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31章 可憐一世英名…… 「不會吧?」陳林也裝出吃驚的樣子。 「黃!」劉鼎新厲聲喝道。 「我先去看看。」陳林急忙拔腿就跑。 沒辦法,他必須提前和茂生對好了口供,以免出紕漏。 不久以後,陳林和茂生就帶著大群掉夫來到了劉家門口,將沉甸甸的籮筐放下來。 周圍的民眾,顯然都被驚動了,紛紛跑來看熱鬧。看著密密麻麻,滿滿噹噹的大籮筐,他們臉上的神色,都是艷羨的不行。有人更是從籮筐裡面,聞到了各種鮮肉的味道。有個別鼻子比較靈敏的,甚至還聞到了香噴噴的烤肉味道。 劉鼎新的臉色,忍不住又有些鐵青起來,厲聲說道:「陳林,這是怎麼回事?」 陳林無奈的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眼神很無辜。他彷彿是在跟劉鼎新說,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只是要演演戲而已。但是,的人一不小心,就誤會了我的意思……好吧,其實也不能怪的人,都是自己演戲的分寸沒有掌握好。 茂生噗通一聲跪倒在陳林的面前,哭喪著臉,連聲說道:「饒命啊!饒命啊!小叔,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真的不是啊!我真的以為你要將錢花光……」 陳林氣不打一處來,也是兩眼通紅,鐵青著臉,到處尋找什麼,一邊找一邊叫:「你個混蛋!你居然將八十兩白銀都全部花光了?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誰給我一把菜刀?我要殺人!我要殺人!沒有菜刀?砍刀、柴刀都可以……」 茂生嚇得魂不附體,急忙跑上來,一把抱著劉鼎新的腿,倉惶叫道:「大人救命啊!大人救命啊!大人,我不想死啊!」 劉鼎新盯著陳林,怒聲喝道:「你做什麼?」 陳林悻悻的說道:「這個愚蠢的混蛋!我要將他剁碎了餵狗!」 劉鼎新怒聲說道:「那是你自己交代不清,怎麼能賴到他的身上?你給我站住!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修書一封,讓你老子好好的教訓你!」 陳林無奈的盯著幾十個大籮筐,哀歎一聲,苦澀的說道:「這怎麼辦?」 劉鼎新硬邦邦的說道:「看看能不能退貨,都退回去。」 那個帶隊的商人急忙上來,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可憐兮兮的說道:「大人,你可不能這樣折騰我們啊!咱們說好了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這是反覆確認過的。你現在又要退貨,那我怎麼辦?」 劉鼎新說道:「我退給你錢!」 商人鬱悶的說道:「那好,按照半價退回來給我!」 劉鼎新頓時就愕然了,下意識的說道:「半價?怎麼折價如此的厲害?」 那個商人悶悶的說道:「大人,你這樣退貨,對我們商家的信譽是損失很大的啊!別的顧客可能不知道底細,還以為是我們的貨物質量不好呢,以後都不來購買了。你說,我的損失是不是很大啊?再說,貨物裡面的鮮肉、鮮魚什麼的,怎麼退啊?退回去還有別的客人要嗎?當然沒有啊!」 劉鼎新只好轉頭看著陳林。 顯然,迂腐的劉大人不怎麼懂得商業規矩。 他完全沒有察覺到,這番被陳林教唆出來的言語裡面到底有什麼破綻。 陳林當然不可能讓劉鼎新想得太多。萬一這個書獃子腦袋忽然開竅,意識到自己被忽悠了,自己就悲劇了。這可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夠讓劉鼎新接受援助的辦法,他無奈的說道:「退回去損失太多,只有暫時先收下了。」 他向那個商人說道:「行了,我們不退貨,你回去吧!」 那個商人立刻帶著挑夫一溜煙的跑了。 劉鼎新頓時就傻眼了,說道:「怎麼?他就這樣走了?」 陳林無奈的說道:「一般來說,退貨的理由都是貨物的質量不好,缺斤短兩什麼的,沒有說我剛剛買了,一會兒我又不想買了,我又退回去的道理。換了你是商家,你也不可能允許這樣的隨心所欲吧。要退貨,總得找個正當的理由。」 劉鼎新皺眉說道:「那現在怎麼辦?」 陳林說道:「先看看貨物的質量怎麼樣再說吧!」 劉鼎新完全不知道這裡面的手腳,只好走過來,認真檢查貨物的質量。 打開第一個籮筐,裡面是沉甸甸的白花花的大米,顆粒飽滿,珠圓玉潤。陳林隨手拿起一把,裝模作樣的搓了搓,隨口說道:「好像還不錯。劉伯伯,你呢?」 劉鼎新拿起一把米,也搓了搓,根本沒有什麼感覺。他平時都不管家裡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對於大米的好壞,基本上沒有什麼分別。不過,這些大米白白的,又顆顆都是如此的圓潤,如此的飽滿,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他還真的是暫時挑不出來。他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只好說道:「差不多吧。」 茂生又打開一個籮筐,裡面是細膩的白面。 陳林為難的說道:「劉伯伯,我還是不會看這個,你呢?」 劉鼎新其實也不會看。不過,看白面細細的,白白的,一塵不染,沒有絲毫的雜質,感覺也挑剔不出什麼毛病來,只好說道:「好像還可以。」 陳林內心暗暗好笑,心說,什麼還可以?你丫的根本不會看好不好? 果然,在接下來的檢查中,牛肉、羊肉、烤肉、食鹽、白糖、紅糖、棉布、花布、布鞋、針線、餐具、廚具、洗具、漁具等東西,劉鼎新都找不到什麼毛病來。基本上都是點點頭,不是說差不多,就是好像還可以。 陳林說道:「既然挑剔不出毛病來,那就沒辦法了。」 劉鼎新皺眉說道:「那這麼多的東西,怎麼辦?就放在這裡?」 陳林無奈的說道:「劉伯伯不會是讓我僱傭人挑回去潛山縣吧?工錢都得幾十兩!」 劉鼎新眉頭越發緊鎖,隱隱間感覺自己好像是被坑了。但是,到底是哪個環節被坑了,卻是暫時不清楚。他無奈的說道:「那……你有什麼想法?」 陳林說道:「要不,我暫時借給劉伯伯使用,到時候劉伯伯再還給我?」 劉鼎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是被小繞進去了。坑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未來女婿。他這是變相的向劉家送禮啊!而且,一送就是幾十兩銀子!這麼多的東西,明擺著就是強迫自己收下的。他斷然說道:「不行!你都帶回去!」 陳林也不演戲了,有板有眼的說道:「那沒辦法了,只能是放在這裡發霉發臭了。反正,退回去、拉回去,我都得損失很大,不划算。」 劉鼎新生氣的說道:「這都是你頭腦發熱,沒有交代清楚!」 陳林馬上又四處走動,裝出尋找菜刀的樣子,毫不掩飾的說道:「茂生,伸出你的狗頭來,看我不剁碎了你的腦袋來餵狗!你的腦子到底是什麼?都是水嗎?這麼一點點事情都做不好,要你有什麼用?」 一不小心,手中真的多了一把生銹的柴刀。 劉鼎新大吃一驚,急忙將他攔住,厲聲喝道:「孽障,你要做什麼?」 陳林怒氣沖沖的說道:「他害我損失那麼多錢財,我不殺了他,我不解恨啊!伯伯,你不要攔我,我一定要殺了他!」 劉鼎新只好苦笑著說道:「夠了,你的東西伯伯要了!」 陳林立刻將柴刀扔的遠遠的,滿臉歡笑的說道:「我等伯伯這句話很久了!要是伯伯早點說,我還需要演那麼多的戲嗎?很好,茂生,你表演但好了!」 劉鼎新本來是要狠狠的呵斥他一番的,小小年紀,就敢在他的面前演戲?但是,陳林將演戲兩個字提前說出來了,他反而是沒話說了。 好吧,別人都承認了是演戲了,你還能怎麼的?揍他一頓? 問題是,挨揍的人倒是一點都不會害鞋肯定會規規矩矩的挨揍,絕對不會還手的,但是,動手的人有那個動手的勇氣嗎? 「你啊,可憐我的一世英名……」劉鼎新只好苦笑了。 被一個小小的孩童逼到牆角,不得不收下如此重禮,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幸好這個小混蛋,乃是自己的未來女婿,有這麼一層關係在,收禮倒也要得。女婿給岳父家送禮,誰敢多說什麼?又有誰會多說什麼?提前收禮金不行啊? 「劉伯伯,我必須聲明一點啊,我這些東西可不是白白的送給你的,是要打借條的!等你官復原職,又或者是高昇以後,我是要問你討還的!當然了,如果能算上一點點利息的話,那就更好了。」陳林一本正經的說道。 「滾你的吧!我讓你爹還你!」劉鼎新沒好氣的說道。 此時此刻,他的迂腐氣質,倒是少了幾分,居然也懂得和陳林胡謅了。 陳林笑著說道:「劉伯伯,我可是很認真的,到時候,你肯定要還。哪怕是你是做到了內閣首輔,我也得問你要回這筆賬。」 劉鼎新悻悻的說道:「等你有那個勇氣再說!」 陳林笑嘻嘻的揮揮手,讓根生、茂生他們急忙搬東西,以免有人反悔。 未來岳父老子的脾氣,陳林還是很清楚的,那是真的迂腐過頭了。或者是,是清高過了頭了。萬一一會兒他覺得哪裡不對,又堅決不肯收禮的話,自己又得另外費勁。趕緊搬進去,將生米煮成熟飯,他想要反悔都沒有反悔的機會。 |
第一卷 第030章 荊襄流民 陳林看到未來岳父的臉色越來越鐵青,感覺又要發飆了,急忙說道:「劉伯伯,我剛才到來紅廟鄉的時候,感覺這裡的人好像很不團結啊,連一條入村的大路都沒有弄好一點。好說歹說,紅廟鄉也有幾千口人啊!」 劉鼎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說道:「修路?談何容易啊?」 他有點鬱悶的說道:「不要說修路,就是整個紅廟鄉,每年都能平安無事,就是天大的恩賜了。你是不知道啊,在你到來的前幾天,才發生過一次大規模的械鬥,有三四十人受傷,幾乎出了人命,連安慶府的知府錢大人都到場了。」 陳林好奇的問道:「怎麼回事?這麼大動作?」 劉鼎新長歎一口氣,苦笑著說道:「還不是因為荊襄流民的事情?」 看到陳林納悶的樣子,他便詳細的解釋起來。其實,荊襄流民這個詞語,在成化年間,真的一點都不陌生。尤其是在官場,大家都深感頭痛,成化皇帝也很苦惱。 在明朝的版圖上,從行政區域來說,有那麼一塊地方,東面是河南,南面是湖廣,西面是四川,北面是陝西,屬於四不管地帶。從地形上來說,被秦嶺、大巴山、熊耳山、荊山、武當山等山脈包圍起來,人煙稀少,山高林密,資源豐富。 這塊地區,在元朝的時候,是沒有人居住的。蒙古人擔心漢人聚集在這塊地方,會給他們的統治帶來隱患,就強令居住在這裡的人們搬出,又在四周設置了封鎖犀禁止百姓出入。明朝建立以後,也基本沿用了相關設置,防止百姓。 但是,官府的禁止,顯然是無能為力的。放著這麼大一塊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老百姓怎麼可能會無動於衷呢?他們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這塊地方,開疆闢土,搭建窩棚,開始在這裡長期的休養生息。漸漸的,棚戶的數量是越來越多了。 大部分的棚戶,都是失去土地的老百姓。他們碉地,要麼是被人吞併了,要麼是被人了,沒有了生活來源,卻是要繼續承擔賦稅,還得承擔徭役,當然不幹了。剛好,有這麼一塊類似桃花源的地方,既不用交稅,又不用承擔徭役,傻子才不來呢。 