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絕境悟訣

　　尤舉終究沒有在正午的日頭下趕路，他的那三隻幽鬼在好不容易進入這山洞時，已經全都像是餓了十天半月一樣，再不複清晨時的模樣，更別提昨晚剛剛出現時的那種威猛。

　　尤舉緩緩地貼著山洞的岩壁坐下，讓三隻幽鬼在山洞中仔細搜尋了一番，確認並無危險，這才讓三隻幽鬼消失，他則閉目假寐。

　　但是，沒過多大會尤舉就氣不打一處來，又瞪向了一邊的趙羽，舉拳打了過去。可惜，雖然打了一拳，卻由於身受重傷根本發不上力，反而因為牽動傷口把他自己疼得半死。完全看得出來，這尤舉也和殷離一樣，是個心胸極為狹窄之人，換了別人，反正都要拿趙羽來活祭了，說不定會暫時放過昏迷的趙羽，可尤舉卻幾次三番地想對趙羽動手。

　　「該死的……老子侍奉大尊十年，一半心血就因為你這個賤東西一夜之間毀了一半！咳……殷離那個蠢貨，竟然不等十六上師趕來就自己動手……蠢貨！！咳咳！！！希望他還沒有死，並且以後能好好侍奉大尊，這樣才能稍稍補償老子的損失！咳……」

　　尤舉完全無法平靜，在山洞中自言自語地罵著。

　　而與此同時，儲物手鐲中的景哥兒也在自言自語。

　　「那個家夥用的到底是什麽手段？我還以為只是攻伐趙羽的神魂，卻還開了一條通向冥界的通道！」

　　「問題是我連去探一探那是永久性的通道還是暫時性的通道都不敢，萬一是永久性的，肯定要栽在感應大尊手裡！還如何完成景哥兒留給我的使命……」

　　「冥道神通的發展真的有這麽快嗎？趙羽這個臭小子卻跟我說什麽都天仙界沒有幾個修冥道的？！」

　　「時間過了這麽久了，也不知道趙羽的神魂怎樣了……不會碎成餃子餡了吧？呸呸呸！」

　　「那個家夥明明說要活祭的，應該至少會保證趙羽神魂的完整性。」

　　「但是這有個屁用，我又不敢露頭，最後趙羽還不是得被活祭了？！」

　　「早知道就不貿然跟著這個臭小子出來了，也不會碰麽這種破事！」

　　「嗯？！不對！！我是因為還有個家夥在趙羽體內才跟著他出來的！出了這麽大事，那個家夥死哪裡去了？！」

　　景哥兒在這時終於是開了竅，想到了找另一個他認為的一點都不比他弱的存在幫忙。

　　但是……

　　雖然他已經知道了那個存在就在趙羽的丹田中，但是他卻根本不敢讓神念出儲物手鐲，他怕只要露一點點頭就被感應大尊感知到。冥界的大尊、魔主乃是創世之神般的存在，如果他能回到五塵浮光幛本體內，說不定還能擋下對方跨界而來的一擊，可現在只有靈識在，就算讓他變強一萬倍也完全不是那些大尊、魔主的對手。他這不是自輕，而是最客觀的認知。

　　景哥兒在儲物手鐲中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簡直要瘋了……

　　而血脈印記中，巨龍還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原因很簡單，它在發現趙羽在連夜追趕尤舉之時便知療傷無望，所以乾脆睡大覺去了。

　　時間就在巨龍的睡眠中一點點過去，中午，下午，傍晚……

　　也不知巨龍到底是如何感知到的時間，總之，傍晚剛過，它便從沉睡中醒來。

　　「趙羽？」又整整一晚沒有療傷，巨龍當然有些不悅，它直接沒好氣地以神念向趙羽道。

　　嗯？！

　　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巨龍的神念並沒有碰觸到趙羽的神念，而是碰到了一堆連它都覺得紛亂的靈魂力量。

　　嗯？！！！

　　下一刻，巨龍嚇得差點大罵出聲，它突然在趙羽的腦海中感覺到了一個空洞的通道，清晰地連入了另一個世界！

　　冥界！

　　連到了冥界不嚇人，真正嚇人，啊不對，是嚇龍，真正嚇龍的是，它從那個通道之後感覺到了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

　　趕緊閃！用這輩子最快的速度！！！

　　還好巨龍反應快，神念在瞬息之間徹底收回了血脈印記中。

　　回到血脈印記後，巨龍驚魄未定。

　　那能讓它的靈魂都感到戰栗的，妥妥的就是冥界的一個大尊、魔主級的存在吧？

　　趙羽竟然惹到了這樣一個家夥？

　　若是在它全盛時期，它就算忌憚冥界的大尊、魔主，卻至少有與之周旋的餘地。但是，現在的它傷龍一條，而且是傷得幾乎不能更重了，全身本事萬不存一，唯一完整的就是龍魂，拿什麽去和人家冥界的創始之主級的大尊、魔主拚？這種狀態下，那些大尊、魔主只會把它的龍魂當成最佳的補品！話說，趙羽惹上的這個還是本來就很需求各式各樣神魂的感應大尊吧？

　　要壞！！

　　巨龍本還以為憑它的本事至少可以保趙羽短時間內平安，哪怕將來被仙都紫府認出來了，也可以拚著再受傷而將趙羽帶走。但現在，它卻是徹底沒了信心，那個冥界通道就在趙羽腦子裡好嗎？

　　此時此刻，巨龍和景哥兒一樣，它也不敢將神念往外放了。

　　然而過了好一會之後，血脈印記中的巨龍忽地精神一振。

　　情況還沒有想像中那麽糟！

　　只因巨龍忽地想到了自己的一項本命神通，說起來，趙羽其實早已經受到它的這項本命神通的影響了……

　　尤舉可不知道趙羽儲物手鐲裡還有個景哥兒，更不知趙羽丹田中有血脈印記，血脈印記中有條巨龍，他只知道，他必須盡快去和十六上師匯合，不然的話他自己依然有生命危險，而且，他還得把渭城的情況及時匯報上去。

　　天剛黑下來，尤舉就讓三隻幽鬼背著趙羽、抬著他從山洞中飄了出來，在夜幕下迅速向著西南方趕去。

　　一天，兩天，三天……

　　哪怕有傷藥，尤舉的傷勢也一直在反複，連趕了四天的路，他的身體每況愈下，臉上早已沒了半分血色，竟大有堅持不住之勢。趙羽那一劍雖然刻意收斂了火息，但是命中的位置卻是要害。

　　這天白天，尤舉又躲到了一個山洞裡。臨睡之前，他的眼中顯然已經沒有多少精神，很可能睡了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可依然惡狠狠地道：「我一定要堅持住！只要把你活祭了，大尊就很可能一舉治好我的傷勢！我一定會堅持住！」

　　算下來，趙羽已經四天四夜滴水未進，一直處於昏迷狀態。不過不知何時，他那本是圓睜著的眼睛卻閉上了。

　　此時此刻，在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中，昏迷了四天的趙羽正淡定地閃躲著。

　　一個灰色鬼魂朝趙羽當麵撲來，趙羽從容向左一躲，「卟」地一聲響，沒躲開……

　　但是，即便沒躲開，那鬼魂卻也沒能把趙羽怎麽著，那揮來的利爪，張開的在嘴竟沒有從趙羽「身上」撕下任何一片肉來。

　　然後，第二個，第三個，一個又一個鬼魂撲來……

　　躲了許久之後，明顯是累了，趙羽乾脆雙手抱頭，直接往地上一蹲，大罵道：「都衝老子來吧！」

　　趙羽瞬間被無數鬼魂淹沒，但是，一刻鍾之後，那些鬼魂還在原地疊羅漢，他竟是死狗一樣從鬼魂之下爬了出來……

　　事實上，這種情況已經重複了好多次了。

　　最開始的時候，趙羽面對那道鬼魂洪流，只覺得靈魂都要炸了，只能拚了老命去閃躲。結果也不知躲了多久，他實在是躲不動了，只能認命。然後奇異一幕出現，這些鬼魂竟不能拿他怎樣！其實也不能這麽說，那些鬼魂還是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的，如果他站著不動任對方去撕咬，會變得極為難受，並有失去意識的跡象。可是，也僅此而已了。只要他縮成了一團，就能將這些鬼魂對他的傷害降低很多。

　　堅持了這麽久，趙羽只得出了這樣的結論：這些鬼魂既不是殷離召喚的厲梟那種，也不是尤舉召喚的幽鬼那種，而是一種全新的鬼魂，可他偏偏就不太怕這種全新的鬼魂。他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他確實不太怕。

　　可問題是，這得到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這時候的他倒還清楚地記得發生了什麽事，也猜出了自己的狀況，只要把這些鬼魂全都消滅，他應該就可以醒了！但是，他不怕這些鬼魂，這些鬼魂更不怕他好嗎……

　　「也不知道景哥兒和巨龍死哪去了，到這時候都不出手救我！只能靠自己了……」

　　趙羽嘟囔著，然後開始淡定地施展小炎劍訣，但是，完全沒反應。事實上，他已經試過好幾次了，一直都沒反應，包括他所掌握的其他訣法。

　　又試了個遍之後，趙羽實在是沒招了，又不願這麽幹耗著，乾脆冒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比強悍的主意。那就是時間不能浪費，趁著這機會體悟新神通好了……

　　他最近在突擊的只有一個凝煞訣，通篇訣法早已背了個滾瓜爛熟，只待把握法意。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趙羽直接往地上一趴，任那些鬼魂撲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在心中喊道：「凝煞訣，我來了！」

　　第一遍演練結束……

　　嗯？！！！

　　趙羽完全就是為打發時間才演練的凝煞訣，他很清楚沒有道力的支持根本不會有什麽效果。

　　但是，他感覺到了什麽？！

　　他好像感覺到了凝煞訣的法意！而且，比他以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難道是幻覺？

　　第二遍，再來！趙羽不自覺加快了速度！

　　我去！！！

　　是真的！！！

　　趙羽再一次感覺到了凝煞訣的法意，比上一次還要清晰！整個過程中，他無比確信，他沒有消耗一點道力！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對訣法的認知！

第九十九章 意外反撲

　　氣感期亮如星只能同時加持兩個訣法，真的是太少了。如果趙羽能同時四五個訣法在身，那麽根本就不會有這一追就追上大半夜的事發生。

　　如今好歹是把那人給重傷了，趙羽再一個側撲，輕鬆地躲過了那團已經失去控制的紫氣，然後便開始轉身攻擊那三隻幽鬼。依照景哥兒的話，這三隻幽鬼非殺不可，因為若任憑對方將它們收回去，那麽接下來問話之時他將不得不時刻提防著那人將三隻幽鬼從任何位置召出來，直接對他發動偷襲。

　　還是依靠雷身訣的雷力與那三隻幽鬼硬耗，直到天快亮時，才堪堪將它們全部磨死。

　　趙羽長出一口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怨道：「這些陰靈，用雷訣也這麽難殺！」

　　景哥兒笑道：「單論雷力，你的這雷身訣相當不錯了，但是，破邪效果的話，就遠遠比不上擁有雷系道基的人了。原因？原因就是由雷系道基引動的雷力確實有非凡之處。你不服也白搭，哈哈。」

