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24章奇襲市政廳(2) 含著蜜餞橄欖果,德賽連同自己的副官夏爾少尉,還有其他20多名士兵,一言不發的登上漁船。靠在船舷左右兩側的士兵奮力拉動索繩,將船體向對岸移動。所有人都屏蔽呼吸聲,唯有河水流淌,摩擦船身的細微聲。 索繩的盡頭在對岸一大塊岩石的內部,岩石高出河面不到30公分,渡船通過岩石下方,所以人必須俯身低頭,稍有不慎,頭皮就要少去一塊。平日裡,岩石周圍被自然生長的枯草樹枝所隱藏,讓人無法察覺。而岩石上方4、5米曾有一座廢棄的磨坊,1個月前就被炮火摧毀,為防止西班牙人在此設置哨兵,今天晚上又被輪番轟炸一遍,徹底淪為廢墟。 進入岩石腹部,就是古阿拉貢國王密道的開始,那是一座天然溶洞。溶洞很大,能容納後世的整個籃球場,中間偏右的位置,延伸一個人工開鑿的洞穴。在數支火把發出的微弱光線裡,所有突襲隊員先在此歇息換裝。士兵們紛紛拿出背包裡的外套、大衣披在身上,其中綠色與灰白居多,一切標注法軍樣式的物品,包括軍帽,都被放入背包,頭髮被故意弄亂,歪斜的衣褲上還塗抹泥土,乍一看,和薩拉戈薩守軍別無二致。 軍官們圍在一起對表,現在是凌晨1點52分。據卡爾斯上尉親身測算,要穿越縱深2。8公里的狹窄地道,需時1小時15分,由於密道內年久失修,換氣通風口似乎不暢,感覺空氣稀薄,為安全起見,突擊隊將分前後3批,每隔15分鐘,由卡爾斯上尉,德爾尼少校,以及德賽上校帶隊通行。 坎迪奧拉也被德賽上校安排到突襲隊裡,這位猶太商人由他的猶太同胞,炮兵中尉克勒陪同著,行走在卡爾斯上尉率領的第一小隊裡。膽小怕死的坎迪奧拉原本是不願意來的,但德賽上校由不得他,並威脅要取消自己先前的承諾後,迫使猶太人不得不就範。至於克勒中尉,他是主動申請加入的。之前,德賽等人考慮奇襲市政廳,不怎麼需要炮手,名單中自然沒有炮兵在場。 出發前一天,克勒中尉突然向德賽上校主動請戰,要求加入到突襲隊裡,理由很冠冕堂皇,為了勝利,為了榮譽,也為了升職,云云。德賽當然不相信這位騙過自己不少銀幣的奸猾猶太人,直到後者說出實情。原來是克勒中尉看上了猶太商人的漂亮女兒,沒幾天功夫,雙方**似火。但很快坎迪奧拉的女兒向自己求婚的克勒提出一個要求,希望中尉讓自己父親不要重回薩拉戈薩。對於此,克勒自然不敢答應,那是長官們的決策,誰也推翻不了。不過,陪同未來的岳父,保護他的安全,克勒還是能夠做到的。 幾分鐘後,一切準備就緒,原本漆黑的通道裡,開始燃起了火把,螢光點點,如同繁星。這條數百年前保留下來的密道,不僅漆黑狹窄,左右兩端僅有60厘米,容不下兩人並肩通行,而且非常濕滑,腳底下的磚石,以及左右牆壁都沾滿苔蘚。為防止意外摔倒,士兵們鞋底都做過防滑處理,加上了掌釘,還戴上石棉手套,可即便如此,時不時有人跌倒,偶爾還發出沉悶的響聲。幸好這裡距離地面至少5米,上層被嚴實的泥土覆蓋,加上通風口不暢,沒有人能察覺意外。 但領頭的卡爾斯上尉還是收慢腳步,讓身後的人一個貼近一個,後者拉著前者的肩膀,緩步移動。通道裡不再有人摔倒的響聲,只留下士兵們吭哧、吭哧的喘氣聲。所有燃燒-彈都被石棉布層層包裹起來,小心翼翼堆放在一個四輪小車上,一人在前拉動,一人在後推行。值得慶幸的是,儘管路面濕滑,彎彎曲曲,但還算平整,極少有上行或下坡路面。即便是稍許顛簸,也不足以讓燃燒瓶破裂。 輪到德賽這隊通行時,法軍炮擊已停止30分鐘。德賽感覺密道裡不僅濕滑,而且霉味很濃,幾乎到了刺鼻程度,他摸出鼻煙壺,沒敢打開,只是放在鼻尖處,嗅了嗅,這才繼續前行。前世,自己也曾來過這裡,不過是前行了一小段,便索然無味的轉身回去。而現在,必須咬咬牙,走完這該死的2。8公里的通道。 幾乎是一路上聽著自己的心跳,德賽最終走完這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通道盡頭是一座被廢棄的地下倉庫,差不多有五、六百平方米的面積,只是裡面空蕩蕩地,除了一張破舊不堪的木桌,什麼東西都沒有。因為遠離河床,顯得很乾燥,士兵們安靜的或蹲,或坐在牆角四周,等候軍官們的下一個命令。 看到德賽上校從出現,卡爾斯上尉迅速從樓梯上走下來,他壓低了嗓門,對著上校說,「現在是3點47分,25分鐘前,巡邏隊剛剛在我們頭頂的旅店,做完例行檢查,我們還有35分鐘的時間。」 德賽答道:「一切按計劃行事,所有人相互檢查外裝,分發燃燒-彈,4點整,出發!」 10多分鐘後,髒亂不堪的旅店廚房一角,笨重的櫥櫃被人向側面移動一米,露出一個大洞,雷德斯軍士長和幾名尖兵首先從洞裡鑽出,分散四周警戒,一切平安。 陸續的,200名突襲隊員魚貫而出,一時間,佈滿了整個旅館的狹小廚房。一名負責監聽屋外動靜的尖兵,打出手勢,表示後院與街道安全。旅館內部同樣是空無一人,它原本就是坎迪奧拉的產業之一,法國人第一次圍攻薩拉戈薩城時,猶太人便將這裡改造成為糧食儲備倉庫,曾經堆放過大批火腿與麵粉。不過現在,所有物品都被軍事委員會沒收,除了每小時一次路經這裡的巡邏隊外,整座旅館如同鬼屋,平日連老鼠都不願意多停留一步。 旅店後院有一條僻靜小巷,進入巷子裡,左轉5米不到,便是薩拉戈薩內城最主要幹道之一,聖菲爾大道。從小巷與聖菲爾大道的路口出發,距離市政廳廣場僅有200米不到。在聖菲爾大道的盡頭,市政廳廣場東南入口位置,設有一處安全檢查站。檢查站攔著一道可移動的木頭柵欄,白天裡被拉開,直到深夜才被堵上。 現在已是凌晨四時,按照人體生物鐘計算,是一天中最為疲勞的時刻。40分鐘前,前一批巡邏隊已回到檢查站隔壁的營房裡休息,僅留下兩名精神不振,缺失警覺的哨兵。他們披著厚厚的羊毛毯,因為整日辛勞,相互間連閒談的興致沒有,只是圍坐在路邊的篝火旁打盹,等著20分鐘後,有同伴來替換自己,而沒人意識到危險臨近。 感覺是從聖菲爾大道從來密集的腳步聲,一名30多歲的老兵勉強睜開雙眼,循聲望去,看到20米外,近兩百名士兵朝自己這邊走來,為首的是一名腰繫綬帶,身穿白色制服的軍官,他舉著火把,像是和自己打招呼。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23章奇襲市政廳(1) 除了自己的家人,或許薩拉戈薩城的每個人都不喜歡這位坎迪奧拉先生,一雙斜眼露出令人討厭的目光,瘦削的臉上兩頰都癟了進去,一瞧就使人反感,一對綠色的眼珠和一副耷拉著的耳朵,都讓人鄙視。他的臉色蠟黃,衣著邋遢,舉止無禮,能產生一種使人無法忍受的反感。可以理解,他是連一個朋友也不會有,唯獨金錢。 作為「馬蘭內」(內心信仰猶太教的新基督徒)的後裔,坎迪奧拉儘管家產富有,但始終得不到應有的公民地位,他用高利貸賺來的錢賄賂市政官員,修建聖母教堂,甚至以女兒的名義周濟窮人,但所有人,包括得到他好處的人們,都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些,薩拉戈薩人總喜歡談論那位相貌醜陋的高利貸商人又在逼害哪位可憐的母親,又在哪裡隱藏了大量金錢財寶,什麼時候市政廳才能下令沒收骯髒猶太佬的全部財產,等等。 從法國大革命爆發不久,坎迪奧拉獲知鄰國境內的猶太人已獲得歷任政-府授予的公民權,能夠在博愛精神下,和其他人一道,平等的呼吸自由的空氣。這位長期以來就生活在無數敵意與死亡陰影的猶太人,便計劃逃離這個瘋狂的基督教國家,然而,薩拉戈薩當局一直拒絕給他簽發護照,理由是這位猶太人未能繳納足夠的賦稅。 既然走不成,唯有等著法國人來解救。可惜,第一次薩拉戈薩攻防戰中,法國人失敗了不說,還連累自己繳納了10萬比索的國民重建特別稅,那可是坎迪奧拉全部積蓄的三分之一。半年後,法國-軍隊捲土重來,而且來得遠比第一次兇猛,而以帕拉福斯將軍為首的薩拉戈薩軍事委員會也發佈一則公告,要求包括坎迪奧拉在內的所有猶太人,必須在規定時間內交出一切的士兵所能需要的物質,實際是在公開攫奪猶太人的全部家當。 坎迪奧拉最終憤怒了,他第一次鼓起勇氣,斷然拒絕了薩拉戈薩軍委會的徵召令,並將所有物質與財富都隱瞞下來,自己和家人避難於卡瓦醫生的平民醫院裡,直到數天前,被年輕的法國上校發現。 坎迪奧拉現在還記得,那位德賽上校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時,眼睛發光,異常興奮,如同自己收穫金錢時的那般模樣。很快,坎迪奧拉明白了,法國上校需要自己充當帶路黨,並保證在攻克薩拉戈薩城之後,歸還一切原本屬於坎迪奧拉個人的財產;另外,如果坎迪奧拉及其家人想要移民法國,或是奧斯曼土耳其,德賽上校都可以提供幫助。 坎迪奧拉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從軍委會對自己發佈通緝令開始,整個薩拉戈薩城的居民都可以公開的殺死自己,獲取帕拉福斯將軍的獎勵。