當然,肯定不能排除其中又有一些盜賊、罪犯、宗教分子之類的夾雜其中。尤其是一些罪犯、盜賊什麼的,作案以後,為了逃避官府的追捕,紛紛跑到這個四不管地帶來。結果,這塊地區,就成了一個的隱患,讓朝廷上下都感覺非常的不安。 從永樂時期開始,大量的百姓紛紛湧入荊襄地區,到正統、成化的時候,保守估計,已經有150萬人以上了。這麼多的人口聚集在一起,想要不搞點事情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朝廷也感覺要先下手為強。於是,正統末年,就逐漸有消息傳出,說是朝廷準備派遣大軍,清剿這塊地區。結果,引發了流民的強烈不安。 成化元年三月,幾個流民頭目劉通(外號劉千斤)、石龍(外號石和尚)、劉長子等人聚集到一起,決定造反起義。劉通自稱漢王,國號漢,年號德勝,率領流民攻佔襄州、鄧州等地。一時間,地方驚恐,朝野震動。朝廷立刻派軍鎮壓。 詳細的鎮壓過程,就沒有必要細述了。一群烏合之眾,裝備不行,訓練不行,戰略指揮也不行,當然不壽軍的對手。那時候的明軍,還是有些戰鬥力的。幾個主要首領都被殺死,其他頭目也是死的死,逃滌,被抓的被抓,起義失敗了。 朝廷鎮壓了荊襄流民起義以後,採取清剿和安撫相結合的方針,堅決鎮壓為首的造反分子,對大部分流民則是網開一面。為了防止他們繼續聚集,朝廷就將他們給打散了,一部分就地居住,一部分則安排到南直隸、浙江、江西、廣東等布政司,每個府、每個縣都安插一些。紅廟鄉大概安排了不到一千人吧。結果,矛盾就這樣引發了。 被安排到來的流民們,對現狀當然不會很滿意。他們的安家費,說好是每個人三兩銀子,倒是最後拿到手的,應該不到一兩,其餘的二兩多到哪裡去,大家心知肚明。沒有足夠的安家費,牢騷自然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牢騷,就很容易升級為不滿。 同樣的,紅廟鄉原來的民眾對外來者也是很不滿。他們對這些突然安插到來的荊襄流民,那是相當的敵視。沒辦法,你原來住的好好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忽然來了一群不認識的流民,要霸佔你碉地,要霸佔你的房產,你當然不爽了。 既然雙方都不爽了,最終的結果,只有打了。 械鬥就是升級版的打群架。 荊襄流民本來就有造反的底子,當然不會客氣。 紅廟鄉的本地人很多,卻打不過區區的不到一千外來人口。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些荊襄流民都特別的團結,一人有事,八方援助。上陣打架也是全體出動,連婦女孩子都抄上陣。安慶府的民風本來就不算強,遇到這些流民,也算是悲劇了。 幾次械鬥下來,本地人都佔不到什麼便宜,當然是不甘心了。只要有機會,就要襲擾一把外地人。幾天前的械鬥也是這樣引發的。哪怕是被革職的劉鼎新,都不得不被驚動了。他也被上面要求去做荊襄流民的思想工作。 「鄉長、保長、甲長之類的沒有作用嗎?」陳林隨口問道。 「不要說這些鄉長、保長、甲長了,械鬥根本就是他們在帶頭!荊襄流民裡面的那些小頭目,也不是省油的燈!」劉鼎新狠狠的說道。 「啊?這又是什麼說法?他們怎麼帶頭械鬥了?」陳林好奇的問道。 他是真的感覺到比較好奇,這種械鬥,不是刁民帶頭的嗎?後世的時候,只要有類似的事情,都是刁民引起的,都已經成為慣例模式了。一旦事發,都是臨時工出來頂罪。怎麼?到了大明朝,反而沒有刁民的存在了?反而是一群「長官」帶頭鬧事了? 劉鼎新意興闌珊的說道:「這個事情,說來話長,根本原因,還是利益作祟。算了,咱們不說這個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讓別人頭痛去吧。」 陳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表示贊同。 他贊同的不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而是利益作祟。 任何形式的紛爭,其實背後都少不了利益作怪,這才是最最根本的原因。 劉鼎新能夠認識到這一點,想必是已經在數年的官衙中領悟出來了。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倒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書獃子。隱隱間,陳林感覺,劉鼎新未來的出路,說不定和這些難處理的荊襄流民有關。又或者說,他的前途就在這裡。 現在朝野上下,對於任何妥善的處理荊襄流民,似乎並沒有太完善的辦法,都是見一步走一步的。如果劉鼎新能夠開闢一條新路,將荊襄流民的問題處理好,絕對是要引起萬眾矚目的。有了實打實的政績,陞官發財當然就不是難事了。 問題是,這些荊襄流民,到底要怎麼處理,才能使得各方都相對滿意呢? 須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足足150多萬的荊襄流民,現在被分成了兩大塊。一塊,繼續居住在崇山峻嶺之間。一塊,分散到全國各地。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如果處理不好,又引發流民起義,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以目前朝廷的能力,當然是可以將流民起義鎮壓下去的。但是,當初引發起義的始作俑宅只怕也要掉腦袋。朝廷最恨的就是這種需要耗費大量錢糧的軍事活動了。 要知道,傳奉官的最初由來,有一個特殊的稱謂,叫做納粟。就是向國家奉獻一定的錢財或者糧食,國家就給予相應的榮譽稱號什麼的。其實就是變相的解決國家的財政困難,飲鴆止渴,顧頭不顧腚了。到後來,榮譽稱號變成了官職,變成了權力。納粟的粟也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又或者是黃橙橙的金子。 成化皇帝之所以對傳奉官不聞不問,放之任之,任其氾濫,很大的原因,就豎庫的銀兩不夠用,必須是想辦法解決。賣官粥爵是來錢最快的。而軍事活動又是最消耗錢糧的,朝廷承受不起。 紅廟鄉的械鬥,鬧得安慶府知府都要親自到場,就是這種心理的具體體現。安慶府知府可不願意讓自己轄區內的流民爆發起義,否則,他這個知府鐵定要被摘掉腦袋。估計其他縣州府的所有主官都是這麼想的。除非是不要自己的腦袋了。 正在思索間,忽然間,陳林感覺,遠處好像有大群的人馬正在趕來。 劉鼎新也感覺到了,急忙站到高台上,有些擔心的看著外面。吳氏也是神色有些慌亂,一顆嗅到了嗓子眼上。 陳林卻是笑了。 沒別的,是茂生回來了。 這個,回來就回來,還整這麼大的動靜。 自己的未來岳父和丈母娘,可是被嚇得不輕,還以為是有人上門尋仇了呢! 陳林從屋子裡出來,遠遠的就看到茂生興沖沖的回來了。在他的後面,跟著一大群掉夫,足足有四五十人呢。他們每個人,都殊著膀子,嘴裡不斷的呼出一陣陣的白霧,肩頭上都挑著沉甸甸的嶄新的籮筐。籮筐裡面顯然是裝滿了各色東西。單純是從挑夫們的動作就可以判斷出,籮筐裡的東西,重量絕對超過一百斤。 劉鼎新也認出茂生來了,駭然說道:「他真的將銀子花光了?天!」 能夠讓曾經的七品知縣吃驚到這樣的地步,還真是不容易。數年的官場浸淫,讓劉鼎新的涵養功夫,是大有長進。但是,他是沒有辦法不吃驚。因為,他以為陳林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 |
第一卷 第029章 未來小媳婦 「須知道,成功不是一朝一夕,積累在於一點一滴。要從心做起,要從細節開始。人生要耐得住寂寞,不要總想著塵世的喧囂繁華。就如同那深山老林,最開始的時候,或許只是一根小小的幼苗,或許只是一粒尚未發芽的種子,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的存在。但是,歷經千百年的磨練,歷經千百年的積累,它終於是孕育出了無邊無際的森林。」 陳林心想,未來岳父老子,我可不是你。我這個人,最害怕的就是寂寞。你可以忍受寂寞,甘當清流,我卻是不行的。你要我忍受寂寞,還不如要我死了算了。不過,這種忤逆的心思當然不會表露出來,免得即將到手的小媳婦兒又要飛掉了。他裝出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誠懇的說道:「謝謝劉伯伯賜字!」 劉鼎新是何等人?眼神如電,心細如髮,馬上就發現自己的話,並沒有被陳林全部聽進去。說不定這個小對自己的話,還有些反感。看來,小的性格的確是改變了不少,已經有自己的主張,不會輕易改變。他只有微微歎息一聲,緩緩的說道:「好吧,既然你喜歡,那以後就叫你玉成了。」 陳林沉聲說道:「好!玉成謝謝劉伯伯!」 吳氏關切的說道:「對了,玉成,你怎麼跑這裡來了?」 陳林老老實實的說道:「是爹和娘讓我來的。他們不方便走動,就派我做代表。」 說話間,他從自己的懷裡,將老爹的書信拿出來,雙手遞給劉鼎新,說道:「劉伯伯,這是爹爹寫給你的。」 劉鼎新急忙將書信拿過來,當場拆開。 看得出,對於陳守范的來信,他還是相當的期待的。 陳守范的書信,言簡意賅,無非是請劉鼎新咬牙堅持的意思,希望就在將來。 劉鼎新看完以後,微微歎息一聲,深有感觸的說道:「永律賢弟啊,真是虧欠了你了!唉,其實,你也算是受了我的拖累。別人其實是衝著我那個縣丞的位置來的,沒想到,最後居然連九品巡檢都要奪走。這樣的吃相,實在是太難看了。」 陳林一聽自己的未來岳父又要發飆,說不定又有死諫的念頭,急忙說道:「劉伯伯,我走了一天了,累了。」 吳氏急忙說道:「快進來,快進來!」 說罷,將陳林讓進來。 陳林故意對著劉瀅做了個鬼臉。 劉瀅團團的面頰,頓時就變紅了,急忙轉身去了。 陳林就忍不住內心哈哈大笑,感覺十分叼蜜,逗一逗這個小女孩,感覺挺好的。 大明朝一直提倡男女授受不親,提倡女子輕易不出二門,一般來說,夫妻雙方在結婚之前,都是不能見面的。但是,這都是提倡。提倡又不是律令,人是活的,自然有變通的辦法。所以,不要太較真。否則,青梅竹馬的那些男男女女,早就被全部抓去浸豬籠了。 陳林和劉瀅,算不上是青梅竹馬,畢竟也是相處了三年的時間,以前玩得挺甜蜜的。劉瀅的心思比較簡單,基本上就是纏著這個林哥哥了。為什麼陳林會被稱作是麟哥兒,就是劉瀅發明的。因為她覺得麟字要比林字大氣,一直慫恿著陳林改名呢! 是的,這個有點迷糊的小女孩,其實也有很可愛的一面。她讀書其實讀得不好,差強人意,倒是畫畫不錯。好在她是女孩子,劉鼎新的骨子裡,也是有重男輕女的思想的,對女兒的功課倒不是要求很嚴格,劉瀅反而是比三個哥哥舒服多了。 房子裡面以後,陳林發現,劉章新原來的破屋,當真是要什麼沒有什麼,就連桌椅檯凳都沒有。偏偏劉鼎新的人緣又是相當的差,連兄弟都反目了,更不要說指望其他人主動的送點東西來。別人路過他的家門口,不繞路走就算不錯了。結果,一家人只能是將破碎的磚頭堆成一個平面,在上面鋪上穿不了的衣服,就算是飯桌了。 至於坐的,也是磚頭。呵呵,這個磚頭,可不是後世的板磚。在大明朝,紅磚還沒有被發明,磚頭只有大塊大塊的青磚,就是燒的很過火的那種,都滲出油來了。這種大青磚非常的堅固,能夠用幾百年。後世的很多古建築裡面,都有這種大青磚殘留的。 但是,大青磚的價格是很貴的,一般的百姓根本用不起。