　　「冥道真的有這麽厲害嗎？我用秋階法意的小炎劍訣碰上其他道的對手全都能輕鬆戰勝，卻偏偏遇到個修冥道的令狐墨就差點輸了。一般的亮如月也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像今天這個，如果不是我會雷訣，光這三隻幽鬼就能追得我滿地跑，而且我還拿它們一點辦法也沒有。」趙羽繼續抱怨道。

　　「冥道的威力就是這樣，很難以修士的境界來判斷。不過，你只看到了好的一麵，沒看到壞的一麵。像其餘六道，你只需埋頭修行就是了，而冥道，可不是單純的修行那麽簡單。」景哥兒道。

　　「這個我聽說過，好像牽扯到信仰是吧？」趙羽道。

　　「大多數人是信仰，少數人是信任。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將來你若修冥道，也是要做出抉擇的。」景哥兒道。

　　「是嗎？反正我現在沒這個打算，太詭異了。」

　　「嗯，去看看那個家夥吧。」

　　此時東邊天空已是微亮，趙羽直到來到那人身邊，蹲下了身去。不是他不小心，而是那人在中了炎劍之後就暈過去了，胸口被洞穿，雖然現在傷口已經基本止血，但半條命已經沒了。

　　這是一個身材微胖，皮膚略白，相貌相當普通的中年人，拋到人堆裡肯定不會有人多看他一眼。趙羽看了兩眼，對此人全無印象。不過，如果是趙勝在這裡，就肯定能認出來這個中年人正是常到渭城的行腳商尤舉！

　　掐仁中！

　　「咳……咳咳！！」

　　由輕咳到猛咳，尤舉終於是醒了過來。

　　一柄炎劍就懸飛在了尤舉臉前，劍尖對準了尤舉的臉，讓本來還很激動的他迅速冷靜了下來。

　　「知道我是誰嗎？知道！」

　　「這麽說，你就是殷離死到臨頭還認為可以替他報仇的人了？」

　　「嗯？不是你？你還有同夥？！」

　　「我怎麽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麽？我知道的多著呢！」說到最後，趙羽已經有些氣急敗壞。

　　依然是趙羽來問，景哥兒來觀察並告訴他答案，然後再提示他接著該怎麽問，於是就有了這一串飛快的讓尤舉愣在當場的對話。

　　但是，結果又出乎了趙羽的預料，殷離所說的可以對他不利的人竟然不止這一個！他本想著把殷離和這人解決了也就完了，沒想到大有沒完沒了之勢！這還能不能讓他安心地去問心宗了？！這些人敢對他不利也還罷，卻還可能對付他的家人，這就是他絕不能容忍的了！一定要解決乾淨！

　　「你還有招沒使出來？想偷襲？你如果覺得比我的炎劍快就盡管試試！你的同夥是一個還是……是一大幫？！」趙羽又被驚了一下。

　　就在這時，尤舉麵現決然之色，似要開口。

　　「想威脅我？還是免了吧……」

　　趙羽完全是順著景哥兒的話在回答，然而，他終究不是景哥兒，所以當景哥兒意識到自己發生了誤判之時，並不能在同一時間讓趙羽感覺到，而對手段詭譎的冥道修士來說，哪怕只給他一線的時間，也足以改變局勢！

　　景哥兒剛剛還以為尤舉是想威脅趙羽，下一瞬就意識到根本不是威脅，立刻大吼：「小心！！」

　　可是，還是慢了！

　　趙羽完全沒有防備，因為在他看來尤舉已經是個半死之人，再無翻盤的可能，更何況還有景哥兒盯著。可就在這時，毫無徵兆地，一黑一灰兩道極細的氣流從尤舉麵門飛出！黑者直奔停在尤舉臉上的那柄炎劍，灰者則衝向了趙羽麵門！

　　趙羽的炎劍不可謂不快，但是，問題是炎劍劍尖本就快要抵在了尤舉臉上，是以那黑氣飛向炎劍之時，趙羽也僅僅是看到了，根本無法作出反應。

　　沒有一點聲息，那細細的僅僅是蚯蚓大小的黑氣打在了炎劍上，然後便像落入杯中的墨汁一般迅速擴散開來！眨眼之間，整柄炎劍變成了黑色！

　　刺！

　　就在這樣的時刻，趙羽還是緊急控制著炎劍向尤舉臉上刺去！

　　炎劍劍尖迅速刺入尤舉的皮膚，可是……

　　炎劍的速度在變慢，而且，正迅速由實體化為虛體！

　　而與此同時，趙羽卻不得不竭盡全力躲那道衝向他麵門的灰氣。尷尬的情況出現了，只能加持兩個訣法的他此時加持的是雷身訣和小炎劍訣，他的速度並不是最快的……

　　趙羽明明已經用盡全力偏轉腦袋去躲了，卻眼看著那道灰氣離自己越來越近，連他也判斷不出到底躲不躲得過。

　　我去！

　　眼前發生的一幕讓趙羽的心瞬間沉入谷底，那道灰氣竟然會拐彎……

　　於是，本來很可能貼著趙羽的麵門飛過去的灰氣直接打在了趙羽的鼻子上！

　　「嘶嘔！！！！」

　　並無半點疼痛，但是趙羽卻在被灰氣命中的一刻聽到了駭人的厲嘯聲，而後，眼中一切都直接消失，化為了無邊的黑暗，黑暗中，一條灰色洪流瘋狂湧來！駭人的厲嘯聲正來自那道洪流！

　　看清了！

　　可還不如看不清，因為看清的一刻，趙羽只覺得整個精神世界都要炸開了，那洪流的最前方是一隻隻灰色的半透明的麵目極為猙獰的鬼魂，再往後還是，最後麵還是……衝過來的根本就是一支厲鬼大軍！

　　趙羽連躲都沒辦法躲，因為這支厲鬼大軍直接出現在了他的精神世界中。既然已經是在他的精神世界時，又談何躲避？！

　　趙羽看清了第一隻厲鬼的那張醜陋無比的臉，雙眼空洞沒有眼珠，鼻子也爛成了一個窟窿，嘴巴上倒是有肉，但卻腐爛成了一塊塊……

　　「轟！」就在第一隻厲鬼完全與趙羽的意識接觸的一刻，趙羽只覺腦中轟然炸響，然後便開始迎接那整支鬼魂大軍的衝擊……

　　自我意識？

　　這一刻趙羽的自我意識已經完全被衝潰！

　　「卟嗵！」

　　剛剛還在向尤舉問話的趙羽仰麵便倒，雙眼圓睜，但裡麵映著的既不是天光也不是清晨的雲彩，而是一隻隻灰色的猙獰的鬼魂！

　　而這個時候，猛烈的咳嗽聲中，那尤舉反倒是從地上坐了起來。

　　尤舉看向趙羽的目光中滿是怨毒之色，恨不得要將趙羽生吞活剝了，握拳就要朝趙羽臉上砸去，但是卻因為牽動傷口，竟不僅沒發上力，反而「卟」一聲壓在了趙羽身上。趙羽那一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確實讓他沒了大半條命。

　　尤舉又掙扎著坐了起來，再顧不上懲治趙羽，而是伸手入懷，取出了一瓶藥膏來，小心翼翼地塗在了自己的傷口上。可身前的傷口還好，背後的傷口就實在太難塗了，幾乎把他疼暈了過去。

　　等做好了這一切，尤舉臉上已經沒有半分血色，氣力也消耗了大半。

　　「呼……呼……」尤舉的胸口明顯是漏氣了，喘氣時聲音又大又難聽，坐在趙羽身邊，他咬著牙用極其惡毒的語氣喘息著道，「低賤的東西，就算你死一百次也彌補不了我的損失！我若不將你活祭，讓你永世不得超生，我就不姓尤！！」

　　又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尤舉才終於能勉強行動了，而後再次出現詭異的一幕，三團黑氣在尤舉身邊湧現，最後竟是化為了三隻和趙羽之前消滅掉的那三隻幽鬼長得一模一樣的鬼！雖然三隻幽鬼都比之前暗淡許多，也小了一些，但絕對還是那三隻！

　　三隻幽鬼一隻男鬼直接背起了趙羽，另外兩只一起架起了尤舉，趁著天還沒全亮，迅速向著前方的山林趕去。

　　儲物手鐲中，景哥兒早已愣住，現在明明已經算是白天了，尤舉卻還能放出幽鬼，而且是景哥兒認為已經死了的那三隻，這真的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難道說，是如今的冥道神通發展太快，他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不過，更加噁心情況其實之前就出現了，那便是景哥兒再不敢向趙羽喊話了。就在趙羽中招之時，景哥兒便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但是，他卻感覺到他的神念竟是通過趙羽的大腦進入了另一個連他都感到恐懼的世界裡，冥界！他的那一聲喊就像是一個信號，也讓冥界中的某位知道了他的存在！但是天可憐見，他只不過是一個器靈罷了，而冥界中的那位可是真正的玩魂魄的祖宗感應大尊！只要他稍露破綻，對方絕對會讓他連渣都剩不下！跑？那一位已經留意到他了，這時候他跑都不敢跑，只能貓在儲物手鐲時，就算趙羽真死了他也不能出聲，因為那樣的話只不過是讓趙羽多了一個墊背的罷了！

　　「砰！」

　　一個黑暗的山洞中，趙羽直接被扔在了地上。

第九十八章 幽鬼

　　渭城就那麽大點，趙羽衝向寶山客棧的途中，景哥兒匆匆道：「如果客棧裡的是殷離的引路人的話，你的行動一定要快！」

　　「嗯？不就是一個亮如星嗎？我還想悄悄上去，像拿下殷離這樣拿下他。」趙羽疑惑道。

　　景哥兒道：「雖然大多數冥道修士的實力都和境界掛鉤，但是浮動很大，尤其是這位感應大尊的信徒。只要資格老一些，說是氣感期亮如星，你把他越兩級當亮如陽看都可能看低了。」

　　「我去！那我還去什麽，還是先到分院叫人好了。」趙羽道。

　　「就怕你叫來了人他也已經跑了，那人既然知道了殷離是去拘魂了，應該一直都在警惕著。而且，你們渭城分院有人嗎？」說到最後，景哥兒語氣中已是有些恨鐵不成鋼。

　　奔跑中趙羽思維明顯滯了一下，然後就徹底反應過來景哥兒是什麽意思。他們渭城分院還真沒什麽高手！其實也有浮光紫府派下來的正院首，但是，那位正院首同時還兼任別的小城分院的正院首，平時根本就不在渭城！除那位正院首是靈感期外，渭城分院全是氣感期，包括陳永年副院首。而且陳永年副院首雖是氣感期亮如陽，卻因為年邁，實力近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估計真實戰力和亮如月差不多。像江教習等人，不過也是亮如月罷了，空有一肚子知識、見識，實力當真不咋滴！誇張一點說，很可能趙羽這個掌握了秋階法意小炎劍訣的亮如星已經是渭城的第一高手……

