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京報 乾清宮,西暖閣。 胤禎請安之後,康熙便含笑賜坐。 見康熙心情好,胤禎便打算將老十五的事情先說,康熙的耳目靈通,這事肯定是早已知道,與其康熙問起,還不如自個先說,他欠了欠身子,道:“皇阿瑪,十五弟自小跟兒臣親近,見兒臣差務繁忙,人手又少,想過來幫兒臣一把,還望皇阿瑪允准。” 對老十四這種坦蕩的個性,康熙頗感滿意,昨日,恂親王府、廉郡王府的情形,他都一清二楚,對於胤禑摻合進去,他亦不想強加干涉,兒子大了,都會根據各自的性格做出選擇,一眾兒子爭儲,結黨是在所難免,太子一党、老八一黨都是如此,難道獨獨不准老十四結黨? 再說,有胤禑加入老十四一黨,也才能更好的抗衡老八一黨,有利於有日後計畫的實施,所以對此事,他根本就不想過問,此時見胤禎主動提起,便微微頜首道:“十五胤禑,聰慧好動,性情率真,虛歲已是二十,也該歷練歷練了,暫時就讓他跟著你歷練。”說著,他又輕歎道,“十六胤祿,今年也已經十八了,這時間過的真是快啊。” 見康熙提起十六,胤禎自然是明白他意思,便從容說道:“十六弟虛歲才十八,自幼聰明好學,精通數學通曉樂律,與十五弟又是一母同胞,兒臣竊以為,他還是潛心學問的好。” 聽胤禎說到一母同胞,康熙立時就明白老十四這是為庶妃王氏留個念想,他對庶妃王氏頗為恩寵,老十四能想得如此周全,他不由大為滿意,而且從老十四小心翼翼的舉動來看,也說明老十四並未持寵而驕,狂妄自大,對爭儲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否則他不會如此小心,想到這裡,他對胤禎又增了一層好感,當下就將話題岔開,“邸報一事,可有初步方案?” 見康熙轉移話題,胤禎也松了口氣,忙將連夜繪製的報紙式樣呈了上去,康熙接過仔細的看了看,新邸報上,年號、日期都有小字標明,而且還是編號,首版就是諭旨和章奏,其後才是評論文章,再次是各類大家文章,最後一版竟然是京城雜談,文壇逸事、趣聞。他默想了下,估計是老十四為了讓更多的人對邸報感興趣。 “恩,不錯。”康熙心裡大為滿意,隨後又問道;“何時能夠推出?” “回皇阿瑪,試行的話,隨時都可以推出。”胤禎欠身回道:“不過,新邸報的發行將不再局限於各級官府,而是面向全國所有的士紳、百姓,凡是願意購買者,皆可自由購買,兒臣覺得再叫邸報甚為不妥,不如改名為‘京報’,還請皇阿瑪定奪。” “京報。”康熙喃喃念了聲,便道:“簡潔明瞭,淺顯易懂,好,就叫京報。” “謝皇阿瑪。”胤禎忙乘熱打鐵,“京報既為朝廷主辦,兒臣鬥膽,懇請皇阿瑪賞下‘京報’二字。” 康熙撫了撫長鬚,欣然說到:“有朕題字,方顯京報貴重。”當下就揮毫寫下“京報”二字,又在上面蓋下‘日新堂’的私印。 胤禎心裡大讚康熙上道,有此題名和印章,京報立時就身價百倍。謝恩之後,胤禎又接著道:“《南山集》一案,現在是朝野上下,官紳士昆關注的焦點,皇阿瑪對此案法外開恩,定然引起巨大反響,京報首刊,就以此案為頭版頭條,定能一舉打響名聲。” “恩。”康熙點了點頭,問道:“這京報,你打算賣多少錢一份?” 見康熙問起價錢,胤禎欠身道:“回皇阿瑪,朝廷發行京報,其用意在於擴大朝廷的政治宣傳,正面引導朝野輿論,因此價錢不宜太貴,否則達不到宣傳的效果,再有,京報一出,民間必然會有人跟風,為有效遏止這種風氣,兒臣竊以為,將京報虧本發賣,暫定二文一份。” 康熙原本是擔心老十四把京報當作賺錢的工具,一聽要虧本發賣,不由又頗為擔心起來,沉吟著問道“京報定然都是上好的紙張,再加上印刷、運輸、專人發賣,二文一份,一年下來,得虧多少?” “前期時發行量肯定不大,能達到一萬份就算是較為理想,以五天一刊,一年虧損預計在五萬兩左右。”胤禎從容說道,“不過,時間一長,發行量肯定會大增,全國府、縣約在二千,預計將固定在十萬份以上。” 那一年下來豈不是要貼進去五十萬?康熙嚇了一跳,一個宣傳,投入這麼多銀子,他不禁有些猶豫起來。 見康熙默然不語,胤禎心裡暗笑,這價錢他也就是隨便估算的,就是想嚇嚇康熙,把京報的控制權拿到手,“皇阿瑪,前期,京報的費用就由兒臣墊之,容兒臣再想妥善的辦法,減少這筆開支,隨著京報的發行日廣,京報定將會成為朝廷最有力的宣傳工具。不僅有利於朝廷政令、政策的貫徹、實施,更可以有效的遏制地方官員的肆意剝削、敲詐地方百姓,實乃利國利民的一大善政,有百利而無一害。” 聽胤禎如此一說,康熙心裡亦是鬆了一口氣,老十四生財有道,想必能夠想出法子,而且京報的作用確實非常大,他也不想所託非人。片刻,他便說道:這是既是你首倡,就由你來管。” “兒臣尊旨。”胤禎心裡樂滋滋,報紙掌控在手裡,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多了。至於虧本的是,他根本不曾考慮,全國銷量最大,而且目前還是獨一無二的報紙,若是還虧本,他也不用混了。 京報的事情敲定,康熙一陣輕鬆,喝了口茶,才道:“你現在的府邸,乃是貝勒的規格,作郡王府邸,已是勉強,你現在晉了親王,朕意另賞賜一處府邸給你。” 搬家?胤禎不由微微一愣,住的好好的,沒事瞎折騰什麼?他亦沒多想,以為只是康熙攏絡的手段,便回道:“兒臣謝皇阿瑪恩賞,現在的府邸,兒臣覺得夠大了,而且也甚為舒適,皇阿瑪就不用為此費心了。” wakemeup: 天啊,找不到文字檔,有文字檔的都缺字,這章就是親手打的......各位鄉民們行行好,多賞一些評分吧~~~~~~ |
第184章 十五入黨 “先起來,坐下。”禎淡淡的說道。 十五禑、十六祿兩人生母乃是庶妃王氏,王氏不是滿人,也不是漢軍旗,而是正宗的漢人,是知縣王國正之女,蘇州織造李熙的表妹,兩人還有一個同母兄弟,便是康熙四十七年死去的十八皇子祄。庶妃王氏雖然極受康熙寵愛,卻因是漢人,康熙一直沒有提升她的地位。 雖然康熙對十五禑、十六祿頗為寵愛,但指給二人的嫡福晉卻都非名門顯族,這一點連八阿哥禩也不如,禑所說的無依無靠,卻是一點也不誇張,除了康熙的一點寵愛,再無任何依靠,兩人身上的漢族血統更是讓他們的身份比一般阿哥要低上一等,儲位根本就沒一點可能。 招納他二人進十四黨,禎還真有點拿不準,康熙會不會因此對自己有看法?沉吟了一下,禎才道:“十五弟,你們可考慮清楚了,別看我現在風光,這可是一條艱險無比的路,皇阿瑪的心思,誰也猜不透,皇太子還在位,八哥一黨更是勢大,你十四哥現在是勢單力薄,步履維艱,一旦爭儲失敗,下場可能比終身監禁更慘。 為什麼五哥、七哥、十二哥他們不參與爭儲,就為這個道理,不卷進來,你們足可保一世的榮華富貴,一旦卷進來,那就是成王敗寇,你們想清楚沒?” 禑、祿兩人因為母妃出身低,更因為漢人的血統,自小就飽受歧視,比起老十三祥亦是遠遠不如,若不是因為從小跟禎關系好,他根本就不敢開這個口,禎沉吟這片刻,於他而言,仿佛是過了一年之久,此刻見禎並未拒絕,心中已是大喜,忙穩住心神,沉穩的道:“十四哥,富貴險中求,男兒大丈夫,不全力拼搏一次,豈不是白來世上走一回?即便失敗,十五亦無怨無悔。” “好,就憑這份沖天豪氣,十四哥也要帶你闖一闖。”禎笑著道,“不過,你母妃才痛失十八弟,就只剩你倆兄弟了,從盡孝這點出發,還是留一個,不要都卷進來的好,老十六年方十七,暫時安心讀書,等幾年,局勢明朗了再說,如何?” 十六阿哥祿一聽這話,眼圈立時就紅了,禑心眼要多些,已是隱約猜到禎可能有顧忌,正欲開口勸一下十六,禎已是笑道:“十六弟,你雖然年少,但身為皇子,涵養功夫還是稍有欠缺,以後在這方面要多下苦功,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要求,十四哥不是不要你,而是要你在暗裡,你倆兄弟一明一暗,作用更大,明白了不?” 兩人聞言大喜,卻都強行按捺住,沉穩的說道,“謝十四哥。” 禎稍稍沉吟,才掏出兩張一萬面額的銀票,分送二人,“都說十四哥富可敵國,那都是遠洋艦隊的錢,不過,我也不缺錢,這錢當是見面禮了,十六一定要注意隱蔽好,不能讓別人看穿。” “十四哥放心,十六定然不會壞了十四哥的大事。”祿神色嚴肅的說道。 禎點了點頭,“十六先回去,我待會要帶十五弟亮亮相。” 禎晉封親王,前來祝賀的人不少,前來撞木鐘的也不少,更有不少借著這個機會薦人的,毛遂自薦的也不少,恂親王現在風頭如此強勁,十四黨能差到哪裡去? 前兩個月時間,太子黨與八黨相互傾軋,再加上《南山集》案,朝在可是空出了不少的位置,以康熙對恂親王的支持,一進十四黨,很可能就有升遷的機會,一眾官員對此是洞若觀火,自然是蜂擁而來。 禎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大肆收買人心的好機會,但凡為《南山集》案涉案人員求情的,都是滿口應承,薦人的,自薦的,他也不再回絕,都收下資料,應承考慮。 十五阿哥禑寸步不離的跟著禎接見一眾官員,那些個官員那還有不明白的,十五阿哥禑加入十四黨的消息馬上就在京城傳開了。 