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戰後 “不對!” 眼看著玄風道人一言不發,只是帶著笑入了內艙,趙泓心中暗叫糟糕:“師兄的傷勢恐怕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否則這一會兒怎麼可能這麼快離開?想必是強撐著的。” 果不其然,等到玄風道人入了內艙之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好懸摔倒在地。 幸虧兩側有道兵統領扶持了一把,這才將他扶到了座位上。 眾人忙亂了一番,將玄風道人甲胄退去了,引刀將破爛得血肉模糊的內袍切了開。 便看到傷口處惡臭難聞,血水如墨。 便知道是中了毒了。 “這五毒瘟癀陣果然厲害,我以功法護體,卻仍舊逼不出毒氣。為免擾亂軍心,這才強撐著進了內艙。此事關乎大計,爾等都是曉得輕重的,切莫要宣揚出去!” 玄風道人雖則中毒負傷,然而心思仍舊清明。 這一會兒坐穩了,便這樣對一眾道兵統領說道。 “我等知曉了,只是師兄這毒……”趙泓連忙回答,而後又有人從乾坤袋內掏出各色內服外敷的解毒良藥。 卻只能延緩毒素蔓延,無法起到根本的作用。 “沒用的,這毒不入譜列,一般解毒藥物解不開這毒,只有獨門解藥才能救治。” 一眾道兵統領中有懂得醫藥丹道的,在檢查過後如此哀嘆道:“可惜玄續師叔不在,否則這等毒物又豈能作祟?” 玄風道人聞言搖了搖頭:“玄續師弟的確丹藥通玄,然而便是他在這裡,也不一定能夠在短時間內配製出解藥來。” “那該如何是好啊?難道要向山門求援不成?”又有道兵統領如此哀嘆。 在這些人哀嘆的時候,玄風道人也在思量——這毒說起來,他也不是沒有辦法化解。 只是下不了狠心,而且情況也不允許罷了。 倘若這一會兒他不用掌握著這十萬大軍,而是孤身一人而且並無外患的話,那麼運轉起寒風冷火神功,用著幽藍凍火焚盡體龘內毒素便是。 這辦法可以說是藥到病除,一時三刻就能化解開來。 只是代價太大,用了這辦法,怎麼也得靜修數十年,才能將耗損的道體填補完整。 時間上不允許。 “難道真的只能向山門處求援了麼?只是剛經一陣,便要求援。聲名上可不好聽……萬一傳揚出去,被其他宗派聽到,定然要小覷我等……”這樣想著,玄風道人也有些左右為難。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泓趁著其餘人說話嘆氣的功夫思慮了一番。 接著便對玄風道人說道:“師兄,要不要我試一試?” 聽趙泓這麼說,玄風道人頗感意外,趙泓入門這麼短功夫,修煉功法還來不及呢,怎的有功夫學治傷解毒?便是他學了,這麼短的功夫,又能學出個什麼樣子來? 不過趙泓到底是他師弟,無論如何也得給一點面子。 於是玄風道人便說道:“師弟注意一些,莫要沾染上這毒。”他心中想著趙泓功力淺薄,萬一沾染了這毒可不好辦。 “師弟明白。”趙泓一點頭,便伸出手掌,隔空對準了玄風道人肩膀受傷中毒處,默默運起寒毒功功法,當時玄風道人便感覺到毒素蔓延的趨勢一阻,隨後竟隱隱的有些退返的意思。 再看時,那傷口處有黑色霧氣不斷飄出,便向著趙泓的掌心飄去。 “師弟?!”玄風道人不明就裡,恐怕那黑霧傷了趙泓,不由得驚叫道。 “師兄勿憂,我從師父那裡得了金蛇一部的功法,其中所載寒毒功可匯聚天下奇毒為己用。為師兄醫毒,便是用的這寒毒功引毒入體的術訣。”趙泓如此回答道。 玄風道人感覺到體龘內毒素逐漸排除,身體機能修復,不由得點了點頭。 剛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感到毒素排除的趨勢一緩,卻是趙泓停止了施術。 “只是,師弟現在修為還差得遠,只是吸納這一點毒素便不行了。若要再強行吸納毒素,便有可能控制不住,毒素反噬,師弟我可就遭殃了。”趙泓縮回了手去,搖了搖頭,如此嘆息道。 “師弟吸納毒素為己用,需要多長時間?”玄風道人問道。 “現在回去煉氣打坐,等到明天早晨便可。”趙泓回答道。 “如此……等到明天,師弟再來助我,十日之後便可解毒。”玄風道人感覺了一下體龘內殘毒,便這樣說道。 “敢不從命。”趙泓應承了下來,能賣給人情給這位師兄,還能在這場大戰中憑著這本事立上一功,更能藉此為自己積攢實力,何樂而不為? “這等毒素,比起最初吾用的蠍王勝了何止一籌?只是這等入體而後化解開來的毒素也有這等功力,如果是作為陣眼的五種毒物本源之毒,又該是如何厲害?” 想到這裡,趙泓又想了起來,馬上又說道:“我記得師兄回來的時候,手中握著一條蠍尾,現在何處?” 被趙泓這麼一提醒,玄風道人也反應了過來——那一截蠍尾可是劇毒之物,若是放著不管恐怕要出大事。 “快,將那一截蠍尾取回來,妥善保管!”玄風道人龘大聲說道。 “搬運的時候要注意,不要中毒!”趙泓接著又囑咐了一句。 “這東西便交給師弟保管吧。想必師弟是用得上的。”趙泓說過這一句之後,玄風道人明白過來,便如此說道“這怎麼好意思?”趙泓雖然說著不好意思,但是臉上喜悅的表情卻怎麼也藏不住。 玄風道人看了大笑: “好意思,好意思。賢弟幫了為兄這麼多,那一截蠍尾算得了什麼?待到將那勞什子五毒瘟癀陣破了,他那壓陣眼的五頭毒獸全給你不行,但是那五顆毒丹,為兄還是做得了主的。” 趙泓聞言暗喜——五顆西南煙瘴之地毒蟲獸王的毒丹,便是不修毒功的人得了,也算是至寶!更何況他這個修煉了厲害功法的?! “那師弟我便先謝過兄長了。”趙泓如此說道。 說完之後,他看玄風道人面色略顯疲憊,知曉他大戰了一場,法力消耗過大,再加上受傷中毒,體力精神損耗也不小。 便識趣的告退了。 |
第17章 斬將 原本這八人分屬西南各宗,平素里聯手對敵的時候或許有,然則像是這樣八人列陣圍攻的情況卻絕對是無。 之所以能夠如此配合無間,與其說是他們自己的功勞,還不如歸功於這大陣的厲害。 這八人並未太過演練,只因份屬四方鎮將,與那五毒瘟癀陣心有感應,所以意志隨著大陣運轉前進後退,攻擊防守。 便能圓滿。 與其說是人借大陣之威,倒不如說是大陣操縱其人。 不過不論是人操縱大陣還是大陣操縱人,這等威力卻是實打實的。 一般道行淺薄,法力薄弱之輩,別說與之抗衡,怕是在第一合便要被擊殺,被那八般兵刃砍得四分五裂。 然而一般人是一般人,玄風道人卻不是——他是碧落北洲第一猛將,雪玉天嶺的不世戰神!別人做不到,玄風道人卻能做得到,別人害怕,玄風道人卻無所畏懼! 便看到玄風道人手持長戟,矗立於半空中巋然不動,任憑八位鎮將如何來攻,他只是長戟一揮,罡風迎敵。 那八位鎮將游走四方,前後左右,上下四方一齊攻打,他也怡然不懼。 一桿長戟,便舞動的風雨不透,將所有的攻擊全都擋了回去。 便這樣時間長了,眼看著八員鎮將久久不能建功,中心陣眼處西南各宗宗主掌門再次擔心起來,便有人向九損道人說道: “盟主,八員鎮將也奈何不了他,要不要再派人手增援?” 九損道人略一沉吟,便搖了搖頭:“西南兩方鎮將齊出。 “不用慌張,他一人,在這大陣中無依無靠。一時半會擋的住,卻不可能永遠支撐下去。繼續攻擊,等他法力耗盡,氣力衰微了,便是他的死期! ” “盟主說得有理,不過若是對方窺破此道,提早離開。那麼我等恐怕也留他不住……大陣中再沒有別個手段了麼?”那人先讚了九損道人一句,隨後又如此問道。 “有,倒的確是有……可是這一戰便將所有手段都施展出去……”九損道人心中思量,本想要將這手段當成壓箱底的東西藏起來的。 但是到底架不住一眾人的勸說,以及擊殺玄風道人的誘惑。 九損道人到底還是決定將這手段施展出來。 只見九損道人令旗揮舞,西南兩處遮掩著陣眼的重重霧瘴就此散開。 只聽見一陣蛙鳴蟲嘶。 看將過去,便看到兩隻碩大無朋的毒蟲衝著那玄風道人與八位鎮將交戰處張牙舞爪,大聲咆哮。 其中坐鎮南方陣眼的乃是五毒中的蟾蜍。 渾身膿瘡,遍體黃綠色的惡臭膿液,兩隻渾濁不明的蛙眼佈滿血絲,一條紫黑色的長舌頭伸出數十米長,遙遙的好似要將玄風道人卷住了,送入口中一般。 再看坐鎮西方陣眼的,是五毒中的蝎子,烏黑如墨,兩支巨鉗上佈滿了硬毛,倒數著的蠍尾也伸將出去,向著那玄風道人一剪一蟄,也像是要將玄風道人夾成兩端,注入毒液一般。 這兩隻益蟲陣眼亮明之後,五毒瘟癀陣又是一變,那毒雨變得愈發腥臭污穢,直如那蟾蜍身上的膿液一般。 落在玄風道人離體三尺的一層冷火罩上“滋滋”作響。 其威力比之前豈止倍增?! 那蟾蜍陣眼施展變化大而且泛,憑藉著玄風道人寒風冷火神功護體便可抵消,最多不過是多耗些法力罷了。 然而那黑蠍陣眼所施展的異術,卻是連玄風道人也不能掉以輕心,其威脅可要比蟾蜍陣眼大得多了。 只見到霧氣之中,一雙蠍鉗,一支蠍尾倏忽閃現,其速極快,其威力極大,卻又無聲無息,直如鬼魅一般。 逼得玄風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 就這麼著,蟾蜍施術消磨法力,黑蠍施術牽引精神,五毒瘟癀陣全力發動,八員鎮將一齊攻打。 這大陣的威能到現在,才算是完全展現出來!端的了得,便是真正得到成仙之輩,入了大陣也難保能囫圇著出來!倘若雪玉天嶺道兵一上來便不由分說盡數入了陣中。 頃刻間便要死上大半。 到最後便是破了陣勢,也是百不存一。 玄風道人這三十六路道兵,必定全都得廢了! “好險,幸虧自己先入陣一探,否則的話……” 想到這裡,玄風道人心中暗暗朕得有些後怕,再估算了一下自身殘存的法力,知曉若是再繼續消耗下去,恐怕真個要支撐不住了,便打好了破陣而出的心思。 再說那一邊,與玄風道人交戰的八位鎮將得了西、南兩處陣眼加持,攻勢愈急。 眼看著便把玄風道人壓在了下風。 幾人眼看著玄風道人數次強攻無濟於事,漸漸地面色略顯急躁,招式也紛亂了許多。 不由得暗暗欣喜,心裡面想著,將這玄風道人力氣耗盡,或擒或殺。 定有自己的好處。 於是更加賣弄精神。 “破綻——不,不對,是誘敵,穩住陣腳,莫要急躁。” 眼看的玄風道人完美無漏的戟勢中露出個破綻來,看見了的鎮將一喜一驚再一頓。 到底沒有上前強攻。 只是繼續維持著陣勢運轉。 只是眼看著玄風道人隨即變招,那破綻倏忽消失。 