　　這還叫個毛的人！只能自己上好嗎？

　　這時候趙羽真的只能硬著頭皮往上頂了，他也不能裝不知道，因為對方八成有辦法知道殷離已經栽了。

　　影隱訣在身，趙羽無聲無息翻過了寶山客棧的後牆，摸入了客棧那兩層樓內。

　　「完全看不見啊，會不會有危險？！」樓內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趙羽莫名心慌道。

　　「真不行你就用雷弧照明吧。」景哥兒為難道。

　　問題是不照明連樓梯在哪都找不到，隨便碰什麽上面就會發出很大動靜，不得已之下，趙羽只好伸出右手，一道小小的雷弧立刻豎立著出現在他右手食指尖，稍稍照亮了身周的空間。

　　雷弧無聲，與景哥兒的神念交流也完全無聲，趙羽就這樣找到了寶山客棧的樓梯，然後悄無聲息地向上爬去。

　　說起來這種環境還是相當嚇人的，尤其是知道將要對上的是一個擁有詭異冥道神通的人，趙羽若非有景哥兒和巨龍壯膽，這時候八成也會嚇得腿軟……

　　到了二樓，左轉，第一間，第二間！

　　「記住，一定要快！」景哥兒道。

　　「嗯！」

　　趙羽這時已經熄了手上的雷弧，就在一片漆黑中站在了那個房間的門口。

　　直接破門而入一道雷柱轟向床上？

　　拿定主意後，趙羽緩緩吸氣，倒數三聲，三，二，一……

　　沉肩！撞！！！

　　「砰！！」

　　一聲巨響徹底打破了客棧裡的寂靜，趙羽完全相信景哥兒的判斷，抬起右臂便是雷力狂湧，瞬間照亮了房間。再接著，按計劃便是找著床的位置，然後雷力直接轟過去，但是……

　　趙羽先看到的卻不是床，而是三條被雷力驚嚇過後猛轉過身來的白影！之前見到的厲梟只是鬼頭，而這一回的三條白影乾脆就是完整的人形，而且連相貌都清晰可見，可偏偏沒有腿，就在半空中飄著！

　　這他娘的就是鬼！！！

　　趙羽也僅僅是愣了一下罷了，但是，也就是這一下的功夫，那三隻鬼全都反應過來，直接朝趙羽撲去。而更噁心的是，房間裡頭的那張床上一個人直接翻身而起，幾乎是看都沒往門口看一眼，直接衝向了房間靠大街那一側的窗戶！

　　三隻鬼一女兩男，明明是虛體，可撲上來時全都一臉的猙獰，伸出來的手上長著長長尖指甲，更像是爪子，要多嚇人有多嚇人，趙羽一時間竟不知是該逃還是該追……

　　不管了！

　　「哪裡跑！！」

　　趙羽大喝一聲，右臂猛地前伸，粗大雷柱直接轟出，竟是從衝的最快的女鬼和後麵的兩個男鬼之間穿了過去，徑直轟向已經衝到了窗口處的那個人！

　　「砰！！」

　　「嘩啦啦……」

　　雷柱直接轟在了那人身上，但是那人卻在最後關頭在身前祭起一團黑氣墊了一下。而後雷柱直接頂著黑氣和那人撞向了窗戶，直接把那人撞飛了出去。

　　青白色的雷柱從趙羽的手前發出，先是穿過三隻鬼，又穿過大半個房間，此時前端更是轟到窗外，已經延伸到了外面的空中，既霸氣又好看，但是問題是正主已經向街上落去……

　　「你還送他一程？」景哥兒都被氣樂了。

　　趙羽卻完全沒功夫回嘴，驀地散了雷柱，然後以雷力裹住全身，直接衝向了那三隻鬼。

　　第一隻女鬼撲來，趙羽很沒形象地向左側一撲，在地上來了個前滾翻，愣是將之甩在了身。緊接著後麵兩隻男鬼同時攻來，這一下實在是不好躲了，趙羽乾脆抬胳膊硬架！

　　「砰！！砰！！」

　　撞擊聲響起，趙羽只覺雙臂發麻，但是也撞開了那兩隻男鬼，終於是來到了窗口。趙羽根本看都沒看，直接「呼」一聲魚躍跳了出去。

　　這時候客棧才剛剛亂起來，但是出事的房間卻已經沒人了，只剩下三隻鬼，而且就連那隻鬼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全都穿牆追了出去！

　　趙羽在半空中就已經看到了那逃走的人影，他此時是影隱訣和雷身訣兩個兼顧遁法效果的訣法在身，速度比施展輕身訣時還要快上不少，落地後便直接朝那人影追去。

　　「你看後麵。」景哥兒忽道。

　　趙羽一邊往前跑一邊轉頭往後看，剛好看到最後一隻男鬼穿牆而出，差點驚的下巴掉地。

　　景哥兒道：「幸虧你會一個雷訣，不然的話拿這些幽鬼一點辦法也沒有。」

　　「怎麽？」

　　「這些幽鬼是虛體的，普通神通根本傷不到它們，比如你的炎劍，直接就會從它們身上穿過去，尋常的防禦神通也根本擋不住它們。也只有雷訣才能強行和它們發生碰撞。」

　　「那它們如何傷人？」趙羽頗為意外地道。

　　「修士的身體若被它們的趾甲劃過，內部立刻陰氣淤積，經脈盡封。不過最厲害的還是附身後吞食靈魂。」

　　趙羽聽的不寒而栗，腳下竟是又快了些……

　　轉眼之間趙羽便又追出了渭城，前方那人連鞋都沒穿，也沒見施展什麽神通，但是偏偏跑得飛快，趙羽一時半會竟很難追上。然而對方既然在逃就說明了心虛，最重要的是，這個家夥一定會對他和他的家人不利，隻此一條，就讓趙羽完全不能放過此人！

　　追了一會，趙羽毫不猶豫地從儲物手鐲中取出裝有中品回元丹的藥瓶，取出一粒來塞進了嘴裡。老子是帶了藥的，看誰能耗得過誰！

　　然而趙羽完全沒想到，這一追竟然直接追到了下半夜……那個人好像有著無窮的道力，完全沒見其服用任何丹藥，愣是跑了這麽久，而且似乎還一點都不累。最誇張的還是後麵那三隻鬼，它們三個完全就是向前飄的，又是虛體，恐怕根本就不知道「體力」為何物。

　　早知道這樣，乾脆回家騎上紅雲多好……但話說回來，若真回家牽紅雲，說不定對方早就趁機找地方躲起來了。

　　下半夜，如鉤的月亮終於是升了起來，借著月光，趙羽也看出了對方的身形，是個微胖的男子。

　　「小心了！」景哥兒忽地提醒趙羽道。

　　「怎麽？」

　　「到了天亮那三隻幽鬼便會消失，對方很可能在天亮前放手一搏。」

　　「那三隻幽鬼也是一次性的？」趙羽問道。

　　「不是。這解釋起來有些複雜，不過你可以大體先記住這兩樣，冥道神通可以召喚生靈和死靈，生靈不拘環境、時間，死靈卻大都見不得光。生靈和死靈之間還有更多區別，以後你如果兼修冥道，就肯定會知道的。」

　　「嗯。」

　　「一會如果真打起來，一定要留意他的雙手。」景哥兒提醒道。

　　「那他也得留意我的雙手。」趙羽帶著傲氣道。

　　前方那人似乎終於意識到根本不可能在天亮前逃走了，突然減速，並轉回頭來。

　　趙羽一聲冷笑，就在對方準備神通之時，他猛地散訣！

　　磅礴紫氣忽地從前方那人身上湧出，覆蓋了足有五六丈範圍！

　　而與此同時，趙羽也一聲輕喝：「扶風掠野！」

　　「喝！！」

　　前方那人雙掌猛地前推，磅礴紫氣立刻向趙羽席卷而來。

　　同一時間，趙羽右臂猛地前揮，劍指輕勾！

　　紅芒穿過那磅礴紫氣，又穿過紫氣後方那人的身體，一閃而逝！

　　沒有親眼見過趙羽的秋階法意小炎劍訣的人，永遠都不可能適應那超快的節奏！

　　於是追了大半晚，一旦進入趙羽的攻擊距離，戰鬥才一開始便已經結束！

第九十七章 厲梟

　　趙羽盯著殷離右手上的黑珠子，眼看著裡麵竟然有兩個白色小人，依稀可看出正是楊阿婆和杜大爺的模樣，一股寒氣不由從背後升起。

　　燭光飄搖的房間裡，殷離那雙泛著紫光的眸子看著趙羽，忽地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警覺，這麽說，你已經猜到是我去了你家了。」

　　趙羽也是頭一次遇到如此詭異的情況，完全不知道殷離是否還有別的詭異招式，只能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沉聲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麽？」

　　「你不是已經看到了？」殷離玩味地笑道，而後右手一展，那珠子裡的兩個魂魄竟是直接消失了。而後更怪異的是，殷離竟是直接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趙羽的儲物手鐲中突然傳來景哥兒那如同火燒眉毛般的神念：「快製住他！！！」

　　說實話，這時候趙羽覺得殷離簡直跟個妖魔鬼怪一樣，甚至感到莫名恐懼，腦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不是打，而是逃。然而此時景哥兒忽地出聲提醒，他就再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直接出手！

　　趙羽小炎劍訣最拿手，此時第一反應下施展的也是小炎劍訣，右臂猛抬，劍指疾點，紅芒一閃而逝！

　　「砰！」

　　殷離直接就被那道紅芒帶飛起來，紅芒穿牆而出，殷離則直接撞在了床內側的牆上。

　　景哥兒說的是「製住他」而非「殺了他」，是以趙羽出手之時還是有意識地斂去了炎劍上的火息。不過即便如此，殷離胸口被炎劍洞穿，還是立刻有大量鮮血流出，哪怕不是心臟，也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那枚黑色的珠子也脫手飛出，就落在了床上。

　　殷離同樣落在了床上，此時雙手撐住身體，也不顧胸口鮮血直流，反而「嗬嗬」地笑了起來，瘋了一般。

　　與此同時，儲物手鐲中的景哥兒向趙羽匆匆提醒道：「千萬小心！」

　　「嗯？」

　　「他剛才肯定是要用那兩個魂魄換取對付你的方式，也不知成功了沒有。」景哥兒急道。

　　趙羽還沒來得及說話，床上的殷離已是抬起頭來，滿嘴是血，目光中滿是怨毒，卻依然笑道：「這就是你的秋階法意的小炎劍訣了？」

　　「你修了冥道，而且在偷拘魂魄？！！」趙羽全身都打起顫來，不僅僅是因為殷離已經做的事，還因為他意識到了如果不是這次提前看到了殷離的所為，家人將會面對什麽樣的危險！

　　「許你領悟秋階法意，就不許我修冥道？」殷離直勾勾地看著趙羽，臉上已經因為極度的妒嫉而徹底扭曲。

　　瘋了，這個家夥已經瘋了！一個人竟可以心胸狹隘至此……

　　趙羽正感歎間，忽聽景哥兒急道：「小心身後！」

　　前方是殷離，左麵一丈外便是牆，趙羽幾乎是想也不想便向右一個側撲，直接撲到了屋門外。趙羽還沒從地上爬起來便急轉頭向屋內望去，只見在他原來站立處的位置後方正有一團白氣湧現，漸漸化為了一個鬼頭的輪廓！