幫助法國人來攻打自己曾經居住的城市,也無所謂了,反正這座城市也從未承認坎迪奧拉是享受自由權利的西班牙人。唯一令猶太人費解的是,法國上校如何得知自己掌握有一條從胡埃瓦河通向內城的秘密通道。 那條秘密通道是300多年前,猶太逃難者(1492年西班牙國王斐迪南二世下令驅逐境內的所有猶太人)無意中發現的古阿拉貢國王建造的逃生地道。數百年來,坎迪奧拉先祖們一直用它來走私酒類,逃避關稅。如今,包括坎迪奧拉在內,應該沒有第二人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家人。但,德賽上校卻能清楚告知猶太人,那條地道的出口與入口。 「那個上校真是蠱惑人心的惡魔,無所不能,一定是他施加魔法,看穿了我的秘密。」一想到這裡,坎迪奧拉渾身不禁顫抖起來,寒氣從腳底席捲全身。他再度拉緊包裹身上的羊毛毯,好讓自己更暖和一點。坎迪奧拉怯生生轉過頭,一雙斜眼膽寒地四處張望,他祈禱上帝,讓惡魔上校的蹤影不要在自己面前出現,至少現在不要。 胡埃瓦河只是埃布羅河右岸的一條支流,全長不過300公里。和埃布羅河一樣,胡埃瓦河的水量收季節影響很大,冬天乾旱少雨,河面平均寬度僅僅10米,深度2米不到。法軍曾試圖從這裡突破薩拉戈薩城,但很快放棄了。河對面100米距離,西班牙人修築了一系列的防禦工事,炮火能夠摧毀高大的多面堡和稜堡,但對低矮但異常堅固的碉堡群卻無可奈何,除了幾次失敗的散兵試探外,東線參戰部隊基本為炮兵。 從1月27日開始,負責東、北兩線的費雷古斯將軍下令參戰炮兵部隊,從上午九時開始到夜間2點,不間斷打擊西班牙守軍的駐防陣地,而不是之前的縱深範圍。到今天,炮擊已整整持續了4天。 午夜剛過,德賽來到位於東線3號炮台的高地上,這裡距離胡埃瓦河僅50米,3號炮台所處位置高出河面80米左右,炮台左側十米外,有一座橫跨胡埃瓦河的石橋,據說是摩爾人修建的,已有5百年的歷史。第二次薩拉戈薩包圍戰開始後不久,西班牙守軍在放棄胡埃瓦河東岸,退縮西岸的同時,也炸毀了石橋,唯有數根厚實的橋墩孤零零豎立在河中,默默注視著人類間的廝殺。 炮台正前方160至170米的位置,是西班牙人堅守的碉堡群,之後是塹壕和敵方炮台,但幾乎未曾發射過一發炮彈。為防止法國人渡河偷襲,每到夜裡,薩拉戈薩守軍都要在胡埃瓦河西岸四周燃起篝火,通紅的火焰也會暴露敵人行蹤。3號炮台附近部署有不少法國散兵,他們手執線膛來復槍,猶如猛獸,在鎖定視野範圍之內的區域,打獵。不久,遭遇連續傷亡的西班牙哨兵都退縮在碉堡群,或是後面的壕溝隱蔽。 「只要我們的人不將身體暴露在對岸,即便是他們知道有人橫渡胡埃瓦河,西班牙人也不會冒失的開槍,更不會開炮,因為那樣會立刻招致我方炮台更猛烈的還擊。」負責3號炮台的一名炮兵上尉向德賽上校解釋道。法國的火炮多為8磅和12磅的大口徑,西班牙人4磅或6磅居多,雙方炮兵間的直接對話,後者吃虧不少,便乾脆默認了法軍火炮的絕對優勢,要法國人不上岸,西班牙人也不會將隱蔽的火炮推出來還擊。 德賽微笑著點頭致意,顯然是很滿意炮兵們的表演,但天生謹慎的他不會掉以輕心。3號炮台的左下方,胡埃瓦河東岸,兩百名突擊隊員們正在靜靜的排列著,等候過河。儘管冬季的胡埃瓦河河面不寬,水深很淺,似乎能涉水渡過,但沒人願意嘗試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感冒和傷寒聯合製造的非戰鬥減員,遠高於戰場上的士兵傷亡數。 渡河的時機也選擇在夜黑風高的日子,一艘被臨時改裝過的漁船,通過連接兩岸的索繩,每次能運送30名士兵及其裝備,來回差不多3分鐘,整個過程至少往返7趟,20分鐘。士兵們被要求噤聲,軍士長還給每人分發了一顆橄欖果,要求含在嘴裡。 從第一批卡爾斯上尉帶隊開始,到現在已渡過5批,對岸沒有任何動靜,除了在炮火中戰慄的敵方篝火外。德賽放下懸浮的緊張心情,將懷表歸入懷中,在同炮兵上尉告辭後,他摸黑走到河岸的士兵中間,等候最後一批渡河。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22章斬首行動與燃燒-彈(... 這位身材魁梧,體格健壯,音聲宏亮的雷德斯軍士長是數天前,剛從後方醫院傷癒而歸,因為彈片讓他少了半隻耳朵,臉上又多一道暗紅色傷疤,變得面目猙獰,令這位脾氣本來就不怎麼好的傢伙,越發暴躁。不過,德賽上校很是看中那位軍士長的戰鬥素養,後者曾在但澤攻防戰裡立下戰功,若不是雷德斯已經36歲,超過了聖西爾軍校對進修軍士的年紀底線,或許這位軍士長早已成為軍官。 「席爾瓦,你這個愚蠢的笨蛋。我說了多少遍了,旋轉迴廊裡的每個柱子上都放有活動花盆,當我做出隱蔽手勢時,你應該迅速蹲下身,要不是效仿愚蠢的鵪鶉,用屁股去頂柱子,該死的,一旦讓花盆落地,我們所有人將為此喪命!」憤怒的雷德斯軍士長扯起士兵耳朵,大聲叫罵。直到自己感覺痛快之後,才回到隊伍前列。 「該死的,我可沒看到花盆,還有真實的柱子。它們只是樹枝和紙板的替代物。」席爾瓦小聲嘀咕,剛才軍士長幾乎要拉扯掉自己耳朵,很疼,非常疼。 「如果,你還想當士官,就應該認真聽軍士長的,而不是想著抱怨。」一旁的彭杜瓦斯好心勸導自己的老鄉。擺脫官司纏身的彭杜瓦斯,顯得一臉輕鬆。 在挑選突襲隊時,德賽上校對所有入選的官兵公開承諾:一旦任務獲得成功,除了當月十倍的軍餉外,表現優異的前三十名士兵將獲得士官資格,士官將獲得通向聖西爾軍校的介紹信,軍官則會官升一級。即便是陣亡的士兵,也將獲得軍官待遇,家人享受一筆高額的撫恤金。 獎賞很豐厚,讓席爾瓦和彭杜瓦斯等人無法抗拒,只是訓練太過艱苦,環境倒也罷了,但變態軍士長的要求太過嚴厲,完全到了苛刻的地步。一聲令下,所有人必須爬在冰冷的地板上,整整兩個小時,一動不動,即便是地上還有老鼠屎或鳥糞什麼的;在過道與迴廊裡穿行,必須彎腰到軍士長指定的高度,不得發出任何聲響,不得碰撞任何物品;最該死的,是在保持警覺的同時,務必時刻盯著軍士長手勢的變化,稍有不留意,就會像倒霉的席爾瓦一樣,自己身體某部分與雷德斯軍士長來一番親密接觸。 「據說,這類戰術手勢還是德賽上校教給軍士長的?」卡爾斯上尉隨口問及,他已陪同少校走出房間,觀看士兵們的訓練。 德爾尼少校點點頭,他也不清楚德賽團長何時學會了這類簡單明瞭、示意明確且不會引起誤會的手勢命令,之前他還以為出自聖西爾軍校,可當看到夏爾少尉也同樣表現出驚訝神情時,德爾尼少校才明白,或許是德賽團長自己搞出來的。 「我們的團長大人似乎無所不能。」德爾尼笑了笑,繼續說道:「別的不談,連你這個曾經的密探都搞不到的市政廳結構圖,德賽上校居然能毫不費勁的畫出來,還不遺漏每個細節。聽夏爾少尉說,團長大人還在研製一種能夠燃燒的手執榴彈。」 「不,我的少校,是燃燒-彈!一種近乎完美的巷戰武器。」爽朗的聲音從一樓大廳門口傳來,那是德賽上校,連同自己的副官,夏爾少尉來到伯爵莊園。 德賽先和樓上的兩名軍官打完招呼,便轉身囑咐夏爾少尉通知雷德斯軍士長暫停訓練,並讓全體突襲隊員到花園裡**,自己有事情宣佈。 因長期無人維護,伯爵花園的草木植被早已衰敗不堪,德賽尋了一處空地,擺放一張條形餐桌,上面陳列若干個1磅裝的透明玻璃瓶,一袋食用麵粉,一桶粘貼通告的漿糊,還有一大壺用瓷罐盛裝的溶液,如果湊近聞,會感覺有酒香的味道。但顯然,這些東西不是為了飲用。直到所有士兵排坐在自己面前,德賽上校才開始揭示謎底, 「先生們,為了讓我們後天的勝利變得更加容易些,我將教導每個人製作一種簡單但又實用的巷戰武器,燃燒-彈。」德賽手指著桌面的各類物品,得意洋洋的繼續解說:「請別小看這些玩意,如果使用得當,它們將炙烤敵人的靈魂,讓叛匪們在地獄裡痛苦呻吟。可一旦操作失誤,燃燒惡魔的火焰同樣會拉著你和你的同伴下地獄。好了,請諸位仔細看著,務必留意我的每一步操作細節,千萬別搞錯順序,或有什麼疏忽。現在,夏爾少尉,請你過來幫忙。」 …… 首先,德賽從桌面上拿起一個透明玻璃瓶,反覆告誡所有人,盛裝溶液的玻璃瓶必須清洗乾淨,晾乾,外面和內壁無雜質。當然,這一步,他已請商人們事先準備好,但士兵們在親手製作前,仍必須再檢查一遍; 第二步,準備燃燒-彈的材料。所用材料包括:高濃度酒精,高粘度細麵粉,稀釋過的液態漿糊,堵住玻璃瓶口的軟木塞,以及用酒精浸泡過的薄抹布。 製作燃燒-彈的最好材料是酒精汽油,可惜西班牙不產石油,連酒精都是從猶太人私釀的產物,幸好純度不錯;高粘度細麵粉是為了增加燃燒的溫度,高粘度澱粉也可以,不過鎂粉最好,但德賽不知道從哪裡獲得,至少在薩拉戈薩是沒有的;漿糊或膠水是增加粘性,使酒精燃燒形成的火焰,能夠在光滑的斜面上粘住,形成持續性的破壞。 第三步,調製燃燒-彈。按照百分之XX的酒精,加百分之XX麵粉,加百分之XX的漿糊比例倒入瓶中,瓶中的剩餘空間應該保留在30%左右,否則不易燃燒。