那員鎮將心中到底有些遺憾。 便這樣連續兩次。 眼看著玄風道人招式氣力再衰了幾分,離體三尺的一層冷火,這一會兒只剩下一尺。 在蟾蜍毒雨之下不斷搖曳,像是隨時候都有可能熄滅一樣。 那員鎮將便又起了心思。 試探著想要強攻一輪,卻一下子被玄風道人抓住了機會,手一揮,長戟堪堪貼著頭髮末梢削過去,緊接著便感覺臉上一痛,一道兩分深淺,一寸來長的傷口便出來了。 傷不大,然而傷口處附著的幽藍凍火與長戟罡芒卻厲害得緊,而且正是他這等邪魔外道的剋星。 當時痛的那鎮將“吱兒”的一聲叫,手上的功夫一下子就軟了。 也就是在他這麼一痛,一頓,的功夫,便看到面前長戟鋒芒愈來愈大,眼看著便要將他人頭斬落! “糟!到底還是上當了!”那鎮將心中一聲哀嘆,怨自己好歹中了玄風道人的計策,到底那玄風道人不是自己這等角色能比得了的,這一回可不是要了命了麼…… 然而在下一刻,局勢又有了新的發展!八員鎮將之中,處在玄風道人兩側的三人竟然趁著這個機會一齊出手強攻,長槍大斧狼牙棒三般兵器爭先恐後的向著玄風道人刺、砍砸了過去!另有右側的一員鎮將,原本也想著要出手,可到底猶豫了一下,晚了一步——也就是這晚了的一步,救了他一條小命! “啊呀!” 下一刻,大陣中龘央九損道人一眾人幾乎把眼球都瞪了出來——同一時間,那三元強攻的鎮將胸口爆出一團雪花。 罡氣凍火入體,將半截胸腔攪了個稀爛,連帶著神魂都撕扯的粉碎,死的不能再死!只一瞬,圍攻玄風道人的八員鎮將便死了三個!最先以為中計了的,卻是毫髮無傷,呆愣愣的傻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哈哈哈哈!!” 連斬三員敵將,玄風道人豪情頓生,一陣大笑之後便掠過正面那嚇傻了的鎮將,戟尖再他脖頸處一點壞了他性命。 這一掠過後,便出現在西方陣眼黑蠍處,長戟猛然斬去。 少了鎮將護衛,黑蠍毫無防備,如何擋得住玄風道人?眼看著蠍尾便要被它斬落,大陣中龘央九損道人眼中一冷,微張口,一聲咒吟,那黑蠍蠍尾動作一下子快了數倍,便猛地向著玄風道人胸口刺了過去! 只聽得“當!”的一聲,玄風道人一戟,的確將蠍尾斬落,握在手中。 然而幾乎是在同時,那蠍尾也刺中了玄風道人,被長戟帶偏,胸口無事,左肩處卻是肩甲破碎,血肉模糊!最後卻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並非如此!玄風道人傷而不亂,身子一抖,陡然拔高了位置。 趁著西方陣眼受損,鎮將死亡,威力大損的功夫將寒風冷火神功運轉到極致,只見幽藍凍火再燃,焚噬毒雨,解化業障,剎那間便擴散至數百丈開外。 那陣眼毒蠍又是一陣哀鳴,隨後,五毒瘟癀陣西方陣腳一下子便破了個缺口,雪玉天嶺舟師上,十萬道兵便將陣內形勢看了個清楚! “好!師兄神威!” 鯤鵬艦艏,趙泓眼看著玄風道人鎧甲染血,威風堂堂的樣子,馬上如此大喊道。 被他這麼一提醒,吶喊歡呼聲很快響徹天際,天上地下,處處都是“神威!”二字。 讓大陣中一眾西南修士心驚膽戰。 “我雪玉天嶺堂皇之師,征討西南不臣!爾等自恃勇力,設下大陣,可曾想過覆滅之日是何等情況?我大軍遠道而來,舟師勞頓,今日暫且戰將破陣以為警戒,也是給爾等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三思!下次,我大軍齊出,便不單單是死上四員下將的結果了!” 這一句話過後,玄風道人也不管對方有何反應,轉過身便飛回鯤鵬艦艏處。 將那一截蠍尾往甲板上一擲,便在一眾道兵簇擁下回了船艙。 |
第16章 以一敵八 隨著趙泓一聲令下,原本緊張得望著那大陣的一眾雪玉天嶺道兵,便再度行動了起來。 只是這鼓聲與之前急促而連續不斷的音調並不相同,鼓聲之間間斷較長,較慢,較為沈悶,如同悶雷一般。 再加上雪玉天嶺舟師遮天蔽日的氣勢,便如同是一陣滾滾得烏雲遮住了這大陣一般。 帶給人無比的壓力。 再說陣中,玄風道人貫甲持戟昂首闊步。 所到之處無邊業障悄然散去。 大批西南各宗門人弟子也縮手縮腳不敢上前。 倒是各宗豢養的毒蟲猛獸受人驅策,向著玄風道人猛撲過去。 這一輪攻勢倒也可觀。 只見得半空中蚊蟲狂蜂嗡嗡蠅蠅,地面上嗜人的惡蟻毒蠍數不勝數。 前者鋪天,後者蓋地,相加何止億萬?便這麼擠在一起,如同狂濤巨浪一般向著玄風道人猛撲了過來! 億萬益蟲組成的狂濤駭浪近乎無邊無際,玄風道人與之相比,便是大洋與水滴,大漠與沙粒一般。 此情此景,竟頗有些當年雪玉天嶺十六祖師,面對玄冰洋億萬妖邪的模樣! 想到此處,玄風道人豪情頓生,喝道: “此等小道,焉能傷我?!” 一聲大喝之後揮動長戟,憑空揮斬了過去。 罡氣未到,寒風冷火先至。 剎那間,只見的霜華遍地,凍火凜天。 無數聲數之不盡,連成一片的“劈啪”聲中,天上地下無數毒蟲盡皆冰封,生機消散,隨後長戟罡風一至,便被攪成了碎屑,消失不見。 再看時,地上只剩下幾隻十數米長大得驚人的毒蟲痛苦掙扎,借助著五毒瘟癀陣內業障毒氣苟延殘喘。 有那靈便一點的便想要跑,更多的卻是躺在原地,翻滾嘶叫。 “哼——”眼看的蟲海消散,露出這幾隻元兇。 玄風道人一聲冷哼,暗道:“這害人的毒物,留他不得!” 隨後手指一伸,天地之間尚未消散的冷霜凍火便向著那幾隻毒蟲飛快的聚了過去。 冷霜冰結,凍火焚燒,正是克制這等蟲豸的手段,儘管在這大陣之中,玄風道人與那毒蟲手段一增一減。 但畢竟實力相差的太遠。 剛剛被玄風道人長戟罡風橫掃,這幾隻毒蟲早受了重傷,這一會兒寒霜冷火逼將過來,幾隻毒蟲再沒了辦法,一個兩個都被焚成了冷灰。 “陣中瘴氣傷不得他?” “這幾隻毒蟲乃是百瘴林內天生地養的異種,差半步便能得道化形,又有大陣護持,怎的一招便被他給敗了?再一招就沒了性命?!” “玄風道人乃是碧落北洲第一猛將,我等不是對手,如之奈何?!” 大陣之中,西南各宗門人眼看著玄風道人冷風護身,長戟開合,不到兩個回合便將。 皆是大驚失色。 幸好了聚攏在陣眼處用鏡觀看的就只有這些個宗主,那些門人弟子仍舊處在陣中。 不然見了這場面,聯軍士氣必定整體下滑。 也就是在這一會兒的功夫,最開始逃跑了的九損道人回到了當中陣眼處。 聽著這幾個宗主掌門驚慌失措的亂喊,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不過對方一不是自己的下屬;二來自己面對玄風道人的表現可也是相當不堪,所以他也沒什麼立場對這些人發火。 只得大聲喝道: “無礙,他送上門來找死正好!看老道做法,催動大陣擒殺此獠!”說罷手一揚,一面繡著黑雲濃霧的蒼白令旗便到了手中。 九損道人揮舞令旗,五毒瘟癀陣當即便又有了變化! 只見的九損道人令旗所指之處,便是玄風道人所在,無盡煙瘴之氣又濃郁了三分。 玄風道人抬頭望去,便看到那煙瘴之氣一晃,便如車蓋一般蓋在了他的頭頂,無數毒刀毒槍毒蟲毒獸源源不絕,從那煙瘴之氣鑽了出來,向著玄風道人猛撲過去。 儘管如此,九損道人仍舊不知滿足,只恨玄風道人不死。 於是又咬破指尖,逼出精血。 再催動大陣。 剎那間陣勢又有了變化。 半空中煙瘴之氣形成毒雲,毒雨傾盆落下,地面上凍土溶解,形成毒沼,咕嘟嘟的冒著泡,如沸騰一般。 這毒雨從天而降,毒沼自地面逼來。 無數毒物又從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向著玄風道人衝將過來。 至此,這五毒瘟癀陣的威力才算真個顯露了出來! “來得好!” 眼看著天上地下,無數毒物鋪天蓋地猛衝過來,玄風道人一聲大喝。 將寒風冷火神功運轉到極致,而後雙手握戟猛地向地面刺將過去。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 那無邊毒沼被這一刺徑直戳了個中空得大洞。 距離得最近的。 隨著大戟戟尖,無盡寒意迅速蔓延開來,一盞冷火由一至三,由三化作千萬。 以玄風道人為中心迅速蔓延開來,所過之處,無論毒沼毒雨毒蟲毒獸,皆被焚做冷灰。 ——然而, 然而到底是差了——玄風道人以本身所淬煉寒風冷火神功功力催動極寒冷火,風助火勢,火借風威,化作一層火罩護住了玄風道人,焚化毒物。 然則那毒物乃是百瘴林內無邊瘴氣所化,勾引地脈,連接天際。 可以說是無窮無盡。 那一層火罩用的卻是玄風道人本人的法力。 儘管其人得道千年,法力通玄,然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與天地之間,無窮盡的業障相抗衡。 當下無礙,然而時間再長一些,可就有敗亡的危險。 “不行!不能在此久候!還要繼續向前才行!”玄風道人感受了一下自身法力消耗的速度,心里便有了主意,運轉功法的同時繼續向前。 他這一向前,可又嚇到了陣內一眾西南各宗的首領。 那些個宗主掌門一個個忍不住都叫出了聲音來。 甚至連九損道人這個主持大陣的,心裡面也一陣陣的打鼓。 暗暗害怕——雖則他自信這大陣威力無窮。 然則到底是第一次把它擺出來。 效果究竟怎麼樣如何說得清?他也害怕,萬一這大陣不比傳說中的強,又或者玄風道人厲害的沒邊兒了。 卻又如何是好? “貧道這裡,須得一眾護陣之將,助我擒殺此獠!此獠如今位於大陣東南,護衛東面,南面的同道是哪個?!速速前去!” 聽得九損道人說出這等話來,聚在正中陣眼處的一眾宗主、掌門中,被選出來守備東南的數員鎮將差點兒沒罵出生來。 這可真真是不當人子,你這破陣擋不住玄風道人這等狠茬,就要讓我們拿命去填?! 不過心裡面想是這麼想。 可不能說出來,更不能真個抗拒著不去接戰。 到底,一眾人在結陣之時就已經定下規矩了。 這一會兒自己作為鎮將不去接戰,違了誓言不說,那九損道人發了狠,要在自己身上行個軍法,自己可也不佔道理…… 於是,在九損道人催促了第二遍之後,那幾員鎮將便不情不願的去了。 這裡九損道人卻不知道,他逼迫著一眾鎮將前去與玄風道人為難,這決議正中了玄風道人下懷——之前說過,玄風道人來此的目的是什麼?斬將奪旗以振士氣。 倘若九損道人不派鎮將前去,單單催動大陣,慢慢消磨玄風道人法力,待到將玄風道人逼到一定程度,他便不得不退去了。 他若是不退,那更好,便做了溫水煮就的青蛙,真個陷在這大陣之中,做個枉死鬼了。 倘若真是如此,那不消說,雪玉天嶺這一場征討西南的戰役,便真個要成笑話了…… 不過那九損道人,不是沒有這麼做麼? “來的正好!”眼看著不遠處八名修士或飛或走,向著自己撲了過來。 玄風道人心中暗喜,手中大戟一揚,便迎了上去,以一敵八,與鎮守西南兩方的八員戰將廝殺起來! 西南地小人少,集聚一堂,也不過得兵三萬。然而這八員鎮將好歹也有幾分本事,矬子裡拔出來的將軍,那到底也是將軍!更加上五毒瘟癀陣大陣加持,給這八員鎮將增添了許多玄妙變化,功力再進一層。 因而以八敵一,短時間內,倒也堪堪能與玄風道人戰個平手。 大陣中龘央,眼看著己方將領能與玄風道人戰平。 西南各宗宗主,掌門各個歡呼。 九損道人更是極力揮舞令旗,催動大陣攻擊玄風道人,陣內鎮將對那毒物自然不懼,反而能藉助其力。 因此九損道人也不用害怕誤傷。 就這樣,這一場打鬥又與之前不同。 最初那毒蟲到底未曾化形得道,玄風道人反手滅之,不在話下。 而後九損道人催動大陣與玄風道人相爭,冷火離體三尺不得存進,毒雨毒沼近體三尺也不得存進,維持著這麼一個平衡。 相對無聊,哪裡比得上這一回這九人爭鬥來的激烈? 只見那八員鎮分東南兩路殺來,用的是大槍戰斧,重劍長刀,或口噴毒焰,或勾引閃電,先四四一組,按陣圖方位兩面夾擊,後兩兩一組,分東南西北圍攻,而後四人短兵向前,四人長柄在後,又變為八人圍困之陣。 前後配合四方強攻。 配合的頗為巧妙,端的是威力無窮。 |