在劉家的破屋裡面,有的只有泥磚。就是在田里,將田泥攪拌好,放在固定的模子裡,讓太陽暴曬十幾二十天,就成了利六七寸厚,一尺見寬,兩尺多長的泥磚。 乾透的泥磚是可以用來建房子的。但是,不能被雨淋,否則,很快就會坍塌。偏偏劉家的破屋,屋頂漏水的地方很多,泥磚受到雨水的沖蝕,很快就坍塌了。有一些稍微完整一點的,就被撿回來,堆疊在一起,就算是座位了。 「未來岳父還真是能忍啊!」 陳林內心情不自禁的感慨一聲,又覺得有些心酸。 本來覺得自己家的日子已經夠艱苦了,沒想到,劉家的日子要辛苦多了。 大概也只有劉鼎新才能在這樣的困境中繼續堅持下去,如果是換了自己,為了自己的家人,肯定仕不得什麼身份功名了,肯定早就去給孟凡強做師爺撈錢去了。話說,師爺撈錢的渠道也是很多很多的,完全看個人修為。 「沒出息,就知道賺錢……」陳林深深的鄙視了自己一番。 吳氏很是難為情的說道:「玉成啊,你從那麼遠的地方過來看望我們,我們家裡卻是一點能招呼你的東西都沒有……」 陳林笑著說道:「沒事,阿姨,我是帶了東西來的。」 吳氏疑惑的說道:「啊?」 劉鼎新忽然冷冷的說道:「他發財了!」 吳氏疑惑的說道:「這個怎麼說?是你爹官復原職了嗎?」 陳林搖,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又簡單的說了,居然是比說給劉鼎新的要詳細得多。沒辦法,和劉鼎新很難溝通的。他就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那種。雖然說自己是他未來的女婿,對他的感覺也是如此。但是,丈母娘就不同了。 吳氏沒有劉鼎新那麼迂腐,又是婦道人家,娘家還是比較殷實的,比較容易用物質享受征服。俗話說得好,只要搞定丈母娘,媳婦兒沒有不到手的。只要吳氏不反對,劉瀅這個未來的小媳婦就跑不掉了。 劉鼎新剛直,迂腐,還死愛面子,悔婚的事情,是絕對做不出來的。所以,自己就算和他鬧翻了,其實問題也不大。他是肯定不會悔婚的。 簡單的來說,其實他不需要看未來岳父的臉色,他沒辦法拿自己怎麼樣。 當然,這麼醜陋的念頭,就不要在未來岳父的面前表現出來了。否則,他是不能悔婚,卻是可以通過自己的老子來教訓自己。陳守范一旦暴怒,抄起竹條打人,那也是相當的慘絕人寰的。這個虧不能吃。 「劉大人,劉大人。」忽然間,門外有人叫道。 陳林的嘴角爆頓時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很好,周老闆他們幾個上路啊! 這邊才被教訓了一頓,那邊馬上就知道改邪歸正,上門認錯,說明還有的救。不用說,他們幾個,一定是前來賠禮道歉了,以免劉鼎新以後找他們的麻煩。 其實,民不如官鬥,任何時候都是實實在在的真理。別看杜金剛、崔乾佑、周老闆之類的,敢在水塘邊對劉鼎新不客氣,冷嘲熱諷的,那是認定劉鼎新過氣了,沒有機會重新出山了。現在,得知劉鼎新居然可能官復原職,他們怎麼能不擔心?如果劉鼎新要找他們的麻煩,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果然,當陳林施施然的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周老闆、崔員外、杜金剛之類的,都準備了一些薄禮,送到劉家來了。他們的神情,都是尷尬中帶著不安,又帶著一些期待。 杜金剛的薄禮,是一些臘肉、臘魚、臘鴨之類的。這是他們家做的,隨手拿來就是了。重點是一個禮盒。崔員外的薄禮,則是一些乾果、蜜餞什麼的。重點也是一個禮盒。周老闆的薄禮,相對簡單一些,就是二十兩的碎銀,直接放在了托盤上。 劉鼎新當然不可能收下他們的禮物,臉色發僵,眼神不善,厲聲說道:「你們的東西都拿回去!都給我滾開!」 周老闆等人立刻求助的看著陳林。 陳林當然是裝作沒看到。 廢話,讓自己在未來岳父的面前收禮? 雖然說,自己的確很想將全部的禮物都收下,但是,時機不合適啊! 在劉鼎新的面前收禮,絕對是要悲劇的。你沒看到他老人家的臉色都鐵青了嗎?周老闆等人來的不是時候啊!不過,只要有這份心意,以後有的是機會了。 陳林朝周老闆使個眼色,委婉的說道:「先拿回去,先拿回去。」 周老闆立刻會意,急忙將禮盒收回來。 杜金剛和崔員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在遲疑不動。 周老闆急忙拉了拉他們,不斷的使眼色,最終將他們兩個都拉走了。 |
第一卷 第028章 表字玉成 稍微憧憬一下,陳林覺得真是太刺激了。誰要是不服氣,就當著皇帝的面揍他一頓再說。弘治皇帝是一個厚道人,從來不為難臣子,就算是在朝堂上打架,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就算是被關到錦衣衛的昭獄裡面反省,有牟斌這個厚道人罩著,問題也不大。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的未來岳父老子,這個孱弱的身子骨,實在是難當大任啊!以他目前這個樣子,不要說揍人,被人揍還差不多。看來,得嚴重的加強身體鍛煉。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又聽到何大志在那裡尖聲大叫:「劉鼎新,你還想官復原職?你做夢吧?就算全天下被革職的官員都復職了,也沒有你的份。」 劉鼎新終於是控制不住了,終於是想要揍人了。 只可惜,陳林實在是不放心他這樣子就衝上去,實在是太沒有勝算了。 無奈之下,陳林只好用力的將未來岳父老子拉住,苦口婆心的勸說道:「劉伯伯,一會兒你就當什麼都沒有聽到,咱們回家就是了。」 劉鼎新心思微微一動,說道:「你要做什麼?可不要亂來!」 陳林若無其事的說道:「伯伯放心,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 說罷,就將自己的報復計劃給簡單的說了,最後補充說道:「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這些人的囂張嘴臉,必須想辦法懲治懲治他們!」 劉鼎新感慨的說道:「廟小妖風大,池小王八多啊!」 陳林有意無意的說道:「沒事,他們兵不了幾天了,以後再狠狠地收拾他們。」 劉鼎新苦笑著說道:「奸佞荼毒朝廷十幾年,各級官吏都為其掌控,就算是換了新天,想要清除他們這些人,又談何容易?」 陳林笑著說道:「那正需要劉伯伯等正直之人努力啊!」 劉鼎新立刻被激發了胸中的憋屈之氣,狠狠的說道:「含若是給我一個巡按或者是僉都御使的頭銜,我得將他們都全部下獄不可!」 陳林笑著說道:「會的,會的,劉伯伯以後一定會有機會的……」 正說話間,忽然間,背後傳來一陣慘厲的聲音,有人慌亂的大叫:「馬蜂!馬蜂!大冬天哪來的馬蜂?救命啊!救命啊!痛死我了……」 赫然是那個叫做何大志的長隨的聲音,簡直是太淒厲了,慘絕人寰。 緊跟著,又是何大志的慘叫聲傳來,卻是要比自己的長隨還慘厲多了。哪怕是劉鼎新,都感覺有點毛骨悚然,脊樑骨的後面都是涼颼颼的。幸好陳林是早有心理準備,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就是有點擔心,根生會不會玩但過火。 劉鼎新有些擔心的說道:「不會出人命吧?」 陳林沉著的說道:「那裡都是空曠地,他們自己會跑的,沒事。」 一方面是安慰劉鼎新,一方面是自我安慰。 他敢肯定,根生絕對是玩大了。 劉鼎新這才放心了。 只要何大志能跑,問題應該不大。 如果被馬蜂蜇了,還不懂得逃命的話,那就是蠢蛋了。 但是,劉鼎新卻是萬萬沒有想到,空曠地帶,受到馬蜂襲擊的人,固然是可以跑掉。但是,馬蜂同樣可以追啊!你跑到哪裡,馬蜂就會追到哪裡,除非你跳入水塘裡面。 而且,劉鼎新更不會想到,根生去弄來的,根本不是馬蜂。大冬天的確實是沒有馬蜂了。可是,有一種更厲害的蜂,叫做地籮蜂。它們是生活在地下的,會冬眠。現在被根生強行弄出來,它們不發瘋就怪了。 「噗通!」 「噗通!」 依稀間,好像是有人跳水。 緊跟著傳來有人在水中慘叫的聲音,慘絕人寰。 劉鼎新感覺自己有些坐立不安,擔心的說道:「陳林,真的不會出事嗎?」 陳林努力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不以為然的說道:「劉伯伯,你放心好了,不會出事了。他們都是聰明人,懂得如何躲避馬蜂。他們只要往水塘裡面一跳,憋一會兒,馬蜂找不到他們,就只有跑掉了。」 劉鼎新皺眉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雖然他是非常惱怒何大志等人的無禮,卻是擔心會出人命。 曾經的青陽縣知縣大人,對於大明律是非常熟悉的,不許有絲毫的行差踏錯。萬一真的搞出人命來,他是必然要自責的。畢竟,陳林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承擔的責任有限。而他這個陪同的人,沒有及時的勸阻,才會惹出天大的禍事來。 不久以後,根生就回來了,向陳林悄悄的打一個手勢,表示一切順利。剛才就是他找了一窩的地籮蜂,直接摔到了何大志等人當中,從而引發連串的慘案。 劉鼎新擔心的問道:「他們幾個怎麼樣?」 陳林微微笑著說道:「根生,詳細的說說,不要撒謊哦。」 根生甕聲甕氣的說道:「他們跳入池塘裡面藏了一會兒,等地籮蜂走了就爬出來,急匆匆的離開了。他們跑得都挺快的,應該是沒有怎麼蟄到。」 劉鼎新疑惑的問道:「地籮蜂是什麼?」 陳林接口說道:「就是馬蜂啊!山裡面有些人叫地籮蜂!」 劉鼎新顯然是個書獃子,真的不知道地籮蜂和馬蜂的區別,也就沒有繼續糾纏了。 如果他知道,地籮蜂是隨時都會要人命的話,估計對陳林就沒有這麼客氣了。小小的年紀,就肆無忌憚的使用這麼歹毒的手段來對付人,簡直是草菅人命啊! 這時候,劉鼎新的妻子吳氏,也就是陳林的未來丈母娘,已經帶著一個粉撲撲的小女孩出來了。不用說,這個小女孩就是陳林未來的媳婦兒劉瀅了。 劉瀅今年只有九歲,個字不算脯身材似乎也不是很苗條,圓圓的,團團的。主要是冬天穿的衣服太多,將自己包裹得好像是一個小粽子似的。 她身上的衣服倒也不算很多補丁,主要是因為她是女孩子。家裡就一個女孩子,當然不需要穿姐姐們的衣服。在劉家,衣服補丁最多的,是三兄弟中的老三劉暉。 不過,劉家三兄弟,劉昊、劉冕、劉暉眼下都不在家,都出去挖野菜去了。大冬天的要挖野菜,得跑遠一點,否則,肯定是不夠吃的。 「這不是麟哥兒嗎?你怎麼來了?」吳氏十分意外的說道。 劉瀅則是躲藏在媽媽的背後,悄悄的偷看陳林,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好像想要說什麼,卻又不好意思說的,喜悅之情卻是溢於言表。 「吳阿姨好。」陳林乖巧的說道,眼神卻是悄悄的在和自己的媳婦兒打招呼。 結果,劉瀅頓時就害臊起來,躲藏在娘親的背後,好久好久都不敢將小腦袋露出來。倒是兩根小辮子不斷的在娘親的背後晃動,顯示出她的矛盾和不安。 在穿越到來之前,陳林都試乖的稱呼劉氏為劉夫人的。劉鼎新和陳守范,都是家規很嚴的,各種稱呼都必須舒規矩矩的,不能隨便逾越。但是,穿越者有穿越者的權力,他就擅自將稱呼改了,改為更加甜蜜的阿姨。至於劉鼎新是否會介意,他才懶得管。 果然,吳氏明顯有些不習慣這麼新潮的稱呼,含笑說道:「麟哥兒,你稱呼我什麼呢?