塞上軟木塞,輕輕搖蕩,使其混合均勻,並留意是否有溶液滲出。 第四步,使用前的準備。使用前,先揭開瓶口的軟木塞,將酒精浸泡過的薄抹布放入瓶子裡,只要十分之一部分,反正布不掉就可以,留在瓶外的布條可以持續燃燒30秒以上即可,重新塞緊瓶蓋,檢查是否有溶液滲出。 這個過程中,具體調製燃燒-彈的是夏爾少尉,德賽上校只是在一旁解說,直到這份簡易版的「莫洛托夫雞尾酒」製成,德賽才接伸手過來,細緻檢查瓶口塞是否嚴實,瓶子表面是否存在溶液之後,開始教導學員們最後一步,燃燒-彈的使用方式。 「很簡單,只要用明火點燃瓶口的布條,30秒裡,向自己所選的目標,投擲出去,即可。為了安全起見,我強烈建議大家戴上石棉手套。儘管石棉手套會讓人感覺不舒服,但能保證你的手背不會變成焦炭。現在,讓我們檢驗一下燃燒-彈的威力。」說完,德賽示意夏爾少尉牽出一隻西班牙綿羊,韁繩的一頭繫在六、七米外的樹幹上。 當瓶口附著的布條,被火把點燃數秒鐘之後,德賽才將簡易燃燒-彈投擲在距離綿羊一米遠的石板上。玻璃瓶當即破裂,溶液四濺,少許灑在啃食草根的綿羊背部。玻璃瓶破裂聲響驚嚇了無辜的綿羊,當它本能的想逃避未知的災難,卻為時已晚。點燃的布條迅速點燃高濃度的酒精,而在各類助燃物的協助下,綿羊背部的小火苗變成火焰,溫度也急劇上升。開始是一小撮區域,很快就迅速擴大,大片的羊毛被點燃,綿羊發出淒慘的嘶叫,奮力跳躍,或是倒地打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但都是徒勞。幾分鐘,被渾身燒成漆黑狀的綿羊倒在地面,痛苦死去。 (註:受河蟹大神的影響,書中只列出威力最弱的燃燒-彈製作方法,而且故意遺漏,或寫錯了某些配料,也包括配方比例的省略,請讀者別深究) 對於這類簡易燃燒-彈的威力,德賽還算比較滿意,它的功效不僅僅殺死敵人,還要讓敵人恐懼,傷者苦不堪言,尤其是在冬天,薩拉戈薩市民的厚實衣物多為羊毛製品,一旦燃起,其後果不會比眼前的可憐綿羊,要強上多少。 「先生們,每個人必須自己製作兩份燃燒-彈,祝你們好運!隨便說一句,你們今晚的加餐,就是那只可憐的小綿羊。」說完,德賽脫掉石棉手套扔在桌上,揚長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突襲隊員,他們依然震驚於惡魔火焰的威力。 「嘿,我的前任下士老鄉,我們的團長大人是不是惡魔附身了?」席爾瓦又開始滿嘴胡說,聲調似乎在顫抖,感覺很緊張,很害怕。 「閉嘴,混蛋!即便是惡魔,也是能給你加薪,給你陞官,讓你發財的惡魔!」彭杜瓦斯不屑一顧罵道。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21章斬首行動與燃燒-彈(... 這一切的質詢與發難,都在德賽的預料之中,事實上,德賽早已同拉納元帥,以及蒙代爾參謀長交換過偷襲計劃,也同樣解答了兩位長官的疑問。而現在,自己要做的,要說的,無非是將前兩天的場景搬抄過來罷了。 按照德賽的計劃,他將從自己團裡抽調200名士兵和軍官。選擇一處與市政廳、聖母院相識的環境裡,進行為期數天的攻防演練(事實上,剛組建完畢突襲隊已由德爾尼少校帶隊,從今天上午開始,展開一系列的攻防集訓),盡量做到每個環節的萬無一失,竭力避免或減少意外發生。 至於市政廳、聖母院的內部結構與房間分佈,那要感謝前世的一位導遊小姐,或許是楊德賽小費給的多,那位導遊詳細介紹了兩座偉大建築在1809年裡所發生的一切,包括帕拉福斯將軍以及各位守軍領導人的房間,日常生活習慣等等。 當然,穿越防守嚴密的敵方陣地的確非常困難,但也不是沒辦法。首先,薩拉戈薩守軍的編制極其混亂,沒有統一制服,每個團營的番號連指揮官自己都時常搞混,加上很多外地人編入城防軍,團營之間相互認識的人不多。這是充當使者的德爾尼少校,在拜會納特福斯將軍時,一路觀察,得出的結論; 再則,德賽還有一個大殺器,那是他從平民醫院裡意外發現了薩拉戈薩城的叛徒,法軍的帶路黨,猶太人坎迪奧拉(穿越者的優勢),這個高利貸者因為拒絕向城市守軍提供免費麵粉,並加以隱瞞,而遭到軍委會的張榜通緝,逃到平民醫院的地下室裡躲藏。在德賽下令搬遷平民醫院時,猶太人才不得不跑出來投降,為求自己活命,他答應為法國人提供自己所能提供的一切,包括一條從胡埃瓦河西岸某處穿越到市政廳附近的地下秘密通道。只是這個通過比較狹窄,派人實地探測之後,每次只能勉強通行百十人和部分裝備; 至於,能否堅持到援救部隊抵達,也就變得無所謂了。如果戰事順利,西班牙人放下武器投降,自然萬事無憂;一旦薩拉戈薩城的守軍高層拒絕簽發投降命令,德賽會下令當即處死所有人,好讓西班牙人群龍無首,亂成一團。整個突襲隊伍,將尋求另一條地道,返回胡埃瓦河西岸,在東線接應部隊的掩護下,渡河並安全撤出。 但德賽和盤托出自己的詳細計劃時,將軍們這才確信老德賽的兒子沒有頭腦發昏,看似魯莽的偷襲計劃,也有幾分僥倖的可能。失敗了,損失不大,可一旦獲得成功,薩拉戈薩守軍將不戰而降,即便是帕拉福斯將軍等人不投降,或是逃脫。但凡在市政廳或是聖母院上空升起法蘭西國旗,也會令西班牙人的整條防線陷入崩潰。現在唯一的障礙是,該計劃變數不少,風險過大,包括拉納元帥在內,都不希望德賽上校親自帶隊參與。 「對不起,各位長官!相信大家不會願意看到,一位上校晉陞為將軍的最好機會,白白喪失吧。」德賽玩笑性質的解釋道。 的確,自德賽從軍以來,真正拿得出手的勝仗,並不太多,一路順利晉陞到上校,憑借更多的是父蔭,並非個人貢獻。想要在拿破侖皇帝手下做到將軍,可不容易,必須有令人信服的戰績。 要知道,如今已不是大革命時代初期,由於傾向保王黨的法國高級軍官紛紛叛逃國外,導致革命軍中高層奇缺,因而遷升變得非常容易。包括拿破侖,德賽父親在內,那些後生小子們只需跳跳小步舞,向雅各賓派或以及後來的督政-府略表衷心,便換得了高級軍職, 這段時間以來,德賽絞盡腦汁,並與部下反覆推演過後,覺得這一偷襲計劃,風險並不太大,成功可能性不小,德賽自己認為至少要比站在槍斃黨前面,輕鬆的多。 拉納元帥最終獲准了德賽的參加作戰計劃,命令德賽在方面軍發動總攻的第五天,也就是2月1日前,率領一支部隊偷襲敵方首腦機關所在地,薩拉戈薩市政廳,一舉擒獲或擊斃叛軍首領帕拉福斯等人,負責東、北兩線攻勢的費雷古斯將軍的部隊,承擔這支突襲小分隊的後勤補給,和掩護接應。 位於埃布羅河北岸3公里外,坐落一棟原屬於佈雷塔伯爵的豪華莊園,其主體建築和薩拉戈薩市政廳一樣,明顯帶有17世紀文藝復興時代的巴洛克建築風格。那是它們都同樣出自一名叫做波洛米尼的意大利建築師設計。航海大發現之後,大量從美洲殖民地掠奪而來的黃金與白銀,既滿足了西班牙貴族對自己家園窮奢極欲和追求神秘感的要求,也為偉大建築師的才華得以充分展現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整座伯爵莊園的建築,富麗而自由,浪漫色彩濃郁,殿堂平面與天花裝飾強調曲線動態,立面山花斷開,簷部水平彎曲,牆面凹凸度很大,裝飾豐富,有強烈的光影效果。至於內部陳設,以雕刻、油畫及掛毯為主,配有十七和十八世紀造型超絕、工藝精湛的傢俱。天花板上有鍍金雕花淺浮雕,牆壁為深紅色金銀絲鑲邊天鵝絨…… 只是現在,一切都不復存在。精美的象牙雕刻、珍貴的巨幅油畫及其天鵝絨的掛毯都成為法國-軍官的戰利品,那些包裹在窗台、柱腳和護壁四周的鍍金黃銅,也被法國士兵用刺刀掰下來,賣給隨軍商販,連客廳裡的波希米亞水晶吊燈也未能倖免。原本金碧輝煌,陳設奢華的伯爵莊園成了滿地灰塵,四處漏風,破亂不堪的鬼屋。 1月25日,一支人數200左右的法國-軍隊入住了這座佈雷塔伯爵的莊園,這些人都是德賽上校和德爾尼少校在全團範圍內挑選的精兵強將,他們將在這莊園裡開展為期數天的攻防特訓。之所以選擇這裡,是考慮這座伯爵莊園與薩拉戈薩市政廳的內外部造型極為相似,唯獨在整體框架上,伯爵莊園比起市政廳小了多個尺碼而已。 佈雷塔伯爵莊園已被一個連隊的工兵做了簡單修繕,基本上都是按照德賽上校對薩拉戈薩市政廳的前世回憶,只是象牙雕刻、精美油畫、美麗掛毯和鍍金黃銅是沒有的,工兵們找了一些碎石、樹枝、甚至是紙板來替代,在上面寫上文字或畫出圖案,作為特定標示。 身穿薩拉戈薩當地人的常服,披著羊毛坎肩的卡爾斯上尉拎著向日葵盤,嗑起瓜子,走到二樓房間,裡面有一張白色圓桌,上面放有一瓶白蘭地和幾個高腳杯,面對窗台的德爾尼少校正眺望遠處的山谷,悠閒自得品嚐美酒。 卡爾斯上尉毫不客氣的找來一張椅子坐下,向日葵盤放在一邊,開始自斟自飲,同樣享受白蘭地的美好生活。兩位軍官所在房間的樓下,一名軍士長正率領一群士兵,模擬演練突襲市政廳的場景。 「還順利吧,城內的偵查情況如何?」等到卡爾斯上尉喝完第二杯白蘭地後,德爾尼少校才轉身問道。 