　　「吼……」

　　白氣凝成的鬼頭忽地發出一聲駭人低嘯，猛一加速，朝趙羽衝來！

　　那鬼頭足有水桶大小，雙眼空洞，內燃紫火，巨嘴大張完全能把人的腦袋吞下去，便可怕的是，自那鬼頭一出現，方圓數丈的範圍就變得陰寒無比，讓趙羽的靈魂都不自覺地戰栗起來！趙羽這輩子還是第一次碰上如此陰森詭異的事，就算當初面對令狐墨的雙盾冥將時，那陰森之感也遠遠不及此時。

　　「快跑！」景哥兒吼道。

　　趙羽哪還敢停，全力施展影隱訣拔腿就跑。

　　但是，那鬼頭速度也不慢，最主要的是，哪怕趙羽的身形已經在夜色中化為了一道影子，那鬼頭依然能精準地追向他！

　　「躲沒有用！它是追蹤的你身上的生氣！」景哥兒匆匆道。

　　「那怎麽辦？」趙羽急道。

　　說話間趙羽就已經跑到了渭城西南的原野上，這大半夜的一片漆黑，深一腳淺一腳的好幾次差點把趙羽絆倒。

　　「堅持到天亮。」就在這時，景哥兒回答道。

　　趙羽差點一個跟頭摔地上，吼道：「堅持到天亮？！」

　　「天亮陽氣一盛，這種一次性的冥界厲梟自會消失。」景哥兒道。

　　趙羽哪知道冥界厲梟到底是什麽，他只知道那玩意就在他身後緊追著，而且看樣子應該很容易就能將他放倒！

　　趙羽簡直要瘋了：「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你的炎劍是沒用的，此界只有雷系、明係神通有破邪、破魔之效。」

　　「雷系也行？」

　　「你會？沒有雷系道基破邪效果會很差的。」這下輪到景哥兒驚訝了。

　　趙羽哪還管得了那些，奔行中忽地雙腳猛蹬地面，「呼」一聲一躍而起。才到半空，他已是猛地振臂散了小炎劍訣，而後右手高舉……

　　「墨雲凝雨，內蘊萬鈞之力；虛身承雷，誅魔破邪在我！雷身訣！！！」

　　趙羽也是被逼到份上了，這一個雷身訣施展的前所未有的快，才剛剛到達躍起的最高點就已經施展完成。也就在他完成雷身訣的一瞬，他身後追著的厲梟竟明顯威煞一縮，陰寒氣息也不複之前氣勢。

　　「吼！！」那厲梟猛地一聲鬼吼，驟然加速，要趕在趙羽落地之前追上趙羽！

　　而與此同時，趙羽也早得景哥兒提醒，猛地淩空擰腰旋身，在倒飛中麵朝向追來的厲梟。

　　趙羽右臂猛揮，全身擂力都隨著揮臂之勢從右手湧出！

　　「哧啦啦！！」

　　一道人腿粗細的青白色雷柱向前轟出，直擊厲梟！

　　雷柱眨眼間便與厲梟接觸，但是，想像中的厲梟完全被擊散完全沒有出現，那厲梟竟隻被蹭掉了一小部分，然後就掠到了雷柱上方繼續衝向趙羽。

　　我去！

　　趙羽緊急散掉右臂上轟出的雷力，眼看著那厲梟都要撲到身上了，低吼一聲，直接將全身雷力又凝聚於體表。立刻，一個一指厚的由雷電形成的膜覆蓋在趙羽身上！

　　「砰！！」

　　厲梟直接就撞在了趙羽體外的雷膜上，將趙羽撞得加速向下飛去時它自己也被彈開。

　　趙羽在落地之前竭力調整身形，結果還是背朝對面重重地摔了一下。可就算摔得再疼雷力他也斷然不敢散，那厲梟又衝了上來！

　　「砰！！砰！！砰……」

　　每撞一下，厲梟本身就會被消耗一點，雖然趙羽自身的道力消耗也不小，但是卻完全耗得過那厲梟。於是撞了幾次之後趙羽反而安下心來，甚至主動揮臂向那厲梟迎去。

　　十幾下之後，那厲梟已經只有原來的五分之一大小，再不複之前的威懾力。

　　「吼……」

　　鬼吼一聲之後，意外的一幕出現了，那厲梟竟是返身向遠處逃去！

　　「消滅它！若讓它找個地方躲起來，為害不小！」景哥兒立刻提醒道。

　　「好！」

　　這下反而輪到趙羽向那厲梟追去，雷柱如同一把巨劍般在夜幕下來回橫掃，一次次蹭到那厲梟。

　　「卟！！」

　　也不知道第多少下時，那已經只有拳頭大小的厲梟終於是徹底消散。

　　趙羽這又是嚇又是逃又是戰又是追的，立刻就停在原處大喘氣起來，一時還不敢收了身上雷力。

　　但是隻歇了幾息功夫，趙羽就不得不再次往回跑，他不能讓殷離逃了！

　　「我就說沒有雷系道基破邪效果會很差，不過你這雷身訣也算不錯了，我以前沒聽說過，是最近新出的訣法嗎？」景哥兒還有閒情問道。

　　「嗯……」趙羽含糊應道。

　　「好像另有隱情？」景哥兒道。

　　趙羽心知要壞，什麽事都別想瞞過景哥兒去！

　　「算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雷系訣法斷然不可能得自那些邪魔外道。」景哥兒寬宏大量地道。

　　「殷離到底是什麽情況？」趙羽問道。

　　「你聽沒聽說過感應大尊？」

　　「沒有。」

　　「冥界之主有多位，感應大尊便都天仙界南部冥道修士信奉的冥界之主之一。那個殷離，肯定是信奉了感應大尊。」景哥兒並沒有多做解釋，只因趙羽並沒有跑出渭城太遠，此時已經又回到了城中，也顧不上多說了。

　　杜大爺家依然亮著燈，附近路上也並沒有人影，趙羽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再次來到門口。

　　有呼吸聲，而且極不均勻。

　　趙羽直接閃身而入，一眼看到了已經下了床，卻萎頓於地的殷離。卻原來，趙羽的那一劍便讓殷離傷得極重，已然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甚至，再這樣下去殷離很可能直接流血而死。

　　一見趙羽返回，殷離臉上的神色不是震驚，而是失望。

　　「這都沒有殺了你！」殷離咬牙切齒地道。

　　「我和你有那麽大仇嗎？」趙羽皺眉道。

　　「嗬嗬……」殷離又癲狂地笑了起來，看向趙羽的眼睛竟漸漸恢複了神采。

　　趙羽卻不想和殷離說那麽多了，直接道：「我會把你交給分院。」

　　就在這時，景哥兒的神念忽至：「他還有把握殺你！現在我說什麽你說什麽，看看能不能套出來！」

　　「好。」趙羽驚道。

　　趙羽：「你好像還有把握殺我？」

　　根本不待殷離回答，景哥兒已經給出了答案，於是趙羽又問道：「你還有別的手段？」

　　趙羽：「你沒有。所以是別人。」

　　趙羽：「本城的人？」

　　趙羽：「是外人！現在可在渭城中？」

　　趙羽：「在！外人而且在本城中，在寶山客棧？」

　　趙羽：「寶山客棧有兩層，他在第幾層？一……那就是第二層了！」

　　趙羽：「第二層樓梯上去左轉還是右轉，左？左！」

　　趙羽：「左轉第幾個房間，一，二……第二個！」

　　趙羽：「那個人是什麽境界？氣感期？氣感期！」

　　趙羽：「亮如星？亮如星！」

　　趙羽：「那他知道不知道你今晚在拘魂？知道！」

　　殷離從頭到尾一個字也沒說，但是，趙羽卻像是看到了殷離的所有思維一般，僅僅用一句句問話，便得出了所有答案！這一刻，殷離目瞪口呆，根本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事！

　　趙羽卻已經不再管殷離，直接衝出屋門，衝向寶山客棧！

第九十六章 拘魂

　　很值得慶幸，殷離家並未養狗，趙羽在牆外等了一會之後，直接翻牆而入。

　　影隱訣可不僅有隱匿之效，在遁行上的效果並不比輕身訣弱多少！《風林火山訣》裡的陰訣和雷震訣比前麵四訣難修得多，但效用上也自有出色之處。

　　夜空中沒有月亮，繁星雖亮，卻根本照不到地面，殷離家的院子裡幾乎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出建築的輪廓。殷離一家總共就三口人，趙羽雖是第一次來殷離家，但是還是很容易就通過房屋的格局判斷出哪一間才是殷離住的。

　　趙羽直接停在殷離的房間門口，側耳細聽。

　　正聽著，冷不防景哥兒用神念道：「這樣不太好吧？」

　　趙羽被嚇了一大跳，立刻以神念回應：「能不能別一驚一乍的？！」

　　「哈哈……就你這膽量！」景哥兒調侃道。

　　「沒時間和你廢話。」趙羽氣急敗壞地道。

　　「你打算怎麽幹？」景哥兒問道。

　　「我哪知道，但我肯定得在走之前見他一麵。」趙羽道。

　　「除非確認了人家做了壞事，否則不準動手啊。」景哥兒提醒道。

　　「你也太善良了吧？我們這邊的人都是一言不合直接開幹的。」趙羽故意道。

　　「你就吹吧！你以為我不知道月牙山一代的人怎樣？」景哥兒道。

　　「你了解的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快別打擾我了！」

　　「好好好！」

　　景哥兒是不吭聲了，但是趙羽卻照樣沒聽到屋裡有動靜。按理來說，以他現在的耳力，是完全可以隔著門聽到裡麵的人的呼吸聲的。

　　「好像沒人。」趙羽道。

　　「那走吧。」景哥兒道。

　　「等等。」

　　黑暗中，趙羽竟是直接把手按在了門上，輕輕向裡推去。

　　「你幹什麽！」景哥兒正義感爆發，驚道。

　　「吱……吱……」聲音特別輕，斷斷續續響了兩下，趙羽竟是緩緩把門推開了。

　　外面沒上鎖，裡麵也沒插門栓！

　　這一下趙羽聽得更清楚了，屋裡確實沒人。

　　「呼……」

　　一聲輕響，一柄光芒暗淡的炎劍在趙羽身前出現，飛入屋中。借著炎劍昏暗的光芒，趙羽很快看清了屋中的陳設，竟然頗為奢華。

　　趙羽完全就是出於「以牙還牙」的心理在屋中看了一圈，然後又退了出來。片刻後，趙羽完全確認下來，只有堂屋有兩個人的呼吸聲，應是殷離的爹娘。

　　「你白天的時候不是說他肯定在家嗎？」趙羽以神念問道。

　　「是啊，白天肯定在，可現在是晚上。」景哥兒笑道。

　　「唉……還找不著他了！」趙羽氣惱地道。

　　「明天再來好了。」景哥兒道。

　　「嗯。」

　　借著夜色，趙羽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殷離家，不過卻懶得收訣法，就那樣往自己家趕去。