第15章 五毒瘟癀陣 之前,趙泓與玄風道人談論的時候,話裡話外涉及的勢力的確不少。 雪玉天嶺本身,玄冰洋海妖,碧落北洲其他勢力……而在這一番謀劃之中,對於這一次真正站在最前排的西南各宗,趙泓卻輕視的可以,幾乎沒有什麼描述。 只是恐怕他們潰敗之後被玄冰洋殘匪吸收,增進勢力罷了。 在趙泓心中,這一批烏合之眾完完全全的就是渣滓,是炮灰,是不配與雪玉天嶺的大軍對陣的。 也不會給雪玉天嶺造成什麼麻煩與挫折——事實上這也是絕大多數人——不單單是雪玉天嶺的一眾人,也包括玄冰洋,包括星海宗和永寂神國——碧落北洲萬萬里山河無數智謀之士謀劃全盤,那叫一個運籌帷幄之中,決胜千里之外——然而。 然而他們全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西南各宗抱成團來,決死一戰所爆發出的能量。 他們在計劃的時候,通常都是有一個前提,或者把這件事情當成了是必然會發生的——那就是,西南各宗在雪玉天嶺的攻擊之下理所當然的潰敗。 只是這件事情到這裡,卻是出現了變化…… “該死沒想到這西南各宗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到這一會兒竟然能擺佈出如此大陣出來!孤失算了!” 趙泓心中一聲暗嘆。 再看周圍,早已趕過來了的一眾雪玉天嶺道兵統領也都面色冷峻,再不復昨日的自信。 “師兄。”趙泓眼見此景暗叫不妙,轉過身去,便對著玄風道人行了一禮,心中籌備著措辭。 那玄風道人點頭,回了一禮,而後便嘆道:“師弟啊,看起來,我等是小覷了這些西南宗門啊。” ——隨著這一句話話音落下,雪玉天嶺一眾人等相對無言,便再度將目光投向了下方那一座大陣。 你說究竟是何等陣勢,竟能讓城府深如趙泓,久經沙場如玄風道人之輩暗暗心驚?!把眼看過來! 只見得莽林千里煙瘴匯,山陰萬年污穢凝,惡風陣陣難當,又有煞氣千丈。 這一層污穢瘴氣猶如實質一般,形成了一個近乎不透明的大罩子,滾滾翻騰著,將百瘴林這一處千里的方圓遮掩的嚴嚴實實。 不斷盤旋,變換。 一忽如同萬丈長蛇盤踞,昂首吐信,一忽又如墨染的黑蠍倒豎著尾勾,再一忽,又變做蜘蛛,蜈蚣,蟾蜍等等毒蟲,具是張牙舞爪,對著半空中雪玉天嶺的舟師無聲咆哮,宛如活物。 “諸位,有誰知曉這陣是何等名堂的麼?”玄風道人站在上首處,如此問道。 一眾道兵統領默然無言。 而後,一名對陣法頗有研究道兵統領站了出來,說道: “師伯,這陣我雖未曾聽過見過。然則天下萬物,絕不脫陰陽五行變化。大凡部陣,一則奪天地靈氣為己用,二則順山川河野之形。師侄從這幾點考慮,倒也能看出個一二來。” “說。” 玄風道人點了點頭,一揮袍袖吐出一字。 “奪天地造化,有神鬼之能這等套話師侄便不說了。只說這陣勢是如何。”那道人也是常年隨著玄風道人南征北戰的,當下里簡簡單單,便將這陣的虛實給說了出來: “要部此陣,須得有兩件事物,一者溝通百瘴林內無邊瘴氣,一者引動地下靈脈靈韻。兩者相結合,按方位,設置五種毒物為陣眼。如此,這陣便部成了。 百瘴林內毒瘴之氣得了地下靈脈滋養,其威力更上一層樓,不可小覷。 我等入陣如無準備,修為低下者頃刻便要中毒暴斃,修為高深者也須得分神抵抗,實力大減。 而西南各宗則並無顧慮,可以全力施為。 甚至那些修習巫蠱左道之術者,還可以藉助大陣內的瘴氣做法傷人……” “破解之法呢?” 聽他說到這裡,便有人迫不及待的如此問道。 “這……暫無。”那精通陣法的道人慚愧,再不出聲。 “不知曉相應的破陣法訣,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破陣了。”玄風道人似是自言自語一般,沉吟了一句。 緊接著便大聲問道:“這陣勢的陣眼何在?” “按方位,五方五行佈置五毒。便是陣眼。”那道兵統領如此回答道。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大陣之中,重重瘴氣掩護之下,一陣陣鬼哭狼嚎傳將出來。 再之後瘴氣四散開來。 一輛以各類人骨,獸骨拼湊而成,周身散發著涼意的車上,枯瘦如活骷髏一般的九損道人端坐其上。 蓄著指甲的手指捻著下顎三縷長須,便開了。 : “雪玉天嶺一眾道人聽好!我乃百魂宗宗主九損道人。蒙諸位同道不棄,推為領龘袖。而今主持這五毒瘟癀陣!爾等自恃勇力,自以為了得。可敢入此陣中?!” 九損道人這話說完一遍。 眼看著天空中烏雲一般壓下來的艦隊之上並無一人答話。 不由得有些洋洋得意。 心中暗想著:這一回我引領西南各宗群雄,抵抗雪玉天嶺舟師。 十萬軍中無一人敢應我一言,這消息傳到碧落北洲其他地方,我百魂宗就此揚名了!” 他心中正這麼想著呢,還想要說第二遍,如果可能的話還得說第三遍——畢竟通常來講喊三遍的意義比喊一遍大得多得多。 只是,沒等他喊呢,那邊雪玉天嶺鯤鵬艦艏便有個人站了出來。 “師兄,讓這廝再說下去,必定影響軍心,當早做圖謀。還有,這瘴氣雖則厲害,我想,也奈何不得師兄的。或者說,也只有師兄這般修為,才能夠…… ”趙泓低聲一句話,讓玄風道人從那氣憤之中緩過勁來了。 “師弟放心,愚兄曉得!” 這一番話說完,玄風道人心中敞亮。 當即站了出來,如雷般的一聲暴喝:“鼠輩,安敢胡言亂語?!我雪玉天嶺豈懼爾等?!,旁門左道之法,也敢在此賣弄?!” 說完之後,玄風道人足下生雲,便降了下去,目次欲裂的向著那九損道人衝了過去。 手中光華一閃,一桿銀色大戟便到了手中。 正是玄風道人吃飯的兵器傢伙! “不得了,快閃!” 玄風道人乃是名震碧落北洲的人物。 九損道人心知不是對手。 眼看著他氣勢洶洶向自己衝了過來,他根本就沒有抵抗的打算,趕忙催動骨車退入陣中。 在重重瘴氣遮掩之下,轉瞬間便沒了踪影…… 眼看的對方逃的狼狽,玄風道人也不追趕,而是哈哈哈的大笑三聲。 趙泓聽了那笑聲連忙喝道: “擊鼓,為師兄吶喊助威!”隨即力士擊鼓,三軍齊聲吶喊,剛剛因為五毒瘟癀陣所帶來的壓力全無,士氣也上漲了些許。 再說玄風道人一招未出,便逼退了九損道人,一震聲勢。 心中戰意豪情也湧了上來。 在大笑三聲之後,便要入那五毒瘟癀陣一探究竟,雖則急切間破不得此陣,然則斬將奪旗卻做得到。 如此一來,之前五毒瘟癀陣帶給雪玉天嶺舟師的壓力,必然全部瓦解,今後再要攻打,便簡單得多了。 當然玄風道人也並非單純的莽夫——他這一回意欲入陣,也是做了十足的準備的。 之前觀陣的時候,他也看出了這陣勢非同小可,所以一上來便施展全力。 將一身家當全都拿了出來。 只見他身形一晃,原本一身雪玉天嶺款式的道袍便不見了。 換上了全套的披掛。 身上著七心穿鏡甲,頭頂金冠,足踏黑色長靴。 端的是個威風堂堂的大將軍。 這一身披掛穿戴整齊之後,玄風道人周身上下便冒出一股冷風盤旋著,將整個人護住了。 再看他逼近那大陣的時候陣中瘴氣猶如活物一般,向著他猛地撲了過來。 玄風道人也不閃避,那周身的一股護體的冷風,不消片刻便將瘴氣絞的粉碎! 隨後,玄風道人又大喝了一聲:“開!”手中大戟猛地向那瘴氣斬了過去,一擊之下,便將那無邊的瘴氣斬出了一道十數里長的溝渠出來。 隨即面不改色,入了陣中。 在陣外觀看,與在陣內感受明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事情。 饒是玄風道人身經百戰,並且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入了陣中第一時間仍舊是覺得頭腦一暈,幾乎握不緊手中的大戟。 幸好他反應迅速,下一刻便運起寒風冷火神功,周身環繞的那一層冷風頓時又密集了許多,背著冷風一吹,玄風道人頭腦為之一清,這才徹底緩過勁來。 “果然有些門道!”在這樣暗道了一聲之後,玄風道人重新振作精神,加倍小心的在這大陣中向前。 誓要斬將奪旗,挫一挫西南各宗的士氣! “師兄,可莫要出什麼意外啊……” 不說玄風道人在大陣中漸行漸遠,再說鯤鵬艦艏,雪玉天嶺十六元辰大旗獵獵作響。 旗幟之下,趙泓遠遠地眺望,深邃目光直如穿透了無邊的瘴氣一般。 “擂鼓!為師兄助陣!” 這一聲沉吟過後,趙泓便再一揮手,如此大聲吩咐道。 |