「不算太好,市政廳四周的防守實力並沒有怎麼削弱,在200米範圍內,3道入口,至少有500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在那裡輪流的放哨巡邏,這還不包括市政廳內部的守衛。」上尉搖搖頭,放下酒杯,匯報這兩天來自己滲入薩拉戈薩內城的觀察結果。 德爾尼少校皺起眉頭,原本以為在法軍的攻勢重新發動之後,西班牙人會抽調市政廳附近的守衛部隊,好讓自己有可乘之機,但顯然,自己的希望落空了。增加己方突襲人數,也不可行。因為卡爾斯上尉曾親自考察過猶太人的秘密通道,在內城另一頭是個地下倉庫,上面有家廢棄的小旅店,每隔大約一小時左右,城市巡邏隊就要在旅店裡巡視一番。人數過多,必然動靜過大,很容易引發西班牙人的察覺,導致行動失敗。 「你向團長匯報了沒有?」德爾尼接著問,丟掉眼前的問題。 「還沒來得及,我在返回團部的路上遇到了夏爾少尉,是他讓我先到這裡,說德賽上校待會兒來伯爵莊園和我們匯合。」卡爾斯上尉解釋說。 「有沒有辦法讓德賽留在莊園裡,不參與突襲行動?」德爾尼感覺很擔心。 卡爾斯上尉否決了好友的提議,「如果你想讓他成為傀儡,而不是君主的話,我不反對。事實上連拉納元帥都同意,就這樣,我們不要繼續糾纏此事。」 他換了個話題,問說,「士兵們訓練的情況如何?」 未等德爾尼少校開口,樓下已傳來一陣高聲痛罵,少校和上尉不約而同的笑了笑,那是他們知道,又有倒霉蛋在接受軍士長的嚴厲訓斥。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20章斬首行動與燃燒-彈(... 很快,有將軍提議勸降守軍的事情,但立馬被蒙代爾參謀長否決。早在數天前,也就是1月24日,德賽就試圖嘗試過,那是拉納元帥曾暗地面授機宜給自己前任副官。德賽上校派遣德爾尼少校,並在卡瓦醫生一名助手的協助下,攜帶拉納元帥的親筆信,安全通過了敵方陣地,在市政廳裡面見了薩拉戈薩城的最高指揮官,帕拉福斯將軍。 結局不言而喻,西班牙將軍斷然拒絕了向法國元帥投降,並在回信中表現出對法國-軍隊的極度藐視,帕拉福斯對拉納元帥說道:「元帥閣下,我對包圍我的這支軍隊的實力瞭解的非常清楚。只要您再大上10倍的力量,才能迫使我投降。這座城市將以一片廢墟來是自己增添榮譽,防守這座城市的將軍無所畏懼,他決不投降!」 既然勸降不行,就只能繼續進攻了。於是,前線的將軍們要求為自己部隊提供援兵和火炮支援,理由不外乎西班牙抵抗激烈,己方傷亡過大,寸步難行,等等。將軍們肆意吵鬧的聲音讓蒙代爾無法延續自己的聲音。 「夠了,先生們!請記住你們是帝國的精英,不是菜市場的主婦。」面色不悅的拉納元帥當即喝止了部下們的牢騷話,將話題重新轉交給參謀長,「蒙代爾將軍,請繼續。」 按照方面軍參謀部重新擬定的作戰計劃,從28日,也就是明天開始,各師團,旅團,將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發起總攻,具體命令如下…… 和正襟危坐的參謀副官不同,德賽上校又開始思維溜號,在前世的記憶中,薩拉戈薩城恰好是在2月20日陷落,等熬過了這些天,是否要申請回巴黎,因為戰爭太危險了,西班牙境內更是如此。德賽可不清楚,身上那塊有著神奇功能的懷表能保佑自己幾次,別說一個小小的上校,戰爭中送命的元帥也不少見。就像不遠處的拉納元帥,似乎就在今年,隨同拿破侖皇帝遠征奧地利時,在戰場上陣亡的。 「最好找個合適的理由,說服拉納元帥屆時不要離開維也納。該死的,要怎麼說呢?」德賽的頭腦裡爆發天人之戰。 當想不出完美答案的他垂下腦袋時,卻發現一隻小眼睛正斜望著自己,乍一看,德賽幾乎要驚訝的跳起身,定下心神,才發現那是一頭高盧雞,哦,拉納元帥的守護神,整個軍團的吉祥鳥,曾經的「自己」還充當過它的飼養員。 吉祥鳥身上的鮮艷羽毛沾滿了灰塵,紅色的雞冠裂還裂開了小口,好像和誰打過架,精神有點萎靡不振,唯獨耷拉的小腦袋正憤怒的望著德賽,似乎在抱怨自己恩准的僕人居然不辭而別,許多天都不來服侍它。 德賽無語了,他想起自己的口袋裡還裝有幾把麥粒,那是讓夏爾少尉特意找來的。當麥粒播撒在吉祥鳥身下時,後者開始高昂起頭,依然不屑一顧,繼續盯著曾經的僕人。 德賽心中不禁哀歎一聲,再從口袋裡掏出白色手帕,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為吉祥鳥的雞冠和羽毛擦拭灰塵。當然動作要很輕,很溫柔,就像撫摸少女肌膚一般。要是手法稍重,惹得吉祥鳥不高興的話,它會立刻掉過頭,不介意用自己最堅硬的雞喙來恐嚇服務不到位的僕人。 身旁的幾位副官們的目光也被吸引過來,饒有興趣的看著德賽上校侍候下的驕傲公雞,一名覺得過癮的少校還給德賽講述了一個笑話:數天前,有個好事的參謀副官,據說是想討好元帥閣下的守護神。他從附近的農舍裡,趕來一群西班牙母雞,結果,那群西班牙母雞被高盧雄雞叮得滿處跑,惹下一地雞毛。當然,好心辦成壞事的上尉也開始倒霉,每天早上,一覺醒來,他就會發現自己整潔的軍服上落有幾點雞屎,讓人噁心。欲哭無淚,又投訴無門的上尉參謀不得不提出申請,自我「發配」到前線。 德賽忍住笑意,因為他發現將軍們也開始注意自己,更別說一直注意自己的拉納元帥。在盡心盡力侍候完吉祥鳥,目送吃飽喝足的傢伙大模大樣離去後,德賽總算鬆了口氣,重新回歸座位,一本正經的聽取參謀長的作戰規劃。 「……綜上所述,我軍必須在20日前,攻下薩拉戈薩城,不負皇帝陛下的重托!」蒙代爾參謀長終於結束了自己抑揚頓挫的長篇演說。 「現在,將軍們,還有什麼意見,或是建議?」拉納元帥接著問道。 所有人都搖搖頭,盤算著元帥與參謀長都擬定好了作戰計劃,我們照著執行便是。早點打下這座城市,也早點離開這鬼地方。 「其他人呢?」元帥繼續問,目光同時也轉到將軍身後的校尉副官們身上,也包括德賽。 德賽知道該輪到自己上場了,起身立定,面對前方,高聲回到:「報告元帥閣下,德賽請求發言!」 等到拉納元帥點頭,德賽繼續說,「我認為蒙代爾將軍的計劃十分周詳,西班牙人一定會被我們打得屁滾尿流,潰不成軍。」 「閉嘴吧,上校!請直接進入正題,當了團長沒幾天,連拍馬屁的功夫也見長了。」蒙代爾的一句插言引發在場諸位的哄堂大笑。 德賽的情緒未被影響,依然滿臉正色的說道:「在我軍強大的攻勢面前,西班牙人早已規不成軍,成建制的部隊不復存在,現在我們所面對是一群瘋狂的匪徒,包括貴族、農民、教士、婦女、老人,甚至小孩,他們在以帕拉福斯為首的軍事委員會的挑唆下,在卑劣的皮拉爾聖母院教士們的蠱惑下,變成嗜血如命的野獸和狂徒。儘管我絲毫不懷疑,在同這群不懼死亡、不知疲倦的野**鋒中,我們能最終獲得勝利,但代價很大。 所以,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或補充,在配合三路大軍做四面圍剿西班牙人的同時,是否可以派遣一支200人左右的精悍小分隊,滲入敵方陣地,迅速佔領市政廳,力求俘獲薩拉戈薩守軍的高級將領,尤其是那位帕拉福斯將軍;若有可能,也將拿下市政廳西面的皮拉爾聖母院,並在兩座建築物的塔頂上升起三色旗,摧毀野獸們的指揮中樞和精神信仰。」 德賽上校的大膽建議,當即使得全場一片嘩然,將軍們顯然不怎麼相信這個天才而又愚蠢的偷襲方案,紛紛向德賽發難。 「上校,你那一個加強連的士兵怎麼通過佈防嚴密的敵方陣地?請別告訴我,可以從天上飛過去,呵呵,工兵旅施放的氣球每次只能乘坐兩個人,而且寒風會將送你們到河裡。」 「好吧,哪怕是你和你的士兵求得上帝保佑,一路平安的進入市政廳,如何確保西班牙的叛匪首領們恰好集中在那裡,等著你上門取抓捕?」 「另外,即便是僥倖抓捕了所有叛匪首領,在對方不願投降時,你的80名士兵能否在成千上萬發狂的西班牙人圍攻下,堅持到援救抵達?」 ……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19章斬首行動與燃燒-彈(... 儘管被迫到法軍戰地醫院效力,但卡瓦醫生依然盡心盡力的遵從希波克拉底的誓言:拯救生命高於一切!無論到了什麼地方,也無論需診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自由民是奴婢,對他們我一視同仁,為他們謀幸福是醫生惟一的目的。這位曾在愛爾蘭大起義,以及兩次薩拉戈薩城防中裡充當過外科醫生,對戰地醫院的一切都不陌生,很快進入角色。 奧爾德軍醫官也非常滿意卡瓦醫生的工作效率,之前的整個戰地醫院,包括奧爾德少校自己在內僅有兩名軍醫,持續的戰鬥已造成上千人傷亡,其中四百多人急需要接受手術治療。而卡瓦醫生的到來,緩解了這一矛盾。 更讓奧爾德少校無比驚訝的是,但凡經過卡瓦醫生之手治療的傷兵,手術五天後的存活率居然高達百分之七十,這是一個讓所有戰地醫生都要羨慕與嫉妒的成績。