十五阿哥禑雖然身份不尊貴,又無錢無勢,但畢竟是皇子身份,他加入十四黨,無疑是宣佈十四黨要跟八黨公開抗衡,一些尚在觀風的官員心裡立刻就開始權衡兩黨的優劣。 臺基廠王府大街,廉郡王府。 不僅恂親王府門庭若市,八阿哥禩的廉郡王府也是熱鬧非凡,禩在康熙三十七年就封了貝勒,隔了十三年才封了郡王,而且是在如此敏感的時候晉封的,心情自然大好,八黨的一眾官員紛紛前來祝賀。 一直到天黑,廉郡王府才安靜下來,十阿哥誐心裡不痛快,多喝了幾杯,早已回府,九阿哥禟卻是沒喝多少,他留意到八哥有點古怪,也沒急著回府,陪著禩進了書房,他才道:“八哥可是擔心老十五跟十四湊到一塊的事?” “老十五?”禩不由一楞,“老十五跟了十四弟?消息準確?” 禟點了點頭,詫異的望了禩一眼,才道,“看十四這架勢,是要公開招兵買馬了。” “這是遲早的事。”禩輕嘆了一聲,才悵然說道,“十四弟可是從咱們八黨裡分出去的,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誓言嗎?”。 禟聞言不由一怔,“八哥,此一時,彼一時,還說這麼多做什麼?” “你錯了,九弟。”禩輕聲道:“這誓言十四弟沒忘,八哥又豈能忘的了?” “八哥…..。”禟神情一僵,半晌才道:“八哥何出此言?” “說起來慚愧啊。”禩輕聲道:“今日入廁,無意中聽到兩官員談話,我才猛然醒悟過來,十四弟為何一回上海就匆匆自立一黨。” 不就是想爭太子位嗎?這事昨天不才說嘛,怎得又提起來了,禟一頭霧水,“難道不是?” “確實不是,我們都錯怪十四了,十四弟是在自救,同時也是在救我們。”禩苦笑著道;“九弟想想,我們滅了太子一黨,若是沒有十四弟的十四黨,會是什麼情形?” “我們一黨獨大啊?”禟脫口說道。 “是,我們八黨獨大,一呼百應,京城有百官呼應,江南有十四身家千萬,手握雄兵,誰能抗衡我們。” 禟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八哥,你……你是說……皇阿瑪。” “不錯。”禩悠悠的說道:“皇阿瑪一旦要鏟除我們八黨,十四弟肯定是首當其沖,接下來應該就是八哥我了。十四弟這眼光,手段,可真是令人嘆為觀止,八哥想不服都不行。” 禟只聽的半晌做聲不得,良久才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爭爭個你死我活”禩咬著牙道:“不然還能怎麼辦?十四不告訴我們真相,就是怕我們不爭。想明白了這點,我們反倒可以放開手腳爭,肉爛了,爛在鍋裡,怕什麼?正所謂時也,命也,運也,數也,九五之尊,奉天承運,歷來就非智高者得之,非有才者居之,一切都得看命十四若立太子,我認命,我立太子,十四也會認命九弟,咱們放開手腳轟轟烈烈爭一場” 雍親王府,後花園,南院。 禛將早朝情形詳細的敘述了一遍之後,問道:“鄔丈夫,皇上晉封老十四也就算了,為何又接著晉封老八、老九?” 鄔思道凝神想了下才道:“思道妄自揣摩,聖上如此做的目的,一則是出於對十四爺的保護,以免他成為眾矢之的,同時晉封八爺、九爺,可以達到分散群臣與一眾阿哥的注意力。 二則也有掩人耳目之嫌,既支持了十四爺又支持八爺,讓人揣摩不透他到底屬意誰?同時也能夠激起兩黨的鬥志。三則,也是鼓勵一眾大臣、阿哥,只要肯做實事,他都不吝封賞。” 禛聽的頻頻點頭,沉吟片刻又問道:“那賞老三雙俸又是何意圖?皇上的提的兩本書早在五、六年前就編完了,何以這時候又翻出來,以此為由賞他?” “這一點,思道也是琢磨不透。”鄔思道微微搖了搖頭,出神想了良久才道:“思道竊以為,聖上賞三爺,應該大有深意,四爺最近不妨多留意有關三爺的情況,他的門人,姻親等所有的關系都多加留意,聖上接下來,應該還會有旨意。” 老三?老三平日裡突出的地方,就是對皇阿瑪的小意巴結,無非就是在孝道上高出一眾兄弟一籌,皇阿瑪難道屬意他?禛微微搖了搖頭,自語道,“沒理由。” 恂親王府,天一黑,禎就閉門謝客,卻將噶敏圖、施世綸二人留了下來,著他二人與方苞一起琢磨被《南山集》案牽連入獄的官員名單,從中剔選出能進入十四黨的人員。 而他自己則忙著設計新的邸報式樣,並寫出邸報革新之後的管理制度以及機構改革,這些東西,他明天要進宮呈請康熙批準,不拿出具體的方案來,萬一康熙追問,可就尷尬了。 |
第183章 門庭若市 自南山集案發,被捕入獄,方苞在琢磨出了《南山集》一書因何觸怒康熙之後,便自忖難逃一死,隨禎一路赴京,窺破禎有招納他的心思後,他又才生出一絲生的希望,卻怎麼也未料到,禎的聖眷如此之濃,僅僅才一天時間,就說服了康熙。 方苞至孝,卻也熱衷功名,因文才出眾,也養成了眼高於頂的狂傲稟性,他是康熙四十五年進士第四名,不是因母病回籍,未參加殿試,一個翰林是十拿九穩的,《南山集》案發,他自忖必死,根本就沒考慮日後的事情,猛一聽到禎的邀請,不由微微一怔。 禎說的算是委婉的,經此波折,他幾乎是沒有出仕的可能,即便有機會,背著這麼個案底,仕途肯定也是充滿坎坷,很有可能就是發往邊遠地方,授個七品或是六品的實職,跟著禎,反而是條快捷方式,況且禎于他,于方氏一族都有救命之恩,不論從哪方面說,他都推辭不得。 方苞天份極高,反應亦是極快,稍一怔就立即跪了下來,叩首道:“王爺于方苞有再生之恩,于方氏一族更是恩深似海,方苞不才,願跟隨王爺,終生為奴。” 禎矜持的點了點頭,終生為奴云云,不過是方苞的自謙之詞,他亦不當真,稍稍沉吟才溫言說道:“你于江南、京師士林皆薄有名聲,入旗籍反而不美,先跟著本王,有機會再放你出仕。” “方苞謝十四爺抬舉。”方苞說著就恭敬的磕頭。 包福全這時步履輕快的走了過來,躬身稟報道:“主子,六科的給事中全部都到齊了。” “讓他們都進來。”禎說著,又伸手示意方苞起身。 很快,六科的都給事中、左、右給事中一行二十餘人就魚貫而入,給事中不過是五品的品秩,但在六部中卻屬於實權部門,職權不小,一個個都是耳目靈通之輩,十四爺負責革新邸報的消息,一散朝他們就知道了,一眾人皆是有喜有憂,不知道十四爺欲如何革新?是否會影響到他們的實權。 禎將他們召集過來卻只是詳細的詢問了每一科的編制、辦公地點、諭旨和章奏的流量,邸報具體的發行程式,涉及的各部門等等瑣碎的情況,然後便將他們打發回去。 待一眾給事中散去,禎自袖中抽出一張百兩面額的銀票,回頭對方苞道:“戴名世就關押在刑部大牢,你二人乃多年好友,去探望一下吧,不用多說。” 方苞二十四歲便進京城,入國子監,以文會友,在京師士林中名噪一時,有‘江南第一‘之稱,隨後又是江南鄉試第一,會試第四,在京城士林、官場皆是名氣不小,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以方苞《南山集》案的重犯身份,能夠去刑部大牢探望戴名世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禎此舉無疑是放出了一個極為重要的信號,《南山集》一案要翻案了,方苞一臉立時就脹的通紅,躬身長揖道:“十四爺能審理《南山集》一案是士林之福,方苞代天下士子感謝十四爺。” 禎含笑道:“你也是蹲過大獄的,知道他們缺什麼,帶兩個親衛去置辦些物事,我去給刑部打聲招呼。” 禎給刑部尚書郭世隆打了招呼,拿了《南山集》案在押人犯的名冊之後,便打道回府,才進西大門街,他就被眾多的各式各樣的轎子嚇了一跳,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奔著他恂親王府去的,估計都是為《南山集》涉案人犯來撞木鐘的。 禎晉封親王的消息早就傳回了恂王府,盍府上下,立時就歡慶一片,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禎到的大門口,一大群官員便都巴巴的跟了過來,道賀聲不斷,他不得不敞開嗓門大聲對一眾來訪的官員道:“大家前來慶賀,本王心領了,不過,本王差務繁忙,還望大家體諒,有事的,請把名貼留下,本王隨後安排,確有要務的,還請稍稍等待。” 一進府,禎便聞報,五、七、十二、十五、十六等五位阿哥在府中等候,禎聞言一喜,老五、老七、老十二可是出了名不沾黨爭的,竟然不避嫌親自上府慶賀,看樣子,還是錢能通神啊。 老十五、老十六上府祝賀,禎倒也不意外,他倆兄弟是同出一母,老十五從小就是禎的額娘德妃帶大的,禎留在宮中的時間又長,兩人關係歷來不錯,上府祝賀亦在預料之中。 一見禎出現在西花廳門口,恒親王祺就率先起身笑道:“十四弟,恭喜,恭喜,恭喜晉封親王。”其他幾人亦跟著起身迎了幾步,紛紛道賀。 禎笑著一一見禮,“三位哥哥親自上府慶賀,十四愧不敢當,請座。”隨後又對十五、十六伸手讓座。 落座後,老五祺、老七佑便是一揖,“今日登府,一則慶賀十四弟晉封親王,二則當面向十四弟道一聲感謝。” 一見二人神態誠懇,為‘四大恒’股份一事當面道謝,禎忙還禮道:“五哥、七哥,言重了,十四年紀輕,出言無狀,還望三位哥哥不要記在心裡。” 老七佑道,“十四弟千萬別如此說,否則我們這當哥哥的,真就沒臉見人了。” 