第14章 預料之中 “正是此理!”聽得趙泓如此說來,玄風道人甚是激動。 暗想道:“小師弟不愧是天縱之才,竟與掌門師兄不謀而合!天佑我雪玉天嶺,降下如此英才,如此,我雪玉天嶺可保三千年昌盛!” 想到此處,玄風道人繼續迫不及待的問道:“只是師弟,那西南各宗聚集在一起,好打發。只消得一戰,便能覆滅。然則玄冰洋妖邪仍舊潛伏於西南各地,輕易不肯出來。要想短時間內將其擊潰談何容易啊。此事,還請師弟教我。” “師兄務急。”趙泓笑道:“此事容易,只是請師兄回我一句話——不知對西南各宗一戰,師兄想要怎麼打?” “自然是大軍全面壓上,全力以赴嘍。”玄風道人如此說道。 “——不,如果師兄這麼打,贏是肯定能贏。然則西南各宗必定是敗而不亡。今後再想剿滅,便是難上加難了!”趙泓一擺手,如此說道。 “還請師弟教我。”玄風道人接著說道。 “師兄言重了,我的辦法簡單——只需師兄在攻打西南各宗的時候只用七成的力氣,分出三成,以逸待勞便可以了。” “師弟——可是說,這三成力氣是給玄冰洋殘匪準備的?”玄風道人聽了趙泓這話,到底便明白了,不過明白是明白,心中卻還有些疑惑: “師弟,你難道覺得,玄冰洋殘匪會出兵支援西南各宗,為他們火中取栗?這些妖邪恐怕沒有那等好心腸吧?” “不是火中取栗,而是漁人之利啊……師兄,我且試問一句。我十萬大軍壓上,擊垮西南各宗是否簡單?” “簡單,不費吹灰之力。”玄風道人答道。 “我再且問,西南各宗面對我軍雷霆,是會死拼到底,還是會狼狽逃竄?” “這……或許有會死拼之人,不過多半會逃。” “是了啊……師兄,我再問一句,倘若對方逃竄之時,玄冰洋殘匪出兵接應的話,戰局將變得如何?” “師兄曉得了。” 話說到這裡,玄風道人如何還不明白? “玄冰洋接應,則西南各宗心中稍安,兩下里合兵一處,便可仰仗著地形熟悉逃出大半。西南各宗殘餘至此多半會被玄冰洋殘匪收編,繼續躲藏起來,不與我軍正面作戰。如此,我軍雖勝,卻不能盡全功,西南將永無寧日。師弟前面所言速戰速決,震懾宵小之策便是敗了。到那時,我雪玉天嶺便會陷入全面被動的勢態。” 玄風道人想到這裡,忍不住冷汗直流。 緊接著整了整衣冠,便向著趙泓大禮拜了過去。 口中說著: “多虧了師弟提醒,否則我便是雪玉天嶺的罪人了。” “師兄萬萬不必行此大禮。”趙泓連忙伸手,想要扶起玄風道人,然而玄風道人上千年的道行,卻哪裡是他扶得起來的? 趙泓只感覺雙手向上托著的是泰山一般,紋絲不動。 不得已之下,趙泓也九十度躬身,向著玄風道人行了一禮。 這師兄弟二人相互施過一禮,抬起頭來相對一笑。 便覺得交情好了許多。 “攻打西南各宗聯軍之事,便按照師弟所說,留下三分兵士準備著。除此之外,師弟還有什麼可以教我的麼?” 聽得玄風道人這樣說,趙泓略一思索,便說道:“倘若事情順利,我軍當大破西南各宗聯軍,又當重挫前來支援的玄冰洋殘匪。如此一場大勝,當足以震懾宵小。順利執行我雪玉天嶺之策略。只是,想要徹底擊垮藏匿其中的殘匪,卻不是那麼簡單了……” “是啊……”聽趙泓如此說,玄風道人略有些失望。 不過很快就重新露出了笑容來: “師弟之策,已足以使我這一路大軍建立功勳。不能盡全功便不能吧,是為兄太過急躁了。” “哪裡,歸根到底,還是師弟我修行不夠,無法為師兄排憂解難。”趙泓如此謙遜了幾句。 玄風道人便又好生誇獎了他一番。 說到最後,趙泓便麵露為難的說出了一個“不情之請”出來。 玄風道人好一陣思量,到底同意了。 趙泓這才鬆了口氣,師兄弟二人分別開來。 緊接著直到門口,趙泓那一臉的謙遜才不見了踪影。 “師兄話裡話外,都把孤王與掌門師兄相提並論。雖則意思不顯,但是很明顯的,師兄心中,孤王還是不如掌門師兄呢……好一個文韜武略,具是上上之選的玄玉道人……哼。” 趙泓心中一聲輕哼,面容便又變回了那副天塌不驚的模樣。 悠悠然的回了房間去,端坐榻上煉氣打坐,而後睡下不提。 再睜眼的功夫,便是第二天清晨了。 “師叔!寒水師叔!快快醒來,百瘴林到了!” 趙泓剛一睜眼,尚未來得及梳洗,便聽得艙門外心壺道人的大嗓門響了起來。 趙泓聞言,便施了個淨身咒驅了污穢,也不梳頭,長髮飄然的便走了出來。 那心壺道人眼看著趙泓披頭散發的走了出來,當時就是一愣,然後連連告罪: “實在對不住師叔,叨擾了,叨擾了。”說完了便要離去,那意思是讓趙泓梳洗完了,再出來見人。 不過趙泓卻不是這麼想的——好容易有了這麼個機會,能像是往日那樣鬆散著頭髮,偶爾張狂一回又能如何? 感受到空氣中蔓延開來的戰意,趙泓也略微受到影響,將平日里的謹小慎微稍微收回了一些。 沒錯,戰意。 不單單是十萬頂盔摜甲的敢戰之士,也不單單是力士擊發,聲震百里的戰鼓。 而是這空氣中,的確,著實,有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無質無形的氣息。 戰意——雪玉天嶺舟師所至,對西南各宗聯軍。 兩支兵馬相逢,所迸發出的宏大戰意! “走,走,走。外面有如此盛事,你卻計較貧道衣冠髮髻,這是何道理?!快去快去,去看我雪玉天嶺大軍如何破敵!”趙泓一邊這樣說著,一邊敢先的出了船艙。 來到了甲板上。 三兩步跑到了艦艏看將過去,而後心中“咯噔”的一聲跳,差點兒沒忍住叫出聲音來! |
第13章 棋局 眼看眾人急切之間想不出什麼來。 玄風道人便道:“師弟,莫要再賣關子了,看你心裡面有數,就與大家說一說罷。” 得了師兄首肯,趙泓這才點頭,隨後開口說話——這說的第一句,卻讓周圍一眾道兵統領驚慌的驚慌,不知所云的,便不知所云: “說之前,師弟且請問一句。我雪玉天嶺對西南用兵,碧落北洲其余宗門是如何看待的呢?” 這話一說完,智力在心壺道人上下浮動的都莫名其妙——我們打西南是我們和西南各宗之間的事情。 關其余宗派什麼事? 而如玄風道人這等經年慣戰的宿將,卻都暗暗點頭。 贊趙泓的心思機巧。 竟然一下子便看出了事情的關鍵所在。 “師弟聰穎。師兄真是服了。”玄風道人嘆了一聲,接著便說道: “昨天,掌門師兄來信,說碧落北洲其餘十數個宗派全都給我們雪玉天嶺派遣了使者,星海宗,永寂神國這兩家碧落北洲最大的勢力措辭尤為強烈,斥責我等以大欺小,恃強凌弱。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是要與我雪玉天嶺為難。” “啊呀——若是星海宗與永寂神國一齊出兵,與我為難。那事情可就難辦了!”聽了這話,心壺道人忍不住驚叫道。 另外還有部分道兵統領也面露難色。 這兩個勢力各佔碧落北洲一角,與雪玉天嶺呈三足鼎立之勢。 雖則勢力略有高下分別。 但總的來說,誰都不佔絕對優勢。 可算作是同一個檔次的勢力。 按照之前元一道人所說,那便是“一流”。 雪玉天嶺雖則人人自傲,認為己方為碧落北洲第一宗派,乃至在玄元世界中,也排的上號。 然則這兩家勢力真要一齊出兵,與雪玉天嶺拼個你死我活。 那說不得,雪玉天嶺就真到了危急存亡的關頭了。 “這怎的可能?”聽眾人感嘆,趙泓忍不住笑道:“倘若彼方真個要出兵攻打。這一會兒我們還去什麼西南?舟師早已經轉向,回去雪玉天嶺啦!他那兩個勢力也是,如果真要攻打,便不會派遣使者來威脅,而是調遣軍隊,向著我雪玉天嶺開赴過來了——師兄啊,除了派遣使者前來,那兩家還有別的動作嗎?” “沒有。”玄風道人搖頭:“既沒有調兵遣將,也沒有召集禦下各宗。仍舊該做什麼便做什麼。” 聽了玄風道人這話,一眾道兵統領心中稍安。 心壺道人便接著問道:“所以說,這事情與他們究竟有什麼關係,師叔您能不能把話講清楚一些?我聽著怎麼雲山霧罩的。” “簡單。”趙泓於是說道:“說簡單,是說那人的來意。西南各宗又不是傻瓜,怎的會真以為三言兩語就能說動我大軍迴轉?他們想要的是另外的兩樣東西。” “哪兩樣東西?我們不是把他趕走了嗎?沒給他什麼啊?”心壺道人又奇怪的問道——話說你還真是個好捧哏的。 “名分與大義。”趙泓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他們要將我們定義為恃強凌弱的惡棍。以此為契機整合整個碧落北洲,全部對我們雪玉天嶺懷有敵意的勢力,組成一個針對我們的同盟。這就是他們的目的所在。” “那麼,他們會直接向我們進攻嗎?我是說,如果這個同盟組建完畢之後。”另一個道兵統領詢問。 “恐怕不會。然而,我覺得那恐怕是除了直接向我們發動進攻之外最糟糕的情況了。我們會被整個碧落北洲孤立,我們沒有一個盟友,有的只是敵人和準備與我們為敵的人。雪玉天嶺將孤軍作戰,並且這個情況將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數年之後,我們將玄冰洋海妖擊退,擊垮為止。”趙泓這樣回答。 “也就是說……對方——永寂神國和星海宗為首的碧落北洲勢力,將會趁我們與玄冰洋作戰的時候孤立我們,實施除了直接發動戰爭之外的一切敵對行為,讓我們蒙受更多的損失。直到我們與玄冰洋之間的戰役結束,才會有轉機?”一個道兵統領這樣問。 “沒錯,而那個所謂的'轉機'就要看到那個時候,我們還能剩下多少力量了——如果我們還擁有足夠抵禦對方,至少是讓對方蒙受重創,得不償失的實力的話,他們就會與我們緩和關係,然後等待下一輪的機會。而如果我們在與玄冰洋妖邪作戰的時候損失的太多。這個與我們狀態是準敵對的聯盟,便會在第一時間撲上來。 ”另外一個道兵統領這樣說。 “沒錯——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整體的謀劃。玄冰洋殘匪與我們的矛盾不可調和,我們必須在與玄冰洋再次開戰之前剿滅他們。 西南各宗與我們的矛盾不可調和,我們必須把這一塊化外之地納入雪玉天嶺的掌控之中。 而碧落北洲其余宗派與我們的矛盾,同樣不可調和! 他們垂涎我們的領土,他們嫉妒我們的功績,他們畏懼我們的力量,他們憎惡我們立場! 因為我們做到了他們不敢,不願,不能做的事情! 我們是碧落北洲,乃至玄元世界的守護者! 我們天下無對,我們鶴立雞群! ” 最後,趙泓說出了這樣的話,一眾道兵統領群情激奮。 似乎這一會兒便是那永寂神國的帝君與星海宗宗主這兩位真仙人物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也敢與之一戰一般。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趙泓的師兄,此次出兵征討西南的總帥玄風道人開了口: “師弟之言,與掌門師兄書信中叮囑不謀而合,天縱之才,師兄嘆服。不過,縱然才具如師弟一般,也有一點說的錯了。” “正要聽師兄高論。”