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戰地醫院裡傷兵存活率普遍在四成以下,法軍中的最高紀錄是百分之六十,還是拿破侖皇帝最信賴的軍醫官,拉雷將軍創造的。 休息的間隙,奧爾德少校派人叫來卡瓦醫生的法國助手咨詢過,後者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位愛爾蘭醫生的用藥品種與手術方式,與其他法國醫生並無二致,唯獨對手術環境和護理要求極為嚴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手術室內外必須清理乾淨,20米之內,不得有任何能夠導致腐爛的生物或殘肢,室內各處必須看不到,也摸不到任何灰塵;每隔六小時,也就是手術室臨時休整時,室內外的角落將噴灑稀釋過醋酸; 無論主治醫生,還是醫護助手,進入手術前,必須戴上口罩與醫帽,以及修剪指甲,洗淨手臂之後,還需在醋酸裡浸泡1-2分鐘,;至於傷兵,一律會被剃光頭髮,剪去指甲,脫去所有衣物和鞋襪,赤身露體的接受護理員全身清洗,同樣要在身體各處塗抹一定量的酒精等溶液; 而手術室裡使用的床單、繃帶什麼的,事先都要被高溫沸煮30分鐘以上。對於手術刀以及其他手術器具,沸煮過後,還必須浸泡在高濃度酒精或醋酸溶液裡。使用過後,所有這些物品和器具也不能隨意堆放和重新使用,必須由專門的人統一收集,洗淨,並高溫處理後,才可以再度利用。 手術前後的傷兵,不得飲用生水,凡有發熱症狀的,一律會被強行隔離,傷兵的居住環境也不錯,明亮寬敞,還很乾淨整潔,除了醫生、護理與傷員外,其他不得進入。每天都有人打掃與噴灑難聞的醋酸溶液。隨便說一句,被褥被套也是被高溫沸煮過的。 …… 認真聽完卡瓦醫生助手那喋喋不休的講解後,奧爾德少校越發感覺迷惑不解,僅僅搞這些簡單而又繁瑣的事務,便能將傷員生存率從四成提升到七成,他需要真正的答案。晚上,軍醫官親自過去,向卡瓦醫生求教,為何能大幅度提升傷兵手術後的存活率。 「早在劍橋醫學院求學時,我曾專門研究過列文。虎克的著作,認知到自然界中,還有一種叫做細菌的小動物真實存在。幾年後的從醫經驗,開始讓我相信虎克顯微鏡下呈現的各類細菌能讓傷口感染,從而引發各類手術併發症,是最終導致傷員大量死亡的罪魁禍首。1799年,我為此發表過一篇醫學論文,加以了詳細描述,不過很可惜,因為那時的我參加了愛爾蘭復國抵抗組織,該論文被英國皇家委員會拒收了,從未公開發表過。」卡瓦醫生談談的說道。 經過一整天緊張繁忙的工作之後,儘管早已疲憊不堪,但卡瓦依然樂意與同行分享自己的醫學心得。他繼續解釋說,「至於,您提及的各項護理條例,那是德賽上校幫忙完善的,之前在平民醫院的成功實踐,也證明了其效果性,所以我才搬到戰地醫院裡效仿。」 就這一點而言,卡瓦醫生對德賽上校很是感激,不僅挽救了更多傷病員的生命,也讓自己那篇從未公開發表的醫學論文獲得更多的實務題材。或許等到戰爭結束,卡瓦醫生可以繼續進行自己的醫學研究。 奧爾德少校聽聞過後,大獲驚喜,他隨即要求薩拉戈薩城所有的法軍戰地醫院裡,全面實施卡瓦醫生和德賽上校聯合編製的手術與護理條例,並邀請卡瓦醫生進行現場的指導培訓。不久,法軍戰地醫院的傷兵存活率迅速提升到七成,在獲得拉納元帥特別嘉獎的同時,奧爾德少校也將薩拉戈薩戰地醫院發生的一切,書寫為一份極為詳細的報告,包括卡瓦醫生的醫學論文,以及手術和護理條例等等,一併派遣專人投遞給已隨同拿破侖皇帝,離開馬德里返回巴黎的拉雷將軍。數月後,巴黎的皇家科學院裡,一場最終引發世界近代醫學史重大變革的辯論會全面展開。 德賽並不知道,自己一時的興起,居然會提前引發一場醫學革命的到來。此時的他正獨自前往方面軍司令部,參加拉納元帥親自召集的旅團以上軍官會議,重新檢討攻城方案。按說,德賽已不再擔任拉納元帥的副官,作為一名前線的上校團長,是沒資格參與將軍們的會議,但從蒙代爾將軍開始,該團一直作為方面軍的**團在使用,在拉納元帥的特許下,德賽上校獲得了今天的參會資格。 因為氣溫適宜,會議地點設在司令部所在地,修道院廣場的空地上,兩張長條桌拼在一起,上面鋪著帶有綠色條紋的大絨布,成為元帥和將軍們的會議桌。其中師團長有負責東、北兩線的費雷古斯將軍,指揮南線作戰的德克韋德將軍,以及西部戰線的羅尼將軍,預備軍戴維斯將軍,以及剛剛傷癒復出的參謀長的蒙代爾將軍,另外,近十位旅長,包括南線的裡克將軍,西線的希爾曼將軍和富瓦將軍等也在下首就坐。 在會議桌左側,是一張一米大小的薩拉戈薩城防攻勢圖,已被牢牢固定在直立地面的門板上,供參會者討論。圖上標注為紅色的為法軍佔領區,黑色的為西班牙人控制範圍,黃色代表雙方實際交戰區域。參謀部的校尉副官們圍坐在將軍會議桌四周,德賽上校也位列其中。 會議開始前,胳膊還纏有繃帶的參謀長蒙代爾將軍宣讀了拿破侖皇帝在回到巴黎的第二天,即1月24日,寫給薩拉戈薩方面軍的公函。在信中,皇帝陛下對方面軍遲遲不能攻克薩拉戈薩城,表示出極大不滿,他要求拉納元帥和他的將軍們,務必在2月20日前,也就是24天之內,「完全攻佔叛匪們非法佔據的城市」,徹底消滅一切負隅頑抗的敵人。 參謀長的話音剛落,將軍們不樂意了,紛紛抱怨起來,在他們看來,這裡的西班牙人簡直是魔鬼的信徒,在徹底殺死之前,連一個老太婆或八歲小孩,都不能掉以輕心。將軍們寧可去葡萄牙千里追擊英國人,也不願意繼續圍攻這座令人沮喪的城市。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18章槍口抬高一厘米(4) 整個案情簡單且明瞭,20分鐘後,訴訟方卡爾斯上尉,代理辯護人夏爾少尉,以及若干證人,分別陳述完畢。對於其間描述的過程,控辯雙方都沒任何爭議。德賽面無表情的盯著被告人,至始至終,筆直端坐的彭杜瓦斯都保持緘默,除非有人詢問他,「以上陳述是否真實」的時候,他才下意識的點點頭。唯有一次,彭杜瓦斯單手撫摸了自己的黃色士官臂章,感覺很是依依不捨。 「上校!」德爾尼少校輕輕碰了一下德賽,趕緊將這位思維溜號的主審法官拉回現場,因為下一步,需要被告人彭杜瓦斯做最後的自我申辯。 德賽一邊示意德爾尼少校替代自己繼續,一邊又給辯護人夏爾使了個眼色。心領神會的少尉隨即起身,在彭杜瓦斯開口之前,走到他的身旁,用左手壓住下士的肩膀,讓後者不要說話,一切聽辯護律師的安排。 夏爾少尉彈輕咳兩聲,環視三位法官與公訴人,正色說道,「尊敬的各位法官,公訴人,請允許我代理我的當事人做最後的自我陳述。」 「同意!」德賽這次反應很快。壓根就沒有咨詢其他人,便當即拍板,看來他是要準備拉偏架了。其他兩位臨時法官沒說什麼,公訴人卡爾斯也是如此,反而是他助手,一位憲兵少尉想要表示不滿,卻被自己長官暗裡制止。 得到允許的夏爾少尉上前一步,開始做最後的無罪辯護。 「尊敬的各位法官,尊敬的公訴人,感謝諸位允許我代表我的當事人,彭杜瓦斯下士,做如下陳述: ……在我幼年的記憶中,父親曾拋棄了我和母親,以及兩個弟妹,離家出走。後來,我才知道,父親和他的夥伴們,隨同一位議員,一路高唱馬賽曲去了巴黎,是要挽救岌岌可危的大革命。等到他帶著殘肢,一貧如洗的重回故里時,我很不理解的問父親,您拿一條瘸腿換回了什麼,他用自豪的語氣告訴我,是自由、平等、博愛的精神,它位於人世間一切道德、法律之上,是至高的普世原則。父親的話,太過哲理,我根本不懂,或許他自己也不理解其意,只是轉述某位思想者的格言,直到今天上午 ……當我的槍口面對一名手無寸鐵,毫無威脅的孩子時,開槍的瞬間,我第一次猶豫了,因為腦海裡再度回想當年父親的教誨,一個聲音同時在召喚我,對我說,要憑自己的良知做選擇,因為在這個世界,在軍紀和法律之外,還有人性的良知。當法律和良知衝突之時,良知是最高的行為準則,而法律卻不是。尊重良知,關愛生命,是一個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原則,也是平等、自由、博愛精神的最直接體現 ……作為軍人,不執行看護命令,不向逃犯開槍的確有罪,但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人,一個在自由、平等、博愛精神熏陶下的馬賽人,在那種特定的場合下,我有權,也必須把槍口抬高一厘米,讓可憐的孩童逃生,因為這是我應該主動承擔的良心義務 ……」 5分鐘後,三位法官集體做出最終的判決,並由德賽上校親自宣讀。 軍事法庭決定接受辯護人關於「良知高於法律,則是平等、自由、博愛精神的直接體現」的普世原則;然而,下士彭杜瓦斯畢竟為現役軍人,不同於普通人,在戰爭時期私下放跑嫌犯,依然被裁定有罪,但罪有可赦,情有可原。法庭駁回辯護代理人的無罪請求,同樣也駁回公訴人的重刑量定。