　　沒景哥兒什麽事了，然後巨龍的神念又來了……

　　只聽巨龍沒好氣道：「算上今晚，你可連下下個月的都透支了。」

　　趙羽：「……」

　　「趕快回家，我開始療傷。」巨龍繼續沒好氣道。

　　「嗯。」

　　趙羽才剛應了一聲，忽地想起一事，如果殷離還在渭城呢？！那豈不是說，殷離很有可能正和現在的他一樣，正躲在暗處亂躥？！當然，也有可能殷離去了某個狐朋友狗友家裡，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找殷離！渭城就這麽大點，而且所有人家都習慣早睡，此時夜深人靜，家家戶戶都熄燈睡覺了，如果想找一個還在活動的人簡直比白天還容易！

　　「再等我一下。」趙羽道。

　　「怎麽了？」

　　「我在城裡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趙羽認真道。

　　「也好。」巨龍應道。一旦涉及安全問題，巨龍還是相當通情達理的。

　　趙羽立刻改變路線，往渭城的幹道上躥去。渭城就一條略微偏斜的東西走向的幹道，只要在這條幹道上從頭走到尾並留意兩邊的小道、巷子，就算是大略把渭城看了一遍。

　　夜色下趙羽看的很仔細，速度自然不快。他從最西頭向東行，如此走了一刻鍾，才剛剛看了一半。

　　嗯？！！

　　毫無徵兆地，趙羽忽地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人影一閃！

　　趙羽被嚇了一跳，而後才意識到自己有影隱訣在身，那人根本不可能看到他。由於實在太黑，趙羽也無法確認那人就是殷離，只得放緩呼吸，無聲地追了上去。

　　寶山客棧？趙羽很快來到了那人影躥出的建築旁，立刻認出了是渭城僅有的兩家客棧之一的寶山客棧。

　　難道是個外人？

　　然而就這麽一愣神間，趙羽再向前看時，竟然是不見了那個人影。

　　我去！

　　趙羽心中一聲低罵，立刻加速！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那人發現了他躲起來了，竟完全消失了。

　　趙羽不肯放棄，只得繼續在附近搜尋。

　　嗯？！！

　　正搜尋著，趙羽眼看著左前方一個遠離了其他人家的小院裡竟是亮起了燈光。

　　難道是這一家的人？

　　趙羽便直接向那邊奔去，有影隱訣在身，哪怕他速度較快，也根本沒有發出任何風聲。

　　很快到了那小院之外，趙羽立刻皺了皺眉，因為他認識這家的人。這一家的院子特別特別小，牆也特別矮，隻住著一個晚年喪妻的老頭杜大爺，這個時候亮燈，八成是那杜大爺晚上起來解手的……

　　正失望間，屋中忽有影子打在了窗戶上，高高瘦瘦的，但是站得特別直，而趙羽印象中，那杜大爺可是駝背的。杜大爺其實還有兒子，但早已成了家，並且不在渭城住。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太想找到殷離了，趙羽越看越覺得那影子像是殷離。

　　過去看看！

　　房間裡，昏黃的燈光下，殷離正低著頭，面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鬚髮皆白的瘦老頭。老頭的呼吸很均勻，應是早就睡著了，而且完全不知道身邊多了人個。按理說黑暗的屋中忽然亮了燈老頭應當有所感應，可此時他卻依然毫無反應。

　　相比幾天前，殷離的面色已經恢複了正常，但是此時他眸中的紫光卻更亮了，也更加的邪異。

　　昏暗中，殷離忽地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抬起了右手。

　　殷離那泛著紫光的眸子盯住了右手，就好像手裡托著什麽一般，但實際上他的右手中卻什麽也沒有。

　　然而僅僅是數息之後，殷離忽地猛一凝眉，就見他的右手上竟是突然湧出絲絲縷縷的黑氣！那些黑氣就像是活的一般，並不飛遠，而是不停在他手掌心飛舞、盤繞，越來越濃。

　　就在這時，床上的老頭呼吸聲明顯變得粗重起來，似是在做惡夢，興許用不了多大會變會醒來！

　　殷離卻看也不看那老頭一眼，繼續盯著自己的右手。那些黑氣突然開始向著中間聚攏，並漸漸凝實，最後化為了一個只有人眼大小的黑色透明珠子。

　　黑氣化為珠子之後，床上的老人終於是再次安靜了下來。但是，那珠子之內卻出現了無比駭人的一幕！只見那珠子內部竟飄著一個極小的小人，看樣子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正雙手捶著那珠子的內壁，明明在呼天搶地，拚命掙扎，卻發不出一丁點聲音。如果有渭城的其他人在這裡的話，一定可以認出來，那珠子裡的小人正是昨天才剛死的那楊阿婆！

　　殷離朝珠子裡的楊阿婆看了一眼後便收回目光，直接來到了床邊，彎下腰，伸出左手向著床上的老頭拍去。

　　殷離下手並不重，老頭眼皮微顫，馬上就會醒來，但又不是太警覺。

　　就在這時，殷離右手上的珠子忽有紫氣冒出，恰在老頭睜眼的一刻撲在了老頭臉上。一瞬間，睜開眼的老頭眼神竟又迷糊起來。

　　但老頭的那種迷糊又不是徹底的迷糊，他好像還能認出床前的人的模樣，疑惑道：「離哥兒？」

　　「是我。」殷離咧嘴笑道。

　　老頭愈發清醒了些，明顯覺得不對勁了：「你怎麽會在這裡？你的眼睛？」

　　「我是來索你的老命的……」殷離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低聲獰笑道。

　　「你……」就在這時，老頭終於看到了殷離右手中的珠子以及珠子裡的那個小人，一下徹底清醒過來，眼看就要大喊！

　　同一時刻，殷離右手上的珠子紫氣猛地一漲，雖然稀薄，卻完全蒙住了老頭的臉！老頭明明在驚駭大喊，卻完全發不出聲音，倒是手和腿還能在床上撲騰，發出「咚咚」的悶響聲。

　　如此持續了不到一息，異變再起，一個白色的虛影忽地從床上的老頭臉上冒出，看其模樣，竟是與老頭一般無二！那白色虛影一出，床上的老頭立刻停止了掙扎。但那虛影卻不肯就範，依然做出惱怒、掙扎的表情，想要再回到身體裡去。

　　此時殷離額上也出了汗，繼續控制著珠子用紫氣吸扯那虛影。漸漸地，虛影的頭部離床上老頭的麵部越來越遠，明顯是掙不過了。

　　同一時間，就在殷離的背後，虛掩的屋門無聲打開了一條縫。

　　趙羽並不知屋中發生了何事，小心地向裡探頭。

　　當趙羽將腦袋探入門內，看到的便是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想到的一幕：殷離側身站在床邊，手上托著一枚黑珠子，珠子上放出了大量紫氣罩住了床上的杜大爺的全身，一個輪廓和杜大爺完全相同的白色虛影正被紫氣吸扯著扯入那黑珠子中！

　　「砰！」

　　趙羽直接撞開房門來到屋中，同時大喝：「殷離！！」

　　殷離經趙羽一嚇，黑珠子上的紫氣明顯一顫，杜大爺的魂靈竟是趁勢又往身體裡退去！

　　然而也不知殷離是如何想的，明明已經震驚到了極點，竟猛地咬破舌尖，「卟」一口血吐在了右手上！那黑珠子才一染血，紫氣立刻大放，濃鬱十倍不止，「咻」地一聲響，竟是瞬間將杜大爺的魂魄完全收入了黑珠子中！

第九十五章 我等

　　傷心了整整一晚之後，就算放不下，趙羽也只能暫時放下。該說的都說了，他還能做什麽呢？

　　在走之前，趙羽已經只剩下最後一件事要處理，見殷離。然而這兩天殷離卻像是消失了一般，竟然一直都沒在人前露麵。

　　在這樣的情況下，趙羽不得不做出最壞的猜測，那就是闖入他家的就是殷離，而且殷離已經知道了他一定會查清此事，所以在故意躲他。

　　直接去殷離家？也不是不行，但是就怕著了殷離的道。現在趙羽在明，殷離在暗，若殷離真處心積慮要害他，只需躲在暗處一個神通就能要了他的命！殷離的心胸狹窄在渭城簡直無人不知，天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事！

　　向楚雲落告白之後的第一個白天，趙羽又沒能見到殷離，但是，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

　　「景哥兒，醒醒，我要去他家找他，你幫我看著。」下午，趙羽一邊往殷離家走，一邊向儲物手鐲裡的景哥兒道。

　　景哥兒知道這是正事，便打起精神道：「好，保管他什麽秘密都藏不住。」

　　「那我先謝了。」

　　殷離家就在渭城中部偏南的位置，是殷離在進階到亮如星後才剛蓋的一年多的新房子。雖然遠遠比不上楚雲落、江不凡他們家那麽氣派，但是比之一般的渭城百姓還是要強了不少。

　　「啪、啪、啪！」趙羽扣響了殷離家的院門。

　　「來了！」院中傳來一個中年男子的應答聲，然後腳步聲便向院門接近。

　　門向裡打開，一個相貌和殷離有三分相似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皮膚有點黑，像是常年忍肌挨餓的樣子，可偏偏臉上和肚子上有不少肥肉，怎麽看怎麽彆扭。這就是殷離的爹殷忠了，前半輩子都在吃苦，在殷離進階亮如星後的一年多時間裡才開始享福，拚命想融入渭城那個小的可憐的上層圈子。

　　一見門外是趙羽，殷忠立刻臉色微變，然後就滿臉堆起了笑：「喲，這不是趙羽嗎，什麽風把你吹來了？這一次你在浮光正會上得了第一，可給咱們渭城大大地掙了臉啊！」

　　趙羽還沒說話，景哥兒已是用神念向趙羽道：「皮笑肉不笑，他討厭你。」

　　趙羽本來還想跟殷忠客氣一下的，這一下便完全沒了心情，直接問道：「殷離在家嗎？」

　　殷忠皺眉「嘖」了一聲，為難地道：「你找小離有事？真不巧，他這兩天一直不在家，去芬城他舅家去了。」

　　景哥兒立刻提醒趙羽：「他在撒謊。」

　　趙羽立刻也裝出疑惑狀：「奇了怪了，我今天早晨還遠遠地看到個人影，還以為就是他，原來不是啊。」

　　殷忠面色明顯有些不自然：「不可能不可能，小離這兩天根本不在渭城。」

　　「那好吧，我走了。」

　　「嗯。你有什麽事嗎，要是有事等他回來了我跟他說一聲。」殷忠道。

　　「沒事，等他回來了我再來找他吧。」

　　說著話趙羽就越走越遠，看似沒有任何懷疑，實則已經在和景哥兒確認。

　　「他肯定在家。」景哥兒道。

　　「現在不方便，等到了晚上，我偷偷潛進去。」趙羽決然道。他馬上就要去問心宗了，不可能在渭城留下一個巨大隱患，殺殷離倒不至於，但一旦確認了闖入他家的就是殷離，他肯定得讓殷離付出代價！