趙泓聞聽玄風道人這麼說,便一拱手,做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那便是,我們並非是在最近才被針對。事實上我們雪玉天嶺實際上早已經被孤立了——孤立了數千年! 我們從來就沒有盟友,而我們也一直是在孤軍奮戰的! 即便是那些跳梁小丑組成了同盟又能如何? 情況比這糟糕的時候我們沒有經歷過嗎? 想當初,雪玉天嶺的祖師只有十六人,而現在呢? 雪玉天嶺足有一萬萬門人弟子! 誰能夠攔得住我們? 誰能夠阻擋我們? 他們嫉妒,他們恐懼,他們組成了聯盟。 那麼,便讓我們把這個聯盟毀掉吧! 或許這需要數千年,乃至上萬年的時間——但是我敢保證,在那之後,雪玉天嶺,乃至玄元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雪玉天嶺都比其他宗門與勢力優秀! ” 趙泓著實沒有想到,他這位表面上看起來略顯粗魯的師兄,說起來竟然也一套一套的。 煽動人心的能力十足。 在他說完之後,一眾道兵統領都忍不住離開了座位,站立起來。 拔出佩劍高舉向天。 大聲呼喊著雪玉天嶺一位位祖師的名字,或者大聲的呼喊著雪玉天嶺萬勝不敗之類的口號。 恍惚間,趙泓彷彿覺得這些道冠長衫的修行者化身為了狂熱的,身穿軍綠色或者黑色軍裝,帶著白手套與大檐帽,勳章、肩章與帽徽閃閃發亮的軍國主義份子。 手中揮舞的並不是松紋古劍,而是軍刀和指揮刀。 這裡也不是雪玉天嶺艨艟飛舟“鯤鵬”的座艙,而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戰爭策源地。 好吧,如果真要變成那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不是麼。 就這樣鬧了一陣之後,一眾道兵統領都返回自己的座艦上去了。 只有趙泓還留在座艙內,接著與玄風道人商討。 因為之前他所說的一番話,眼光毒辣角度深遠,讓玄風道人刮目相看。 所以他才想要把趙泓留下來,好生商量一番。 “師弟,若是說戰陣之上指揮兵馬作戰,斬將奪旗,師弟肯定比不上我。但如果說運籌帷幄,縱觀全局,我便不如師弟你了。如今派出去的尖兵已經有了匯報。說西南各宗匯合兵馬,在百瘴林之中設立大陣,想要與我們一決高下。你看這情況,我們應該怎麼打?” “單單是西南各宗麼?”趙泓聞言,便這樣問道。 “其餘玄冰洋殘匪仍舊不見動靜。”玄風道人便順著他的話,回答了趙泓想要問的問題。 “正面作戰,西南各宗即便聯合起來,也不是我軍的對手。這一點師弟沒什麼好說的。師弟原本顧慮,他們並不像是現在這樣擺明車馬與我軍作戰,而是好像玄冰洋殘匪那般分散開來。 如果是那樣,在短時間內我們無法將其剿滅,遷延時日,那原本就心向著西南各宗的星海宗,永寂神國更會小覷我等,作為牆頭草的碧落北洲其余小型宗派,也會認為我們虛弱不堪,倒向他們。 那麼他們所期盼的,一個針對雪玉天嶺的同盟,便會在最短時間內完成。 ” “所以,我們要做的是……” “速戰速決!在最短的時間內以雷霆之勢滅殺西南一切反抗雪玉天嶺的勢力,以此來震懾宵小,使得碧落北洲其余宗門勢力惶惑。而後以新勝之師凌其邊境,迫使其簽署協議。如此與大宗互盟,使小宗入朝。我雪玉天嶺在與玄冰洋交戰之時便無後顧之憂!” |
第12章 使者,心機 心羽道人便這樣,與那渾身籠罩著黑色水霧的使者交談著,向著百瘴林深處前進。 一路上雙方各自交換對時局的認識。 雖則互有保留,卻也受益良多。 到了最後,那使者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 “那麼,先生覺得我們究竟應該如何是好呢?” “如何是好?大帥恐怕早已經想到要如何是好了吧。那便是仍舊按照我們的老辦法,繼續化整為零,潛伏在西南荒山野嶺的各個角落中。讓敵人無從下手— —十萬人,聽起來多。然則雪玉天嶺西南之地何止十萬里?!單單是一個百瘴林,便有兩萬里方圓。十萬人,他們連一個角落都填不平! 正如尊駕所說的那樣,我們的任務並不是對抗,擊敗雪玉天嶺的大軍。 而是熬! 熬到數年之後,玄冰洋大軍再舉,到時候,便是我等反攻之日! 只要能拖延住足夠數量的雪玉天嶺兵士,那麼我們這一支偏師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 到時候,雪玉天嶺……哼……” 說到這裡,那心羽道人面上滿是獰笑,彷彿看到了玄冰洋妖邪攻破了雪玉天嶺之後,趙泓,宋任書,還有他那個嫉妒他才華,不肯將寒玉神功下半部分交給他的師父玄玉子——這些人一個兩個被抓起來,大聲嚎哭,哀求著他饒命的樣子。 眼看著心羽道人這模樣,那使者不言不語,無喜無悲。 待到片刻之後,心羽道人自個反應過來,告罪失禮了之後,才接著問道: “遠的不說,近況。先生認為在西南各宗與雪玉天嶺作戰之時,我軍應當如何?” 聽他這麼一說,心羽道人也來了興致,本能的想要開口。 不過這緩了一口氣之後,口風就變了: “看尊駕模樣,似乎也已是胸有成竹。不如我二人分別將謀劃寫出來,再對照一番?” “有趣。”那使者聞言點頭,隨後二人各自從隨身攜帶的乾坤袋內取出紙筆,便書寫了一番。 “如何?” “還請一觀。” 說完了這話,兩人齊齊亮出了紙張來。 只見心羽道人所寫的是: “彼二者交戰,於西南各宗潰敗之時,吾軍可直取各宗駐地,以友軍名義搬運各宗積蓄,收攏各宗潰兵以為己用。” 而那使者寫的卻簡單,只有四個大字: “漁翁之利。” 眼見如此,心羽道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果然,天下智謀之士所慮大抵相同。”那使者卻搖頭道: “非也,在下不過是取了個巧,雖則知曉要做什麼事情,然則要如何去做,在下就不知曉了。說到頭,還是先生勝了一籌。” 就是這樣。 暫且不說這雪玉天嶺的叛徒,與玄冰洋妖邪打得火熱。 再說趙泓等人於艨艟飛舟之上,卻也遇到了一件怪事。 雪玉天嶺大軍出發之後第三天,也就是在趙泓與師侄孫瑞明道人探討完之後。 迎著雪玉天嶺鋪天蓋地的舟師,數騎巨鷹飛抵前方。 隨後,百魂宗的使者被一眾道兵壓入了鯤鵬船艙內。 作為此次出征道兵中,輩分最高的一個。 趙泓也接到了消息,由心壺道人請他去了。 “哦?使者,是來做什麼的?”趙泓聞言詢問道。 “我沒聽說,不過看那樣子,言辭謙卑,禮數周到。說不定是來請罪的。”心壺道人這樣回答說。 卻沒想趙泓搖了搖頭,說道: “請罪?若是真心請罪的話,在剛得到消息的時候,便應該由其宗主親自前往雪玉仙府,肉袒負荊,再來個雪過膝蓋什麼的。好歹能顯露一點誠意。現在?哼……我雪玉天嶺十萬大軍前來,他這時候想起請罪來了。師侄,你說,這世上有這樣請罪來的麼?” “這……呵呵……”聽到趙泓這麼說,原本心思輕鬆地心壺道人也覺得有些不對,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只能打了個哈哈。 “走吧,師侄,貧道卻是要見識一下,如此無恥之徒,究竟能耍出什麼花樣出來。”趙泓並不是那種有脾氣就對著人亂發的。 提點過心壺道人一句,便也不再多說。 隨著他走下了艦艏,回去了船艙內。 等到了正廳。 進了去,趙泓先是與師兄打了個招呼,隨後便在他身旁找了張椅子坐了下。 瞇著眼睛看著正對面那個使者。 似乎是因為,並沒有見到什麼刀斧手啊,油鍋之類的款待使者專用設備。 這使者顯得有種“不滿足”似乎是因為雪玉天嶺的態度實在是太……嗯,太過平靜了。 再之後,或許是將雪玉天嶺的這種“平靜”錯誤的當成了有機可趁,那使者說起話來音調卻是大了些許。 趙泓是半道才來的,那使者似乎也沒有為了他,再將所說的話重複一遍的意思,仍舊是順著往下說。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趙泓也聽得出來了。 無非就是說著雪玉天嶺出師無名,乃是不義之師。 萬望雪玉天嶺一眾人等好生思量,莫要自誤什麼的。 當然了,這些話都是趙泓“聽”出來的。 對方可沒敢真的就這麼說。 的確,就好像是心壺道人說的那樣,對方遣詞造句都客氣的可以。 還拼了命的給雪玉天嶺上至掌門,這一路大軍的總指揮玄風道人,下至普通門人弟子戴著高帽子。 “說的是藝術,讓人如沐春風呢……哼,師兄,你怎麼讓這麼個玩意進來了?”趙泓聽、聽的、就不耐煩了。 便用了傳音入密的法訣對玄風道人發起了牢騷。 “反正沒事,閒著也是閒著。聽他這麼說兩句,權當是說笑話了。”趙泓旁邊,玄風道人如此說道。 之所以,這兩個人都擺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出來,不把這使者說的話當一回事兒。 自然是有原因的——這使者再怎麼好口才,再怎麼口吐蓮花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他一點,一丁點的實質內容都沒有提到! 不要說雪玉天嶺與西南各宗在西南地區的利益分配,對於玄冰洋海妖殘部的態度,又或者拿出什麼好處來勞軍以及進貢。 甚至連最明面上的,白涓道人那一魂一魄,以及他那一支巡邏道兵的死,他都沒有交代一句。 連一聲道歉都沒有! 趙泓心機深沉,看重實利,玄風道人也是修道千年,經年的宿將。 這使者單單憑一條舌頭,就想蒙蔽了這師兄弟二人? 哪有這等好事? ! “罷了,聽這廝廢話,還不如回房間煉氣打坐。師兄,便由師弟我打發了他去吧。”趙泓再一句話,那邊玄風道人一個也是有些不耐煩,第二則是體恤趙泓為友報仇的心情,第三,他也同樣討厭這等鼓動唇舌的渣滓。 但他畢竟是這三十六路大軍的統領,不好親自出手。 所以,由趙泓這個師弟來打發這使者,便成了最好的選擇了。 他也能夠通過這件事情,見識一下自己這個小師弟的手段。 當下里玄風道人並沒有回話,只是微一頷首。 那邊那使者還以為,這位大將軍是被自己的話給說動了,當時心里便是一喜。 只想著自己這麼多年來精心研讀舌辯之術並不是錯的,這一回立下了好大的功勳,西南各宗哪個不為此欠自己人情? 