禎自然知道三人登門的來意,對這三個中立黨,他知道要拉攏到自已十四黨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但結交好他們,還是必要的,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想到外面還有一幫官員等著,他便笑道:“京師物貴,俸祿亦有限,手下又還要養一大幫子人,哥哥們又沒有額外的來源,這日子想來過的也是拮据。” 老五祺、老七佑、老十二裪三人一聽這話,立時就眼睛一亮,緊緊的盯著禎,老十四現在身家可是以千萬計的,隨便拔跟毫毛也比他們腰身粗,聽禎這話的語氣,難道要接濟他們? “十四在江南日久,江南確實富甲天下,江南科考案中,買個舉人身份,出價就是三萬,其富庶可見一斑。不過,京城也不差,身家百萬者亦不在少數,更是天下四聚之首,要想賺點銀子補貼一下,亦非難事。” 不僅老五、老七、老十二,就連十五、十六也是聽的目不交睫,都巴巴的等著禎的下文,現在滿朝上下,誰不知道老十四賺錢的本事,能得他指點一二,賺點小錢,豈不是輕而易舉? 見幾人一臉熱切的樣子,禎暗忖,這三人也不是沒有可能拉過來,他含笑道:“不過,賺錢是需要本錢的,不知三位哥哥能拿出多少本金來?” 老五祺立刻就警惕起來,一旦投入大筆本金下去,那豈不是上了老十四的船?他本就是小心謹慎之人,立刻就笑道:“十四弟,你也知道,咱們都是寅吃卯糧,去年、今年又連著捐款,哪裡還拿得出余錢來。” 想空手套白狼?禎不由暗自好笑,那可真是關公門前耍大刀了,他微微笑了笑道:“沒本錢的買賣,也不是沒有,不過要膽子大,一本萬利的買賣也有,不過,那不僅要膽量,還要看運氣,不知道三位哥哥想做什麼買賣?” 老五、老七、老十二頓時都是一怔,老十四是什麼意思?什麼是沒本錢的買賣?什麼又是一本萬利的買賣?雖然一時間琢磨不透,但無非是想拉他們進十四黨,他們雖然想賺錢,卻不想捲進爭儲之中,那玩意風險太大。 老五祺呵呵乾笑道:“多謝十四弟一翻美意,這事,咱們回去商量一下,看看到底做什麼買賣適合。” 禎知道這就跟釣魚一樣,心急不得,於是輕笑道,“哥哥們若有需要,十四樂意效勞,日後但凡十四提議的捐款,十四定然不讓哥哥們破費,儘管跟風就是。” “還是十四弟厚道,這份情,五哥心領了。”老五祺起身說道,“十四弟今日晉封親王,等著慶賀的人都排成長龍了,我們就不打攪你了,先行告辭。” 送走老五等三個膽小謹慎的兄弟,禎才回過頭來看向老十五、十六兩兄弟,這兩兄弟僅僅相差兩歲,一母所生,連容貌也有幾分相似,都是一般的眉清目秀,透著幾分儒雅,他含笑說道,“十六弟是今年大婚的吧,十四哥不在京城,府裡隨了份子沒?” 老十六祿年方十七,嘴唇上留著一圈淡淡的絨毛,見禎問他,忙回道,“有勞十四哥掛懷,十四嫂親到府上賀喜的。” 禎微微頜首道:“你兩兄弟都才分府不久,既無爵位,又沒差事,以後有周轉不靈時,儘管來府上找你十四嫂。” 這話可是一點沒把他倆兄弟當外人,兩人心裡都是一熱,齊齊一揖道:“謝十四哥關照。” 老十五禑抬頭又叫了聲,“十四哥——。” “有事?”禎瞅了他一眼,隨後便道,“去書房。” 一進書房,十五禑、十六祿便雙雙跪下,禎一下就明白過來,卻是沒拉他二人,只是靜靜的等待著。 十五禑抬起頭來道:“十四哥,我自小就在德妃娘娘身邊,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倆兄弟自小就無依無靠,一眾兄弟中,也就跟十四哥最親,十四哥以前跟八哥他們攪在一起,我自問也靠不上邊,眼下十四哥自立門戶,我倆兄弟願意誓死追隨。” |
第182章 朝會(三) 對于康熙晉封他親王,禎是沒預料到的,對于趙申喬突如其來的彈劾,禎更是沒有預料到,他心裡甚為疑惑,這趙申喬雖說性格怪異,嗜好彈劾大員,可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正所謂人老成精,豈會冒此奇險,在風口上來彈劾他?而且還是風聞奏事。 而康熙盛怒之下,卻僅僅是對他罰俸半年,禎心裡不由一動,這兩人不是在演雙簧吧?略一思忖,他已是明白過來,康熙晉封他親王,乃是擔心他勢單力薄,年紀又小,聲望資歷不足以媲美八哥,難以與八黨抗衡。 趙申喬的彈劾則是讓康熙借題發揮,一則點出他的功勞,二則強調康熙對他的寵信。以此來提高他的威望,加重他在一眾王公大臣心裡的籌碼。想明白這些,禎心裡不由一熱,雖然明知康熙是在玩平衡,心裡卻仍是充滿了感激。 一眾未受封賞的阿哥,戲沒看成,反而受了一頓驚嚇,心裡就別提多鬱悶了,一個個對禎是又羨又妒。 “都平身吧。”康熙淡淡的吩咐了一句,又接著道:“《南山集》一案,牽連甚廣,影響頗大,不宜拖延日久,此案原系刑部尚書齊世武負責,今已革職,恂親王禎長於不畏繁瑣,公正廉明,著接管此案,務必仔細甄別,細心審理,刑部上下務必傾力協助,以期盡早結案。” 老十四負責《南山集》案?老八頓時就明白過來,康熙竟是以此種方式讓老十四招攬官員,被《南山集》一案牽扯入獄的官員可不在少數,他八黨中就有不少被牽連進去,由老十四審理,不都審進十四黨去了?他心裡登時就是一沉。 一眾大臣亦是一楞,《南山集》案移交給十四爺負責,難道要翻案?朝中一眾官員個個背後都有一仗看不見的關系網,同年、同師、同官、同鄉、一同辦過差的,往來都十分殷勤,但凡有人升轉、遷任、罷黜、黜降、入獄都要幫襯一翻。 《南山集》案牽連甚廣,輾轉求他們門下的關系不在少數,因此聽聞由十四爺負責,心裡都活泛起來,十四爺可不是太子一黨,應該不會窮追猛打吧?撞撞木鐘,或許有戲。 康熙卻是沒完沒了的又接著說道:‘朝廷邸報,耗費人力、物力、財力無數,作用卻甚為局限,著恂親王禎革新,通政使司,內閣、六科相關人員予以全力配合。” 又是革新但凡跟十四爺沾邊的都是革新,海關革新、工商雜稅革新,現在又來個邸報革新,不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麼革新?一眾王公大臣對革新開始敏感起來。 一眾阿哥則是無語,一樁接一樁的差事,也不怕老十四忙不過來,什麼叫位高權重,這一來,刑部、內閣、通政使司、六科都要圍著老十四轉了,一眾沒有差事的阿哥一個個眼睛都是紅紅的,哪怕是讓我們協助一下也好啊。 散了朝,禎立刻就被一大群官員給圍住了,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他便徑往刑部而去,並著親衛通知六科滿、漢給事中都到刑部集合。 六科即吏科、戶科、禮科、兵科、刑科與工科。在體制上即為監察約制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各部會的制衡機構。 六科的任務除了稽查政事、注銷文卷、糾正朝儀、整頓官紀之外,最主要的一項就是負責諭旨和章奏的發鈔工作。經由六科發鈔的主要是明降諭旨和允許發鈔的臣僚章奏。 明降諭旨和臣僚章奏送到六科後,同時做兩種處理,一方面讓有關衙門抄錄遵行,一方面由六科公開發抄,成為邸報的主要內容,然後,各省駐京提塘則前往抄錄,各省在京提塘一般設有報房,從六科抄錄,而後刷印轉發各省。 各部院衙門就在正陽門內,出了午門,經太廟,轉入後府胡同便是刑部,刑部漢尚書郭世隆是剛剛上任,《南山集》一案先是由滿尚書齊世武負責,他是死活不肯沾邊,齊世武被捕入獄之後,他也藉口《南山集》案是康熙欽定,仍是百般推脫,他心裡清楚的很,這案子一個處理的不好,就是名聲掃地的下場。 刑部的漢左右侍郎同樣是死活不肯沾邊此案,滿左右侍郎牛祜納,羅法喇兩人倒沒那麼多顧慮,一開始就跟著齊世武辦理這起案子,齊世武被捕後,他二人心裡忐忑,也對此案不聞不問,《南山集》案在刑部也就成了個燙手山芋,誰都不肯、不敢沾邊,現在指定了禎負責此案,幾人皆是大喜。 禎在郭世隆等人的陪伴下直接來到中堂,落座之後,他也不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南山集》案,本王亦有耳聞,牽連甚廣,不少官員、士子被牽連入獄,本王奉旨審理此案,自然要仔細甄別,諸位大人,且將在押的人犯名冊抄送一份給本王,方便本王仔細研究。” “謹尊王爺鈞旨。”幾個大員都恭謹的欠身回道。 禎點了點頭,又道:“昨日,本王著人押解來三名人犯,方苞是《南山集》一案中人,先將此人放了,帶來見我,另二人丁爾戩、吳明軍系江南科考案中人,你們關照一下,本王請旨了再放他們。” “喳。屬下這就去安排。”左侍郎牛祜納機靈的躬身回道。 不多時,方苞便被提到中堂,禎打量了他一番,見精神還不錯,衣裳、辮子也都還齊整,知道他在裡面沒受罪,便擺了擺手道:“你們先去忙吧,本王一會還要在這裡集合六科給事中商議。” 待刑部幾位大員都退下後,禎才對方苞笑道:“本王現在接手《南山集》一案,方先生自由了。” 方苞立刻就瞪圓了眼睛,這才剛剛過了一天時間,他不敢置信的道:“聖上下旨了?”問完,他自已也反應過來,這可是刑部大堂,禎豈會開這種玩笑? 禎點了點頭,收斂了笑容,肅然說道:“先生雖則進士出身,經此波折,仕途恐有坎坷,本王缺一隨身幕賓,先生可願屈就?” |