　　回到家之後，張芸和趙清全在，不過張芸的臉色明顯有些不對。

　　「怎麽了，娘？」趙羽立刻過去問道。

　　張芸輕聲道：「我剛聽說，昨晚西城的老楊嬸去世了。」

　　趙羽一怔，皺眉道：「就是常常搬個凳子坐在巷子口納鞋底的那個楊阿婆？」

　　「對。」張芸道。

　　「唉……」趙羽歎氣。

　　在趙羽印象中，那位楊阿婆相當的慈祥，此時聽聞楊阿婆去世，當真有些傷感。不過，那位楊阿婆確實年紀大了，又沒有個伴，唯一的兒子兒媳還不太孝順。

　　「我爹呢？」趙羽又問道。

　　「已經過去幫忙了。」張芸道。

　　「我去看看？」趙羽道。

　　「還是別了，你留在家陪趙清吧，我去就行。」張芸道。

　　「那好吧。」

　　待張芸也走後，趙羽便和趙清一起收拾起剛搭的馬棚來。現在趙羽家已經專門給紅雲買了草料，便將紅雲徹底從分院牽回家中，好歹要給紅雲搭個窩。

　　「趙清，你的道基還沒有動靜嗎？」一邊忙活著，趙羽一邊問道。

　　「沒有啊。」趙清撅嘴道，「哥，那落塵丹不會是假的吧？」

　　「怎麽可能。說是加速道基覺醒，最快的當天就可以，慢的則要三到五個月，最遲半年。沒事，就再等等好了。」趙羽哭笑不得地道。

　　「嗯。」趙清一邊把馬棚下的碎木往外丟一邊道。這丫頭雖然才十一，但幹活卻是一把好手，尤其是急著去玩的時候，那速度簡直能比趙羽都快，此時雖是沒什麽急事，看起來也相當利落。

　　「哥，雲落姐是不是拒絕你了？」正幹著活，趙清忽道。

　　趙羽完全愣在當場，這都被趙清看出來了？！！還好他爹娘全不在，不然的話他還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嗯。」趙羽也沒隱瞞，直接道。

　　「我聽雲落姐說，她其實很不甘心呢。」趙清道。

　　「不甘心什麽？」

　　「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啊。她說她想做很多事，都沒來得及做呢。我跟她說你喜歡她，我也喜歡她，想讓她做我嫂子……」趙清笑嘻嘻地道。

　　趙羽直接打斷了趙清的話，驚道：「這你都跟她說了？！」

　　「嘿嘿，你猜她是怎麽回答的？」趙清一本正經地問道。

　　「噢？她怎麽說的？」趙羽好奇地道。

　　「她第一次根本懶得回答，覺得我是個小孩。但是，第二天晚上，她又很認真地跟我說，你是咱們渭城最出色的人了，如果她真要嫁人的話，嫁給你也不錯。」趙清很認真地道。

　　「啊？！真的啊？！」趙羽完全反應不過來。

　　「但是她又說，她很不甘心啊，她可不想因為早早成親耽誤了那些她特別想做的別的事，所以，她現在完全沒考慮感情方面的事。」趙清道。

　　「呃……你什麽意思？」趙羽有些糊塗了。

　　「人家的意思是，雲落姐現在就是不想談感情啊，你為什麽要逼她馬上做出決定？反正她現在又沒有喜歡別人，這不就結了？只要你一直守在她身邊，等她有一天忽然想談感情了，她還會選擇你的啊。」趙清以理所當然的語氣道。

　　趙羽初時不以為意，但很快腦中便電閃雷鳴，徹底想通了此事！

　　是啊，為什麽要逼楚雲落馬上做出決定？如果在她不想做決定的時候逼迫她，她肯定只能拒絕啊！但是，現在拒絕了就代表永遠拒絕嗎？她反正沒有喜歡的人！將來她想談了，那個時候他還在她身邊的話，還是有機會的啊！

　　這到底什麽情況，自己明明都快二十的人了，竟然還沒趙清這個黃毛丫頭想得明白？！

　　「這都是你自己想的？」趙羽嘖舌道。

　　「是呀。」趙清很認真地道。

　　「怎麽可能？」趙羽驚道。

　　「嘻嘻，其實是娘啦……」趙清終於不得不交底，厚著臉皮道。

　　「娘？」

　　「嗯，昨晚你回來的時候，她就猜到了啊。然後她就又問我，最後讓我把這些話告訴你。」趙清道。

　　「她為什麽不自己跟我說？」趙羽下意識地道。

　　「我怎麽知道？」

　　「嘶……」

　　趙羽倒吸一口涼氣，很快就想明白了怎麽回事。其實自長大以後，他和他爹娘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他也有他的小秘密，他的朋友，他的愛好，甚至還有他的叛逆。他娘肯定是怕他難堪，這才沒有親自跟他說。想來，他娘八成也是叮囑趙清不要露餡，但這丫頭卻輕而易舉地就招了……話說，當初他爹和他娘能走到一起也經歷了不少波折，直到現在還經常能聽到有人說他爹配不上他娘呢，莫不是他娘當初也經歷過類似的事？

　　還是女人了解女人！

　　他一直都以為，喜歡楚雲落，想和楚雲落在一起全都是他自己的事，卻沒想到其實他妹妹和他娘已經都在幫他了。想到這裡，一股暖意自心中升騰而起，同時又覺得有些酸楚。

　　還是自己不夠成熟吧……

　　很快趙羽就又重新振作起來，雖說要去問心宗修行去了，但至少還可以經常寫信回來吧？一旦清閒的時候，還可以直接騎著紅雲回來，根本用不了多長時間！

　　只要不放棄，就還有希望啊！

　　如果那麽容易就可以得到，那麽人家楚雲落的人生意義又在哪裡呢？！怎麽可以只為自己考慮，而連等待一下別人的耐心都沒有！如果連等都不願意等，還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人家，願意為人家如何如何呢？

　　我等！！！

　　趙羽心中豁然開朗，感動莫明之下，直接將趙清用力地攬在懷裡：「讓你們費心了。」

　　「你是我哥嘛！」趙清高興地道。

　　……

　　解開了心結的趙羽一身輕鬆，戌時末，終於悄悄翻出自家的院子，去解決最後一件事。

　　「千幻流光，不及一暗藏身；百遁奇速，莫如極靜隱影！影隱訣！」

　　影隱訣在身，趙羽的身形在夜色下直接化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向著殷離家的方向躥去。

第九十四章 哭一場……

　　趙羽想表白，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怕如果就這樣分開，那麽兩人之間的感情會迅速變淡。他們倆一個在宗門裡修行，一個在渭城學習，每個月去參加浮光會，總之各有各的生活，長此以往，若還能像現在這樣親近才叫怪了。雖然現在其實也算不上親近……

　　時間真的可以衝淡一切，包括他們兩人間這種並不牢靠的感情。若有朝一日兩人再見面卻只能維持著點頭之交，甚至形同陌路，那當真是趙羽不能接受的。趙羽希望兩個的關係能夠更進一步，最次最次的，不能比現在更疏遠了。

　　只要一想到楚雲落終究會嫁人，可嫁的那個人卻不是他，趙羽的心就會抽痛，覺得整個人生都變得灰暗了。

　　說句發自肺腑的話，趙羽覺得這世上任何人都配不上楚雲落，包括他自己。但既然反正沒有人配得上楚雲落，而她又是肯定要嫁人的，那他為什麽不去爭取？如果現在配不上，那就先打個欠條，再慢慢努力，慢慢配得上就是了。最重要的是，要在走之前先把關係確定了……

　　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啊……

　　趙羽也算是醞釀了好多久了，甚至也可以說是醞釀了好幾年了。眼見楚雲落有問，再不說就來不及了，他終於抬起頭看向正倒退著走的楚雲落，微笑道：「那我可說了啊。」

　　楚雲落聰明的緊，一直提防著呢，此時一聽趙羽這麽說立知趙羽要說的到底是什麽，簡直有扭頭就跑的衝動，結果心裡一慌便未注意腳下，後退中直接被腳下的草絆了一下。

　　驚呼聲中，楚雲落搖晃著胳膊直接向倒去，眼看便要摔倒。

　　趙羽身上雲氣乍現，一個箭步上前，急伸右手，「啪」一聲拽住了楚雲落的右手腕。

　　楚雲落借力穩住身形，雖是被驚嚇了一下，不過還是看著趙羽身上的雲氣道：「你沒事維持著輕身訣幹什麽？」

　　「陳先生讓我這兩天一直維持著神通，習慣了。」趙羽解釋道。

　　楚雲落立刻笑道：「怕人搶你的寶貝嗎？」

　　「是啊。」趙羽歎氣道。

　　近距離看楚雲落的笑容當真是美的讓人心跳都能加速，可是，為什麽她卻從來沒有自己是一個超級大美女的覺悟？總是這麽毫無防備地笑。趙羽手上其實還有剛剛鬆開楚雲落手腕時的感覺，挺矛盾的又涼又暖，很光滑，又有一點點異樣的似乎能直接觸動心靈的舒服。

　　楚雲落已經老老實實麵朝著前方走路，就在趙羽的右側，不過在趙羽的那一聲「是啊」之後卻沒有接話，兩人間的氣氛明顯開始變化。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沉默前行了一會，趙羽終於道：「上次陳先生說的不算，我親口說的才算。雲落，我喜歡你。」

　　楚雲落顯然並不覺得意外，但是還是明顯變得緊張了些，一邊繼續邁步一邊應道：「嗯。」

　　「已經有好多人向你表白過了吧？」趙羽苦笑問道。

　　楚雲落臉上又有了一絲笑意：「沒有，才十幾個吧。」

　　趙羽苦笑道：「十幾個……過了今天，我就也是這十幾個之一了。那你都是如何回答他們的？」

　　「說實話？」楚雲落問道。

　　「嗯，實話。」趙羽聲音很輕，但很認真地道。

　　「我給他們的回答全是我還沒想那麽多，暫時只想修行。但要說實話的話，長大後我還一直沒有遇到能讓我動心的人。這可能是我自己的問題，也許我的人本來就很難對別人動心，不管那個人再出色。」楚雲落也很認真地道。