今後看哪個還敢小覷了自己,說自己不務正業的? ! 他正這麼想著呢,便聽見旁邊一聲冷哼,趙泓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就罵道: “哪裡來的狂徒,敢在此處饒舌?!彼等西南宗派乃是里通外匪之奸佞,背主作亂之賊寇!如何能與我雪玉天嶺正道支柱相提並論?! 雙方和睦,無侵疆土? ! 此地為雪玉天嶺西南之地,正該我雪玉天嶺所有,何來侵略疆土? ! 說我等無故而來? 荒謬! 近來我那可憐的白涓師侄如今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還不是拜你等所賜? ! 遠的,勾連玄冰洋妖邪的難道是別人不成? ! ” 這一番話說的即急且快,趙泓跟本沒給那使者抗辯反駁的機會,他也沒想著要聽他的抗辯和反駁。 在說完這一番話之後,他馬上拔出了寒鐵蛇形劍,向著那使者走了過去: “西南各宗罪大惡極,無人不可殺!便從你開始好了!” “你,你……我是百魂宗的使者!你不能殺我的!”眼看著趙泓面帶殺意大踏步的走了過來,那邊那使者驚慌失措的大喊了起來。 不過這等喊叫自然是沒辦法讓趙泓停止的。 在冷哼了一聲之後,他便說道: “爾等是背主作亂的奴僕之輩!如何能與我雪玉天嶺稱得上是對等?!你這使者的身份,我雪玉天嶺如何能認?!”說完了挺起長劍,作勢便要刺過去。 那使者嚇得大叫了一聲。 癱軟在地。 便聽見天籟一般的聲音說道: “算了,師弟,不要與這等小人一般見識,饒他一命,莫要污了手。”卻是趙泓身後,仍舊端坐著的旋風道人開口說了話。 “好,聽師兄的。”趙泓轉身一點頭,緊接著又轉過身去,對著那使者說道: “還不快滾?!” 那使者連忙抱頭鼠竄而去。 眼看著那使者身形狼狽的模樣。 雪玉天嶺一眾將官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趙泓轉過身去,回到座位上,玄風道人便對他說道: “師弟說的不錯,漲了我雪玉天嶺的志氣!沒錯,那西南各宗原為我雪玉天嶺附庸之輩,犯上作亂,如何能與我雪玉天嶺相提並論?!” “師兄誇獎,師弟我便承受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師兄,您看對方弄了這麼個東西過來究竟是何故?難不成就是專門,存心來噁心我們的麼?” 趙泓這一句話之後,周圍一眾將領又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只有心壺道人心粗嘴快,反問了一句:“難道不是麼?”讓人頗有些哭笑不得。 |
第11章 商議 就這樣吵吵嚷嚷了好一會兒,西南各宗派的掌門,宗主們到底還是商量出了一個對策出來。 .便是集中全部“大軍”於百魂宗以北三百里處的百瘴林處布陣。 借助百瘴林內無邊瘴氣,以及百魂宗多年積累的奇毒與兇魂厲魄佈置一道大陣。 以此來對陣雪玉天嶺的大軍。 這個“主意”不出眾人所料。 一眾宗主、掌門也都能夠接受。 只是接下來,誰守備哪裡哪裡,守備的兵力又是多少。 卻又是個難題,就好像之前那胖大和尚,還有那蘇五姑那樣,一眾人都想要別人當傻駱駝賣力氣,多出兵力抗硬地方。 自己出少的,佔便宜。 然則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事兒? “聰明人”從來就不缺,就這麼三言兩句的,這一群人就又吵起來了…… 眼看著這一眾人吵嚷個不停,坐在側面的玄冰洋海妖使者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隨後,他身後站立著的心羽道人心有所感,隨後上前一步,朗聲說道: “雪玉天嶺出十萬之眾,艨艟飛舟千艘來攻,大軍不出五日便至。主君不思如何迎敵,反而如市井小兒一般爭吵不休,這是何道理?” 當時整個大廳內十數名宗主,掌門。 一個比一個聲音大,那模樣的確與菜市場,沒什麼區別——可是,就是在這等狀態下,心羽道人這朗聲一呵,卻直如利劍一般穿透了這雜亂無章的爭吵聲。 直接刺入了這些宗主、掌門的耳朵裡。 “這小子,功力倒是不差!” 這一眾宗主、掌門心中悚然一驚。 卻是沒想到心羽道人能有這等本事。 原本對這個雪玉天嶺叛逃過來的棄徒的幾分輕視隨即收回了心裡面去。 這些宗主、掌門到底都是屬牆頭草的。 欺軟怕硬。 心羽道人露了這麼一手,好歹奪過來了個話語權。 同時,一眾宗主,掌門這才想起來,玄冰洋海妖的使者還沒說話呢。 祂身後代表著的,可是超過兩萬名久經戰事的妖族戰士。 單論實力,在座的哪個宗派也比不過它! “那麼,心羽道兄有何高見呢?”於是便有人開口詢問了——只是問的是心羽,那眼睛盯著的卻是他身前閉目不語的那個。 “貧道並沒有什麼高見,粗淺的一點認識倒是有的。那就是——雪玉天嶺出兵十萬,所謀的絕對不是西南之地的哪門哪派,而是整個西南!倘若這一陣無法將之擊退的話。那麼接下來西南各宗派弟子肯定會喪失鬥志,認為既然整個西南聯合也無法與之作戰,那麼單獨各宗派更是無法與之抗衡。整個西南淪陷便是定數!” 說完這話之後,心羽道人的聲音又緩和了一些,卻顯得更為痛心疾首了: “各位,或者你們還想著,萬一事情不濟便投降於雪玉天嶺。然而雪玉天嶺真的會放過你們麼? 或者那些普通的門人弟子,雪玉天嶺能夠接受。 甚至說,他們換了個大的宗派,反而會過的比現在更好。 但是你們呢? 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過慣了宗主掌門,頤指氣使的日子的。 而投降雪玉天嶺之後呢? 你們就得守著雪玉天嶺的規矩,聽從號令。 奴顏卑膝的伺候那些雪玉天嶺的三代,甚至四代弟子。 再想要像是現在這樣,在宗門內說一不二,權傾一方。 可是絕對做不到了。 ” 這一番話說完,一段時間內,一眾宗主,掌門都沉默不語,一言不發——就好像是心羽道人說的那樣。 他們之前的確存了是不可為,便直接投降了雪玉天嶺的打算。 甚至頗有幾個存了拿在座的其他人當見面禮的心思。 雖然說有人講過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可是實在架不住雪玉天嶺這名頭太大,有些真個想要加入到雪玉天嶺之中的只是,他們心中要將自己賣的價錢,可不是心羽道人說的那麼廉價…… “這小子說的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他該不會是想要騙我們花力氣,拼老本。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在最開始的時候,不少宗主、掌門都是這麼想的。 不過很快,隨著心羽道人說的越來越多,這些宗主、掌門的心就越來越顫。 甚至如果不是修為有成的話,很可能就要大聲叫嚷起來了——因為心羽道人觸動了他們心中最為重要的一塊,那就是權力。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受到觸動的宗主與掌門們爭先恐後的大聲宣布,自己將帶來多少兵力與法寶參戰。 其數量與實際的戰鬥力,是之前的幾倍不止。 “看起來,這裡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在下這就將這裡的情況禀明,這就告辭了。”眼看著西南各宗到底開了竅,那玄冰洋殘匪的使者點了點頭,聲音中仍舊是毫無感情 聽得這個使者要走,便有人試探著問道: “那麼,尊使,你所說的援軍究竟何時能至?畢竟,就算是我們西南各宗一齊上陣,也很難擋得住雪玉天嶺的虎狼之師啊。” “各位放心,唇亡齒寒的道理,我家大帥是明白的。我軍與各位如今處於同一條戰線,贏便是全贏,輸了一個,便都是輸。援軍的事情,各位可以放心。等到諸位布下大陣,迎擊雪玉天嶺軍隊之時,當有八萬玄冰洋精銳主戰!” 聽了這使者的話,一眾宗主,掌門具是歡欣鼓舞。 心中想道:“有八萬大軍助戰。那麼這一回與雪玉天嶺的戰爭,怕是贏面不小!”只有心羽道人暗暗冷笑: “八萬?那玄冰洋妖帥手中攏共加起來也不過三萬兵士。而且還頗有幾員妖將抱團,不聽他的號令。在這種情況下他能出兵萬伍仟助戰,那就是金烏西升東墜的事情啦!” 不過當然了,這種事情心羽道人如何會告訴這些個宗主和掌門? 換句話說,如果不這樣子把他們哄住了的話,他們還會像是現在這樣群情振奮,期盼著和雪玉天嶺的大軍決一勝負嗎? 當然不可能。 就這樣,在一眾宗主、掌門的目送下,那玄冰洋海妖殘匪的使者,與心羽道人兩人一前一後。 便走了出去。 隨後升起雲團,便向著遠處飛去。 那使者心中略有些疑問,等飛到半路上,便再度開了口: “心羽道長,大帥曾經與我說過,道長是頗具智慧之人。所以我想要問一問道長,對於這一回這場戰爭。道長是怎麼看的?” “關於這場戰爭?這個問題可有些空泛了,能否具體一點呢?”心羽道人有心賣弄,以便讓自己顯得更為重要一些,也不拒絕,反而這樣問道。 “便說一說,這西南各宗組成的聯軍,有多大的贏面好了。” “玩笑了,他們哪裡有什麼贏面?”心羽道人聞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來:“饒是一群兔子再怎麼團結一致,便能與狼犬一爭高下了?” “有理。”那使者點了點頭,緊接著又問道:“那麼,先生覺得我們應該如何行事,才能攫取到最大的利益呢……不,退一步講,如今雪玉天嶺來勢洶洶。我等應當如何保全有用之身,以備天時?” “能說出'保全有用之身'這等話來,想必您心中也已經是有了主意的。如何還要詢問小道呢?”心羽道人聞言,推脫了一句。 “先生莫要推辭,大帥要我帶先生來此,便是存了要我向先生請教的意思。可莫要藏私才是。”那是這便又這樣說道。 “既然如此,小道便說一說自己的淺見吧。”心羽道人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話說到這裡,首先要承認一點。那就是即便是我軍傾巢而出,與西南各宗組成聯軍,也無法在正面擊敗雪玉天嶺的大軍。這一點閣下以為然否?” “然。”那使者點頭稱是。 “夫戰,天時地利人和。雪玉天嶺前來的大軍足有十萬,且上下一心。而我軍數量不足,且是數十個門派聯合,天時與人和都不如對方。所能依仗著,便是地利。西南地處偏僻,蠻荒之地無數。雪玉天嶺大軍遠道而來,地理不熟。這應該是我們唯一的取勝……不,應該說唯一的生存的機會了。 ” “生存啊……”聽到心羽道人到最後改了口,將勝利改成了生存。 那使者悠然長嘆:“先生不妨說的再難聽一些,或者,用'苟延殘喘'來形容當下的形勢,比'生存'更合適一些。” “閣下胸懷坦蕩,心羽不及。”聽得對方這麼一說,即便是心羽道人這等人,內心中也暗暗的寫了個“服”字出來。 單憑這等胸襟,那玄冰洋妖帥將他依為臂膀便是沒錯: “說的是,我們現在只有三萬殘兵,即便是再加上西南各宗的兵馬,也不過是雪玉天嶺兵士的六成。而實際的戰力恐怕連一半都不到。 更可怕的是敵人的大軍背後,是碧落北洲首屈一指的名門大派,即便我們打贏了這十萬兵,他還能再抽調出另一個十萬,再一個十萬的兵士。 從一開始,我們就一點勝算都沒有啊。 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說是'對戰'不如說是'熬'更合適。 ” |