法庭最終裁定:彭杜瓦斯將被剝奪下士軍銜,降至列兵,並處罰兩個月的軍餉。此為終審裁決,控辯雙方均不得提出上訴。 至少在表面上,這一裁定是一個皆大歡喜的事情,控辯雙方均表示接受。 夏爾少尉摸了摸額頭的汗水,長吁一口氣,總算是完成了長官交代的工作,以及第一次充當律師角色的經歷,心想著自己是否應該,或是找誰來收取律師費; 充當第二、第三法官的步兵少校與炮兵中尉,沒有其他想法,純粹敷衍了事的心態。他們想在差事完結後,第一時間回到部隊裡; 面無表情的公訴人,讓自己的助手在收拾文件,自己準備抬腳離開,卻聽見憲兵少尉在低聲抱怨,一邊收拾文件,還一邊在嘴裡嘀咕個不停,像是在說主審官「偏愛自己部下,拉偏架,不公平!」之類的詞句。卡爾斯上尉不樂意了,決定找個適當機會,把那個亂嚼舌頭的傢伙打發到別處。 至於德賽主審官,頗有情義的走到彭杜瓦斯面前,親自摘下後者的下士軍銜,輕聲安慰片刻,並告訴他,希望在未來的戰鬥中,能夠看到彭杜瓦斯又立功勳,重新獲得逝去的榮譽。屆時,自己還會親自為彭杜瓦斯授銜。這一番話,讓彭杜瓦斯熱淚盈眶,連連發誓將不辜負上校的期望,拚死效力,云云。 處理完彭杜瓦斯的難題,就要裁決卡瓦醫生的「罪行」。因為備後偷襲士兵,並縱容小男孩逃跑的卡瓦醫生被關在臨時充當牢房的贖罪室裡。 此時的卡瓦醫生樣子相當狼狽,他被兩名健壯士兵猛揍的鼻青臉腫,嘴角還有尚未擦抹乾淨的血跡,藍色大氅沾滿了淤泥,禮帽已不見蹤跡。 德賽歎了口氣,對著愛爾蘭人說道:「卡瓦醫生,您真會給我出難題。要知道,我的一名士兵頭部輕微腦震盪,另一個立下戰功的軍士為此丟掉了軍銜。好吧,現在讓我們來談談如何對你的處理。」 見醫生依然無動於衷,德賽也不在意,繼續自己的話題,「您很幸運,因為您是愛爾蘭人,而且法國-軍隊裡從不槍斃醫生,尤其是懂得外科手術的醫生,所以,您的醫術救了您的命。所以,請仔細給您的處理決定: 首先,奧爾德少校的戰地醫院裡急需外科大夫,您必須離開您的病人,押送去軍醫官那邊報到; 其次,平民醫院裡的所有病人必須在士兵監督下,離開現在位置,集體搬遷到城外隔離,您的助手可以隨同,直到戰鬥結束; 至於最後,即便是戰鬥結束後,我個人也需要一名私人醫生,哪怕我回到巴黎或其他地方,您和您的家人也必須始終跟隨,聘用時間至少5年。再補充一點,餘下藏寶地點的位置,我必須現在知道。作為交換,平民醫院糧食不會被軍方徵用,草藥繼續獲得補給。」 德賽沒有給卡瓦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答案只有同意或不同意。醫生也非常清楚,如果選擇後者,自己將被繼續關押,或是在某個地方服苦役。兩者權衡之後,卡瓦醫生選擇了前者,至少德賽將允許平民醫院繼續獲得草藥,也沒剝奪病人的口糧。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17章槍口抬高一厘米(3) 對於這些,彭杜瓦斯並不在意,戰爭中的悲慘事情太多太多,已經令老兵徹底麻木。當前,他更關心自己的前途命運。那位團長的副官,夏爾少尉今天曾說過,聖西爾軍校準備招收一批士官入校做短期學習,如果一切順利,三個月後,士官會變成見習軍官。當然,條件很苛刻,入校士官必須識字,服役兩年以上,30歲以下,且得到該團團長,以及兩位聖西爾軍校畢業生的聯合推薦。 彭杜瓦斯覺得自己很有希望這個機會,因為他早年上過幾年教會學堂,閱讀和書寫沒有什麼障礙;而且和德賽中校,哦,應該是上校了,以及夏爾少尉的關係不錯,尤其是提拔自己的德賽團長。如果繼續表現好,拿到一份通往聖西爾軍校的推薦信,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當年老爹陪同某位將軍去巴黎,卻是孑然一身的回來,而如今,自己已是下士,或許不久將來,還會是名軍官。想到這裡,彭杜瓦斯的心裡美滋滋得。 不遠處傳來幾句大聲的呵斥,那是席爾瓦又在驅趕調皮的男孩,小傢伙並沒有被嚇住,反而變本加厲的故意挑釁馬賽人,他躲在岩石一角,衝著席爾瓦做出鬼臉,惹得後者更加氣憤,若不是聞訊而來的卡瓦醫生制止,席爾瓦或許會用刺刀來威脅小男孩。 當然,僅僅是恐嚇性質的威脅罷了。席爾瓦和自己一樣,都有和小男孩年紀差不多的弟弟,在戰場之外,武器不適合作為雙方交流的手段。 彭杜瓦斯笑了笑,沒有上前干涉,望著小男孩繼續跑遠,感覺自己回來了馬賽的家裡,兄弟姐妹聚在父母身旁嬉戲打鬧。只是小男孩似乎跑得太遠,似乎快到河邊。 「該死!」彭杜瓦斯站了起來,他一邊朝河邊跑去,一邊還衝著席爾瓦和醫生嚷嚷「趕緊讓小傢伙回來,我不希望到河裡打撈屍體!」 因為距離比較近,席爾瓦看得很清楚,小男孩似乎在準備泅水渡河,而並非在河邊來玩耍。 「站住!不要我要開槍了!」席爾瓦沒想過對方能否聽懂法語,幾步上前,舉起步槍,瞄準即將跳河的小男孩。話音落下,小男孩已縱身跳入冰冷的埃布羅河。 「回來!我開槍了!」席爾瓦再度發出警告,並將扳機蓋打開。 等到這項完成射擊前的最後準備時,自己卻眼前一黑,後腦勺似乎被拳頭猛擊一下,感覺天旋地轉,重重摔倒在地,那是隨後而來的卡瓦醫生偷襲的結果。 目睹這一切的彭杜瓦斯,招呼其他士兵幫助席爾瓦制服醫生,自己則跑步到河邊,此時,小男孩已游到河中央。冬季的埃布羅河寬度不過20米,以彭杜瓦斯的射擊水準,20米之內可以精確打擊任何目標。 他舉起步槍,瞄準河流中不顧一切向前游動的小男孩背部,扳機蓋已打開,只要右手輕輕一動,槍**出的鉛彈絕對能命中目標。 「不,下士!您不能這樣,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只是個孩子,只有10歲,什麼也不懂,您不能傷害他!」左側不遠處,卡瓦醫生已被制服,兩名法國士兵將他的手腳結結實實的捆綁起來,最初他還拚命掙扎,連聲咆哮,如同落入陷阱的野獸。等到反抗無濟於事時,他放棄了,不在計較席爾瓦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拳腳報復,只是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睛,衝著彭杜瓦斯竭力嘶叫,或是祈求。 槍口下的小男孩仍舊在奮力划行,冰冷刺骨的河水並沒有給他造成什麼阻礙,倒是彭杜瓦斯的掌心開始冒汗,手中緊握的步槍感覺在輕微搖晃。但這不要緊,或許只要扳機一動,目標就會直接沉入河底或是被並不湍急的河水捲走,一切將會結束。 「對不起!」彭杜瓦斯閉上眼,輕輕帶動了扳機。只是在開槍的一瞬間,槍口被抬高一厘米,子彈直接打到對岸的枯草叢中。 一個協助席爾瓦捆綁醫生的士兵,看見下士沒能擊中目標,趕緊持槍跑過來幫忙,卻被後者呵斥,「夠了,帶醫生和修女們回去!」 「但是,下士,小叛匪快要上岸了!」士兵顯得不服氣。 「聽我的命令,回去,我會向上級說明一切!」下士語氣很堅決。 席爾瓦也好心的跑過來規勸自己的老鄉兼上司,彭杜瓦斯微笑著擺手,進而又摸了摸自己前臂的雙槓黃色士官標示,一臉輕鬆的吆喝所有人原路返回。 回到駐地,卡瓦醫生被士兵押解到臨時牢房,醫生的助手們也被趕回平民醫院,彭杜瓦斯拒絕了席爾瓦的陪同,自己來到憲兵指揮官的辦公室,向卡爾斯上尉坦白了在埃布羅河邊所發生的一切。 「這麼說,是你故意打偏,放跑了那個男孩?」卡爾斯上尉摸了摸自己的鷹鉤鼻,原本手中的向日葵盤已被晾到一邊,顯然他對面前這位太過耿直的下士行為感到異常頭疼。打沒打死那位小叛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彭杜瓦斯故意放跑了對方,而且是親口承認。 「是的,上尉!」下士從容的問答,就像陳述與己無關的事實。 「作為老兵,應該明白你所做的一切,將會送自己上軍事法庭。」卡爾斯上尉放棄了努力,作為執法官的他必須履行自己應有的職責。 「是的,上尉!」 「好吧,下士。兩小時後,軍事法庭見!」卡爾斯上尉揮揮手,門外一名憲兵走了進來,在解除了彭杜瓦斯武裝後,押解下去。 10分鐘後,當在卡爾斯上尉將事情匯報給德賽團長時,後者同樣摸起了額頭,頭疼這件棘手的案子。期初,團長大人感覺有些惱火,但憤怒的對象不是奉公職守的憲兵上尉,而是老實過分的彭杜瓦斯。不過是放跑一個威脅不大的小男孩而已,彭杜瓦斯可以直接來找自己尋求幫助,以德賽的身份與職務,絕對能把一切不和諧因素消除。但內心,德賽也暗自欣賞鵬杜瓦斯的耿直與忠厚,勇於承擔自己的責任。作為軍人,居然能從道德人性出發,絲毫不顧及此事會給他本人帶來什麼樣的厄運。 「情都調查清楚了?」德賽還是多問了一次。 「非常清楚,我詢問了每一位在場的士兵,還有那位卡瓦醫生。」卡爾斯上尉點點頭,一切表面的證據都對被告下士不利。 「需要上軍事法庭?」很明顯,德賽上校希望能私下解決此事。