚之色,聲音變得無比乾澀:“孟兄的意思是……” 孟尋真淡淡地道:“歸根結底,爭天下還是看誰的劍更利一些。我對寧道奇這中原第一人的風采仰慕已久,所以想邀其論劍比武。我們在這場比武中加上一些賭注。如果孟某落敗,便依妃暄小姐所言,寇仲與李唐暫息干戈,聯手禦敵。” “孟兄可以做的漢王的主麼?”師妃暄問道,目光卻瞥向一旁的寇仲。 寇仲大笑道:“孟兄說的話,便等於寇仲說的話。” 師妃暄又問道:“若孟兄勝了,我們這邊又當如何?” 孟尋真若無其事地道:“李唐的主靜齋做不了,卻該做的了自己和巴蜀。若孟某僥幸獲勝,便請解堡主率巴蜀歸附寇仲,同時妃暄小姐立即返回山門,百年之內,靜齋弟子不得出世!” 以師妃暄的修養,臉上也不由現出薄怒之色,微嗔道:“孟兄不覺你我雙方的賭注太不公平麼?” “難道妃暄小姐沒聽過一句話嗎?”孟尋真搖頭而笑,隨後一字一頓地道,“弱國無外交!” 師妃暄臉上神色一僵,片刻後略有些頹然地道:“妃暄受教。不過此事關係重大,非是妃暄可以做主的,還要請示過師尊之後,才能給孟兄答覆。” |
第六十五章 勒石居胥 西漢元狩四年,漢武帝遣衛青、霍去病各率精騎五萬分出定襄、代郡,深入漠北。 霍去病率軍北進兩千餘里,越離侯山,渡弓閭河,與匈奴左賢王部接戰,殲敵逾七萬,俘獲匈奴屯頭王、韓王及將軍、相國、當戶、都尉等共八十餘人,乘勝追殺至狼居胥山。霍去病暫勒兵鋒,分別在狼居胥山與姑衍山舉行了祭祀天地的封禪之禮。之後大軍繼續北山,一直打到瀚海方才收兵。經此一役,“匈奴遠遁,漠南無王庭”。 孟尋真孤身佇立於狼居胥山之巔,遙想前輩英傑的凜凜英姿,口中輕輕念出詩仙李白所做、師兄丘處機最喜在酒後吟唱的一首《胡無人》:“嚴風吹霜海草凋,筋幹精堅胡馬驕。漢家戰士三十萬,將軍兼領霍嫖姚。流星白羽腰間插,劍花秋蓮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關,虜箭如沙射金甲。雲龍風虎盡交回,太白入月敵可摧。敵可摧,旄頭滅,履胡之腸涉胡血。懸胡青天上,埋胡紫塞傍。胡無人,漢道昌!” 聲音清朗,初時並不甚響,卻繞樑三日般在群山間回蕩不絕。那回響之聲竟是越穿越響,到最後直如隆隆雷音,聲聞九天。而孟尋真身上的氣勢在隨著口中吟出的詩句增長,漸漸地與腳下這座烙印著前輩英雄風姿偉業的巍巍青山融為一體,無分彼我。 “武尊既已駕到,何不現身相見?”孟尋真心中忽地生出感應,目光投向山下,揚聲喝道。 一尊魁偉如魔神的身形從山下一步步走來,每一步踏出,都似挾著萬鈞巨力,腳掌落下時,方圓丈餘的山石簌簌震顫,似乎整座山都被他的腳步撼動。 孟尋真等來人走到他身外五丈站定後。拱手遙遙一揖,含笑道:“孟尋真見過武尊。” 畢玄有如刀削斧刻的大理石塑像般棱角分明的臉上現出一抹微笑,拱手還禮道:“孟兄多禮,請!”話音甫畢,灼熱如火的氣息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朔風凜冽的狼居胥山之巔仿佛在瞬間變成了烈日炎炎、黃沙滾滾的無垠大漠。畢玄稱一句“孟兄”,無疑是將年未及而立的孟尋真擺在了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而一個“請”字,卻是毫不拖泥帶水地揭開了今日這場大戰的序幕——從孟尋真方才所吟詩句,他已明白雙方之間的矛盾絕無轉圜的餘地,捨戰之外。多說半句也是廢話。 