第10章 西南人心 “雪玉天嶺忍受了這些土霸王幾百年。我的那個好師兄玄玉這等氣度,到底也忍他們不住了。 這才派了玄風師兄擔任西南經略。 在這裡建立別院。 常駐道兵。 目的便是將這一片領地納入我雪玉天嶺掌控之中。 而西南地區卻是做慣了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的頭頭。 對於雪玉天嶺這等安排如何不恨? 一來二去,兩者之間的矛盾可就深了…… 雖然我得到的情報並不是很多,但是我可以想像得出,當時是種怎麼樣的亂象。”趙泓輕嘆了一聲。“ 雪玉天嶺要從當地宗派那里奪取這一塊領地的統治權,同時要徹底剷平藏匿在這裡的玄冰洋殘兵。 而當地各宗派自然不允許——那麼他們有什麼辦法呢? 單單憑藉他們自己,是無法與雪玉天嶺抗衡的。 這一點就算是傻子也明白。 ” “所以他們開始勾結玄冰洋妖邪……不對啊,之前他們應該也與玄冰洋妖邪有所聯繫吧?”瑞明道人前半段聽明白了,後半段卻又有些糊塗。 “整個碧落北洲,甚至包括咱們雪玉天嶺都與玄冰洋有所聯繫!玄冰洋各處海域頗有幾個受過天界至尊冊封的妖聖,按照規矩,他們還跟咱們是同殿為臣呢!”趙泓眼珠子一瞪: “那不一樣!之前可以說是長袖善舞,牆頭草和兩邊兒下注——而因為我們雪玉天嶺一直在勝利,所以他們總體上,還是更加傾向我們的。但是這一回不同了,這一回,我們雪玉天嶺的所作所為已經是他們無法忍受的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選擇另外一個——也就是玄冰洋的殘餘部隊。 就這樣玄冰洋妖邪殘部猖獗,我們雪玉天嶺壓制,使得西南宗派無法忍受,轉而投向玄冰洋妖邪,在他們的支持下,玄冰洋妖邪變得更加猖獗。 我們雪玉天嶺對西南各宗派便更加不滿,更加壓制,使得他們更難以忍受…… 這個循環一直持續了十五年,情況越來越惡化,越來越惡化……直到白涓那個傻小子,帶著他的同樣是一群新兵的屬下進入這裡,打破了這個人人都知道,但是人人都不願意說出來的局面。 雪玉天嶺大軍順勢而聚,宣布攻伐西南各宗派。 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啊……” 瑞明道人到底堅持著,將這一段話全都聽完。 聽完之後便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 完全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他雖說比平常的門人弟子聰明了幾分,眼界開拓得不少。 但是這種涉及到己方勢力,橫跨數十、上百年明里暗裡的腳力。 還是超過他所能接受的範圍太多了。 趙泓看他這個模樣,暗暗地覺得自己說的太多了一些。 便叮囑了他一句:“你也不用想的太多。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吧。” 只是沒想到,在趙泓說完這句話之後,瑞明道人卻又開了口: “沒錯,師祖深謀遠慮,師叔祖見識高明。瑞明無才無能,理解不了。不過有一件事,瑞明卻非要問個清楚才行——白涓師叔,他那一魂一魄究竟還能不能奪回來了?” “義氣深厚,好小子。”趙泓聞言展顏一笑:“你以為我強求著玄風師兄過來這裡,是為的什麼?” 兩人說話的功夫,雪玉天嶺的飛舟艦群仍舊在不斷向前。 長達三百丈,形如巨鯤的主艦鯤鵬周圍,是超過四百艘百丈長的艨艟戰艦。 艦群周圍,如游隼一般飛速行進,巡遊四周的輕舟則有千艘之多。 整個艦群前後足有三十里,寬達十二里。 站在旗艦鯤鵬的艦艏上看過去,整個艦群無邊無際。 而落在地面上仰望,這艦群遮天蔽日! 與此同時,萬四千里之外,百瘴林旁,百魂宗山門所在。 一眾門人弟子皆如臨大敵一般忙忙碌碌,四處佈置陣法,修補守宗大陣。 然則仔細看,便能從他們臉上看出驚慌失措的表情來——雪玉天嶺! 那可是雪玉天嶺! 平素裡誰覺得自己有本事,就拿出來說事兒,來一句:“就算是雪玉天嶺,道爺也能怎樣怎樣。”的那個雪玉天嶺! 誰說不害怕? ! 誰說不害怕都是假的! “情況就是這樣了,大家來說說,究竟要怎麼辦吧。” 再說百魂宗宗門大殿內,宗主九損道人居中正坐,面沉如水。 兩側坐的卻並非是宗門內一眾長老,而是西南地區其餘幾個較大的宗門門派的宗主掌門! 而除此之外,還有一人黑紗遮面,長袍遮身。 周身散發著一股單單的水汽。 這人並非是西南各宗中人,而是玄冰洋殘兵派出的使者。 與周圍一眾宗主掌門,都愁眉不展的模樣不同,這位使者只是端坐,閉目養神。 一眾宗主掌門偷眼看過去,卻沒有一個能看得清這人跟腳的。 一層薄薄的黑紗遮蔽了一切探尋的目光,由此可以看出,這人修為之深厚,已經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再說一事,便是這使者的身後,一名身著八卦道袍的道人手持拂塵,昂首而立。 倘若是趙泓在場,說不得要暗暗心驚——這人,便是這數個月來雪玉天嶺戒律院弟子恨不得食肉寢皮,卻遍索諸地而不得的心羽道人! 卻沒曾想到,他跑到這裡來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很正常,甚至可以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是麼? “尊使,你來說兩句如何?” 眼看著其他宗派的掌門眼觀鼻鼻觀心,一個個都沉吟不語,坐在上首的九損道人又轉過頭去,看向那邊玄冰洋海妖的使者,這樣問道。 “吾是客人,主人尚未發言,吾如何能說話?” 那使者仍舊未曾睜眼。 黑紗之下,也見不得祂張口。 那聲音似乎是從祂周身那一層水霧中散出來的一樣。 冰冷、機械、毫無情感。 完全不像是個活物在說話。 “真是混蛋!”九損道人冷哼了一聲,被逼無奈,到底也只能先開這個口。 而他開了這個口之後,其他煉心宗、神意門、溯天道等等宗派掌門也都鬆了口氣。 心中想著: “本來嘛,本來這事情就是你們百魂宗惹出來的,你們也首當其衝。難不成你們還想著要我們當出頭鳥?” 眼看著這些傢伙鬆了口氣的模樣,站在那使者身後的心羽道人暗暗冷笑:“看這點兒眼界!真以為首倡之義給了別人就成了?!等雪玉天嶺的大軍殺過來,碾過去,你跟他們說'我只是個隨大流的。'人家就能饒你一條命?” 不過,心裡面這麼想是這麼想。 他卻並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甚至連做出一點表情的想法都沒有。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很清楚自己的地位。 很清楚就算他說了什麼也沒有用,很清楚幾乎是所有人都輕蔑自己,等著看自己,這個雪玉天嶺的棄徒,罪人的笑話…… “這一切都是你們害的!寒水道人!還有那個二世祖宋任書!!” 心羽道人心中暗暗發狠。 只是表面上完全看不出。 他心裡面很的越厲害,表面上就越是做出一副風輕雲淡,道貌岸然的模樣來。 他到底是修煉了上百年的鬼才,名門大派的嫡傳弟子。 這一副模樣裝出來,說不得比起周圍一眾小宗小派的宗主掌門都比下去了。 “現在,你們心裡面或許還存著這樣的念頭,認為這件事情是我們百魂宗單獨做出來的。雪玉天嶺興兵而來,也一定只是針對我百魂宗……” “九損老兄,這話就不要說了,大家都知曉進退。倘若真有不懂事兒的,今天也就不會來這裡了。” 那九損道人沒等說完這一句,下面早就有人不耐煩了的,這樣大聲喊了起來: “咱們現在不是要追究是誰的責任還是什麼,咱們聚在這裡,是要商量出個辦法來。究竟應該怎麼辦!” “那還用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和尚願意打頭陣!大傢伙擰在一塊了,用不著怕什麼雪玉天嶺!” 那人話說完,旁邊一條胖大和尚便跳了出來。 只見的這和尚油汪汪一顆禿頭,粗大脖子,渾身橫肉,長須如鐵針一般倒豎著,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酒味。 這扮相,倒是能給人一個憨厚、可以利用的第一印象。 只是……這和尚嘴上說的痛快了,卻沒想到旁邊有他的對頭冷哼了一聲,揭了他的老底: “大和尚說的倒是慷慨,只是你那金霞廟的鐵棍僧兵,怎得一個都沒帶來?只有五百死了不心痛的外門弟子,你說的倒是輕鬆。 ” 這話一說出來,那胖大和尚當時紅了臉,瞪著眼睛看了過去,便看到那邊一個身著輕紗,放浪形骸的女人笑盈盈的看著他。 當時就蔫吧了——只因他在這女人身上跌過一跤,知道這女人的厲害——各種意義的。 不過那大和尚不說話了,卻仍舊有人說話,另一側一個形如骷髏的老者看那女人的德行,便冷哼了一聲,說道:“蘇五姑,你說那大和尚帶的兵不多,他好歹也帶來了五百僧兵,你又帶來什麼了?百花觀在籍的姑子有兩、三百眾,外門弟子也足有三千。你這一次帶來了多少人馬?” 西南各宗在這等戰亂之地,能夠立身,哪裡可能乾淨得了? 彼此之間的矛盾就更不用說了。 不到片刻,一群人已經吵成了一團。 上首處九損道人看得心急,不斷地出言相勸。 然而勸住這個,那個又吵,勸住那個,這個又鬧。 直鬧得他頭大如斗。 要不是知道事情重大,不是鬧的時候。 說不得他要一聲怒吼,把這些混蛋都宰了,來讓自己念頭通達…… 本帖最後由 roicq 於 2013-10-31 11:20 編輯 |