第181章朝會(二) 八阿哥晉封郡王,九阿哥晉貝勒,八黨的一眾大臣自然是暗自竊喜不已,這可是一個積極的信號,自康熙四十七年百官公推太子以來,康熙對禩一直就頗為冷淡,直到去年京師內城整改,禩才重新出頭,這次他能被康熙晉封郡王,至少說明康熙對他的態度大有好轉。 太子礽的鐵桿支持者,轉任禮部尚書的王掞,心裡卻是一驚,康熙封賞十四阿哥也就罷了,畢竟十四爺跟太子還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如此封賞八阿哥禩,就頗為耐人尋思了,八爺與太子乃是死對頭,在這個時候晉封八爺郡王,難道康熙已是要鐵下心來要二廢太子? 若是再廢太子,礽可就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想到這裡,王掞心裡一沉,現如今,親近太子的大臣已是七零八落,即便呼籲,已是無人響應,該如何阻止康熙再廢太子呢? 七阿哥佑以下,沒得到封賞的幾個皇子一見康熙又封了老八、老九,立馬都眼巴巴的瞅向康熙,賑濟災民,他們可是也出了銀子的,康熙可不能太偏心啊,特別是老十二裪,一起受封的三兄弟,就剩他一個是貝子了,心情最為急迫。 康熙沒讓他們失望,緊接著又開口道:“皇三子誠親王祉潛心編書,前有、今年又成書,忠貞誠孝,著賞雙俸。” 一眾王公大臣登時都警惕起來,,康熙才封了十四爺,又接著封八爺、九爺,賞了十爺,又賞三爺,難不成要大肆封賞?今兒又不是什麼大日子,康熙此舉有何深意? 一眾沒得封賞的皇子更是伸長了脖子,看來,真的有戲 皇太子礽心裡卻是驚雷滾滾,怎麼突然把老三扯出來了,老十四、老八,可都是兩黨的領軍人物,老三算什麼?、都成書好幾年了,怎麼現在又翻了出來,老三不過是協助而已,康熙為何如此慎而重之的提出來? ‘有嫡立嫡,無嫡立長。’礽心裡猛的閃過這句話,康熙難道是屬意老三?想到老三平日裡對康熙極為孝順,刻意逢迎,康熙對老三也甚為偏袒,礽似有所悟,自已試圖兵諫,看來已是傷透了康熙的心,所以他才會尤其注重老三的孝順。 一眾王公大臣、未受封賞的皇子都眼巴巴的望著康熙,等待著下文,然而,康熙偏偏卻就此閉上了嘴。 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等五個受封賞的皇子見康熙確實封賞完了,正準備出列謝恩,號稱‘官屠’的都察院左都禦史趙申喬卻搶先一步跨了出來。 滿朝王公大臣見到這神憎鬼嫌的老小子半路上蹦了出來,心裡都是一驚,康熙封賞他的幾個兒子,你也敢跳出來橫加干涉?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未受封賞的一眾皇子見此情形都不由興災樂禍的等著看熱鬧,這下有好戲看了。五個受封賞的皇子心裡則跟吃了蒼蠅一樣膩味。 康熙卻是神色如常,連眉頭都沒蹙一下,只是靜靜的望著他。 趙申喬出列後跪奏道:“啟奏皇上,國之名器,豈能輕授?名器之授予,乃為彰顯朝廷之權威,國之名器,唯有珍稀才彌足尊貴,唯有嚴謹,方顯尊隆,皇十四子禎三年三晉爵,由貝子而親王,雖則有功於國,有恩於民,然如此連番晉封,微臣竊以為稍顯倉促,且揚州公審江南科考一案,皇十四子禎於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羞辱地方督撫大員,目無法紀,驕橫跋扈,此等置朝廷綱紀於不顧,既有損朝廷威嚴亦有傷地方官員體面之行為,聞之令人發指,懇祈皇上嚴查,晉爵一事,亦懇請皇上慎而決之。” 一聽‘官屠’僅僅只是針對十四阿哥,老三、老八等四個阿哥都不由松了口氣,一眾大臣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康熙這才說十四阿哥堪為諸臣表率,趙申喬就敢當眾指責十四阿哥的不是,這可是直言犯上。 一眾大臣都惴惴不安的豎起了耳朵,十四阿哥當眾摘了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的頂戴,剝了二人官服的事情在官員中反響確實很大,康熙對十四阿哥素來偏袒,不知道這事,他又將如何回護?一個不好,很可能就形成群情洶洶的局面。 趙申喬說完,整個大殿立時便悄無聲息,即便不少大臣心裡極為贊同趙申喬的奏對,也不敢跳出來附議,開什麼玩笑,一個人直言犯上,就已經是天大的事了,要再跳出幾個來,康熙性子再寬厚,怕是也要雷霆大怒了。 再說了,十四阿哥現在的聖眷之濃,是人都知道,又正好處在十四阿哥封親王的口子上,這時候誰要敢跳出來附議一聲,純粹就是自找死路,就算康熙仁厚,不降罪,十四阿哥可不是什麼善茬,從他對付噶禮、梁世勛二人的手段就可見一斑。 康熙掃了一眾大臣一眼,才冷冷的道:“江南科考一案,朕已收到簡略匯報,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授意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現任安徽布政使馬逸姿、督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買通副主考趙晉和十二房房官及其他九名考官,聯手倒賣舉人名額,收授賄銀八十萬兩,一應犯案官員皆已供認不諱,且已追繳贓銀五十萬兩。” 一眾王公大臣對江南科考一案多隻聽的一鱗半爪,傳得最廣的反而是十四阿哥公堂上摘了噶禮兩位大員頂戴的事,此時一聽這案子竟然是如此巨案,都不由倒吸了口冷氣,暗道要壞事。 果然,康熙說到這裡聲音已高亢起來,“朕以寬為政,是想給天下萬民,給朝野上下營造出一個寬松和諧的氛圍,讓天下和樂,四海乂安,是想創造出一個民安物阜的大清,讓朕一手開創的盛世能夠持續的更長遠一點。不是讓你們去肆意刮地皮,去貪汙,去賣官鬻爵 這樣不知廉恥的官員還要什麼體面?朝廷的臉面,朝廷的尊嚴,都讓他們丟盡了,不是恂親王禎以雷霆手段扳倒他們,這案子何以能如此迅速的大白天下?令人發指,朕看你們才令人發指一個個眼裡就只盯著銀子,你們都捫心自問一下,還有沒有點良心?” 見康熙震怒,連他們都一起掃了進去,一眾王公大臣立時都乖乖的跪了下去,一個個在心裡把個趙申喬罵的狗血淋頭,好好的封賞,一片喜慶,你老小子沒事出來彈劾個什麼勁?就算要彈劾,你也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彈啊,案情都沒查清楚,你就敢直言犯上?你不怕死,你別拖累咱們啊。 趙申喬嚇的連連叩頭,“皇上息怒,微臣罪該萬死。” 上書房大臣蕭永藻忙膝行了幾步出列,磕頭道:“奴才忝居上書房,出了此等驚天巨案,亦是罪大難赦,奴才們有罪,該殺該剮,自有六部九卿斷決,皇上萬金之體,千萬別傷了身子。” 一眾皇子亦是連連叩頭,齊身懇請康熙息怒。 康熙很快就平復下來,又沉聲道:“社稷,公器也,朕身為天子,撫有天下,亦不能出自於私,朝廷名器,例不輕授,非功勛卓著者,朕亦吝授之,皇十四子禎為何能三年三晉爵? 你們自已想想,四大恒,農學院,遠洋艦隊、海關革新、遠洋貿易船隊、京城改造、工商雜稅革新、福建招撫、推廣抗旱高產農作物,哪一件不是利國利民、影響深遠之舉。朕就納悶了,你們這些身居高位,滿腹經綸的國之棟梁,怎麼就提不出這樣老成謀國的建議? 短短三年時間,皇十四子禎為京城改造、賑濟北方數省饑民,福建饑民、遠洋艦隊捐了多少銀子,你們算過沒有?” 停頓了一下,康熙才接著道:“善賞罰者,百官不敢侵職,群臣不敢失禮,朕統禦天下五十載,豈能不明賞罰?有功不賞,何以彰顯朝廷之公正,皇十四子禎,雖然年少,然于國於民,功勛顯著,上為君父分憂,下為黎民謀福,晉封親王,乃是理所應得,諸臣工可還有異議?” 一眾大臣此時都還心驚膽顫抖的跪在地上,誰還敢做仗馬之鳴? 趙申喬磕了個頭道:“微臣不明案情,不知恂親王乃是為國鏟除巨貪,風聞奏事,罪該萬死,祈望皇上降旨責罰。” 康熙望著他淡淡的道:“爾身為都察院左都禦史,風聞奏事乃是爾等職權,然橫加阻擾朕封賞,不可不罰,著罰俸半年。” 一聽僅僅只罰俸半年,一眾王公大臣都是又嫉又妒,這老小子的聖眷也不差啊。 見一場風波就此平息,老三、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方才上前謝恩。 一眾大臣望向十四阿哥的眼神可謂是復雜之極,不僅有錢、有兵,而且還有十四黨,聖眷之濃,更是無人能比,十四爺的崛起,已經是無人可擋了。 |