孟尋真右手緩緩抬起,五指向外一張,五道性質各異的劍氣從指尖透出寸許,遙遙指向對手。劍氣吞吐閃爍,含而不發,但劍勢隱隱鎖定畢玄,只要對方稍加異動,立時便會發出石破天驚的攻擊。 “好厲害的劍氣功夫!”畢玄口中發出一聲長笑,腳下向前跨出一步。卻是縮地成寸般跨越兩人之間的五丈距離,同時右手握拳轟向孟尋真的頭顱。在拳頭轟出之的一刻,四周本就宛如酷暑的氣溫暴漲,方圓十丈之內的空間直欲化作一片烈火煉獄。除了幾可鑠石熔金的高溫之外。更有無數如龍捲、如漩渦的無形氣流洶湧肆虐。偏偏畢玄平平擊出的拳頭上竟未透出一絲半點真氣勁風,成為這方煉獄空間中唯一的一片淨土,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主動投身湊到他拳頭上的感覺。 孟尋真的雙目燃起兩團熾熱無比的戰意,微笑答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倒是武尊的炎陽奇功,實令人歎為觀止。” 五指猶如舞蹈般輕彈跳躍,分屬金、木、水、火、土五行屬性的五道劍氣透指而出。拇指土屬劍氣重拙雄渾。食指木屬劍氣生機蓬勃,中指火屬劍氣熾熱霸道,無名指金屬劍氣犀利無匹,尾指水屬劍氣活潑靈動。五道劍氣相互交織,五行相生相化,威力以倍數暴漲,正面硬撼畢玄鐵拳。 拳勁與劍氣交擊,出奇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畢玄和孟尋真分別保持著揮拳揚手的姿勢,彼此間隔三尺距離,時間靜止般凝滯了數息。 數息之後,兩人皆如觸電般向後彈飛。狂暴無匹的真氣肆虐掃蕩了方圓十丈之內的空間,地上經歷無數年風雨磨礪、堅如金剛山石生生被刮去三寸薄厚的一層。 畢玄在數丈外重新站定,全然不管嘴角的一絲血漬,發出一陣酣暢淋淋的大笑,向著對面同樣嘴邊淌血的孟尋真道:“多少年了,這還是畢某武功大成以來首次受傷。孟兄可知畢某此刻如何沉醉於這種美妙無比的感覺?為表達對孟兄的謝意,畢某將用竭盡所能殺死孟兄!” 孟尋真微笑道:“彼此彼此,請!” 宛如無窮無盡的炎陽真力瘋狂地在畢玄的雙拳之上凝聚,天地之間仿佛驀地多出兩輪太陽。 “孟兄看拳!” 隨著這一聲斷喝,畢玄雙拳一前一後,循著日換月移、星移斗轉的神秘軌跡擊向孟尋真。 孟尋真雙手齊出,無數劍氣如千萬道雨絲從十根手指的指尖透射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無始無終、無缺無漏的彌天巨網。 這才是孟尋真所創“五行陷仙劍”的完全形態。在練成五行劍氣之後,孟尋真便一直推演如何運用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最後還是想到他全真派的死對頭古墓派時觸動靈機,琢磨著師傅王重陽的那位歡喜冤家林朝英既然能夠創出雙劍合璧的“玉女素心劍法”,自己為何不能為五行劍氣量身定造出一套劍法? 孟尋真如今的修為已遠在當年林朝英之上,劍術更是到了“神而明之,技進乎道‘的至高境界,信手揮灑便成無上妙招。在閉關苦思之後,他分別依著五行之性創出五路劍法。這五路劍法若是單獨使出固是精妙絕倫,而五劍齊施之時,分屬五行的劍氣演盡生剋變化之妙,威力強大至不可思議,“陷仙”之謂,名副其實。 在各自施展出平生絕學之後,拳勁橫空,劍氣四溢,兩條人影已驚人的告訴在方圓數十丈的山頂乍合乍分、糾纏追逐。