我怎麼聽得怪怪的?」 陳林大聲的說道:「吳阿姨!」 吳氏笑著說道:「奇怪,怎麼叫我阿姨了?」 陳林一本正經的說道:「要是叫你伯母,會顯得你很老。如果是叫你劉夫人吧,又顯得太生分了。叫阿姨剛剛好。」 吳氏就轉頭看了看自己的相公。 她是感覺幾個月不見,陳林的嘴巴就這麼滑了? 以前的陳林,可沒有這麼乖巧的?只有和劉瀅在一起,才感覺話比較多一些。 劉鼎新說道:「大概是這幾個月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陳林懂事了。」 吳氏說道:「他叫我阿姨,你卻叫他陳林,感覺怪怪的。」 劉鼎新想了想,肅然說道:「也罷,陳林,本來,我是準備等你成年以後,才送你一個表字的。不過現在,既然你好像已經懂事了不少,我就提前送你一個表字吧。」 他緩緩的說道:「陳林,積年老林,深山密林,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風霜雨雪,雷電交加,都有可能對其造成嚴重的傷害。沒有千百年之功,休想形成大荒密林。所謂艱難困苦,玉汝於成是也,你看玉成二字如何?」 陳林心想,陳玉成?鬱悶哦,自己豈不是成了太平天國裡面的悲劇人物? 劉鼎新說道:「你應該知道玉成兩個字的來歷嗎?」 陳林有點機械式的回答:「宋,張載,《西銘》,曰:富貴福澤,將厚吾之生也;貧賤憂戚,庸玉女於成也。意謂助之使成,後為成全之意。」 劉鼎新點點頭,緩緩的說道:「以前,我其實是看錯你了,以為你天賦不足,稍有愚鈍,以為你能夠循序漸進,循規蹈矩,不至於行差踏錯。但是,現在,我發現,你機鑄人,狡黠靈活,性子又跳脫,不拘泥於常規,每每做事,總是出人意料。這是好事,也是壞事。我最怕的就是你太聰明了,總是想著走捷徑,總想劍走偏鋒,冒險搏殺。」 |
第一卷 第027章 未來岳父要暴走 每每回憶起這些事情來,陳林就有一個感覺,自己的未來岳父,最好的職位,其實不是知縣、知府、布政使什麼的,而是應該和自己的老爹調換一下,來執掌巡檢司、判官、通判、提刑按察使、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什麼的。其中,最合適的,莫過於都察院的各級御史,專門彈劾貪官污吏。以他的性格,絕對是彈劾一個死一個啊。只可惜,他偏偏是青陽縣的知縣。 劉鼎新不但對手下的各級胥吏皂隸要求非常嚴格,對自己的親戚也是非常嚴格,頗有點不近人情的樣子。結果,這次落難回來,連本家得兄弟都懶得關照了。要說這裡面沒有劉鼎新的一點點責任,真是有點說不過去。 但是,劉鼎新就是這樣的性格。而且,他一點都不想改。 他的性格要比陳守范迂腐的多,一心想要清清白白做官,清清白白做人,上報皇恩國恩,下報父老鄉親。他最受不得的,就是別人的銅臭味。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勸說他市儈一點,鐵定會被他攆出門來,未來女婿肯定是做不成了。 陳林只好打圓場說道:「那個,章新大哥,你且息怒,先消消火,不要動氣,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劉章新皺眉說道:「你是哪個?」 陳林隨口說道:「那個,我是劉伯伯的朋友的兒子。」 劉章新冷笑著說道:「哦?他那麼清高的人,還有朋友啊?真是想不到啊!」 陳林只好再次深深的鄙視了一下自己的未來岳父。你看,你太清廉了吧?清廉到連朋友都沒有了吧?都說海瑞那樣的,絕對是要累人累己累街坊的。他不但是折磨自己,也是折磨其他人,連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什麼的,都要全部受苦。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有什麼朋友。劉鼎新和陳守范這一對,絕對是另類了。 「咳,咳,那個,章新大哥,話不能這麼說啊?劉伯伯清脯自然有他清高的道理。就算是再清高的人,也是有朋友的啊!」陳林笑著說道。 劉章新說道:「那好,就讓他的朋友,先幫他將欠我的錢都還了!」 陳林淡淡的說道:「章新大哥,你這麼說,就等於是割席斷交,從此連兄弟都做不成了哦?你要想清楚哦!」 劉章新說道:「我想清楚了!」 陳林說道:「既然如此,也好,他欠你多少錢?」 劉章新冷冷的說道:「不多不少,總共九百三十文大錢!給銀子也行啊!」 陳林當即掏出一張銀票,送到劉鼎新的前面,沉聲的說道:「沒問題。我給你紋銀一百兩。九百三十文大錢,我算你一兩五錢銀子。你找給我九十八兩五錢吧!」 劉章新頓時一愣,看著陳林手中鬼畫符一樣的東西,冷笑著說道:「小,你唬我?這是紋銀一百兩?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啊!誰知道你這是什麼東西?」 陳林就無奈的歪著腦袋看著劉鼎新,心想,我的未來岳父老子,現在是你出面的時候了!你們紅廟鄉這麼小,銀票怎麼找的開?你的這位堂大哥,連銀票都沒有見過呢。誰知道,他的未來岳父老子,居然閉著眼睛,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什麼都沒有看到。 沒辦法,陳林只好從懷裡掏出碎銀來,湊足一兩五錢銀子,遞給劉章新。劉章新面無表情的將銀子接過來,冷冷的說道:「好,清帳了!劉鼎新,你趁早從我的房子裡面搬出去,我不想繼續租給你住了!」 劉鼎新硬邦邦的說道:「我年後就搬!」 「清浮叫你清浮還不服氣!」陳林忍不住悻悻的腹誹。 如果劉鼎新是其他人的話,他早就甩對方一臉的鼻涕,拂袖而去了。事情都已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了,他還是不捨得低下高貴的頭,這樣的,簡直是不可理喻啊! 問題是,眼前的這個極其清脯極其迂腐,不可理喻的,乃是自己的未來岳父老子,得罪不得。否則,嬌滴滴的,又甜又憨的小媳婦兒就要跑掉了。換一個識趣點的岳父老子是沒有問題,但是,陳林捨不得那個甜甜的,憨憨的小妹妹啊! 「哦?這不是劉鼎新嗎?今天居然讓我遇到了?」忽然間,一聲奸笑傳來。 為什麼說是奸笑?是因為陳林在前世的時候,在電影電視裡面聽到過太多這樣的標準的笑聲了。他都不需要回頭,就知道是又有人來找劉鼎新的麻煩了。 果然,當他回頭以後,就看到三個人慢悠悠的走過來。帶頭的一個,三角眼,略微駝背,顯然是個擅長陰謀的。後面兩個,則是他的隨從兼打手之類的。 「何大人,何大人,是什麼風將您吹來了?」劉章新臉上簡直是笑開了花,急忙屁顛屁顛的跑過去,滿臉的阿諛奉承。 陳林忍不住說道:「劉伯伯,這個人是誰啊?」 劉鼎新說道:「孟凡強的長隨,何大志。」 陳林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當真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想當初,劉鼎新沒有被革職的時候,有誰敢對他這麼過分?再瞧瞧現在…… 看來,從自己剛剛安慶府開始,就跟孟凡強對上了。不管自己走到哪裡,這位孟公子的陰魂都跟到哪裡。估計劉鼎新之前肯定也被孟凡強襲擾過。 「劉鼎新,今天怎麼不躲了?躲去啊!你不想見到我,我還不想見到你呢!」何大志冷冷的說道,一臉的不屑樣,「你以為你這個被革職的進士很寶貝嗎?我告訴你,只要幾十兩銀子就能買到一堆。家裡窮的沒有飯吃的讀書人多了去了!」 劉鼎新冷冷的說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麼?」 何大志說道:「才不是我要找你,是我們孟公子要找你!」 劉鼎新依然是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孟公子為什麼要找我?我不想見到他!」 何大志嘿嘿冷笑幾聲,不屑的說道:「切,說的好像我們家公子爺很想見你似的!我告訴你,你想得太多了!我們家公子爺那是可憐你,才給你一個機會!」 微微頓了頓,何大志繼續冷笑著說道:「我們家公子爺心地善良,心腸好,見不得別人受苦。聽說在紅廟鄉,有一個被革職回家的成化十七年進士,已經餓了幾個月了,餐餐都是野菜,連米湯都看不到一星半點,實在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啊!正好我們家缺一個看門的,他就想成全你,讓你去做個看門狗……哦,不,是看門人!」 劉鼎新怒聲說道:「何大志,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的怒火又上來了,手指骨又捏的發白了,彷彿隨時都要暴走。 何大志翻了翻白眼,不屑的說道:「怎麼?我說錯了嗎?難道不是看門狗嗎?哦,對不起,我忘記了告訴你了,爭奪這個位置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家公子的看門狗,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事實上,合適的人選實在是太多了。我家公子要不是看在你是三甲進士的份上,覺得還有點小稀罕,根本不會考慮你……」 劉鼎新頓時被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條條青筋暴起,幾乎就要當場爆發了。 哪怕是再瘦弱的人,也是有血性的。劉鼎新身體是羸弱,是手無抓雞之力沒錯。但是,他的內心卻是極其剛烈的,否則,也不會清廉到連自己的親人都得罪了。何大志三番四次的侮辱他,他怎麼能受得了? 陳林暗暗的瞧根生打個眼色,根生馬上就走開了。 「劉伯伯,咱們不要和無聊人說話,走吧!」陳林上來攙扶著劉鼎新,以防止他真的爆發,要和對方拚命。話說,採取這樣很黃很暴力的報復手段,他們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一個是十四五歲的半大不小的孩子,一個是手無抓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對方卻是三個彪形大漢,似乎還攜帶有武器,如果打起來的話,他們只有被虐待的份。 劉鼎新顯然是氣不過,眼神裡的怒火很久很久都沒有消退,緊握的拳頭一直都沒有鬆開。如果不是他的身體真的不行,他肯定就跟對方廝打起來了。 看到未來岳父老子的這個樣子,陳林忍不住暗暗的好笑。無意中,又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做李夢陽。他的出名,除了因為他是大文學家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喜歡在金鑾殿上面揍人,而且,還是專門揍的皇親國戚,極品權貴。 要說在大明朝那麼多的皇帝裡面,最黃的估計就是正德皇帝了。他自己黃,的大臣當然也嚴肅不到哪裡去。尤其是在李東陽、劉健、謝遷等穩健的重臣致仕以後,更是如此。朝堂之上,大臣都會拉拉扯扯,拳打腳態當著皇帝的面開片,場面之激烈程度,比後世的什麼立法會之類的火爆多了。有時候幾乎達到了全民參與的程度,需要出動大漢將軍維持秩序。而李夢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根據相關的史料記載,李夢陽應該是成化八年出生的,現在應該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都是十四五歲的樣子,應該還沒有手握金瓜追打皇后弟弟的豐功偉績。如果自己將未來岳父老子稍微培養一下,鼓舞一下他的殺氣,再教導一點打架的技巧,說不定能夠搶在李夢陽的前面,做一個另類的大臣,直接敲打貪官污吏的腦殼呢! |