第180章 朝會(一) 因是月末,又是年尾,各部院奏報的事務多而繁冗,早朝的氣氛顯得格外沉悶。 太子礽站在最前面,卻是無心再關注朝政,心裡默默的盤算老十四此時回京會帶來什麼變化?目前京城是八黨獨大,要麼是打壓八黨,要麼就是扶持十四黨,若是易位而處,自已處在康熙的位子上,會如何處理?會如何對待自已屬意的繼位皇子? 八阿哥禩也無心聽政,心裡在揣摩著康熙會怎麼支持老十四,支持的力度有多大?會採取什麼樣的方法支持,會不會借此削弱他八黨的勢力?他又該如何應付這種局面? 三阿哥祉心裡也挺活泛,太子失勢,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他亦不例外,他揣摩不透康熙會不會再廢掉太子,畢竟再廢太子的事情牽扯太大了,但康熙如此處置太子黨羽,廢的可能性也很大。 一旦廢掉太子,他老三可就為長了,自古立太子就是立嫡立長,況且他這些年來對康熙是孝敬有加,康熙歷來對他亦頗為偏愛,立他的可能都很大。 四阿哥禛卻是冷著個臉,凝神傾聽,暗自揣摩康熙處理政務的手段。 禎則是心無旁騖的聽康熙處理政務,他在京的時間太少,聽政的機會不多,對朝務這一塊可謂是極為欠缺經驗,自然是不會放過任何一次機會。 一眾大臣,沒奏報的則在心裡打腹稿,奏報完了的則閉目養神,有的則在心裡琢磨著十四爺回京,會帶來什麼變化? 足足兩個時辰,例行的政務才處理完畢,康熙微微挪動了下身子,然後輕咳了一聲,提醒下面的大臣,待一眾王公大臣都收回心神,他才緩緩說道:“皇十四子恂郡王禎,今年以來,整頓全國,革新海關,整頓規範海貿船隻管理,招撫暴動饑民,移福建饑民三十萬入臺,資銀百萬賑濟北方各省饑民,倡導在北方各省推廣抗旱高產農,協助審理案……。” 一眾王公大臣聽的都是一楞,十四阿哥這一年竟然做了這麼多事情?康熙一一羅列出來,是什麼意思,又要封賞?十四爺在康熙四十八年封的貝子,緊接著又封貝勒,四十九年又封郡王,今年難道封親王不成?一年一進爵,那以後還能封什麼? 亦有不少大臣心裡腹誹,十四爺在揚州不顧朝廷綱紀,公然在公堂上侮辱地方大員,大損朝廷威嚴,官員體面的事,到了康熙嘴裡竟然成了功勞?偏心也不是這麼個偏法,日後個個阿哥都有樣學樣,這豈不亂套了? 一眾皇子亦是疑惑萬分,所有的成年皇子中,三阿哥祉、四阿哥禛、五阿哥祺是親王,七阿哥祐、十阿哥誐是郡王,八阿哥是貝勒,九阿哥禟、十二阿哥祹是貝子, 禎是跟九阿哥、十二阿哥一起封的貝子,短短兩年就已經封到了郡王,難道又要晉封? 一眾皇子立刻都緊張起來,老十四已經單獨封了兩次爵位了,封郡王也就算了,要封親王,讓他們情何以堪? 禎也是一陣迷糊,昨日陛見的時候,康熙並沒流露出要封自已親王的意思,今兒唱的這一出,是為那般? 康熙掃了殿下一眾大臣一眼,方才揚聲道:“皇十四子恂郡王禎,居心端方,勤於國事,忠君恤民,兢兢業業,堪為諸臣表率,著晉親王爵。” 殿內立時就鴉雀無聲,晉親王爵就算了,堪為諸臣表率是什麼意思?太子也是臣,十四阿哥是表率,太子何以自處?康熙難道要二廢皇太子礽?立十四阿哥禎為太子? 一眾大臣心眼立時就活泛起來,太子礽一黨在康熙的打擊下,已然煙消雲散,二廢太子的可能性確實很大,不過廢太子是國之大事,豈能反反復復折騰?十四阿哥也確實沒得說,不僅善長經濟之道,而且知兵事,為人大方,出手闊綽,不過,他卻是嚴重缺乏處理朝務的經驗。 噶敏圖、施世綸二人心裡卻是一跳,隨之又是大喜,難道康熙有立十四爺為太子的意思?這一散朝,十四黨立刻就會變的炙手可熱。 一聽果然是晉老十四親王,與禎一起封爵的九阿哥、十二阿哥立時就嫉妒的無以復加,三年時間不到,由貝子一級級晉到親王,二十四歲的親王,有沒有天理? 八阿哥禩心裡卻全是那一句‘堪為諸臣表率’,所有的皇子都是臣子,康熙這話無疑是表明了欲立老十四為太子的心思,辛苦打拼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仍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只覺滿嘴都泛著苦味。 四阿哥禛卻是一如既往的沉穩,絲毫不為所動,廢太子都還早,急什麼,老十四晉親王也好,堪為諸臣表率也罷,都不過是康熙為扶持十四黨的手段而已。 皇太子礽亦是一片平和,康熙在這種情況下越是將老十四抬得高,就越是證明他沒有傳位於老十四的意思,堪為諸臣表率的贊語算什麼,當年誇贊我的詞那才叫多,說廢還不就廢了。 禎卻有點發蒙,這麼早就封親王了?那以後再立功還怎麼封?還是說準備再找個機會又把親王給革掉? 停頓了片刻,康熙又接著道:“皇八子禩、皇九子禟、皇十子誐今年以來負責京城內外整改,於京城推行工商革新,卓見成效,又資銀以賑濟福建饑民,宅心仁厚,著晉皇八子禩郡王爵,皇九子禟貝勒爵,皇十子誐加賞雙俸。” 康熙一開口,八阿哥禩一顆心就提了起來,一聽晉郡王爵,立時精神一振,手心手背都是肉,皇阿瑪偏心的還不是太大,這下八黨的士氣定然大振,看來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大有可為。 九阿哥禟亦是大為欣喜,貝勒爺了,終於晉貝勒了,這一年辛苦總算沒有白費。十阿哥誐最郁悶了,才賞個雙俸,老十四都晉了親王,我咋就不能晉個親王? |
第179章 堅韌八阿哥 想到老十四那驚人的洞察力和雄厚的財力,禩亦是暗自沮喪,不過,這麼多年的心血和努力,他亦不甘就此付之東流,正所謂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拼到最後時刻,他亦不會死心,老九可謂八黨最為堅定的支持者,現在連他動搖了信心,禩心裡立時大為警惕。 微微一笑,禩才信心滿滿的道:“十四弟的眼光和財力,確實沒的說,舉朝上下,無人能及,但若論手段,他連太子亦不如,十四黨的根基畢竟太淺,沒個幾年的整合,難成氣候。至於皇阿瑪的支持,亦是此一時,彼一時,皇阿瑪是玩平衡,誰弱,他就扶持誰,這一點,根本沒必要擔心。 現在二廢太子已經是箭在弦上,而皇阿瑪春秋已高,儲君之位定然不會空懸,眼下,正是咱們奮力相拼的最後時機,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緊要關頭,切不可有絲毫鬆懈,更不能夠泄氣,下面的一眾官員可都瞪著眼看著咱們呢。 十四弟雖說跟我們同出一黨,但該爭的咱們還得爭,新太子一天沒定下來,咱們就得努力爭取一天,這麼多年的心血,豈容輕易放棄?” 禟聽的心頭一振,亦是微笑道:“還是八哥看的透,這一說,我心裡就有底氣了。” 禎是正月初幾的離京,此時才回來,離家已是將近一年,恂郡王府早幾天就已經聞報,闔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忙碌不休,把個王府內內外外收拾的煥然一新。首領太監包福全更是精神抖擻的四處檢查,自分府出來,他就尊循禎的意思,府裡上下內外的下人僕從丫鬟婆子皆是來自百里之外各地,而且都是貧寒人家。 禎不缺錢,王府的一應開銷用度從來不刻扣,嫡福晉海若性子溫和,待下寬厚,一應下人進得恂王府個個都是感恩戴德,包福全清楚禎的要求,在安全和忠心方面尤下功夫,兩年多時間經營下來,整個恂王府已經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禎回府,幾位福晉都來請安見禮,稍稍寒喧之後,又考問了一番子女功課,而後才去沐浴,出來陪著嫡福晉海若沒說上幾句話,就聞報,戶部尚書噶敏圖求見。 “帶他到西花廳,我隨後就來。”禎說著起身又對海若道:“這次回來,預計要年後才走……。” 海若早已起身,蹲了個萬福道:“王爺公事為重,海若恭送王爺。” 噶敏圖其實並沒什麼事,一來是禎回京,他是必須要來拜見的,二來是聽聞禎在景運門被罰跪的消息,他頗為擔心,這才急急趕了過來。待禎進門,見他一臉的從容,噶敏圖便放下心來,忙上前請安見禮。 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可謂是十四黨元老,禎對其溫言勉勵了一番,方才說道:“本王此次回京欲招納人手,你手中可有操守、品行、才華出眾的人選?” 一聽十四黨要擴招黨羽,噶敏圖亦是大為興奮,忙欠身道:“回王爺,下官自江南回京後,與張相皆是時時處處留意,亦相中了些官員,留待王爺定奪,下官明日便送來。” “恩,不錯。”禎微微點了下頭,“你與張鵬翮可謂十四黨的領軍人物,亦是朝廷部院大臣,凡事皆要以身作則,眼下朝局已變,須的處處謹慎,時時小心,以免遭受攻訐,若有虧空,亦得盡快填還,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若需用銀子,盡管跟我開口。” 噶敏圖心頭一熱,這主子還真沒跟錯,忙一揖道:“下官謝王爺厚愛,王爺放心,下官雖不敢說清廉如水,卻是恪守本分,從不貪墨,下官定然牢記王爺教誨。” 剛送走噶敏圖,包福全就進來稟報,“戶部侍郎施世綸在外求見。” 施世綸?禎不由微微一笑,“帶他過來。” 施世綸是康熙親自塞進十四黨的,不僅總攬抗旱高產農作物推廣事宜還是海關總署副總監督,又負責在京建農學院事宜,禎可算是他的頂頭上司,禎回京,按官場規矩,他自然是要第一時間來拜訪。 施世綸於康熙四十五年至四十九年,任順天府尹,與禎多有交集,相互甚為熟識,禎知他性情,一見他進來,就笑道:“大清第一禦賜醜男來了。” 