伴著不絕於耳的殷殷風雷之聲,許多山石被兩人的拳風劍氣震碎割斷,無數大大小小的石塊沿著山坡向下滾落,那情形直如末日降臨。 突然間,激戰不休的兩人驀地分開,相隔十丈相對而立。 衣衫上多處遭劍氣割破、卻依然不給人絲毫狼狽感覺的畢玄負手笑道:“尚未請教孟兄這門劍氣功夫喚作什麼名堂?” 孟尋真張嘴將一口鮮血噴在地上,臉色蒼白如紙。他舉袖拭乾嘴邊血漬,輕聲答道:“此劍法為孟某自創,名為‘五行陷仙劍’。” “好一個五行陷仙劍,果有陷仙戮神之能。”畢玄讚歎一聲,體表忽地現出無數細如蛛網的密集紋路,“蓬”的一聲輕響過後,他的整身體爆成一團血霧。血霧彌漫方圓三丈空間,隨即便被一陣強風吹散。一代武尊,就此煙消雲散,不留半點痕跡。 在空蕩蕩的山巔呆立半晌,孟尋真走到一面崖壁近前,五指彈跳,劍氣縱橫,須臾之間,刻出數行大如箕斗、深達數寸的文字:“孟尋真決戰畢玄於此,交手一千五百六十三招,斬之!” |
第六十四章 折盡英雄 眼看七支力可洞金穿石的勁箭已經飛到孟尋真的近前,而他居然未作出任何反應。 深末桓剛剛現出一抹喜色,隨即卻又凝固在臉上。 孟尋真右手食中二指捏成劍訣,以指代劍用出“獨孤九劍”中的一式“破箭式”,那七支箭被他的手指左撥右挑,無一例外的掉轉回射,其勢之快,勁力之強,甚至更勝先前被深末桓以箭大師所造穿雲弓射出之時。 “小心!”深末桓一聲警告剛剛出口,身邊已是慘叫連連。孟尋真知道這七支箭難傷深末桓和木玲夫婦,便全都轉贈給了他們的手下,一箭一命,無一落空。 眼睜睜地看著身邊的手下死在自己射出的箭下,深末桓心中雖然羞怒交集,卻已沒有時間發作出來。因為孟尋真在撥回那七支箭時,已經發動身法緊隨其後掠向深末桓,速度之快,竟不比疾飛的勁箭慢上分毫,在七名敵人中箭落馬的同時,他已經出現在深末桓的馬前,起手一掌隔空虛按,一道綿延如水卻暗藏無邊殺機的掌力擊向數尺外的深末桓。在向深末桓出手的同時,孟尋真一心二用,御使空中的紫青雙劍左右分飛,向深末桓的手下們絞殺過去。 “殺!”深末桓一聲狂喝,鞍側斜掛的蛇矛不知何時已來到手中,向著孟尋真所出手掌的掌心凶狠刺出,彎曲如蛇地長矛鋒刃上吐出一絲犀利無匹的勁氣,滿腔的羞怒亦藉這一矛傾瀉而出。隨著一聲有如裂帛的刺耳聲響,孟尋真的掌力竟被他這一矛生生撕開。 木玲與深末桓攜手作惡多年,彼此自然有一套聯手合擊的法門。在丈夫出矛的同時,木玲斜刺裏催馬殺到,左手一面沉重的精鐵盾牌如一朵輕盈的雲片般翩然飛起,遍布鋸齒的盾牌邊沿從側麵切割孟尋真的頸項,而她右手的彎刀則藉著盾牌遮擋對方視線。無聲無息地在下面遞出,拖斬孟尋真腰肋。 在深末桓蛇矛鋒尖堪堪觸及孟尋真掌心之時,孟尋真肩不動,臂不搖,手腕輕輕轉動,五指斜揮,用了一式太極拳中的“手揮琵琶”,五指指尖看似同時拂中蛇矛,實際卻是有先有後,並且分別蘊含吞吐剛柔等不同性質的真力。 深末桓只覺自己的蛇矛仿佛陷入一個引力巨大無比的漩渦。不由自主地斜向一旁滑出,自己頓時空門打開。 右手變招的同時,孟尋真左手亦握拳,用了一式太極拳捶法中的“栽捶”,此捶法以上擊下,又名“擊地捶”。 木玲眼看著孟尋真的拳頭沿著一條隱隱蘊含天地至理的軌跡,似疾似緩地砸向自己的盾牌,卻就是不及收招變式。 “蓬”地一聲巨響中,孟尋真的拳頭挾著剛猛無儔的勁力砸在木玲盾牌的中心處。 木玲身軀一下巨震。口中鮮血狂噴,連人帶馬向後急退,右手的刀式自然也無以為繼。 孟尋真一招化解了這對惡盜夫婦的攻勢,左手小指。