第9章 驚慌 正如同趙泓之前所想到了的,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西南地區各個門派得知他們所要做的事情了。 十萬道兵,雪玉天嶺南征北戰,所向披靡的一支大軍。 這對於西南地區各個小宗小派來說基本上只有一種意義。 那就是滅頂之災。 即使是最狂妄的,對於雪玉天嶺最不屑的,同時也是與北方玄冰洋的勢力勾結最深的百魂宗宗主與長老們,也不敢,不願,不想要面對這樣一支軍隊。 哪怕他們整天都在宣傳“雪玉天嶺外強中乾。玄風道人麾下三十六路大軍,吹得好大的牛皮,實則不堪一擊。” 這話給宗門底下那些門人弟子說可以。 但是如果說著說著,自己也相信了,那才叫笑話呢。 說來,趙泓說著雪玉天嶺“慢了”不符合兵貴神速的道理。 但是西南各門派,卻都覺得雪玉天嶺快的不可思議。 動起手來也狠毒的不可思議。 讓他們難以理解。 一個嫡傳弟子,剛收下才幾個月的。 再加上一支不足百人的道兵部隊。 壞了也就壞了。 別說是雪玉天嶺這等家大業大的大門大派,便是西南這些小宗小派,對這一點實力也會太在乎啊。 至於這麼興師動眾的嗎? 至於說我們勾結玄冰洋妖邪? 天可憐見,這年頭哪根牆頭草不是對著兩邊拋媚眼的? 幹嘛非得就這我們不放呢? “難得找到了這麼個理由,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在玄風道人給他分配的不算差,但也不是最好的船艙裡,趙泓透過水鏡術與還在新礦場那裡的瑞明道人談話。 對於趙泓能夠隨軍出征,跟在玄風道人身邊參與這場大戰。 瑞明道人心中是頗為羨慕的。 只是他也知道,他一非在編制的道兵,二又不像是趙泓這樣身份,能拋下了新礦場不管就這麼隨著軍隊過來了,還沒人處罰。 這事兒在整個雪玉天嶺也沒幾個人能做得到,更不用說他瑞明道人了。 而且除此之外,趙泓也要他在新礦場那裡看著,免得出了什麼事情找不到主事的人。 這幾項加起來,瑞明道人縱然心中不甘也無可奈何。 只能在平日里,藉著請示工作的由頭多多的與趙泓聯繫,要趙泓給他講戰陣上發生了的事情。 而趙泓呢,也想著靠這個機會多栽培栽培他招收的第一個小弟,除此之外,也是說一說在軍議上自己不好說的話。 否則老是憋在心裡面也彆扭。 所以也不指責瑞明道人問的太多,耽誤時間。 兩個人一個說一個聽。 說著說著,就說到這開戰的理由上面了。 之前有說過,瑞明道人和白涓道人同屬當日里,在赤焰金環蚓那兒逃得了性命的莫逆之交。 對白涓道人的遭遇,他也算是感同身受。 然而到底,瑞明道人比一般人多了個心眼。 氣憤是氣憤,卻沒有真的失去理智。 事實上在那氣頭過去了之後,瑞明道人心裡面就奇了怪了: 的確,雪玉天嶺的動作是有點大了啊……如果單單是為了白涓道人那一魂一魄,以及他手下的那支道兵的話。 也用不著起十萬大軍前去。 直接派遣使者前去問罪就是了啊。 無論如何,他們明面上都是我們雪玉天嶺的附庸。 對我雪玉天嶺的實力也是知道的。 我們去問罪,他們多半會惶恐不安的謝罪,然後把白涓師叔的魂魄送還,再推出個替罪羊來,供我們雪玉天嶺出氣。 這事情就會解決了啊。 這話瑞明道人對別人不敢說,說了也沒用。 不過對趙泓卻是一五一十,全盤說了出來。 話語中帶著疑問的同時,還有一點點炫耀的意思。 “想法不錯。能想到這些,就已經證明你比其他的同門高出一截來了。”趙泓聽他說完之後,先是這樣誇獎了他一句,緊接著便理所當然一樣的說出了上面那句話: “我們雪玉天嶺難得找到了這麼個理由,怎麼可能輕易放棄呢。” 這話說的瑞明道人一愣,緊接著便脫口而出的說道: “師叔,您的意思是說,我們雪玉天嶺早就想要攻打西南地區了,這一次白涓師叔的事情只不過是個藉口?” 聽趙泓這麼說,瑞明道人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就是如此。”趙泓輕笑道:“西南多山,多瘴,多林。無數年來玄冰洋打散了的海妖無法回歸,都藏匿在此處。久而久之,已經成了我雪玉天嶺一處頑疾。之前討不平他。是因為西南各宗的那些牆頭草,好歹大面上還是向著我雪玉天嶺的。我等不好討伐。” “這……這我就不明白了。”聽趙泓這麼說,瑞明道人似乎更糊塗了: “師叔祖,要說大面上向著我雪玉天嶺,西南各宗現在也算是這樣吧……我是說我們出兵討伐之前。你說我們之前不好討伐,現在怎麼就好討伐了呢? ” “程度的問題。”趙泓回答說: “在這之前,西南各宗,玄冰洋殘匪,雪玉天嶺,還有碧落北洲其他的門派。這些勢力在西南地區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西南各宗算是養賊自重,憑藉著土著的優勢,一面兒擋著玄冰洋殘匪,要他們無法襲擾我雪玉天嶺,一面又跟他們有所聯繫,通風報信,不讓我雪玉天嶺的大軍真個把它們剿滅了。 讓他們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不在雪玉天嶺範圍內的其他門派,也不願意我雪玉天嶺做大。 所以通常會給與西南各宗道義與物資方面的支持。 甚至有些時候,還會派遣使者從中調和我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 就這麼著,玄冰洋殘匪不說,他們是苟延殘喘,憑藉著地利以及西南各宗的支持,才能苟活下去。 其他宗派不說,無論如何,我們也不可能讓他們太過插手入我們宗派內部的事務。 所以在這個平衡中,得利最大的便是西南各宗。 雪玉天嶺要靠著他們看護西南地區,不好動手。 玄冰洋殘匪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喪家犬,而碧落北洲其余宗派也都向著他們。 哼……憑藉著這三重的方便,我雪玉天嶺明面上說是宗主,實際上,卻是在西南地區寸步難行。 ” “哦……”聽趙泓這麼說,瑞明道人頗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 “真想不到,這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只是您說了這麼多,卻也沒說明白,我們這一回為什麼又要去打他們的道理啊。” “很簡單。”趙泓說: “因為平衡被打破了。 我雪玉天嶺忍耐他們,是把他們當成了看家護院的好狗。 要他們看住了西南地區的玄冰洋殘部。 這是他們最大的一個本錢……然而……哼……他們連這麼點兒事情都辦不好。 我查過近幾次玄冰洋大潮,妖邪入侵的資料。 西南地區的殘餘部隊在這幾次戰爭中都有上佳的表現。 他們以小股部隊,向雪玉天嶺腹地進發,進行破壞和掠奪。 戰果頗豐。 同時還幾次組成軍陣,拖住了大量雪玉天嶺的部隊。 因為常駐雪玉天嶺,他們也掌握了我們許多的情報。 對於玄冰洋主力的情報支持同樣有效。 甚至,我還發現了一些端倪——儘管每一次對抗玄冰洋妖邪的戰爭,最後都以我們的勝利告終。 但是西南地區的玄冰洋殘匪的數量卻有增無減。 在玄冰洋戰敗之後,他們中來不及撤退回玄冰洋的妖邪,幾乎都是主動地,在第一時間向著西南地區有組織的逃亡。 這在之前的戰爭中都沒有出現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 聽得趙泓一聲問,瑞明道人下意識的就回問道:“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或許再過百年,兩百年,經過五次,十次,更多次的玄冰洋大潮。如果我們還不能夠有效地制止其殘部流向西南的話,總有一天,玄冰洋妖邪會在那裡聚集起一支龐大的,我們難以剿滅的大軍!到時候,他們就不會像是這樣小打小鬧的了。我們會真正的嚐到腹背受敵的滋味!” 聽得趙泓這麼說,瑞明道人心中驚訝至極,他完全沒有想到,這一場表面上是為了白涓道人這名嫡傳弟子,以及他麾下道兵的死亡而引起的戰爭。 背後竟然有著這麼深的理由。 “那,那我們雪玉天嶺,就這麼坐視不管嗎?”瑞明道人忍不住接著問道。 “怎麼可能?”趙泓輕笑:“這十萬大軍不是來了麼?而在此之前,我那位好師兄可也不是光看著局面一天天的敗壞下去。 五十五年前,西南地區妖邪殘部第一次突破了西南各宗的封鎖,襲擊了雪玉天嶺控制地區,掌門師兄便下了法旨,狠狠地斥責了他們一番。 三十五年前,妖邪殘部再次沖破其封鎖,掌門師兄便要西南各宗接受雪玉天嶺兵士進駐,遭到拒絕。 十五年前,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了——儘管這一次,西南各宗下了死力氣。 可是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妖邪殘部的力量,與他們的力量對比,已經發生了變化了……這樣一來,他們再沒有了理由,拒絕我們雪玉天嶺的部隊進入這一片地區。 這一場戰爭的直接誘因,也是在那個時候埋下了的。 ” 聽趙泓這麼說,瑞明道人覺得心中奇怪,便接著問道: “您說直接誘因?那直接誘因不是白涓師叔嗎?” 趙泓搖搖頭說道:“表面上是因為這個,可是這種子,卻的確是在十五年前就已經種下了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