　　趙羽反應很快，敏銳地道：「那你應該是肯定就知道我會在走之前向你表白了，那麽，這些也是你為拒絕我而提前想好的說辭了？」

　　「是你要聽實話的。」楚雲落微怒道。

　　「算了，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我還是要把我的話說完。我覺得啊……」趙羽的語氣忽地變得像成年人，一本正經地道，「你肯定是要嫁人的吧？反正我是想像不出來你到年老了之後還是一個人過是什麽樣子。既然你是要嫁人的，總要嫁給一個確定的人。可只要我一想到那個人不是我，我就會很難受。」

　　「可我如果什麽也不說，就這樣走了，那麽將來一定會有樣的一天吧。所以，我一定要說出來，這樣的話當那一天到來時，那個人才有可能是我。我喜歡你，不是單純的喜歡你的相貌、身材、性格，我想，我喜歡你，放不下你，可能同時也是對自己的這段時光的捨不得、放不下吧。沒有人想變老，我也恨不得趙清永遠長不大，每天都開開心心地活著，可是我們卻注定了要向前走。當我們不得不一步步往前，把過去的這些歲月這些人全都無可奈何地甩在了身後，我真的覺得也許我們得到了很多，可失去的卻更多。」

　　「我喜歡你，想抓住你，就是捨不得放不下這樣的時光，捨不得放不下這樣的感情。至少現在我是這麽覺得的，如果這些年所經歷的一切以及心中的情感就這麽消失無蹤，那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麽？如果這一段時光這一段感情也有重量，是不是太輕了？這肯定是不對的！所以，也許我可以在修行中找到更多的意義，但我同時想保留住這些，難道不可以嗎？如果能，為什麽不去做呢？」

　　「但是說了這麽多，當離近了看著你笑的時候，我卻又會覺得你其實是超越這一切之上的。你就是你，你就是所有的意義所在，如果能得到你，也就得到了整個世界，完整了整個人生。可是，你又不是一樣東西，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又怎麽能用『得到』這樣的詞語呢。所以，我自己其實都是糊塗的，一方面我很清楚自己想要接近你，了解你，期望和你一起生活；另一方面，我又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對你好，如果唯一能讓你開心的事就是別打擾你，我又該怎麽做？」

　　「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所以你大概永遠也無法想像你在我眼中是多麽的有吸引力。我非常非常想和你一起生活，即便不能，我也一定要盡量和你更近一些，再近一些。如果我們只能做好朋友，那我也一定會竭盡全力將和你做好朋友的時間延長，再延長……」趙羽非常用力地說著，最後偏頭看向楚雲落，微笑道，「我這麽說，你是不是差不多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楚雲落久久無言，她早就想過趙羽會向她告白，但是她是真沒想過趙羽會說這麽多，而且會說的這麽……

　　傷感！

　　沒錯，就是傷感！

　　聽著聽著，楚雲落自己竟然也傷心起來。

　　她也不想長大的吧，可是還不是每一年大一歲，眼看著再過一年多就要二十了。長大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她還在迷茫，並對自己的未來隱隱感到恐懼。修行修行，如果真的修行不下去呢？到了那時候，自己的路又在哪裡？

　　如果時光不停流逝，終於有一天會無路可走，那是不是還不如讓時間永遠停留在現在？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注定無法留住，一切都要改變，那麽，如果能留住最重要的一個人，是否就算留住了所有呢？

　　趙羽就是這樣想的吧？

　　楚雲落非常突然地就想起了在那次和九魚江社的生死契團隊戰的最後關頭，趙羽發出的憤怒咆哮。

　　「所謂的喜歡，所謂的人生，所謂的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當時的她並沒有多想，事後也根本沒有仔細品味，此時此刻，她卻是福至心靈，一下子想到趙羽說的那些恐怕就是因為她。是一定是！當時他的情感是如此強烈，可是，她卻毫不知情……

　　一股深深的歉疚感忽然就從楚雲落心底湧起。

　　原來趙羽肯為她付出的，可不僅僅是口頭上的這些話，還有豁出性命去的行動啊！如果這樣自己都還無動於衷，那自己又是什麽了？！

　　楚雲落並沒有做好喜歡任何人的準備，可是，長大後第一次，她心中對趙羽萌生了一絲情愫。這既是因為趙羽的付出，也是因為趙羽的那些讓她傷感的話。正如趙羽所說的，如果她這一輩子非要和一個人在一起不可，又為什麽不能是趙羽呢？至少至少，她和趙羽在一起時很舒服。還有，她好像越來越喜歡趙清了，而那丫頭沒少說趙羽的好話，讓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認為趙羽有點好了。

　　但是，真的相處話，會變得很麻煩吧？有情愫歸有情愫，卻只是一絲，還遠遠達不到可以讓她下決心改變生活方式的程度。

　　可是，她又真的不想傷趙羽的心，尤其是趙羽已經很傷心了……

　　楚雲落有些抓狂了，忍不住雙手抱頭，憤怒地拉長了腔喊叫了一聲。

　　正是這一聲，趙羽完全感覺到了楚雲落此時有那股怒氣。也許並不是針對他的，只是針對這無可奈何的現實的，但是，這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讓他猜到楚雲落的答案。

　　趙羽苦笑道：「看樣子你是明白了。我尊重你的決定，並真心的感謝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如果沒有你，我的生活不會這麽多姿多彩。」

　　楚雲落抬頭看了趙羽一眼，有些痛苦地道：「嗯。」

　　「做為一個即將離開關係也注定越來越疏遠的朋友，接受我最後送你的禮物吧。從最開始，我就是想送給你的。」趙羽苦笑道。

　　「什麽？」楚雲落還在傷心地想著趙羽的那句「一個即將離開關係也注定越來越疏遠的朋友」，下意識地應道。

　　趙羽左手一翻，儲物手鐲上光華一閃，手上便多出了一個做工極為精細的紫金丹瓶來，遞給楚雲落道：「我一共得了三枚破碎丹，另外兩枚給我爹娘了，這一枚送給你。」

　　「我不要。」楚雲落立刻道。

　　「當是你借我的，將來再還。」趙羽道。

　　楚雲落非常堅定地道：「那也不要。」

　　趙羽皺眉道：「為什麽？」

　　「我想完全靠自己活著。」楚雲落十分平靜地道。這也正是她多年來所堅持的，從未變過。

　　趙羽也是徹底沒了辦法，他還算了解楚雲落，既然楚雲落這麽說了，就肯定是不會要了。

　　「那麽，要就這樣分別了嗎……」趙羽收回了破碎丹，也停下腳步，看著西邊即將落下的夕陽道。

　　楚雲落也停下了腳步，看著趙羽的背影和夕陽、晚霞，一時間完全說不出話。

　　「就和以前一樣，今天也要就這樣過去了，留都留不住，也從來無法改變……真的……不甘心哪……」趙羽希望盡量平靜下來，可心中卻是滿滿的傷感，最後無語凝噎。

　　「……」楚雲落也很傷心，卻只能保持沉默。

　　「那我走了，你保重。」趙羽感覺再留下來說不定就要流淚了，快速地說完，轉身大步向來路而行。

　　楚雲落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抬起了手，卻隻伸了一半就停下來。然後，她就眼睜睜看著趙羽邁開了大步匆匆而行，越來越遠……夕陽餘暉照在趙羽的左半邊身上，半青半黃的枯草留不住他的腳步，閃著光的溪水更不能影響他分毫……

　　真的要就這樣走了，連她自己都知道，這一走便是永遠失去，再沒有第二個可能。

　　那麽，他剛才說的那些又算什麽呢？那麽，他曾經不惜豁出性命去做的又算什麽呢？那麽，他們之間這數年來，尤其是最近一個月相處的點點滴滴，又算什麽呢？

　　心很痛，非常痛。

　　無聲地，楚雲落竟是鼻子發酸流下淚來。

　　她不想讓趙羽這樣走。

　　楚雲落地氣苦地喊出聲來，可是由於太過傷心，那聲音卻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等等啊……」

　　趙羽不僅聽不到，反而因為太過傷心越走越快，他已經無法再承受這種氛圍。微低了下頭之後，趙羽猛地開始發力狂奔，卻繞過了渭城，直接奔向了月牙山。

　　勁風撲面，卻怎麽都吹不走心底的傷感，趙羽越跑越傷心，等他在深山裡停下時，終於再也忍不住了，眼中淚如泉湧。自長大後趙羽就沒哭過了，可此時卻是再不想忍，流著淚，更哭出了聲，這世上，還能有誰比他更傷心呢。

　　為這段暗戀了數年的感情的結束哭一場，也為這段最美好時光的結束哭一場，過了今天，他就是另一個他。

第九十三章 表白吧！

　　趙羽心情一直不錯，甚至還想著趁著這幾天多和楚雲落加深加深感情。但是此刻借著炎劍的光芒忽見趙清那屋房門大開，窗欞也被撞散，好心情立刻消失，只剩下徹底的震驚和冷意！

　　這是怎麽回事？

　　「趙清，回來！」趙羽連忙喊道。

　　趙清確實也被嚇住了，這可是自己家，怎麽好像被外人闖入過的樣子？

　　趙羽大步向前，一把拽住趙清，然後「嗡、嗡、嗡」又是三柄炎劍出現，直接飛入屋中。

　　三柄炎劍很快照亮了東屋，但並無任何異常。

　　趙勝和張芸也都吃了一驚，這時護著趙清站在院中，並沒有立刻上前。

　　趙羽皺了皺眉，然後轉頭向三人道：「好像什麽也沒有，我先點燈。」

　　而後一柄炎劍繼續向屋裡飛，直接引燃了趙清床頭的蠟燭。

　　「看看別的屋。」趙勝最先恢複鎮定，立刻道。

　　大家立刻小心地檢察起來，很快便看出別的地方都沒有異狀，只有趙清的房間和離開時大不一樣。

　　張芸忍不住道：「窗戶是從裡往外撞的，會不會是有來有去被黃鼠狼或者蛇什麽的嚇到了，直接撞破窗戶跑了？」

　　有來有去膽子一向不大，倒的確有這個可能。

　　趙羽也無法得出結論，只好道：「先去堂屋吧。」

　　趙勝取鑰匙開了堂屋門，點上燈，然後一家四口又仔細看了一遍，堂屋的三間房子以及廚房全都和離開時一樣。

　　一家人總算稍稍安心了些，這時天色也不早了，趙羽便道：「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先休息吧。」

　　「那有來有去怎麽辦？」趙清早就心慌意亂，又驚又怕，這時帶著哭腔道。

　　趙羽摸了摸趙清的頭，笑道：「放心，我去找。」

　　張芸一急：「今晚就去？」

　　趙羽點了點頭：「沒事，我今晚不入山太深，找不著就出來，明天再去深山裡找。」

　　張芸擔心地道：「還是別去了，明天白天你再叫上石虎他們，一起去。」

　　「也行。」趙羽不想讓張芸擔心，便道。

　　「娘，我今天晚上跟你睡。」趙清立刻道。

　　「嗯，好。」張芸應道。

　　趙羽笑道：「趙清，要不咱們倆換房間吧？」

　　「行。」趙清毫不猶豫地道。

　　說來確實好笑，趙羽家三間堂屋是連在一起的，那間東屋其實是後來蓋的，本就是給趙羽住的，但是趙清卻非說要住新房子搶著住了進去。現在好了，趙清這一被嚇到，立刻就不敢在東屋裡住了，乖乖和趙羽換房間。