右手中指同時輕輕一彈,立時便有陰寒如冰和灼熱如火的兩道犀利劍氣從指尖透出,隔空斬向兩人的頸項。這便是他將“先天造化功”演化出五行真氣之後,結合在天龍世界傳授段譽一陽指時窺到的“六脈神劍”的部分訣竅而自創的一門劍氣功夫。五指所發劍氣分應無形屬性,名之為“五行陷仙劍”。 深末桓和木玲都已無力閃避,兩道劍氣過處。人頭一歪從頸項上滾落下來,屍身隨之摔落馬下。因為孟尋真所發的是水火兩劍,劍氣中分別蘊含極寒和極熱兩種屬性,所過之處,將傷口的血脈冰封或燙死,因此兩人的屍首上竟然沒有半滴鮮血流出,情形詭異至極。 首領既死,已被孟尋真分心御使紫青雙劍屠殺大半的沙盜盡皆喪膽,各自四散奔逃。 孟尋真知道這些人追隨深末桓和木玲為盜,手中都少不了血債,早已打定了除惡務盡的主意。不過這些心膽俱喪的小角色已用不著他出手,雙雕在空中得了他的指令,折向俯衝而下,鐵爪鋼喙齊施,將所有逃散的沙盜一一擊殺,未放一個漏網。 以“夫婦惡盜”為首的沙盜全軍覆沒的消息在塞外傳播開來時,大草原上的各方勢力無不震驚。然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孟尋真乘雕北上,在蒙兀室韋當眾挑戰別勒古納台與不古納台兄弟。古納台兄弟聯手出戰,仍慘敗於孟尋真手底,別勒古納台當場身死,不古納台重傷。 下一站是正圖謀立國的粟末靺鞨部落,孟尋真挑戰被粟末靺鞨部酋長拜紫亭尊奉為未來國師的“天竺狂僧”伏難陀。兩人在拜紫亭所建新城龍泉的城樓上一場激戰,雖然伏難陀的“梵我如一”心法神奇莫測,天竺瑜伽術詭奇無比,卻仍不是孟尋真的對手。孟尋真連劍都未出,十指間劍氣縱橫,幾乎將這異域宗師淩遲碎屍。伏難陀身死之後,拜紫亭當場翻臉,糾集手下高手圍殺孟尋真。孟尋真以寡擊眾,竟然在大批高手的圍攻下擊殺拜紫亭,隨後召來雙雕從容離去。 如此一發不可收拾,孟尋真乘雕遨遊塞外,一路挑戰各族高手,所到之處,一個個素來被各族視為驕傲的高手勇士紛紛被他斬落馬下。其間也有人想調集大隊人馬圍殺此人,但孟尋真武功高絕,生性謹慎,再加上那一對飛行絕跡的神雕,除非營造出一個令其心甘情願放棄脫身的機會,否則大軍圍殺只是一個笑話罷了。 既然此計難施,各族便只剩下一個指望。他們紛紛派出使者前往東突厥,求見被塞外所有民族封為守護神的絕代宗師“武尊”畢玄。 得知此事後,長年閉關參悟天道的畢玄破關而出,命各族散出消息,約孟尋真決戰。作為前輩宗師,畢玄很大方地說明時間與地點可由對方自選。 三天之後,孟尋真讓人給畢玄帶來一封書信,表示同意接下這一場決戰,時間便定在下月初一的日出之時,地點則選在了昔年驃騎將軍霍去病大破匈奴後祭天封禮的狼居胥山! |
第六十三章 試劍塞外 孟尋真手托重於千鈞的青石板與土方從密道中緩步走出,陰小紀和關海緊隨在他的身後,三人卻是已到了長安城外一片密林中的空地上。關海出來之前,依照孟尋真事先指點的方法,扳動了出口隱秘處的機括。紮紮聲響中,那封門的鐵板重新伸出合攏。孟尋真將手中托著的石板與土方原樣安放回去,正是嚴絲合縫。他又仔細地將邊緣做了一番修飾,務使天衣無縫,不露半點破綻。 收拾好一切後,三人出了密林。孟尋真仰面長嘯,嘯聲以內力約束送往高空。不多時,一雙白雕從天而降,斂翅落在孟尋真的身邊——雖然有馭獸牌可以收納雙雕,但除非必要,孟尋真從不會限制雙雕的自由,最多隻是吩咐它們不要離開自己太遠。多日不見,雙雕對他頗為依戀,將頭湊過來挨挨擦擦毫不親熱。