彭杜瓦斯給自己的印象很好,作為德賽重生的第一位部下,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斷送了新銳下士的前程。 為時已晚,卡爾斯上尉搖頭回絕了德賽團長的期盼,「抱歉,長官!軍事法庭的流程已開始啟動,因為團裡的軍法官沒有到任,所以按照慣例,將由最高指揮官的您來擔當主審法官;而我,會是該案件的主訴訟官;彭杜瓦斯現在需要的是一名辯護律師。是從緊急,我建議由團長您來指派一名軍官。」 「就選夏爾少尉吧,他的父親曾當過10年的律師,律師的兒子去做律師,應該不會太差。」沒有太多猶豫,德賽便找好了律師人選,他繼續補充說,「另外,德爾尼少校與克勒中尉,將作為我的助手,行使第二和第三法官職責。」 午飯過後,臨時軍事法庭在團指揮所駐地的修道院二樓的教務會議室開庭,處於某種考慮,充當主審官的德賽上校命令:除了三位軍事法官,控辯雙方,律師代理人,以及若干證人外,軍事法庭所在的修道院被全副武裝的憲兵隔離。 充當臨時軍事法庭的教務會議室很寬敞,幾百平方里的空間裡還陳放了不少神像雕塑,他們個個神態安詳,流連於拱門和壁柱四周,壓根兒就不知道這裡曾發生過一場浩劫,也幸好是法國人的炮火僅僅摧毀了修道院天窗和塔尖,卻對這座建築的實體未造成太多創傷。由於潮氣侵蝕與炮聲震動,生銹的滑輪吊燈顯得歪歪斜斜。不過,角落裡的管風琴還能使用,並且保養不錯。就在昨天晚上,心有所念的德賽團長還為「逝去的楊德賽「彈奏了一支安魂曲。 也不知道是哪位充滿惡作劇的傢伙佈置了臨時法庭,居然在教務會議室的正前方,釘綁在十字架永久受難的耶穌像上加了一副天枰,還恰好位於主審官,德賽上校的頭頂。 德賽主法官坐在天枰下,左右兩邊是他的助手,一營營長德爾尼少校與炮兵連克勒中尉;三位法官正對面的3米外,放有一張座椅,那是被告人彭杜瓦斯的專席;憲兵檢控方及其被告代理人分列兩側。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15章槍口抬高一厘米(2) 九點十五分,戰鬥如期而至。 在西、南兩線,在上百門火炮的掩護下,兩萬法軍同時向薩拉戈薩守軍堅守的陣地發動猛攻。這是場侵略者與絕望者的戰鬥,雙方都沒任何憐憫,誰都要獲得勝利,因而誰都無所畏懼。 乘坐法國工兵釋放的觀察氣球,測量官無法確定地圖上的目標,那是他很驚訝的發現,整個內城完全變了摸樣,所有教堂、修道院、住宅、倉庫、街道,與市政設施都被鏈接為一體,毫無縫隙,形成一座座相互支援,相互依存,醜陋但堅固的堡壘群。 戰鬥開始時,整個戰場上儘是身穿藍色制服的法國-軍人,幾乎連一個西班牙人都看不見,直到炮火停息,步兵上前攻擊時,才有三五個守城哨兵,開始在街道上來回奔走呼叫,應該是告訴自己戰友做好準備,敵人來了。 地面上的法國士兵基本上是第一次踏進薩拉戈薩的內城,大部分人連城市地圖都沒看過,與高空氣球上那位拿著高倍單筒鏡都無法確定方位的觀測員相比,他們更是蒙頭蒙腦,搞不清方向,只知道在軍官們的帶領與森嚴軍紀的驅使下,一個勁往前衝,面前的街壘、教堂或是住宅樓都是他們的目標。 當一個連隊的法國士兵,戰戰兢兢地翻過兩人高的街壘時,卻沒有任何被攻擊的跡象,所有人高興起來了,他們興奮的叫喊著,讓身後的同伴趕緊跟上,並繼續向下一個街壘衝鋒。在步兵推進到距離兩座街壘中間時,攢動的人頭開始在四周冒出,兩側住宅的陽台上、門窗裡伸出無數槍管,蝗蟲般密密匝匝的子彈撲面而來,把法國人成批、成批地撂倒。因為通向兩側住宅的入口都被徹底封閉,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士兵無法單挑城防守軍以洩恨,結果白白成了敵人的活靶。 更恐怖是,直接面對下一道街壘的法國士兵,毫無準備的他們受到西班牙人隱藏火炮的突然襲擊,大量葡萄彈與實心彈迅速撕裂柔弱的軀體,將後者化為血肉混合物。四、五個想要轉身逃離陷阱的士兵,也被隨後跟來的數支來復槍子彈釘死在攀爬第一道街壘的磚石上。僅10分鐘不到,100多人的連隊基本被消滅於這座長不過80米,寬不到5米的狹窄通道裡。 上午11點15分,除了富瓦將軍的第五旅成功佔領小半個街區外,其他傷亡慘重的法軍大部分已從兩線後撤,重新堅守兩小時前的防線。第二天,法軍指揮官改變了戰術,士兵們不在狹小的巷道裡排列出密集的隊形,而是分散開來,以班排為單位,用散兵方式做逐屋爭奪。首先是設法接近房屋,進而衝進屋裡,然後把樓上的火力壓制住,再去逐層、逐層的佔領,甚至在地下室和屋頂都要激烈交火。 初期,效果還不錯,但到後來,法國人推進到密集老城區時,戰鬥再度陷入僵持。因為薩拉戈薩人幾乎將每棟樓、每個房間相互打通,他們利用磚石、傢俱等佈置成一座座迷宮,一旦房屋讓法國士兵闖入,己方火力被壓制,無法有效抵抗時,反抗者會選擇迅速鑽入迷宮,一邊四處遊走,大放冷槍;一邊釋放信號,請求增援。等到援軍趕來,然後匯合一處,把在迷宮裡暈頭轉向的法國人殲滅或趕出房屋。 到1月18日,薩拉戈薩內城開展攻勢的第7天,在拉納元帥的干涉下,法軍再度更換攻城戰術,炮兵將火炮推行到前沿陣地,對行進途中的每一道街壘和每一座房屋進行猛烈轟擊;在火炮不能覆蓋的區域,工兵則在步兵的掩護下,用埋設地雷(炸彈)爆破尚有西班牙人堅守的房屋,使其變成埋葬活人的廢墟。 即便如此,薩拉戈薩人也沒放棄變成廢墟的建築物,他們設法加強火力,從臨近的房屋裡不斷的射出子彈,還在濃煙或夜色掩護下,不顧法國人的猛烈槍彈,實施一次次自殺性質的衝鋒,以阻止法軍在廢墟四周設置工事。 截止21日,參與南線與西線圍攻的法軍總算佔領了四分之一的內城,但所有人已筋疲力盡。將軍們紛紛向拉納元帥抱怨:自己的部隊必須等待援軍或輪換,否則士兵們將拒絕效力,「在薩拉戈薩匪徒瘋狂反撲下,該死的廢墟將成為埋葬我們的墳墓。」 …… 這一切都在德賽的意料之中,城市巷戰從來都不是那麼好打的,在沒有自行火炮支援,坦克周遍封鎖,飛機定點清除,空降兵佔領據點,步兵裝甲巡邏等等的充分準備,冒失的介入巷戰只是拿士兵生命來開玩笑。 德賽很慶幸,幸好自己以正當的理由逃避了進攻,轉而就地防禦。過去的數天中,自己駐防區域裡,除了少數西班牙人在幾百米外,試探性的打了幾槍後,並無其他戰事。至少,在軍醫官奧爾德少校的戰地醫院裡,沒有德賽團的士兵去接受治療。 當然本團無戰事僅是暫時的,為了拿破侖的皇帝的千秋大業,西班牙戰爭要繼續,薩拉戈薩城要攻克,所以未雨綢繆,德賽必須在現有的條件基礎上,借鑒後世一些成功的巷戰經驗,在獲得既定戰果的同時,竭力減少自己部隊的傷亡。 城中依然鏖戰,槍炮聲不斷,但法軍佔領下的外城,顯得格外平靜,這裡的居民或主動退守內城,或被法國人的刺刀驅趕到外地,留下的建築大部分都空蕩蕩的,寂靜的叫人害怕。此時,一小隊法國士兵,正陪同卡瓦醫生以及他的幾名助手,來到埃布羅河邊採集藥材,士兵中領頭是彭杜瓦斯下士,副手是他的馬賽老鄉,席爾瓦。 冬季的埃布羅河平靜的流淌著,作為西班牙境內的第二大河流,它流淌的區域多數貧瘠而又落後,並不寬闊的河面呈現淡巧克力色的怪異,原本植被繁茂的河流兩岸大都枯黃,缺乏生機,偶爾才有幾株綠苗在嚴寒中冒出,隨風搖擺,顯得格外孤立。 「這些傢伙,冬天裡有葉子採摘嗎?還不如呆在城內的教堂裡尋找值錢的玩意。」席爾瓦手指滿眼荒蕪的地表植被,一如既往的開始抱怨。 或許此時,連隊的其他戰友正活躍在佔領區,大肆截獲西班牙人遺留的財富,每個教堂與修道院,每棟樓宇和公共建築,都在長官們的細緻安排下,各自分工作業。數百名士兵如同工蟻一般,瘋狂抄家,神龕下,供奉座上,床頭、衣櫃、乃至牆體夾層,士兵們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唯有自己替代了憲兵們的角色,來這裡看管採藥的人。 彭杜瓦斯依然是不加理會表情,繼續履行看守的職責,做好長官交代的每項事務。五個士兵在下士的安排下,分散在草藥採摘者的四周,持槍警戒與監督。 卡瓦醫生和他的4名助手們非常自覺,只是在士兵們圈定的範圍內,安靜的收集藥草,除了一名10歲男孩喜歡四處玩耍,偶爾還跳出士兵們的包圍圈,但被很快叫回。 冬天裡,雖說沒有植物葉子採摘,倒是植物藥的地下部分,諸如地下的莖、鱗莖、塊根及根皮等,恰恰是精華都蘊蓄的部位。每隔一段時間,一名披著修女袍的女助手就將收集到的藥材根莖彙集在一大片光滑的岩石板上,由另外一人負責分揀與晾曬,數小時後,才可以分裝。 近代草藥並非中國人的專利,當歐洲人在18世紀中葉,開始少量印刷法文版的《本草綱目》時,歐洲的醫生,尤其是英國的醫生,已在重新辨別各類草藥價值,差不多近七百種,陸續補充到《倫敦藥典》裡。直到19世紀中葉,法國人巴斯德與德國人科赫的傑出貢獻,奠定了微生物學的基礎,加之化學工業的大發展,才最終促使合成西藥全面超越中草藥。 在巨大桉樹陰影籠罩的一角,彭杜瓦斯再度巡視了一遍後,回來這裡歇息,目前情況還算正常,就是那個充當過臨時叛匪的小男孩太過活躍,若不是卡瓦醫生堅持,擔當伍長職責的彭杜瓦斯下士絕不可能允許小男孩加入到這支採藥隊伍中。 對於小男孩的姓名,沒有法國人表示過興趣,至於他的父母,早已陣亡於第一次薩拉戈薩的攻防戰中,唯一的舅舅和舅母,也死於法國人的槍口之下。10歲的小傢伙身體羸弱,鴨舌帽下顯露的髮質很稀疏,看起來就像女孩,個頭還不如七八歲的其他男孩,原有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是好心的卡瓦醫生將自己兒子的棕色大衣披在他身上。或許是玩得太過瘋狂,大衣被小男孩整理折放在岩石一角,滿身襤褸的衣服露了出來。 |