施世綸從來不以自已貌醜為忤,微笑道:“下官拜訪完,還是乘早離去,免得影響王爺進餐。”說著就請安見禮。 待他起身,禎才笑道:“貌醜心不醜,爺豈有厭惡之感?人面獸心者,方才真真令人作嘔。” 施世綸一揖笑道:“王爺這話可說到屬下心裡去了,明兒屬下就叫人做塊牌子,把王爺這話寫在上面,日後,誰敢再笑屬下,就把牌子亮出來。” “呵呵,那敢情好,如此一來,爺就成你的保護神了。”禎說著就伸手讓座,又命人上茶,待他落座,方含笑道:“這段時間,四處查看抗旱高產作物收成,累壞了吧,你一把年紀了,可得悠著點,本王日後還有很多事指靠你呢。” 說到正事,施世綸就正經多了,在椅中欠身道:“謝王爺掛懷,雖然累,不過屬下心裡舒坦,王爺推薦的農作物確實是高產,一旦熟悉其習性,產量還可更高,王爺此舉,功德無量,屬下能總攬此事,實是於有榮焉。” 禎點了點頭,道:“北方數省多春旱,這三種作物皆抗旱,推廣得宜,亦能少些饑荒,玉米雖然產量不是很高,但耐旱,可與主糧摻雜食用,乃是主要雜糧,番薯產量最高,若種的其法,一畝十石,不成問題,其用途亦甚至廣,食用、釀酒、熬湯、做粉絲、做小吃、做飼料皆可。本王特意要提醒你的是馬鈴薯,此物產量尚可,食用性高,亦很養人,做菜做雜糧皆可,要著重推廣。” “屬下謹尊王爺吩咐。”施世綸忙欠身說道,他這次前來拜訪,主要目的還是想在禎這裡打打秋風,康熙命他在京建農學院,雖然比照江寧農學院撥了銀子,可京城物價貴,著實有些緊手,禎是有名的金主,又是他提倡的,當然要來找他要了,見是機會,施世綸忙接著說道:“皇上命屬下在京建立農學院,京城物貴,王爺可得大力支持屬下。” “沒問題。”禎毫不猶豫的道,北方的糧食不跟上去,這人口始終就無法快速繁衍,遠洋艦隊眼看就快初具規模,他也心急,“具體差多少,你列個單子,本王如數撥給你。” 施世綸也沒料到禎竟然如此爽快,心裡大喜,立刻就眉開眼笑的道:“王爺,京城現在外城改造,人工奇貴,一應材料價格也比往年貴了三成,屬下早就擬了單子,一共尚有四萬五千兩的缺口。”說著,就從袖中抽出一張單子。 “好你個老施,有備而來啊,我說怎麼一回府,你就巴巴的跑來了,原來是專程化緣來的。”禎伸手接過單子,輕笑著道。 施世綸本就醜,一笑起來更難看,“王爺見笑,屬下此來是專程拜訪,化緣只是順帶,順帶,呵呵。” 禎稍稍瞟了眼單子,微笑道,“得,本王如數撥你,不過工程速度可得抓緊。” “謝王爺。”施世綸眉開眼笑的一揖道:“屬下辦事,王爺盡管放心。”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禎就被包福全在門外叫醒了。 海若醒了之後,亦急忙起身,幾個丫鬟早就候在外面了,聽見動靜便進來侍侯禎洗漱、穿戴朝服,四、五個人圍著禎前前後後忙了足有二刻鐘,禎才收拾俐落出門而去。 一路逶迤而行,趕到西華門時,西華門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禎一出轎,不由一個哆嗦,轎子裡有暖爐,熱烘烘的,外面卻是賊冷,張眼望瞭望,見一眾兄弟和部院大臣各自三、五成群的閑嗑,稍稍猶豫,他便矜持的立住了腳,懶得去跟一眾兄弟寒暄。 倒是十二阿哥裪一眼瞅見了他,湊了上來道:“十四弟來了,昨日回京的?” 禎含笑一揖道:“見過十二哥,正是昨日回的京城。” 裪微笑道:“十四弟這兩年在京的時間少,之前贈送的‘四大恒’股份,一直沒機會當面言謝,今日,十二哥就當面道一聲感謝。” 見他說起這事,禎不由輕笑道:“些許小事,不值十二哥如此,一眾哥哥裡,也就大哥、十二哥、十三哥承十四這份情。” 聽的這話,裪亦不由有幾分尷尬,價值五十萬銀子的股份送出手,連聲感謝都沒有,確實是有些過份了,而他這聲感謝亦是拖了二年後才說出口,豈有不尷尬之理?難怪十四今年賣了遠洋貿易股份之後,連吭都不吭一聲。 見裪尷尬的樣子,禎不由好笑,這位十二哥倒是個實誠人,忙岔開話題道,“聽說今年,五哥、七哥、你們三個賑災捐了不少銀子?” 裪一聽這話正下懷,輕嘆了口氣,才道:“太子與八哥鬥法,我們跟著遭殃,幸虧有‘四大恒’的分紅墊著,否則可真的變賣家當了。” 禎一聽便知道他的意思,輕笑道:“下次十四提出捐款,你們只管跟著捐,回頭十四幫你們補上。” “呵呵,那感情好,裪就先謝謝十四弟了。”裪輕笑道。 |
第178章 摘桃子 張廷玉聽完,不由感慨不已,這邸報亦是經常看,咋就想不到還能夠有這種作用?朝廷的宣傳工具難怪十四爺如此受寵,果然是與眾不同,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了一大難題。 康熙聽的也是連連頜首,這法子簡單,不新奇,但絕對有效,相較於文字獄,不啻於天壤之別,老十四果然是沒讓他失望,這兩個法子,一個是杜絕了逆文案的源頭,一個是為朝廷開辟了一個宣傳的窗口,實在是妙,如此雙管其下,何愁文風不正,輿論不清? 稍稍思忖,康熙才道:“此法甚好,江南的刻書、印書業獨步全國,這由地方官員集中管理印刷作坊的辦法就先在江南試行,邸報整改,你也先抓起來,此事於朝廷乃是急務,你得抓緊時間整改。”說完之後,他眉頭一蹙,似是自語,又似在問禎,“《南山集》一書,該如何處理?” “兒臣尊旨。”禎躬身領旨後,起身又才回道:“《南山集》一案,皇阿瑪既然已經下旨,定為大逆,那就讓《南山集》成為大清最後一本吧。” “好好一個大清最後一本。”康熙暢快的笑道,“朕允準了。” 見康熙開了笑顏,禎亦大為輕松,又奉承道:‘謝皇阿瑪,兒臣爭取在數天內就推出第一份整改後的邸報,第一篇文章就以’大清最後一本‘為題,將皇阿瑪的恩德推之四海,澤被九州。第二篇就考證朱三太子其人,以正視聽。” “如此甚好。”康熙微笑著點了點頭,“《南山集》一案,原是刑部尚書齊世武負責,現已被革職,你既然如此關心,此案就由你接手吧,此案牽連甚廣,不少官員亦被捲入其中,你仔細甄別一下,能用則用,不堪用的就借此撤換掉。” 禎聞言不由大喜,康熙這是暗示他,借這機會收人,他心裡不由一熱,終於等到這天了,他當時急急忙忙的打出了十四黨的旗號,卻苦於根基太淺,再加上太子黨和八黨的存在,根本就無法大批招攬有才能有操守有實權的大員,所謂的十四黨,完全就是個空架子。 因此,禎才決定乾脆撒手不管,康熙一旦滅掉太子黨,若是繼續打擊八黨,他這個空架子十四黨也沒什麼好擔憂的,若是康熙不打擊八黨,就自然要扶持十四黨對抗八黨,現在看來,這寶果然是壓對了,康熙開始要壯大十四黨了。 難怪《南山集》一案牽連如此多的官員下獄,康熙都不聞不問,原來是在為他的十四黨儲備人才,可真是煞費苦心,禎忙跪下道:“兒臣謝皇阿瑪隆恩,其他人員,兒臣皆可自主,主犯戴名世,兒臣不敢自專,戴名世已年過花甲,經此一案,亦是名揚天下,雖則性情怪癖,然才學尚可,兒臣想讓他參與邸報撰文,物盡其才,祈求皇阿瑪允準。” 康熙一轉念便明白了禎的用意,會寫文章的多了,豈缺戴名世一個,老十四這是不想他留下壞名聲,倒是難為他的一份孝心,稍想了下,他才道:“《南山集》一案乃是朕欽定的大逆案,戴名世其人,剛直,迂腐,然才學尚算不錯,緩一緩吧,朕找個機會赦免他。” “皇阿瑪寬厚仁愛,乃是天下之福,兒臣替天下百姓、士紳叩謝皇阿瑪天高地厚之恩。”禎得遂心願,毫不吝嗇的奉承道。 張廷玉在後面只看的目瞪口呆,《南山集》大逆案,鬧得轟轟烈烈,牽連了無數的官員和士林中人,就連他也差點被卷進去,十四爺竟然幾句話就解開了康熙的心結,一場彌天大禍就此消弭於無形,連戴名世都不用死了? 解決了《南山集》一案,康熙也是大為輕松,這起案子困擾了他很久,現在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解決,他自然愉悅輕松不少,呷了口茶,他才含笑說道:“江南科考案會審,你一直參與其中,詳細說說案情。” 一看康熙要聽案情,禎忙說道:“皇阿瑪,你難得好心情,兒臣懇請過幾日再奏。” “恩,有這份孝心,朕就知足了。”康熙說著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肅然說道:“身為一國之君,豈能只聽喜聞樂見之事?豈不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兒臣慚愧,謹記皇阿瑪教誨。”禎欠聲道:“回皇阿瑪,江南科考一案的會審起於對舞弊生員的復試……。至兒臣動身之前,案情已經大白,一應涉案官員盡皆供認不諱,副主考趙晉受賄銀十五萬兩,十二房房官及其他九名考官捲入其中,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現任安徽藩司馬逸姿、督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盡皆捲入,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乃幕後主使,坐收賄銀三十餘萬兩。