孟尋真含笑在雙雕頭上愛撫一陣,轉身吩咐陰小紀和關海同乘玉魄,自己則騎乘銀魂,在月色下升空而去。 一路回歸洛陽後,孟尋真將從楊公寶庫中取來的黃金珍寶盡數交給寇仲。看著裝滿整座倉庫的財寶,正因財政的壓力而焦頭爛額的寇仲眉開眼笑,簡直恨不得撲在成堆的財寶中打滾。 孟尋真又取出邪帝舍利,讓寇仲和徐子陵汲取了剩餘的半數元精。寇徐二人本就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又有孟尋真的經驗在先,因此汲取元精的過程有驚無險,成功的將元精貯藏在竅穴之內,只要按部就班的煉精化氣,武功大進指日可待。 如今寇仲手下稱得上人才濟濟,有了楊公寶庫的財富支援,在虛行之等人的運作下,他的勢力進入一個平穩的發展期。寇仲終是安穩不住的性子。靜極思動,打算前往嶺南一行,看看能否將宋缺這尊大神拉倒自己的戰車上。 恰好孟尋真也有離去之意,當寇徐二人問起他將往何處時,他悠然道:“先後得和氏璧與邪帝舍利這兩宗異寶之助,我的武功略有成就。此番欲出關遠遊一遭,找草原上的高手試一試新近練成的幾手功夫。若有機會,說不得便要搶了鋒寒兄的生意,去會一會那號稱‘武尊’的畢玄!” ******************** “我來自黑水之畔,騎駿馬奔馳在草原。彎刀收割人頭,金杯盛滿鮮血……” 在一望無盡的大草原上,百餘名騎士縱馬馳騁,馬上的騎士盡都扯著嘶啞的嗓音放聲高歌。他們雖然在歌唱的間隙時不時地舉著裝滿烈酒的皮袋仰頭暢飲,卻都能穩穩地坐在狂奔的戰馬背上,顯示出精良無比的騎術。這些騎士盡都披掛著皮質軟甲,馬鞍兩邊懸掛弓箭長矛,他們的鎧甲和兵器上都沾著斑斑血漬,有些人的身上還纏裹著傷布。似乎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的樣子。 眾騎士中為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身上穿著六重的鐵羅圈甲,內層以牛皮精製,外層掛滿鐵片,甲片相連如魚鱗。一般箭矢休想能穿透。馬鞍左邊掛著一大袋白翎羽箭,右邊則是一柄通體以精鋼打造的蛇鋒長矛。女的身上披翎根鎧,用蹄筋、翎根相綴而串連甲片,看上去亦威風凜凜。鞍側懸掛一盾一刀。這對男女一個英俊,一個俏麗,本該是一對璧人。只是他們眼神中都透著凶狠與陰鷙之色,大大破壞了他們的形象。 “大當家,”一名肩頭過著傷布的騎士催馬趕上為首的男女,信手從馬後的褡包裏掏出滿滿一把金珠,眉開眼笑地大聲道,“這筆買賣的油水實在夠肥,起碼兄弟們今冬的日子要過得滋潤多了!” 那騎士看看他肩頭已被血水浸透的傷布,朗聲笑道:“這次買賣大家都出了大力,除了應得的那份,我和木玲會從自己那份中拿出一成分給弟兄們。” “多謝大當家!多謝夫人!”眾騎士聽到他宣布的這個消息,盡都大喜過望。 便在此時,天空忽地傳來兩聲清越的雕鳴。眾人抬頭觀看,卻見一對碩大無朋的白雕從高空盤旋而下,雙雙降落在草原之上。一個面貌普通、背負一柄黝黑鐵劍的青衫客從其中一隻白雕的背上飄然落下,雙手負在身後而立,恰好攔在眾騎士的前方。 眾騎士一起勒馬,為首那男子看到雙雕,登時想起那個不久前從中土傳來、此刻以傳遍塞外的消息,神色凝重的問道:“閣下莫非是近來名震天下的‘劍仙’孟尋真?” “正是孟某。”孟尋真也打量著對面為首的男女騎士,語氣森冷地問道,“你們兩個可是人稱‘夫婦惡盜’的深末桓和木玲?