第一卷 第026章 清官的下場 劉鼎新本來還要責備他幾句的,聽他說要考科舉,內心的不快頓時就去掉了。他可是最懂得主流和支流的區別了。只要陳林一心上進,讀書考科舉,其他的都是小節。他點點頭,欣慰的說道:「你有這樣的想法,那是最好的。」 沉吟一會兒以後,他又緩緩的說道:「只可惜,當今的世道……」 陳林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說道:「伯伯,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說屍中萬貴妃病重,只怕時日不多了,恐怕撐不過明年了。」 劉鼎新頓時精神一震,失聲說道:「陳林,此話斷斷不可亂講。」 陳林故意老神在在的看看四周,低聲的說道:「伯伯,我當然不敢亂講。這個消息,連我爹爹都還不知道呢。我都不敢說給任何人知道。」 劉鼎新肅然說道:「宮中秘辛,到處亂傳,是要人命的。」 陳林說道:「伯伯,我知道其中的厲害,斷斷不會說給第三個人知道。」 劉鼎新皺眉說道:「第二個人是誰?」 陳林說道:「當然是我的爹爹啊!我不可能欺瞞他吧?」 劉鼎新點點頭,提醒說道:「告訴你爹爹當然無妨。但是,你也要提醒你的爹爹,千萬不要說給其他人知道。」 陳林心領神會的說道:「我省得的。」 劉鼎新忽然又說道:「對了,你的消息是從哪裡聽來的?」 陳林下意識的說道:「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不小心透露出來的,他跟隨白昂白大人前來潛山縣查案……」 他忽然意識到不對。 糟糕,忘記了這件事不能告訴劉鼎新。 萬一這個劉鼎新倔強起來,要走死諫的道路,豈不是連累了自己的媳婦兒? 正要說話補救呢,就聽到劉鼎新沉聲說道:「我估摸著也是差不多了。種種跡象表明,傳奉官一黨,乃是最後的瘋狂了。果然如此。」 陳林有些意外的說道:「啊?伯伯你已經知道了?」 心想,自己的未來岳父,難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比自己還厲害? 自己是作為穿越宅通過種種的歷史記憶,才推斷出萬貴妃和成化皇帝,都時日無多,大去之期不遠矣的。難道劉鼎新居然也能推斷出?如此說來,自己的未來岳父老子,還真是不能小覷了啊! 劉鼎新說道:「我當然不知道。我只是有些感覺而已。安慶府本來只有兩名同知,卻在極短的時間裡,增加到了十名。新來的五個同知,全部都是傳奉官。有的是用十幾萬兩銀子買的,有的卻只用了六七萬兩,這說明什麼?」 陳林慎重的想了想,才緩緩的說道:「說明賣官的人已經是飢不擇食了。」 劉鼎新感慨的說道:「是啊!飢不擇食,來者不拒啊!估計他們自己也是感覺到末日將到,想要大撈特撈一筆了。他們的行為,就有如烈火烹油,表面沸騰燦爛,卻是持續不了多久。一旦油脂全部揮發乾淨,醜陋的底子就要露出來了。」 「浮」 「實在是浮」 「真的不愧是三甲進士啊!」 陳林忍不住在自己的內心裡,給未來岳父豎起了大拇指。 能夠憑借一些膚淺的表面現象,就推斷到事情的本質,的確是智者所為啊! 要說自己的老爹,做事更多的是憑借一腔熱血,一身衝勁的話,劉鼎新更多的是憑借自己的智慧。他的身體是羸弱的,是手無抓雞之力的,腦子卻的確是好使。他釣魚的本事不行,如果等他釣魚下鍋的話,肯定是要餓死大群人的。但是,如果是放在某個朝廷命官的位置上,卻是可以將本職工作做的極好,造福百姓。 「那咱們只要耐心等待,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陳林自信的說道。 「不錯,咱們必須耐心的等下去。」劉鼎新緩緩的說道。 他忽然想起什麼,急忙說道:「對了,快將你的夥伴叫回來!」 陳林裝傻,茫然的說道:「哪個夥伴?」 劉鼎新著急的說道:「當然是去買東西的那個夥伴啊!」 陳林笑了笑,說道:「沒事,他就是去裝裝樣子的,不會真的將錢給花了。」 劉鼎新這才放下心來。他根本沒有發現,陳林說這番話的時候,嘴角邊上是有一點點的詭異的笑容的。如果他看到的話,馬上就會明白,自己是被騙了。只可惜,陳林的這位未來岳父,大概是心情不錯,居然一時間忽略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劉鼎新的家。 好吧,不能說是劉鼎新的家,而是暫時借宿的。 劉家的老屋,已經被賣掉了。現在,他們借宿的,乃是一個堂兄弟家的舊房子。這個堂兄弟蓋了新房子以後,舊屋就不要了。劉鼎新回來以後,暫時就借住在這裡了。 陳林本來覺得,自己家已經足夠破舊了,簡直跟武俠小說裡面描述的殘破不堪的山神廟沒有什麼區別的。沒想到,劉家更加的破舊。自己家雖然破舊吧,房屋的主體還在,至少橫樑什麼的沒缺少,房屋的主體結構應該說還是安全的。 但是,劉家卻是連橫樑都是不齊全的,本來屋頂上應該有十根橫樑的,現在卻只有一半不到。劉鼎新的這個堂兄弟,為了建新房子,拆掉了舊房子的很多橫樑什麼的,導致舊房屋簡直是搖搖欲墜。幸好沒有下雪,否則,肯定是要壓垮的。 「阿鼎啊,你怎麼才回來?」旁邊忽然竄出來一個人,嚇了陳林一跳。 陳林定神一看,發現是一個中年漢子,年紀似乎比劉鼎新稍微大一些。依稀間,面目有些相似,有可能是劉鼎新得兄弟之類的。 「章新大哥。」劉鼎新彎腰行禮。 原來,這個中年漢子,乃是劉鼎新得大哥劉章新。 「阿鼎,去做師爺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劉章新直截了當的問道。 「那個……」劉鼎新沉吟著沒有正面回答。他其實壓根兒就沒有考慢要去給別人當師爺,當幕僚。他不願意讓自己的二十多年寒窗苦讀,被這樣糟踐了。 劉章新頓時就有些不爽了,語調有些尖銳的說道:「劉鼎新啊,不是做大哥的說你啊,你現在已經被革職了,一文錢的收入都沒有了。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以後怎麼辦呢?你們全家餓死無所謂,拖欠我的房租什麼時候才給?」 劉鼎新的臉色,頓時窘迫起來。 清流之類的官員,最窘迫的就是提到錢了。 陳林忍不住說道:「這位大哥,你這個房子,也要收房租?」 劉章新毫不客氣的說道:「當然了。那是我的房子,憑什麼免費給他住?我告訴你,我已經是很優惠了。一個月只要一百二十文大錢……」 陳林忍不住說道:「你還不如去搶!」 劉章新頓時惱怒起來,惡狠狠的說道:「你說什麼?」 說罷,就起袖子,就要打人。根生馬上走過來,大馬金刀的將他給擋住了。 劉鼎新急忙說道:「章新大哥,章新大哥,實在是對不起,小弟暫時手頭拮据,一時間拿不出這麼多的錢財來,還請大哥寬限幾天,我一定會如數歸還的……」 劉章新冷冷的說道:「孟同知的長隨已經來了多次,都沒有見到你,我說,你肯定適意躲開的。送上門來的錢你不要,你想要什麼?你想白吃白住哪?」 陳林再次忍不住說道:「這位大哥,只要我劉伯伯官復原職,要歸還你的房租,還不是小事一樁?他才蹉跎幾個月,你們就這樣對待他?你還是不是他的兄弟啊?」 劉章新不屑的說道:「笑話!他還指望官復原職?他能不餓死就不錯了!他要是餓死了,我是一點都不可惜。我會請人給他寫上兩個輓聯,一個是死有餘辜,一個死不足惜,隨便他要哪個!弟妹倒是挺好的,只可惜跟錯了人,被他給連累了! 陳林說道:「奇怪了!你是我劉伯伯的大哥,怎麼不希望我劉伯伯官復原職?」 劉章新狠狠的說道:「他官復原職對我有什麼好處?他自從做官以後,有照顧過我們這些兄弟嗎?什麼都沒有!他做官的時候,根本就不認識我們!我憑什麼要善待他?再說了,他有機會官復原職嗎?我可是聽孟同知的長隨說了,現在一個職位三個官員,任何一個,都是要錢買的,哪裡輪得到他?」 陳林只有回頭對著劉鼎新苦笑了。 這就是做清官的下場啊,連帶親人都得罪了。 和自己的老爹相比,劉鼎新顯然是要更加的清廉,更加的清高。 老爹做官的原則是,我自己不貪。你們也不要給我送禮。但是,別人要貪的話,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不會理睬。除非是你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他才不得不提醒你,以免出事。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老爹是深深的明白這個道理的。 估計劉鼎新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他好歹也是三甲進士,比老爹的舉人身份強悍多了。但是,他明白這個道理,不等於能夠做到。他眼睛裡容不得半粒沙子。發現有貪污受賄的,一律堅決處置。在青陽縣的時候,被他處置的胥吏、差役、皂隸,簡直是不計其數。誰敢貪污一個子兒,被他逮住,絕對是死路一條。 |
第一卷 第025章 銀子不花光不要回來 崔員外和杜金剛越發的驚愕,顯然是摸不清陳林的來路。這個小,居然敢將孟凡強和范天慶都說成是不成材的,難道說,他的身份地位,居然被孟凡強和范天慶都還要縛乖乖隆的咚,他不會也是大鹽商的兒子吧? 周老闆眼珠子一轉,意味深長的說道:「閣下也是揚州來的?」 陳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向著劉鼎新恭恭敬敬的說道:「劉大人,家父好生羨慕你的才華,得知你暫時蹉跎,特地命晚輩送來一份薄禮,還請大人笑納。家父說,劉大人即將官復原職,這份薄禮,就算是提前的賀禮了。」 周老闆等人頓時臉色微微一變。 劉鼎新居然要官復原職了? 這個餓不死的,居然還有翻盤的機會? 不是說,他已經被上面釘死了,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嗎? 自從劉鼎新被革職以後,就不斷的有人旁敲側擊的打探他的消息,十分「關心」他在紅廟鄉的生活。他們幾個都是接到了明確的信息,劉鼎新是不可能東山再起的了。所以,他們才會對劉鼎新如此的不客氣,如此的冷嘲熱諷。否則,給他們一百個豹子膽,都不敢當面侮辱一位三甲進士啊!沒想到,劉鼎新居然要官復原職了? 崔員外顯然是比較深沉一下,覺得這裡面是有蹊蹺的,便有意無意的說道:「不知道小朋友的賀禮在哪裡?讓我們參觀參觀?」 陳林冷冷的說道:「你這等鄉下草民,只怕看不懂!」 崔員外頓時愣住,隨即說道:「切!好大的口氣,有什麼是我看不懂的?」 杜金剛則是不陰不陽的說道:「你一個小娃娃,能夠帶有什麼賀禮?不會是騙人的吧?呵呵,可千萬不要是拿死人的冥錢來送禮,你劉伯伯只怕承受不起哦。」 陳林掏出那沓揚州元和錢莊的銀票,送到周老闆的面前,不屑的說道:「你們幾個人當中,估計只有周老闆才能看懂吧?」 周老闆急忙將銀票接過來,頓時就愣住了。 好,還真的是沉甸甸的賀禮啊!足足八百兩銀子啊! 他是揚州來的,當然認識揚州元和錢莊的銀票。這個元和錢莊,是揚州的八大鹽商,為了結算方便,出資共同建立的。只有大富大貴的人家,才會使用元和錢莊的銀票。