炮王 第五卷西班牙泥潭 第14章槍口抬高一厘米(1) 鑒於法軍先後攻佔西線與南線的部分城牆,再繼續堅守該地已變得毫無意義,當天夜晚,薩拉戈薩城防司令帕拉福斯將軍果斷下令:棄守上述兩線主城牆,將西、南兩地防線退後,放法國人進來,準備以街壘和巷戰來迎接敵人。 薩拉戈薩的冬天,寒冷而乾燥,晝短夜長。天濛濛亮,通宵未眠的夏爾少尉,帶著一臉疲憊之色回到團部指揮所,他給德賽中校送來了司令部的最新指示:同意德賽團長為幾位部下的晉職申請;同時,司令部也授予德賽中校戰時上校軍銜,並繼續指揮該團;司令部考慮德賽團持續作戰,減員嚴重且兵力疲乏,允許其堅守已有陣地,暫不出擊;另外,奧爾德少校負責的西線臨時救護所,會設置在德賽團的防區內,並有後者擔當警戒任務。至於與薩拉戈薩城守軍和談一事,沒有任何回復。 大都在意料之中,德賽並沒太多的失望。那是他明白,在碰得頭破血流之前,心高氣傲的同僚們依然幻想著一鼓作氣,憑借優勢兵力與火炮,拿下這座城池。在司令部裡,夏爾少尉還通過軍校的校友們,瞭解到其他友軍的作戰部署:東線與北線依然與敵軍據河對持,費雷古斯將軍除了派遣兩支小股部隊夜裡渡河,向西班牙人做了幾番試探性進攻外,再無戰事;南線,德克韋德將軍師團的兩個旅,一萬一千人,已經全部通過主城牆;西線,德賽團的左翼是希爾曼將軍的第三旅,五千人;右翼是富瓦將軍的第五旅,四千人,他們在夏爾少尉抵達團部時,已部署到位;所有參與進攻的部隊,將在上午九時十五分全面展開。 「元帥怎麼說?有沒有私函?」德賽很詫異,從夏爾少尉反饋的信息中,拉納元帥至始至終未曾發表太多意見,任由作戰參謀與將軍們決議結果。 夏爾聳聳肩,給了長官失望的答覆。因為他們都不清楚,就在十個小時前,拉納元帥接到了拿破侖皇帝從馬德里發來軍令:務必攻克,而不是接受薩拉戈薩城守軍的投降。所以,在方面軍的參謀與將軍聯席會議上,拉納元帥刻意隱瞞了德賽中校信函裡提及的「和談方案」,這位總司令閣下盡量讓自己也同意將軍們觀點:「只要再前進一步,我們就能佔領市政廳,將法蘭西旗幟插遍整個薩拉戈薩城。」 感覺天色已亮,德賽叫喚充當勤務兵的學弟,幫助自己從行軍床上扶起,穿戴軍服。因為一整夜都是趴著睡,加之燃燒炭火的壁爐早在兩小時前熄滅,不適合的睡姿與寒冷的天氣讓德賽感覺四肢發麻,有點軟弱無力。幸好,臀部的傷痛感消失大半,相信坐在羊毛軟墊應該問題不大,這要感謝那位卡瓦醫生派人送來的草藥。 「軍醫官找好戰地醫院的地址沒有?」德賽隨口一問。 「奧爾德少校認為梅松教堂比較適合,相隔團指揮所300米左右。」夏爾為長官和自己端來早餐,羊肉湯和麵包。 感謝上帝,德賽總算聽到一個好消息,自己與「手術刀、短木鋸聯合製造的人肉屠宰場」還比較遠,至少自己進餐時,不會倒了胃口。 「另外,奧爾德少校希望您能提供一些床鋪、擔架、繃帶和藥品,以及不少於150人的守衛和幫工。」夏爾提出一個難題。 派兵無所謂,反正今日無戰事,士兵們閒著也是閒著;床鋪與擔架也可以想想辦法,居民區裡的門板要多少是多少;但繃帶與藥品就麻煩了,尤其是後者,德賽可沒本事變出來,唯有…… 半小時後,軍醫官奧爾德少校親自跑到團指揮所,面帶感激之色,只是為答謝德賽上校的慷慨舉動,那是神通廣大的團長居然能搞到軍團裡最奇缺的醫療品。儘管很多是當地不太知名的草藥,其具體療效也不得而知,但西班牙人和德賽本人用過,就足以給傷兵們帶來一絲希望。 隨後,同樣是一名醫生,一臉憤怒的卡瓦醫生來都團部。他衝破了衛兵的阻攔,那是感覺理虧的夏爾少尉制止了衛兵們的後續舉動。卡瓦醫生徑直闖進德賽上校的房間,並大聲斥責後者,違背了雙方協定,居然派兵掠奪了原本屬於自己病人的藥品與繃帶。 這位卡瓦醫生曾就學於劍橋大學醫學院,獲得過醫學學位。居住倫敦的十年間,他一直在自己開辦的診所裡行醫。因醫術高明,又同情弱者,而享有聲譽,在劍橋醫學院教授的擔保下,卡瓦得到了英國皇家海軍的認可,邀請他加入遠洋科學考察隊,在一艘駛向遠東的科考船上擔任隨船醫生。此後的兩年裡,在非洲、在印度、在馬來西亞、在菲律賓,甚至在中國東南沿海等地,卡瓦醫生學習到不少當地的草藥知識。 回到英國後,正值1798年愛爾蘭人爆發大規模起義,卡瓦醫生毅然放棄在倫敦安逸且富足的生活,參與到自己同胞的革命事業中,並以軍醫身份加入了愛爾蘭**聯合會。1800年,起義失敗後,他隨同其他倖存的愛爾蘭人一起,輾轉到當時全歐洲的革命聖地巴黎。1805年,後因不滿波拿巴將軍登基做了皇帝,卡瓦醫生憤而離去。在費爾南多侯爵的邀請下,攜妻帶子來到西班牙,並定居薩拉戈薩城,直到現在。 站在德賽面前的這位醫生,中等身材,前額微微隆起,儘管眼袋突出,可眼睛依然炯炯有神,頭頂的黑色禮帽與身上的藍色大氅有些年頭,略顯破舊,所有磨損處都被針線細密縫合,而且很整潔,鼻子與面龐變得通紅,那是極度生氣引發毛細血管擴展的結果,醫生揮舞著胳膊,不停的向法國-軍官發洩內心的憤懣。 「抱歉,這是戰爭,您要為您的病人考慮,我也要為我的士兵負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至於您要上訴到司令部,我可以提供便利,夏爾少尉會帶您到拉納元帥那裡。」德賽冷靜的聽完醫生抱怨後,雙手一攤,做出一副無賴狀。 抱怨與上訴自然是卡瓦醫生下意識的無奈之舉,冷靜過後,他也明白,從上至下,沒有法國-軍人會同情自己的病人,因為他們是薩拉戈薩人,殺死一切被俘的法國士兵。若非眼前,這位混蛋上校的保護,400多傷病員或許早被殺害。 「團長大人,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畢竟是您首先違法了約定!」卡瓦醫生平息了心中怒火,理智的看待問題。 德賽不再低調了,大聲反駁醫生的指責,厲聲道: 「不!醫生,您錯了! 我們是否逮捕或傷害您的病人?沒有! 我們是否騷擾您和您的修女助手?沒有! 我們還容忍您擅自收留一個叛匪,好吧,我承認他只是一名10歲孩子,但畢竟拿武器參加過昨天的戰鬥,按照法令,我可以叫憲兵抓捕,或是直接槍斃他。 是的,您知道,都沒有,我甚至派兵保護您的醫院,使其免受其他威脅。 對此,您所付出的代價,不過是一些不值錢的草藥。這些東西,城外山間與河邊有的是,我可以去找軍醫官,共同簽發一道手令,讓您和您的助手去山區採集草藥。不過,您的病人要老老實實待在醫院裡,所有外出採藥的人必須嚴格遵守士兵的監督。畢竟,我們仍處於戰場之上。相信您也能夠理解!」德賽巧舌如簧,口吐蓮花,儘管穿越200年,奸商的本事尚在。 卡瓦醫生默然接受了這一不太平等的約定,至少,德賽團長給出了力所能及的補救方式,而不是舉止無賴的耍到底。好心腸的德賽上校也不是隨便施恩,那是卡瓦醫生只是將西班牙上校留下的財產透露了一部分給自己,差不多價值15萬法郎的西班牙銀幣,和少量金幣,至於剩下的,必須等到戰事結束。所以,德賽必須耐心的等候著,容忍醫生的牢騷話。 當然,還有一件事情,讓德賽感覺很奇怪。為何這位愛爾蘭籍的醫生敢使用草藥來治病,要知道,無論是愛爾蘭,還是西班牙,在所有羅馬基督教盛行的地區,教士們都告誡教徒們,但凡使用草藥的人都被視為惡魔巫師,他們必須被捆綁於十字架上活活燒死。尤其是在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帶給這個國家數百年的貧困、愚昧和恐怖。 「拯救生命高於一切!無論到了什麼地方,也無論需診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自由民是奴婢,對他們我一視同仁,為他們謀幸福是我惟一的目的。」卡瓦醫生平淡的背誦一段希波克拉底誓言。 或許還要感謝法國人屢次三番羞辱羅馬教廷,還徹底摧毀了宗教裁判所。基於缺醫少藥,以及人道方面的考慮,薩拉戈薩的地方議會(洪他)和自由派貴族,默許草藥用於治病,但卡瓦醫生的平民醫院不得設置在修道院或教堂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