不久前南邊五十裏外發生一場慘案,一個商隊的近百口人遭人屠殺殆盡,所有財貨盡被搶走,想必便是你們夫婦的手筆了?” “原來閣下是特意找我們夫婦麻煩的!”深末桓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難道你以為自己斬殺了一個老朽不堪的曲傲,咱們塞外的豪傑們便可任你予取予求?今日便教你知道,塞外不是你們這些中原人可以撒野的地方。上!” 隨著他這一聲喝,左右各有五名騎士催馬衝出。他們同時取了長矛在手,矛鋒指向前方,組成一個小小的鋒矢陣型。雖是區區十人,竟生出千軍萬馬沙場衝鋒的慘烈氣勢。 孟尋真微微冷笑,等十名騎士衝進身前十丈之內,輕輕將右手衣袖一抖,紫薇、青霜雙劍從儲物戒中飛出,化作兩道電光奇快無比地在十名騎士之間交叉飛過。 四顆兀自擰眉凸目,張口欲呼的人頭隨著疾掠而過的劍光飛上半空,四具脖腔裏狂噴著鮮血的屍體重重地從馬上摔下。 六名的騎士駭得魂飛魄散,不約而同地猛勒戰馬。然而不等他們想明白是進是退,那一紫一青兩道劍光已在空中折向飛,將六人斬得肢分軀裂,紛紛墜馬。 孟尋真飛劍才出,耳邊忽聽到七聲幾乎連成一串的弓弦震鳴。幾乎在弓弦聲入耳的同時,七支攜著犀利氣勁的長箭已經飛到他身前三尺之內。而遠處深末桓的手中不知何時赫然已多了一張奇形短弓! |
第六十二章 五氣歸藏 在楊公寶庫的一間密室內,孟尋真盤膝打坐,五心朝天,右掌的掌心托著一個拳頭大小的晶球。晶球在他掌心散發著淡淡的黃色光暈,質地似堅似柔,半透明的內部隱隱可見緩緩流動、似雲似霞的血紅波紋。 經過一陣調息,孟尋真感覺自己的心境和功力都處於最巔峰的狀態,便不再遲疑,平日貯藏與膻中氣海的陰陽二氣傾巢而出不留一絲,彼此纏捲旋轉,如狂龍入海般狠狠撞入右掌托著的魔門聖物邪帝舍利之內。 這一顆小小的邪帝舍利內部卻似蘊藏了一個無限廣闊的奇異空間,空間的外層彌漫著數量龐大至無窮無盡、屬性繁雜至難以計數的異種元氣。孟尋真陰陽二氣卻不理會這些只要成功獲取其中的一小部分便可使人功力倍增的元氣,而是如一個無堅不摧的鑽頭般急速旋轉著,排斥開各種或有益或有害的元氣,闖入邪帝舍利最核心處的一點。 這似無限微小又似無限廣闊的核心之內,儲藏著魔門天邪道歷代邪帝辭世前注入其中的元精。陰陽二氣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將近乎無窮的元精席捲近半後原路返回。孟尋真功力通玄,本身經脈亦經過和氏璧異能習練,無比堅固和寬闊,當陰陽二氣裹挾著數量龐大的元精如決堤洪水般湧入體內時,盡管全身經脈如同被數以千萬計的小刀切割般劇痛,卻終是堪堪承受住了這一波衝擊。 不過將吸納元精僅僅是一個開始。孟尋真操縱陰陽二氣將元精送入丹田,自幼修持、未嘗有一日廢輟的精純先天之氣如同一座巨大的磨盤,將元精消磨分解為最純粹的先天之氣。元精幾近無窮,轉化出的先天之氣亦無窮盡。孟尋真的丹田漸漸被源源不絕生出的先天之氣填滿,而他從邪帝舍利中獲得元精卻還剩餘大半。 孟尋真轉而運轉“先天造化功”中化生御使陰陽二氣的心法,將幾欲撐爆丹田的先天之氣轉化為陰陽二氣送往膻中氣海。然而邪帝舍利中蘊藏的元精數量實在太過驚人,即使他只吸納了不到一半,又分別轉化為先天之氣和陰陽二氣貯藏與丹田與膻中氣海。但是當膻中氣海滿溢之時,吸納的元精仍剩餘相當可觀的一部分。 