一般的小商家,還真是指望不上。因為,元和錢莊都是開辦在大城市裡面,只有大筆的生意,才能用得上。一百幾十兩銀子的生意,用元和錢莊的銀票,根本就找兌不開啊! 陳林淡淡的說道:「怎麼樣?周老闆,我是騙人的嗎?」 周老闆急忙將銀票送回來,連聲說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了!」 陳林收回銀票,冷冷的掃了杜金剛和崔員外一眼,不屑的說道:「你們啊,好好的跟周老闆學學吧,做人要厚道,要積德,不要給自己的祖宗丟臉!」 說罷,向劉鼎新打個眼色,一本正經的說道:「劉伯伯,家父實在是不知道,紅廟鄉居然有如此粗陋的村民,一點素質都沒有,簡直是太令人失望了。」 他隨手掏出一大把的銀錠,隨便數了數,總共是八十兩,全部都扔給茂生,說道:「去,找幾個人,買點米面肉菜回來。其他的各色應用東西,也買一些。記住,把錢都全部花光!一個子兒都不要剩!銀子不花光就不要回來了!」 茂生居然也懂得配合,有些為難的說道:「這個,公子爺,安慶府是個小地方,這一下子要花掉八十兩銀子,恐怕有點難啊……」 陳林很不爽的說道:「小地方就小地方啦,將就一點吧!」 茂生急忙說道:「好咧,好咧,小的馬上就去辦!」 說罷,就拿著沉甸甸的銀兩,急匆匆的去了。 旁邊的崔員外、杜金剛等人,頓時就看得兩眼發呆了。 怎麼?一口氣就要花掉八十兩紋銀啊?這個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雖然說,他們也是有身家的人,也不可能這麼隨隨便便就花掉八十兩銀子啊?更不要說,是用來購買米面肉菜之類的了。八十兩銀子,可以買多少的白米白面了啊? 由於水路交通運輸十分的方便,南來北往,東來西往的物資,都可以在這裡卸貨,安慶府的米價比潛山縣還要稍微便宜一點,一兩銀子差不多可以買到四百五十斤的白米。八十兩銀子砸下去,那就是三萬六千斤啊!足夠劉鼎新一家吃好幾年了。 劉鼎新也是兩眼發直,有點難以置信,又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陳林到底在上演哪一出。如果不是陳林不斷的朝他使眼色,他肯定就要問出來了。 陳林很不爽的甩了甩手裡的銀票,鬱悶的說道:「安慶府這個爛地方,連銀票都兌換不開……算了,劉伯伯,咱們回去吧!」 劉鼎新有些木然的說道:「好,好,好,回去。」 大概是受到的衝擊太強烈,他居然忘記了自己的釣魚竿、魚簍等東西了。 幸好,陳林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朝根生揮揮手,隨口說道:「將東西收拾了。一會兒茂生買東西回來,記得提醒我一下,將這口水塘都買下來,以後劉伯伯喜歡,就來這裡釣魚了。這可是私人領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否則,都扔到水塘裡面去餵魚。」 杜金剛和崔員外都是情不自禁的一愣,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 將水塘都買下來?私人領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這個小子,不是明擺著是在針對他們嗎?這個小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啊?怎麼花錢都不帶眨眼的? 「知道了。以後誰再私自跑進來,就扔水塘裡餵魚!」根生甕聲甕氣的回答。 崔員外、杜金剛、周老闆等人,情不自禁的又後退了幾步,下意識的遠離水面。他們都有種錯覺,就是眼前的這個小,實在是太桀驁不馴了。 但是,沒辦法,誰叫別人有錢有勢呢?隨便就能送八百兩白銀做賀禮,隨便就要花光八十兩白銀的主,有哪一個好惹的啊? 周老闆喃喃自語的說道:「我們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杜金剛用力的抽了一巴掌自己的嘴巴,悻悻的說道:「都是我該死,故意跑這裡來做什麼?這一下,裡外不是人了。」 崔員外外強中乾的說道:「也不用太緊張吧?」 杜金剛糾結的說道:「我們之前的確對這個劉鼎新不太客氣,多有得罪,萬一他復職,以後有拿捏我們的地方,豈不是糟糕?」 崔員外不太相信的說道:「他真的可以復職嗎?」 周老闆若有所思的說道:「只要有人有錢給他說話,問題當然不大!」 崔員外下意識的用手捏捏自己的鼻子,緩緩的說道:「好吧,那咱們就去準備點東西,找時間上門認個錯。這個劉鼎新,應該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咱們只要捏著鼻子認個錯,這件事就算揭過去了。倒是那個小……」 周老闆說道:「的確是揚州府元和錢莊的票證,一點都沒有錯。」 崔員外只好鬱悶的說道:「看來,只能是多說好話,讓那位幕後的大老闆不要和我們計較了。你們說,我們到底需要準備一些什麼禮物?這個劉鼎新,平時喜歡什麼?米面肉菜,那位小公子都已經送了……」 …… 不說崔員外等人商量著如何送禮,如何挽回在劉鼎新面前的印象,且說劉鼎新帶著陳林走了一小段路,就皺眉說道:「陳林,你胡鬧什麼?」 陳林直言不諱的說道:「我看他們欺負人,就想打他們的臉。」 劉鼎新停下腳步,轉頭看著他,眼神有些飄忽不定,緩緩的說道:「你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你爹爹復職了?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子?八百兩的銀票?」 陳林說道:「如果我說,這些銀子都是我一個人賺來的,伯伯會相信嗎?」 劉鼎新說道:「你才多大啊?你就能賺這麼多銀子了?你以為銀子是會從天下掉下來的嗎?再說了,就算你是去做賊,都偷不到揚州府元和錢莊的銀票啊?」 陳林有些意外的說道:「原來伯伯也知道銀票啊!」 劉鼎新沒好氣的說道:「就算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路是吧?我雖然沒有用過銀票,估計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使用了。但是,不等於我沒有見過啊!池州府也是富庶之地,轄區內富商甚多,銀票也會偶爾使用的。」 陳林點點頭,將自己穿越過來以後發生的事情都說了。 當然,穿越這個最關鍵的事實,是絕對不會透露的。估計透露了也沒有人聽得懂。 劉鼎新果然是不太相信。陳林的描述,簡直是太虛幻了。隨便幾個瓜果蔬菜雕刻出來的東西,居然可以賣幾十兩銀子?不可能!誰家的銀子都不是大風吹來的,沒有這樣糟踐的。倒是他最後借僧道之名,來威壓孟凡強和范天慶,明面上還說的過去。他深沉的說道:「這麼說來,你居然是有點石成金的本事了?」 陳林虛心的說道:「當然不是。只是在特殊的場合中,或許可以賣幾個錢。從長遠來說,還是讀書考科舉才是王道。我已經立下決心,十八歲就參加考試。」 |
第一卷 第024章 未來岳父被圍觀了 劉鼎新還是滿臉的不相信,眉頭緊鎖,緩緩的說道:「你爹爹會讓你們三個跑來看我老頭子?你爹爹的脾氣,我又不是不清楚。你就是你們陳家最大的希望。你們陳家已經八代單傳了,你一根獨苗苗,他敢放你出來?」 陳林說道:「我說我要去看未來的媳婦兒,他就答應了。」 劉鼎新說道:「這是什麼話?簡直是亂彈琴!你爹怎麼轉了性子了?」 陳林不想和他繼續爭執這個話題,便錯開話題說道:「伯伯,你釣了多久了?怎麼魚簍裡面一條魚都沒有?」 劉鼎新難得的臉色有些發窘,說道:「今天天氣太冷,魚兒不都肯咬鉤……」 陳林隨口說道:「不是魚兒不肯咬鉤,是伯伯太心急了。魚兒還沒有完全咬住鉤子,你就迫不及待的拉桿了。」 劉鼎新的臉色就有些發僵了。 陳林這才發現,自己又有點亂說話了。 這番話沒有什麼不對,就是不應該由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嘴裡說出來。 更不要說,他教訓的是自己的未來岳父大人!這個時候的讀書人,最愛的就是面子。他這麼直言不諱的說出去,似乎有打自己的未來岳父的臉的嫌疑啊! 不過,對於說錯話,陳林從來都沒有補救的習宮繼續說道:「伯伯肯定是在反思自己,結果想得太多了,心思完全不在釣魚上。」 劉鼎新的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下,呵呵的乾笑了兩聲。 的確,這段時間,劉鼎新一直都是在反思自己,反思自己哪裡做錯了。 他本來在池州府青陽縣縣令的職位上,做的好好的,南京吏部的考核評語也是優等,準備上調池州府通判的風聲,也早就洩露出來了。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被降職,被發配到安慶府宿松縣去擔任縣丞。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一次的挫折不算什麼,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但是,沒想到,居然連縣丞的職位都沒有保住,被直接革職了。 劉鼎新想來想去,始終都是沒有什麼頭緒。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又應該是如何改正。他無時無刻不在糾結,心思完全不在釣魚上,能夠有收穫才怪了。 陳林委婉的說道:「伯伯,我爹也在反思自己。但是,他反思得到的結果,不是自己做錯了,而是這個社會生病了。」 劉鼎新皺皺眉頭,說道:「社會生病?」 陳林緩緩的說道:「伯伯難道不覺得,傳奉官數量太多了嗎?」 當即將焦寶傑、徐金山之流的找上門來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他只需要將事情的發生經過,原原本本的描述出來,任何的評價都不要,劉鼎新肯定明白怎麼一回事的。 果然,劉鼎新尚未聽完,就勃然大怒,狠狠的罵道:「居然還有如此囂張的不法之徒!居然充斥著各個官位!簡直是無法無天了!當今朝堂,有如此之多的奸佞,蒙蔽皇上,實在是太可惡了!」 陳林淡淡的說道:「伯伯,你說,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如果不是靠有才華的人來治理,而是賣官粥爵,沆瀣一氣,這個社會還不是生病了嗎?」 劉鼎新用力的握著自己的拳頭,不斷的喘著大氣,眼睛裡感覺要噴出火來。 陳林暗暗想道,都說自己的老爹脾氣大,事實上,未來的岳父老子脾氣才是最大的。因為,他是比較偏向於清流一類的。遇到不平事,就忍不住要憤慨一番。 如果是在政治相對清明的社會,自己的未來岳父老子,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官。他的政績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在目前的社會…… 陳林很擔心,他會不會一時控制不住,就要上書死諫。 所以,白昂和牟斌等人到來的消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否則,他或許真的死諫的。以他曾經的身份,肯定是對白昂和牟斌有所瞭解的。 