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康熙聽完仍然是吃驚不小,一眾考官全部都是從安徽、江蘇兩省各府、縣地方官員中抽調的,這一下就卷進去二十多人,著實令他頭痛,雖然候補的官員不少,江南更是肥缺,可換一茬官員,難道就能保證他們不貪? 江南是國家的財賦重地,不熟悉政務的筆貼式,各部的小吏、捐納的官員,康熙不敢讓他們去江南,可一時之間去哪裡抽調那麼多熟悉政務的官員? 康熙一陣煩心,瞅了禎一眼,道:“你一路趕的急,先跪安吧,明日參與早朝。” 禎還未出宮,京城已是傳遍了十四皇子恂郡王禎一回京就被康熙罰跪在景運門的消息,一眾官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十四爺在揚州的事觸怒了康熙。自然是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為他擔心。 一些嗅覺靈敏的官員則預感到京城怕是又有一場大變,八黨與太子黨火拼了兩個月,八黨雖然是完勝,損失卻也不小,十四爺於這節骨眼上回京,怕是沒那麼簡單,十四黨雖然人少,勢力弱,卻也是公然亮出旗號的,而且十四爺怎麼看,也不象個善茬。 八阿哥禩三兄弟出宮後直接就聚到了廉貝勒府,一進書房,老九禟就道:“八哥,老十四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咋就猜不透呢?” 禩搖了搖頭,“我一路上也沒琢磨出來。” “有什麼好琢磨的?不就是想爭太子位嘛。”誐不以為意的道,“現在太子黨算完了,十四就那麼幾個人,他能蹦個什麼勁?” 禟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別瞎說,老十四會做那麼無聊的事?” 禩聞言,心中一動,稍一思忖,神情立時凝重起來,禟見了心裡一驚,急切的問道:“八哥,可是琢磨透了十四的用意?” “九弟說的對,十四弟向來深謀遠慮,豈會做無聊的事。”禩聲音低沉的說道:“十四弟應該在年初就看透了這局勢,這才匆匆自立了一個空筒子的十四黨,現在可正是他收人的好時機。” “老十四回京是來摘桃子的?”十阿哥誐登時就瞪圓了眼睛,恨恨的罵道,“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這麼多年咋就沒看出來吶?” 禟聞言,卻是半晌作聲不得,經禩這一點破,以前想不明白的東西一下全都迎刃而解,他越想越心驚,老十四實在是太怕人了,他究竟是憑什麼判斷到今天這局面的?難道是皇阿瑪早就屬意他?否則怎麼解釋? 見老八、老九皆不作聲,誐頗為不解,“八哥、九哥,有什麼怕的,太子一黨我們都能鬥倒,老十四算什麼?” 老九禟強笑道:“八哥,或許我們是想多了,先看看再說吧。” 禩點了點頭,沉穩的說道:“這幾天就可以看出風向了,到時候再商議,天時也不早了,你倆先回吧,八哥有點乏,偷個懶,就不送你們了。” 待兩人走後,禩軟軟的靠著椅背,失神的望著藻頂,白析的臉龐上滿是失落,根本用不著再觀望,康熙此時把老十四招回京,不是摘桃子,還能幹啥?沒想到鬥倒了太子,又冒出一個老十四,看來即便是再得人心,再能幹,康熙也沒把位子傳給自已的意思。 正自思忖,老九禟卻去而復返,禩立起身子,頗為奇怪的道:“怎麼又回來了?” 禟苦笑道:“我心裡悶,找八哥聊聊,八哥,我們難道真的就沒希望了?” “未必。”在禟面前,禩卻不想流露出自已軟弱的一面,他打起精神道:“天心難測,在沒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還有希望。我剛剛仔細想了想,皇阿瑪是不可能允許出現我們一黨獨大的情形,這不利於他掌控朝局,亦有可能危及他的安危,如此,皇阿瑪豈能安心?所以扶持十四黨抗衡我們很正常。” “八哥……。”禟猶豫了下才道:“以十四弟的財力,眼光,手段,再加上皇阿瑪的扶持,我們是他的對手嗎?” |
第177章 破除文字獄 康熙瞅了一眼俯伏在地上的禎,老十四的話很有見地,可謂是一針見血,他能看出這點,敢於大膽質問,足見其思慮深遠,只是這膽子不免太大了些,竟然敢這樣質問朕,不過,他既然敢這麼說,想必就有法子處理這問題,想到他後半語說的堵不如疏,康熙眉頭又是一皺,怎麼個疏法?這又不是治水,完全抹殺掉這段歷史,方才能一逸永勞,疏導能處理問題? 默然良久,康熙才悶悶的道:“接著說。” 殿中三人,聽到康熙終究開口,不由都暗松了一口氣,禎卻是暗忖,得先把康熙的口封住再說,他也不抬頭,磕了個頭道:“謝皇阿瑪不罪之恩。” 豈料康熙根本就不上當,馬上就說道:“朕沒說不罪。” 禎登時無語,合著康熙又想玩數罪並罰?這要繼續說下去,只怕郡王的爵位都不保,他索性又磕了個頭道:“兒臣不敢。” 李德全在一旁聽的,恨不得跑上前把禎拽出去,心裡一個勁的談論,“小祖宗,少說兩句,服個軟又不會死。這兩父子,一年沒見,一見面就掐上了,這如何是好?”張廷玉也是提心吊膽的,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法子緩解一下這場的氣氛。 康熙悄然一哂,盯著禎,道:“還有你老十四不敢的?” 康熙這話可有些重了,禎縱然膽大,也不敢受,他把身子又俯低了些,道:“兒臣惶恐,皇阿瑪這話,兒臣擔受不起,兒臣所言,皆是一路思慮所得,難免有不周之處,還祈皇阿瑪寬限些時日,容兒臣回府,細細整理,再陳奏皇阿瑪。” 一見禎想撂挑子縮回去,康熙豈肯如他所願,沉吟頃刻,方矜持的道:“只需你心存敬畏,朕,便不罪你。” “兒臣對皇阿瑪的敬畏之心,孺慕之情,天日可表。”一見康熙鬆口,禎忙順口奉承了一句,接著卻語氣一轉,“不過……,皇阿瑪,兒臣今日欲說的就是不以文罪人,不以言罪人,若是連兒臣在皇阿瑪面前都不敢暢所欲言,又遑論其他?” 一聽這話,康熙登時恍然大悟,繞了半天,竟然是在這裡等著朕,這老十四果然是好膽好心計看來,他是確有良策,想到這裡,康熙臉色亦是一松,“恩,朕今日就做個表率,平身,賜座。” 李德全、張廷玉二人心頭亦是一松,對禎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心裡亦是暗嘆,十四爺聖眷之濃,舉朝無人能比,要換個人用這法子,只怕康熙早就雷霆大怒了。 禎落座後,便欠身從容說道:“歷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皇阿瑪整天孜孜五十載,已是天下歸心,萬民爭頌,正所謂民意乃天意,民心即天心,國以民為本,民以國為根。大清現在已然是深入人心,之前縱有瑕疵,現在亦是瑕不掩瑜。 自古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何況一泱泱大朝乎,皇阿瑪完全不必糾結于國初的些許瑕疵,縱觀歷朝歷代,文字獄實乃一大惡政,不僅有損朝廷的聲譽,亦完全的遏制了士子的思想,斷絕了朝廷的言路,阻絕了士紳向朝廷傳達民間疾苦的呼聲,長此以往,則國將不國。 皇阿瑪歷來光明正大,胸襟更是寬廣如海,我大清立國之正,四海皆知,根本沒有必要遮掩、隱瞞歷史。歷來,皆是屢禁不止,以至是越禁,其流傳越廣,名聲越大。人皆好奇,此乃天生劣根,越是刻意隱瞞,則越是會勾起人們的興趣,私下謠傳,危害更烈。 既然是禁無可禁,則不如不由,但是,民間輿論又間接關系到朝廷的聲譽、形象,嚴峻者,以至關系到朝廷的政令暢通及執行力度,因而,朝廷亦不能不聞不問,兒臣一路之上苦思良久,覺得可從兩方面入手,完全處理這一頑癥。” 禎說到這裡,嘎然而止,不僅康熙,就連張廷玉亦是迫不及待,有什麼辦法能夠處理這個攪擾了歷朝歷代皆束手無策的頑癥? 見禎伸手,康熙忙道:“涼了,李德全,換杯熱的。” “謝皇阿瑪。”禎縮回手,急忙道謝,心裡卻是好笑,吊吊胃口,這待遇就立馬見漲。 康熙雖然急於知道答案,卻也不催,只是含笑望著禎,這個老十四,每次都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這次看來也不例外,難為他年紀悄然,就有這份見識,這番奏對,句句皆是老成謀國之言,卻並無逾越之處。 文字獄的危害,老十四竟然能想到阻絕士紳傳送民間疾苦這點,尤屬難得,而對的利弊,他看的亦是十分透徹,歷朝歷代禁的書不少,可真正禁絕的又有幾本?毀於戰亂的倒是不少。 禎稍稍呷了口茶,便再次說道:“兒臣竊以為,要處理這一頑癥,需從兩方面入手,一,嚴管,從源頭管起,將刻板、印刷這塊掌握在朝廷手中,將各府、縣印刷刻板作坊集中統一管理,所有書籍,日後都必須由朝廷指定的作坊印刷,但凡是所印之書,著專人檢查審核,無違禁之處,才允許刻板出書。 二,指導,由朝廷正確指導輿論導向,邸報這塊,其實就能夠發揮這種作用,只是平日裡沒人留意到而已,去年,辯論倡導正確指導奢侈之風的時候,兒臣就留意到了這點,兒臣以為,完全能夠將邸報做大,不僅刊登朝廷的政令,亦能夠刊登一些有指導性的策論,以起到正確指導輿論的目的,而且完全能夠將邸報放開,公開發賣,讓所有的士紳都能看到。 如此一來,邸報則完全能夠成為朝廷的宣傳工具,即以朱三太子為例,朝廷能夠著翰林撰文考證一下朱三太子其人,證據確鑿的指出,朱三太子已經死了四十年了,並無任何後人,一旦宣揚開去,則無人再去相信偽朱三太子的種種荒誕謠傳,偽朱三太子案亦再無生存土壤。” |