此刻的情形相當危險,那些元精仍在源源不絕地轉化為先天之氣,而丹田中多餘的先天之氣又正源源不絕地轉化為陰陽二氣,偏偏他的膻中氣海已經成了一個飽脹至極點的氣球,哪怕在增添一絲半點的壓力,也會“蓬”的一聲炸開。 幸好這種情形已在孟尋真的預料之中,並已擬定了應對的方略。“先天造化功”的心訣生出新的變化,膻中氣海內的陰陽二氣如輪旋轉,竟又轉化成五種性質各異的真氣分流而出。 這是孟尋真參照《長生訣》的另外五幅行氣圖形推演出的“先天造化功”的下一階功法。由陰陽二氣轉化而來的五種真氣或鋒銳犀利、或生機蓬勃、或靈動柔順、或熾熱暴烈、或雄渾厚重。正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別沿十二正經中屬性對應的經脈運行,最後歸入同樣與五行相合心、肝、脾、肺、腎五臟。五臟又名“五藏”,本就有貯藏精氣的功能。 不知過了多久,孟尋真終於將吸納元精轉化完畢。他倏地長身而起,未見其他動作,全身的骨節卻發出一連串緊密的“劈裏啪啦”的爆響,原本因為修行真氣有成而變得細密緊致的皮膚變得白皙如玉,在密室內燭火的映照下散發著某種超脫凡俗的神秘光澤。他緩緩抬起右手。先將掌心光芒黯淡了不少的邪帝舍利收回儲物戒中,而後默運心訣,五根手指的指尖驀地透出五道幾乎肉眼難辨的淡淡光影,隱隱呈現出青、黃、赤、白、黑五色。孟尋真的臉上現出滿意的微笑。五指向掌心一握,光影旋即消失。 孟尋真推開緊閉的密室石門,功成出關。門外守候多日的陰小紀和關海大喜地跑上前來,迫不及待地同聲詢問孟尋真閉關的結果。等見到孟尋真含笑點頭作為回答時。一起歡呼起來。他們之所以這麼高興,一方面是為孟尋真欣喜,另一方面卻是慶祝終於可以離開這裏——在孟尋真閉關的這些日子。兩個性子活潑的小傢伙已循著那副機關總圖,將楊公寶庫上上下下裏裏外外玩了個遍,早已憋得氣悶不已。 孟尋真先將正庫內成箱的黃金收入儲物戒,便帶著二小前往通向城外的密道入口。在入口處,他打開一座極為隱秘的小庫,收取了裏面兩箱價值連城的珍寶與五箱歷代流傳先來的神兵利器。 因為陰小紀已經有了柔絲索,孟尋真便從這些兵器中選了一柄古劍贈給關海。那劍長及三尺,寬刃厚脊,造型古樸,劍身接近護手處銘刻著“屬鏤”二字,赫然竟是春秋時期一代霸主吳王夫差仗以爭霸天下的隨身佩劍。 三人再進密道入口,只見兩條鐵軌延伸出去,鐵軌上停放著十多輛鐵製車廂,每車十輪,結構堅固可負重物,顯然是用來運送寶庫內財寶軍械的。孟尋真雖然用不上這些鐵車,但看著這些雖然粗陋卻已是火車雛形的器械,不由再次為魯妙子的智慧而驚歎不已。 循著鐵軌一路疾行,也不知走出多遠,前方密道已到盡頭,現出一條延伸向上的青石台階。孟尋真引著二小拾級而上,頭頂上是一方看去頗為厚重的黝黑鐵板。他在一側的石壁上摸索一陣,手掌運勁向外一提,吸出一截粗如手臂高約三寸的石柱。抓緊石柱左旋三匝,右旋三匝,便聽到頭上一陣輕微的紮紮聲響,那塊鐵板向一旁滑開,後麵又現出一塊與鐵板大小相若、不知有多厚的青石板。 孟尋真從儲物戒中取出鋒銳無匹的紫薇軟劍,左手托住石板的中心,右手運勁將劍從青石板的邊緣刺入直沒至柄,而後手腕運轉,沿著青石板的邊緣切割一周。收起紫薇軟劍後,孟尋真右手也托在石板上,奮起神力向上一舉,青石板連同上方足有三尺厚的土層以及表面的草皮被他生生舉起,登時便有皎潔的月光從外面射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