「劉鼎新,劉鼎新!」 「他在釣魚呢!肯定是家裡斷炊了!」 「看他釣魚的樣子,家裡能不斷炊嗎?說不定都餓死了。」 陳林正要說話,忽然聽到池塘的那頭傳來腳步聲,抬頭一看,幾個鄉紳模樣的正沿著池塘邊上走過來。他們一邊賺還一邊說些不太好聽的話。顯然,他們都不是劉鼎新的朋友,否則,也不會如此的幸災樂禍了。 果然,劉鼎新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非常的難看了。 陳林注意到,劉鼎新緊握著的拳頭,手指骨都發白了,這是極度生氣的徵兆。 但是,走過來的那幾個鄉紳,卻是完全沒有將劉鼎新放在眼裡,反而是變本加厲的說道:「劉鼎新,家裡斷糧幾天了?」 「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好幾天沒有吃飯了吧?」 「據說他的幾個孩子都要上山去剝樹皮,挖野菜吃了,真是可憐啊!大冬天的怎麼剝樹皮,怎麼挖野菜啊?這不是響才能做的事情嗎?」 「廢話!他還能支撐得到響啊?」 「唉,真是太可憐了,還是堂堂的三甲進士呢!」 「這年頭,就算是狀元公都沒有用啦!沒有錢,說什麼都是白搭!」 憤怒的劉鼎新,終於是控制不住了,厲聲喝道:「崔乾佑,杜金剛,你們不要欺人太甚!讀書人的風骨,豈是你們可以污蔑的?你們都給我滾遠一點!」 那個叫做杜金剛的胖墩墩的鄉紳,顯然是幾個人中為首的。他慢悠悠的靠近劉鼎新,故意低頭看看空蕩蕩的魚簍,陰陽怪氣的說道:「喲,還發飆了?不愧是三甲進士啊,的確是和咱們一般人不同!你們看,他都幾天沒吃飯了,居然還有發發飆的力氣啊?看樣子似乎中氣很足啊,看來還是餓的不夠狠啊!崔員外,你怎麼看?」 崔員外也是圓球一樣的,矮矮的,胖胖的,紅光滿面,一看就知道是家裡小日子過得極其滋潤的那種。這樣的,就是一個俗人。偏偏他還要拿著一把燙金的紙扇,在這大冬天裡面搖來搖去的,感覺身上穿得衣服太多太厚,以致要扇扇子降溫。 「既然這麼剛強不屈,那就多餓幾天唄?」崔員外笑盈盈的說道,眼睛越發變小了。 陳林忽然發覺,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往崔員外的身上打一拳頭的話,他一定會像《功夫熊貓》裡面的主角一樣的可愛。如果掉入水塘裡面的話,那就更好了。 「周老闆,你怎麼看?你可是來自揚州的大商人啊,肯定沒有見過我們這些小地方的讀書人了。明明窮的要死,家裡都啃野菜好幾天了,卻還要打腫臉充胖子,以為自己多麼的清高呢?你說,這是不是賤骨頭啊?」杜金剛又冷嘲熱諷的說道。 「小弟初來乍到,願聞其詳。」那個周老闆顯然也是個會來事的,識趣的接口說道。他的角色,就相當於每次曹大笑三聲以後,身邊急忙詢問「將軍為何發笑」的那個人。這種人雖然本身可能是沒有什麼惡意的,卻是助紂為虐的幫兇。 果然,杜金剛笑呵呵的說道:「你說吧,咱們哥幾個,也是好意。知道他被免職了,賦閒在家,就主動的,熱情的,積極的推薦他到安慶府的幾位同知大人的府上做個師爺幕僚什麼的。你說,那是多好的事情啊?結果,他居然拒絕了!」 崔員外接口說道:「對啊,你說,這不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嗎?你知道,咱們安慶府新來的幾位同知大人,都是揚州來的,都是家財萬貫的主啊!給他們當師爺,當幕僚,有什麼不好的?各種各樣的油水槓槓的,比他做個七品的知縣都好多了。」 「知縣一個月才多少俸祿?能夠養活一家人就算不錯了。但是,給幾位同知大人當師爺,當幕僚,那絕對是白花花的銀兩,數都數不完啊!一個月三四十兩根本不在話下啊,要是主子一個高興,打賞十幾二十兩的紋銀……」 劉鼎新終於是忍耐不住,再次怒聲喝道:「你們閉嘴!你閩蛋!」 崔員外滿臉譏笑的說道:「你看看,讀書人就是這個德性,說幾句都不行。都餓了幾天飯了,我看你還能骨頭硬幾天?到時候,你得跪下來,哀求我們推薦你到同知大人的府上做事!要不然,你們一家子,就找個時間,跳長江去吧!」 杜金剛更是直白露骨的說道:「要晚上跳哦!白天跳,會有人救起來的!」 劉鼎新被氣得渾身發抖,眼眶冒火,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手指骨都捏的發白了,好像要將自己的拳頭都捏爆了。但是,他卻是無法動手。讀書人的迂腐,讓他潛意識裡覺得,動手是有失斯文的。哪怕是淪落到如此境界,劉鼎新都不肯有失斯文。 陳林眼珠子一轉,忽然上前來,笑瞇瞇的說道:「那個,請問幾位老爺,你們說的安慶府新來的同知大人,是不是孟凡強和范天慶啊?」 崔員外微微一愣,下意識的說道:「你認識他們?」 杜金剛和周老闆也是有些愕然。 這個半大不小的,到底是什麼來路? 范天慶和孟凡強的名字,在紅廟鄉這裡,好像不是很出名吧? 陳林不動聲色的說道:「沒什麼,我在揚州的時候,就認識他們幾個不成材的。」 |
第一卷 第023章 劉鼎新在釣魚 收拾心情,陳林就準備去紅廟鄉拜訪未來的岳 父老子了。想來想去,陳林並沒有買任何的東西。劉鼎新的不收禮,那是出了名的,他可不敢撞在槍口上。萬一惹惱了他,未來的小媳婦說不定都飛走了。只有見到了劉鼎新以後,見機行事。他相信,劉鼎新既然是以迂腐出名的,就肯定會有弱點,自己只要抓住他的弱點就好辦事了。 茂生有些奇怪的說道:「小叔,不買什麼東西了?空手去看望別人嗎?」 陳林點點頭,肯定的說道:「什麼都不需要買,咱們走吧!」 根生和茂生互相對望,都是感覺好奇怪。 一行人當即向紅廟鄉出發。 從安慶府到紅廟鄉,走路大概需要三個時辰。 一路上,陳林順便找人打聽紅廟鄉的資料,發現這個紅廟鄉原來是一個雜姓鄉,姓什麼的都有,人數還很多,至少有一千三四百戶,總共有六七千人的樣子。在大明朝成化年間,這樣的鄉,應該算是比較大的了。 因為靠近安慶府,紅廟鄉的百姓,也是做什麼的都有。 明朝的民眾,都是分配了不同的戶籍的。普通的百姓,是民戶。做手工藝的是匠戶。吹拉彈唱,扮紅白喜事的,有可能是樂戶。打漁的則是漁戶。衛所裡面的則是軍戶。一旦被分配了戶籍,想要改變,那就是異常困難的事情了。 大明朝剛剛起步的時候,各種戶籍的分配,還是比較嚴格的。父死子替,不得有誤。如果沒有兒子的,那就要侄子之類的頂替。總之,是絕對不能沒有人接班,除非是親人都死光了。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這種戶籍的不合理之處,就漸漸的出來了。 民戶倒是沒有什麼,上輩子是農民,下輩子還是農民,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匠戶的兒子不一定願意成為匠戶啊,樂戶的後代也不可能願意一輩子都做樂戶。打漁的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後輩都是打漁的。老爹是當兵的,也不一定希望自己的兒子繼續當兵……結果,這個社會就有點亂了。 有點亂了的意思,就是戶籍制度有點跟不上時代的形勢發展,出現了空戶、黑戶之類的。戶籍上是有這家人的,實際上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就是空戶。人明明存在,卻沒有戶口,這就是黑戶。官府統計的人口數量也就不準確了。 官府的路引,只能是限制規規矩矩的人員流動,一旦遇到流民這樣的情況,那兩眼抓瞎了。而很不幸的,在成化初年,剛好爆發了荊襄地區流民大起義,十幾萬、數十萬,乃至是上百萬的流民,一下子就找不到戶籍了,幾乎引發大動亂。 幸好,當時的社會還算是比較穩定,沒有出現大的災荒,也沒有李自成、張獻忠、高迎祥這樣的猛人出現。而朝廷採取的措施,也比較得力。最終的結果,就是部分的荊襄流民被分散劃撥給了內地各個州府,部分則集中劃入鄖陽府管治,分而治之。 其中,安慶府就安頓了不少來自荊襄地區的流民,估計有三四萬人的樣子,其中一部分就聚集在紅廟鄉,導致這裡的人員結構更加的複雜。沿途都有很多好心人提醒他,千萬不要亂跑,以免跑到荊襄流民的居住範圍去,那是要出大事的。 當然,這些事情,暫時和陳林無關。荊襄流民距離他太遠,和他沒有接觸。他只是想要多瞭解紅廟鄉的情況,順便從側面瞭解一下自己的未來岳父的生活環境,看看能不能找到未來岳父的什麼軟肋,從而有效的完成自己的送禮任務。 紅廟鄉以後,陳林明顯的感覺到,這裡和陳家灣有很大的區別。 陳家灣是很團結的,但凡是有陌生人出現,肯定會引來村民的警惕,在路邊耕種的人都會上下左右的仔細打量你,判斷你的來意。但是,在紅廟鄉這裡,完全看不到這樣的情況,大家都是視若無睹的。他們根本都懶得看你一眼,當你是透明的。 紅廟鄉的道路也是很差很差,包括主幹道在內,都是破爛不堪的泥路。偌大的一條路,幾乎就沒有一塊稍微平坦一點的地方。幸好不是下雨天,否則,肯定是沒有盡頭的爛泥,哪怕是走路,都要耗費九牛二虎之力。 其實,一個擁有上千戶人家的大村子,如果下決心要修路,肯定是可以做到的。不要說是後世的水泥硬底路,就是普通的機耕路,多放點石頭之類的,應該難度不大的。但是,在紅廟鄉就是沒有。顯而易見,紅廟鄉的民眾,團結有限, 甚至,有可能是內訌嚴重。畢竟,紅廟鄉的民眾構成很複雜。部分是土生土長的村民,部分卻是從荊襄地區搬來的,落地才十來年的時間,想要完全融入這個社會,還很難很難。說不定,為了爭奪生活資源,不同的群體之間,還要爆發衝突。 道路越走越是破爛,一坑一窪的,幸好是沒有攜帶東西,否則,真的要寸步難行。 好不容易的,才算是來到了水塘村,這裡就是劉鼎新的老家。之所以叫水塘村,是因為這裡有一口大水塘,據說是連通了長江河汊的,池塘裡經常有很大很大的魚類出現。至於真假,陳林不清楚。 「咦?」 陳林忽然神色有些驚訝。 原來,他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穿越到來明朝以後,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枯瘦的身影。但是,在穿越以前,他對這個竹竿似的身影,卻是相當熟悉的。 因為,他就是劉鼎新! 他的未來岳父老子劉鼎新! 前任青陽縣縣令,後任宿松縣縣丞的劉鼎新。 陳林雖然只有十四五歲,記憶力其實已經不錯了,何況又和劉鼎新打過不少的交道,自然是不會認錯人的。不過,他的內心,還是非常的奇怪。 劉鼎新居然在釣魚? 這麼大冬天的,他居然還有心情釣魚? 但見這位成化十七年的三甲進士,打扮的完全跟一個村中落魄的老伯一樣,身上的衣服都是打滿了補丁,有的地方,都看不出衣服原來的顏色了。加上枯瘦的身影,佈滿了皺紋的臉頰,真的好像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一樣,垂垂老矣。 其實,劉鼎新的年紀並不大,也就是三十多一點,比自己的老爹陳守范也就是大那麼一兩歲而已。但是,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已經有五六十歲的樣子了。 都說歲月催人老,也沒有這樣的催法的。看來,在這幾個月的時間,他的日子的確是比較難過了。自己家裡好歹還有一些薄田,勉強可以度日。但是,劉鼎新的家裡,卻是沒有田產的。就算是屋產,也不知道有沒有。他和陳守范一樣,都是寒門學子,家裡為了支持他們讀書,都是傾其所有,賣田賣地,有的連家裡的老屋都賣掉了。 