第176章 勸諫康熙 禎一進京,便溫言寬慰了方苞、丁爾戩、吳明軍三人一番,而後才命達春將三人送往刑部,並讓他關說一、二,他自個便徑往皇宮而去。 到的景運門,遞上牌子,禎便在心裡默想,待會見了康熙,該如何回奏。此時,日剛過午,在景運門還另有幾個官員等著候見,見到十四阿哥回京遞牌子覲見,一個個不由暗暗叫苦,十四爺在揚州的事,他們早有耳聞,他這一遞牌子,康熙肯定是要先見他,他們今天怕是沒有覲見的機會了。 雖然心裡叫苦,但幾個官員卻是不敢失禮,一個個忙湊上來給禎請安,禎掃了幾人一眼,都面生的很,略略點了點頭,亦不多做理會。 乾清宮,康熙聞報說老十四回來了,眉頭一揚,不過很又皺了起來,沉吟了下方道:“讓他跪在外面候半個時辰。” 李德全一聽,忙躬身道乘抬頭的機會,飛快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臉色,才慢慢出去傳旨,到得景運門,他一眼就看見了禎,忙上前說道:“皇上有旨,著皇十四子恂郡王禎跪候半時辰。” 禎一聽,不由苦笑著跪了下來,康熙這是對自已在揚州的行為不滿?還是借此表明他已經處置過了,以防止其他大臣再行彈劾? 見禎跪下後,李德全才對禎使了個沒事的眼神,然後趕緊的轉身回去覆旨。 那幾個官員見禎被罰跪,不由都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剛剛才經歷了八黨與的火拼,個個都是小心謹慎之輩,立時就遠遠的站了開去。 也是湊巧,才不過兩刻鐘,八阿哥禩、九阿哥禟,十阿哥誐三人連袂而來,也在景運門遞牌子準備給康熙匯報京城整改的情況,三人一見禎跪在門外,都是一楞,老十四怎麼回京了? 禎見三人走了過來,亦不由苦笑,想不到竟然是在這種場合遇見他們,禩走上前,淡淡的道:“一年不見,十四弟可好。” “十四,給八哥、九哥、十哥見禮了。”禎稍稍一揖道。 “別介,你九哥可不敢當。”禟陰陽怪氣的說道。 禩眉頭一皺,輕聲道,“這是宮裡,九弟。” 禎心裡暗忖,康熙現在最不喜看到的怕就是他們四人一團和氣,當下亦輕聲道:“八哥,沒事,九哥、十哥心裡不痛快,罵幾句亦無妨。” 禩、禟都是心思靈敏之人,一聽這話,便意識到老十四匆忙自立一黨,背後肯定另有隱衷,禩給老九使了個眼色,便輕“哼”了一聲,轉身去找門口的太監瞭解情況。 老八一走,老九還沒開口,老十就搶著說道:“十四弟,你十哥本來挺佩服你的,可你做的事忒不是地道了,知道我們被你弄的多慘嗎?虧我們如此幫你。” 老九也道:“聽說你在揚州鬧的挺歡的,平日裡還真沒看出來,十四弟還真是膽大包天。” 老十最憨直,禎一言不發自立十四黨,對他們當時而言,打擊得確不小,因而,他也罵的最歡。 禎一臉木然,既不還口,也不看他兩個,早有機靈的小太監發覺情形不對,忙溜了進去稟報。幾個官員更是離的遠遠的,不敢靠近,卻又都豎著耳朵細聽。 康熙聞報,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才道:“叫老八他們三個明日再來,讓老十四進來。” 禎一進屋,便磕頭給康熙請安,然後摘了帽子放在一邊。 康熙見他主動摘了帽子,不由冷“哼”了一聲,“怎麼,你還知道怕?公堂之上,你就膽敢妄自摘了兩個地方督撫大員的頂戴、剝了他們官服,你眼裡可還有朝廷綱紀?你這是肆意蹂躪朝廷的尊嚴,你置官員的體面、朝廷的體面於何地?” 見康熙果然為此事惱怒,禎卻是從容不迫的回道:“回皇阿瑪,兒臣此舉實乃事急從權的無奈之舉。江南科考案涉案官員眾多,涉案金額巨大,拖延時間又長,若是不以雷霆手段當場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有他二人從中阻擾,此案不知將是何局面,一眾貪官汙吏亦有可能逍遙法外。 兒臣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舉掃除兩名巨貪,正是為了維護朝廷的尊嚴和體面,有違朝廷綱紀之處,還請皇阿瑪降旨嚴責,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除了你,朕看也沒誰還有這個膽子。”康熙原本也無意就此事責備禎,他心裡也清楚,這事的主要責任其實還在他自個身上,竟然將兩個涉案貪官任命為主審官,禎說的確是實情,不以雷霆手段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江南科考案,就是拖到明年也結不了案,最後,很是可能就是不痛不癢的殺幾個替罪羊了事。 康熙一見面就以此發作禎,無非是想敲打敲打他,以免他日後膽子越來越大,見他請責,康熙也不已不為甚,但轉念一想,也不宜過縱,瞅了仍跪著的禎一眼,他才道:“接旨之後,繞道江寧於前、裝病賴在揚州於後,藐視君父,至於如此,該當何罪?” 禎聞言,不由一陣無語,不就是慢了幾天,至於這樣上綱上線嘛,我又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幫你破案去了,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嗎?不過這條確實是被康熙抓住了把柄,他亦沒法抵賴,只得磕道:“兒臣有罪,祈望皇阿瑪責罰。” 見禎終究服軟,康熙眉頭揚了揚,才緩聲道:“念你揚州破案有功,就功過相抵,不賞不罰。” “謝皇阿瑪保全。”禎輕籲了口氣,忙叩謝道,有了康熙這句話,自然就不會有人再以此事彈劾他了。 康熙挪動了子,吩咐道:“李德全,賜座,賞茶。” 待禎謝恩起身落座,康熙才問道:“你特地繞道江寧,帶方苞入京,可是想要用他?” “回皇阿瑪。”禎欠身道:“兒臣在江南久聞其名,此人不僅才學過人,且至誠至孝,兒臣確是憐其才,惜其德,其實……。”禎說著抬頭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手悄然一抬,轉頭吩咐道,“張廷玉,不要記檔。”說完,又對禎道:“說,把心裡想的都說出來。” 禎一欠身道:“皇阿瑪,兒臣竊以為,《南山集》一案,朝廷無須大動干戈,皇阿瑪勵精圖治五十年來,對天下士子、大儒、前明遺老多加籠絡,六下江南、三謁明孝陵,又採取‘詔命舉山林隱逸’、‘特開博學鴻儒科’、‘開明史館’等舉措,才使得天下士子歸心,文風得以昌盛,此實乃盛世之象,朝廷之所以能有如今局面,皇阿瑪可謂費盡了心血。 《南山集》案,朝廷若是重處,皇阿瑪多年的心血,不敢說毀之一旦,至少也破壞了眼下難得的大好局面,兒臣更為憂心的是此風一開,會越演越烈,這既不符合皇阿瑪以寬為政的宗旨,亦會給皇阿瑪的盛世留下一筆重重的敗筆,兒臣以為,皇阿瑪開創的盛世,不僅是政治的,經濟的,也應該是文化的盛世。” 康熙聽的悄然頜首,禎這話確實是說到他心裡去了,開創一個政治、經濟、文化,全面的盛世,他親政以來,夙夜孜孜、不自暇逸,一則是為江山永固,二則亦是希圖能在自已手中開創一個曠古盛世,名留千古。 翰林院檢討張廷玉在後面聽的亦是心折不已,十四爺果然是名不虛傳,竟然從盛世這個角度來勸諫,可不正是撓到了聖上的癢處,只不知道,十四爺下面該如何打消聖上對《南山集》的忌諱。 見康熙頜首,禎膽子也大了起來,“皇阿瑪,《南山集》案發之後,兒臣仔細的將《南山集》讀了一遍,其犯忌的地方不少,但是,卻也不是胡編亂造以中傷、攻訐朝廷,兒臣不孝,大膽妄言,世祖爺將朱三太子這個包袱留給了皇阿瑪,皇阿瑪難道也想將這包袱留給後世子孫嗎?兒臣以為堵不如疏……。” 見康熙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禎趕緊的閉嘴,先乖巧的跪了下去,李德全聽的後背全是冷汗,跪的比禎還早,連在最後面的張廷玉亦是趕緊的爬起來跪下,心頭暗自驚駭,都說十四爺大膽,還真是膽大包天了,竟然敢這麼跟聖上說話,難怪他敢當場摘了噶禮的頂戴。 出乎三人的意料,康熙竟然沒當場暴怒,反而是長時間的沉默,殿中的氣氛一時間沉悶、壓抑到了極點,首當其沖的禎心裡亦是惴惴不安。 康熙雖然惱恨禎的語氣,卻也被那句反問所吸引,朱三太子確實是世祖留下來的包袱,難道真要把這個包袱再留給後世子孫?三年前還有人冒充偽朱三太子的兒子,難保以後不會再出現朱三太子的兒子、孫子、曾孫、玄孫。 《南山集》一書,刊發了十年之久,前前後後翻刻了數次,即便再禁,也不可能禁的絕,這是已經發覺的,沒有發覺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天下悠悠之口,豈是如此輕易就能堵塞的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