陳林本來以為,劉鼎新在被革職的這段時間裡,一定會閉門讀書,用書本來充斥自己,以免胡思亂想的。他是萬萬沒有想到,劉鼎新會在寒冬臘月的跑來釣魚。 不過,站在旁邊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陳林就明白了,劉鼎新家裡沒有田地,自然是不可能下地耕種了。去捉魚吧,有失身份。再說,以他的能力,未必能夠捉到。 自己的老爹,雖然說是文人出身,手無抓雞之力,但是,必要的時候,也是能做一點農活的。而劉鼎新,卻是實實在在的文人,高,瘦,真真正正的手無抓雞之力。他看起來相當的文弱。哪怕是五斤重的魚上鉤了,他能不能拉上來,都是兩說。 這不,水面上忽然蕩起了激烈的浪花,顯然是有大魚上鉤了。劉鼎新急忙拉桿,試圖將大魚拉上來,結果,很不幸,魚還沒有完全咬鉤,用力一擺就掙脫了。劉鼎新最後得到的,只有空蕩蕩的被掰直的魚鉤。不要說魚,連魚餌都虧掉了。 「看來,釣魚也是技術活啊!」陳林暗暗的為未來岳父老子的釣魚技術汗顏。他敢百分百的肯定,劉鼎新一定是初學釣魚的新手,太急躁了,太急於求成了。 如果是釣魚高手的話,剛才大魚上鉤的時候,一定不會著急的,一定會讓大魚徹底的咬鉤了,才慢慢的拖動釣魚竿,拖著大魚在水中來回的游動,直到大魚自己累壞了,再也沒有了掙扎的力氣了,才會想辦法將其拖到岸邊來,用撈網來捕捉。 不過,如果家裡的老婆孩子都嗷嗷待哺,等著魚肉下鍋的話,他的急躁也是可以理解的。這麼寒冬臘月的,還餓著肚子,真的是悲劇了。 「劉伯伯!」陳林上前叫道。 劉鼎新明顯的有些愕然,下意識的回頭。 顯然,他是萬萬沒有想到,陳林會在這個時候驀然到來的。 陳林快步上前去,恭敬而有禮的說道:「劉伯伯,是我啊,陳林。陳守范的小兒子,你的未來女婿。我受爹爹的委託,專門過來看你來了。」 劉鼎新還是有點錯愕,看看陳林,感覺難以置信。他又看看根生和茂生,感覺還是有點不可思議。最後才緩緩的說道:「就你們三個?」 陳林大聲的回答:「是的。」 劉鼎新狐疑的說道:「你們是偷跑出來玩的?」 陳林無奈的苦笑著說道:「劉伯伯,你不要那麼有想像力好不好?」 |
第一卷 第022章 坑的就是你! 孟凡強皺眉說道:「五百兩?這麼多?」 陳林搖頭,一臉鄙視的看著他。 孟凡強繼續大皺眉頭,緩緩的說道:「五千兩?」 陳林繼續搖頭,還是一臉鄙視的看著他。 他的神情好像是在說,你小子真是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啊! 孟凡強的眉頭完全是皺到了一起了,艱澀的說道:「不可能是五萬兩吧?」 陳林這才輕描淡寫的點點頭,漫不經意的說道:「仙丹本來無價,是看在皇帝陛下厚德載物,廣有天下,才作價五萬兩白銀一枚。」 孟凡強下意識的說道:「扯淡,哪有那麼貴?都是騙人的!」 他倒也不是完全的笨蛋,覺得陳林多半是在吹噓,想要忽悠自己的錢財,他堅決不上當。非但是自己不能上當,還要勸說周圍的人都不能上當。孟公子深深的享受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他要提醒周圍的所有人,不要被陳林忽悠了。 陳林臉色一沉,馬上變了臉色,厲聲說道:「這位公子是誰?叫什麼名字?府上何處?你是在污蔑我們道家在欺騙皇帝陛下嗎?來,來,來,你跟我見官去!我倒要你拿出證據來,我們佛家如何欺騙皇帝陛下了?我倒是要跟梁公公、萬首輔、李通政等各位大人好好的匯報一下……」 孟凡強頓時臉色就變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語病居然被抓住了。 當今的皇帝陛下,喜歡僧人,喜歡道士,喜歡煉丹,又不是沒有人知道。 朝堂中的幾位最有權勢的大人物,都會不定時的向皇帝陛下敬獻仙丹的。孟凡強的話,等於是直接扇皇帝陛下的臉。不但是幾位大人物欺騙皇帝陛下,罪大惡極。還間接的表明,皇帝陛下實在是太愚蠢了,居然被他們給蒙騙了。 萬一這個事情被皇帝知道了,不要說他的老爹保不住他,就算是全天下的權臣加起來,只怕都保不住他。相反的,梁芳、李孜省他們,只會狠狠的加上一腳。因為,他們的權力,就是通過敬獻仙丹得來的。你說仙丹是欺騙皇上的,那是不是說他們也是欺騙皇上?這個罪名一旦下來,滅九族是必然的。 孟凡強冷汗直冒,急忙說道:「我不是這樣的意思。」 陳林歪著腦袋,冷冷的說道:「那你是攻擊我們觀音大士,還是攻擊皇帝陛下呢?」 孟凡強急忙說道:「都不是,都不是!我真的不是這樣的意思,你們千萬不要誤會。我是觀音大士的虔誠的信徒,真的,我是非常虔誠的……」 不要看他囂張跋扈,肆無忌憚的在熱鬧繁華的大街上跑馬,草菅人命,但是,他絕對不是愚蠢之輩。他知道,陳林的兩個問題,一個都不能回答。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都是他萬萬承受不起的。饒是揚州鹽商又怎麼樣?隨時要你的小命! 陳林若有所思的說道:「看你的身份,顯然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也罷,等我回稟師尊,看看你對觀音大士的虔誠到底去到什麼程度……今天聚集在這裡的信男信女不少,想必總有一兩個是認識你的,到時候,我自然回去找你……」 范天慶忽然說道:「小仙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這是香油錢……」 說話間,他掏出數張銀票,送到陳林的面前,連聲說道:「小仙師,這尊觀音大士顯靈像,我買了,我買了。這是八百兩銀子,還請小仙師笑納!」 說罷,也不等陳林反應,急急忙忙的拿起觀音大士佛像,拉著孟凡強走了。 孟凡強還是有些不死心,悻悻的說道:「范天慶,你傻了啊,不就是一個南瓜雕刻出來的東西嗎?你居然給他八百兩銀票?」 范天慶冷冷的說道:「你已經得罪人了,知道不?」 孟凡強不服氣的說道:「就他一個小屁孩,我得罪誰了?你這麼膽小做什麼?」 范天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說道:「你笨蛋啊!他是小屁孩沒有錯。但是,他背後的人是誰,你知道嗎?你敢肯定,他的背後就沒有哪位高僧撐腰嗎?你覺得一個小屁孩,能夠叫出梁公公、萬首輔、李通政等名稱嗎?」 孟凡強心有不甘的說道:「那又如何?八百兩銀子啊!」 他是真的不捨得八百兩銀子,簡直是太肉痛了。雖然說他的家業不小,八百兩銀子不算什麼,但是,一個雕像就要八百兩……他真的很想對天大吼,你丫的為什麼不去搶啊?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覺得自己是被坑了,還是被坑的很慘很慘的那種。 范天慶冷冷的說道:「我瞧這個觀音大士的雕刻,極其精美,不說是地方上沒有,就是皇宮裡面,可能都沒有多少。我們揚州府,也從來沒有出現過如此精美的雕刻。你說,能雕刻出這麼精美的東西來的高僧,會沒有一點能量嗎?說不定真的和京師李部堂,中官的梁公公都有聯繫呢……」 孟凡強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這一次,他是的的確確的感覺到後怕了。 看來,這八百兩銀子,的確是花的不冤啊!就算是破財消災了! 京師李部堂,就是禮部左侍郎李孜省。中官梁公公,就是梁芳。這兩個人是怎麼博取皇帝的歡心的?都是以僧道之名,向成化帝進貢方術、房中術獲得專寵的。他們和僧道的關係,都異常密切。得罪了他們,絕對是要比直接得罪皇帝陛下都要悲劇啊! 范天慶說道:「再說了,過兩天不是錢大人的高堂六十大壽嗎?這尊觀音大士雕像作為賀禮,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你要知道,貴妃娘娘最喜歡的就是觀音大士雕像,各位誥命夫人最喜歡的,也是觀音大士雕像,你居然開口詆毀,想要抄家滅族嗎?」 孟凡強鬱悶的說道:「的,就這麼個東西,居然要八百兩銀子!當我們的錢是大風刮來的嗎?就算是咱們在大街上踩死十個人,都不要賠八百兩啊!」 范天慶說道:「算了吧,不說這件事了。以後,但凡是遇到僧道中人,你都要小心一點。這些人,咱們都是惹不起的。你我的官職,可都是從他們的手裡買來的。既然可以賣給我們,當然也可以剝奪回去,轉手賣給別人!」 孟凡強感覺胸口堵堵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 被范天慶這麼一說,他是真的有點害怕了。尤其是提到了貴妃娘娘,他更是怕的要命。萬一有人不小心將他污蔑觀音大士的話傳到貴妃娘娘的耳朵裡,說不定揚州孟家真的會被抄家滅族的。貴妃娘娘的能量,實在是太可怕了,比皇帝陛下還可怕。 「不行,必須是將此事迅速的報告爹娘。」孟凡強馬上就打定了主意,回去以後,立刻修書一封,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以免發生意外。 不說孟凡強暗自鬱悶,暗自後怕,暗自擔憂家族的命運,且說這邊,陳林拿著一沓花花綠綠的銀票,仔細的看過以後,也是感覺胸口堵堵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最後只能是鬱悶的嘟囔一聲:「狗日的,難道就不能給現金嗎?」 范天慶塞過來的銀票,總共是八張,每張一百兩,都是揚州府元和錢莊開出的。雖然他是第一次接觸到銀票,以前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但是,他基本上可以肯定,這些銀票應該是真的。因為,范天慶絕對不敢用假的銀票來搪塞觀音大士。 問題是,觀音大士倒是有本事將這些銀票兌現了,他陳林卻是沒有這個本事。現在的他,就好像是坐擁一座金山,卻是沒辦法將其掰下來一塊使用。 根生剛好聽到了,立刻甕聲甕氣的問道:「啥?小叔,你說啥?」 陳林沒好氣的說道:「咱們要的是銀子,不是票子!」 茂生急忙問道:「小叔,我們是被騙了嗎?」 陳林搖搖頭,說道:「沒有。」 騙倒是沒有被騙,八百兩的銀票應該是真的。 這年頭,銀票還沒有廣泛的流通呢,一般人見都沒見過,何來假冒之說? 可是,問題也恰恰出在這裡。范天慶支付的,乃是揚州府元和錢莊的銀票,如果是在揚州府,找到這家錢莊的話,兌換八百兩銀子是毫無問題的。上面標明是足額兌現。但是,這裡不是揚州府,沒有元和錢莊的分店,想要兌換,根本無門。 明朝的時候,可沒有銀聯之類的說法,不同的錢莊之間,是不能通存通兌的。哪個錢莊發行的銀票只能是在哪個錢莊兌換。甚至,有些銀票只能是在本地兌換。 幸好,元和錢莊的銀票,倒是沒有那麼悲劇。在揚州府、蘇州府、松江府、應天府(南京)、應天府(北京)、杭州府等幾個商業發達的大城市,都是可以兌換的。 當然,手裡拿著銀票,也不一定需要兌換。做生意的時候,只要雙方都認可這張銀票,就可以進行交易了。這大概就是最原始的支票形式了。可是,陳林暫時沒有做大筆生意的可能,這些銀票,只能是暫時當做金山保存起來了。 茂生說道:「小叔,咱們是不是虧了?」 陳林搖搖頭,說道:「也算不得虧了。咱們走吧!」 銀票就銀票吧,到時候找一個可靠的人,坐船到揚州府一趟,將白銀兌換過來就是了。從安慶府到揚州府,都是有水路相通的,順風順水的話,坐船大半天就能到達揚州府。而從揚州府逆流而上,大概兩三天也能回到安慶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