　　很快換完了鋪蓋，張芸道：「小勝，要不你今晚和你爹擠一擠吧，趙清那屋窗戶壞了。」

　　「沒事。」趙羽滿不在乎地道。

　　「那好，快去睡吧。」張芸道。

　　「嗯。」趙羽點頭道。

　　半個時辰後，堂屋裡早熄了燈，也再沒了動靜，趙羽便又從趙清的房間悄悄來到了院中。他堅持在東屋睡自然是有原因的，他覺得事情不太對！他很清楚有來有去的膽量，雖然不大，但好歹也是摸到了靈獸的邊的，還至於被黃鼠狼、蛇這樣的東西嚇破了膽。

　　繼續以炎劍照明，趙羽又在院中細看起來。如果窗戶確實是有來有去撞的，它八成是在逃跑，又豈有只是逃入院中之理？

　　很快，趙羽便借著炎劍的光芒在院中找到了有來有去的蹄印！蹄印一直向著院子的南牆而去，然後猛然變深，卻戛然而止。趙羽本就是個喜歡在奔行中起跳的，立刻意識到這是有來有去躍了起來。

　　炎劍直接向上飛去，最後停在了牆頭上。炎劍光芒下，卻見牆頭上有一處明顯一片淩亂，牆麵內側又有快速蹬踏劃出的痕跡出現。

　　有來有去翻了出去！

　　趙羽有輕身訣在身，直接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了牆頭，蹲下身去繼續驗看。

　　看了一會之後，趙羽又讓炎劍飛往了院外的路上，可惜外面的路麵極硬，再也沒有蹄印。

　　皺了皺眉之後，趙羽直接跳向院外，向著月牙山的方向大步而行。

　　「我只能再透支一晚了。」趙羽向著血脈印記中的巨龍道。

　　「怎麽了？」巨龍不悅道。

　　趙羽將看到的情況跟巨龍說了一遍，巨龍立刻沉默下來，好一會才道：「一定要做最壞的猜測。」

　　「有人闖入了我家？」趙羽道。

　　「而且知道你家有那頭獐子，就是來抓它的。」巨龍道。

　　「抓它幹什麽？」趙羽皺眉道。

　　「賣錢，或者另有目的。」巨龍道。

　　趙羽繼續大步向著月牙山裡走，賣錢這個可能性他覺得無所謂，畢竟只是圖財，就怕那人另有目的。

　　但是，另有目的還能是什麽目的？只不過一頭獐子罷了。

　　漆黑的夜幕下，走著走著趙羽突然停步。

　　「怎麽了？」巨龍問道。

　　「我想到個人，殷離。」趙羽皺眉道。

　　「那個想強買你獐子的家夥？」

　　「就是他。」

　　巨龍忽地笑道：「那倒也有可能。」

　　「你笑什麽？」趙羽微怒道。

　　「我笑如果是他的話，還真不是一般的渺小。」巨龍道。

　　「我才不管他是偉大、渺小，只要敢對我的家人不利，我就一定殺了他！」趙羽殺氣騰騰地道。

　　「嗯。」巨龍爽快應道。

　　入山數里後，一直也沒看到有來有去的影，趙羽乾脆高聲喊了起來：「有來有去！！」

　　這大半夜的，在山裡高聲呼喊能清楚地聽到回音，說實話還是相當嚇人的，喊了幾嗓子之後趙羽也不敢再出聲了。

　　趙羽還要用神通護身，巨龍根本無法療傷，乾脆又去睡大覺去了。趙羽想靠和巨龍聊天壯膽，結果巨龍卻打起了呼嚕，他就只好又把神念向儲物手鐲中灌去，去叫景哥兒。

　　「喂，景哥兒？」

　　「別吵，睡得正香。」景哥兒不快地道。

　　趙羽相當無語，這些特別厲害的上了年紀的存在都喜歡睡覺嗎？

　　「你不是來監視我的嗎？全讓你睡過去了！」趙羽只好道。

　　「煩煩煩！到底什麽事？咦，你怎麽在深山裡？你不是回家了嗎？」景哥兒驚奇問道。

　　「你能看到？」趙羽驚奇道。

　　「當然！」景哥兒鄙視道，「你怎麽愁眉苦臉的？碰上什麽事了？」

　　趙羽連忙將遇到的事給景哥兒說了一遍，希望景哥兒能為他參謀參謀。

　　「胡亂猜疑別人是不好的，萬一冤枉了好人怎麽辦？」景哥兒再次體現了他那純良本性，然後馬上又爽利地繼續道，「不過這事簡單，下次再碰到殷離，你跟我說一聲，保管他什麽秘密都藏不住。」

　　這事靠譜！以景哥兒的觀察力，殷離要還能隱瞞才叫怪了！

　　「好，那等下次見了他我叫你，現在先找有來有去。」

　　「你慢慢找，我繼續睡了。」

　　趙羽：「……」

　　找了半個晚上也沒找到，趙羽只得原路回了家，然後將身體交給巨龍療傷，他又補了半晚上的覺。

　　次日一早，趙清非要跟趙羽一起入山去找有來有去，趙羽只得答應。然後兄妹倆先一起去了渭城分院，他們昨晚把紅雲暫時寄存在了那裡，只因趙羽家根本就沒有喂紅雲的草料。

　　趙清在前，趙羽在後麵左手攬住趙清，右手提馬韁，雙腿一夾馬腹，紅雲立刻衝向空中！

　　紅雲四蹄生霞，哪怕沒怎麽發力也依然比趙羽的輕身訣快了不知幾倍，在低空飛掠，轉眼之間便衝入了月牙山中。

　　趙羽還記得當初的那個小山坳，直接就讓紅雲朝那邊飛去，邊趕路還邊在半空中高喊。

　　「有來有去！」

　　「有來有去！！」

　　兄妹倆一遞一聲，也不知喊了多少遍，終於是來到了那個小山坳。

　　「有來有去！！」趙羽眼睛瞪大，自半空向下掃視著，又喊了一嗓子。

　　「呦！！」

　　一道棕色的影子忽地從山坳的長草中鑽出，激動地對著天空叫了一聲。

　　「有來有去！」趙清激動的都快哭了，興奮地喊著，結果腦殼在趙羽下巴上「噔」一聲重重地頂了一下。

　　趙羽疼的直吸氣，一邊哭笑不得地揉著下巴，一邊讓紅雲向下降去，見有來有去沒事，他也總算是放了心。

　　紅雲落地之後，趙清才被趙羽抱下馬便直接向著有來有去衝了過去，跪在地上和有來有去抱在了一起，看那架勢簡直就跟失散了多年的親人重逢一般……

　　然而可惜的是，有來有去通人性卻不會人語，景哥兒也照樣看不懂靈獸的表情，到最後都沒弄明白有來有去為什麽又逃回了這裡。

　　紅雲甚是高大，再多帶一個有來有去也完全沒有問題，趙清費力地將有來有去抱在懷裡，兩人兩獸又迅速出了月牙山。

　　其後的整個白天趙羽都想見殷離一麵，可惜那個家夥卻好像根本沒出家門。無論如何，至少是把有來有去找回來了，他們一家人都因此安心不少。

　　趙羽在渭城其實根本就沒有多少事要處理，才在家待了兩天，趙勝就開始催促他快去問心宗。趙勝哪裡知道，其實就在這兩天裡趙羽也根本沒閒著，而是一有功夫就在修習《風林火山訣》裡的凝煞訣。趙羽當初就打算以凝煞訣和雷身訣為殺手鐧，現在雷身訣早學會了，凝煞訣的修習自然就提上了日程。

　　顯然，趙羽和凝煞訣存在相性較低的問題，哪怕他之前在前往浮光城的途中就修習過凝煞訣了，卻依然不是三五天就可以修成的。看這情況，顯然得等到進了問心宗後才能修成了。

　　然而在去問心宗之前趙羽卻還有兩件事想要解決，不然的話恐怕就算到了問心宗也靜不下心來。第一件，和楚雲落的感情問題；第二件，見殷離一麵，確認到底是不是他潛入了他們家。

　　這兩天，趙羽見不著殷離的麵，楚雲落卻是可以見到的，甚至，他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楚雲落家裡去找她，當然，是以身普通朋友的身份。

　　眼看著不能再拖下去了，這天傍晚，趙羽終於單獨把楚雲落約了出來。

　　夕陽下，兩個人並肩走在渭城西南的那條無名山溪邊，聽著潺潺流水聲沿溪而行。夕陽照在小溪上，讓整個水面都泛著金色的光芒，又映在了兩人身上，使他們身影多多少少顯得有些不真實。這個時候還有水鳥在水邊嬉戲，一隻和麻雀差不多的黃腦袋紅嘴鳥兒停在岸邊的一根長草上，身體隨著那長草的起伏而起伏，見趙羽和楚雲落越來越近，「撲棱棱」一聲便振翅飛向了遠處。兩人的身後便是寧靜的渭城山城，建築錯落有致，有些做飯早的人家院落中已有炊煙升起。更往北則是長長的東西走向的月牙山，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但青黃甚至紅色的樹葉隨處可見，極遠處的峰頂還有雲霧繚繞，景色似乎並不比別的季節差。

　　趙羽要走了，離開這個他生活了十八年，風景如畫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這裡承載了他這十八年來的所有感情，還有他迄今為止唯一喜歡的姑娘。

　　楚雲落背著手，臉上笑吟吟的，高興地幫趙羽憧憬著未來，有時候甚至會快走幾步，然後轉過身來一邊和趙羽說話一邊倒退著走，當真是一點都不淑女……可是，她的臉蛋真的漂亮的無可挑剔，整齊的眉，整齊的睫毛，讓她並不那麽女性化但又英氣勃勃，有著專屬於她的魅力。她的皮膚也沒有那麽白，但很健康，由於身體極好，她的唇也是特別好看健康的粉紅色，一笑起來，便會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紮在腦後的馬尾隨著她的移動而輕輕晃動著，可並沒有多少規律，一如她臉頰旁被風吹起的仿佛能撩撥趙羽心弦的碎發。

　　楚雲落隨手將碎發攏到耳後，忽地發現趙羽有些不對勁，忍不住問道：「你有心事？」

　　趙羽當真相當無語，這姑娘也未免太遲鈍了……

　　馬上就要走了，那麽，表白吧！

第九十二章 曾有人來

　　「爹，娘！」當趙羽敲開了他爹娘的房門，再次看到他們時，立刻就感覺到他們身上的氣息變得不同了，驚喜問道，「你們突破了？」

　　其實趙勝這輩子從沒有真正放棄過修行，他做夢都想突破到氣感期亮如星。哪怕臨死前才能突破，那也算，他只是想賭一口氣。而就在昨晚，服下破碎丹不到兩個時辰，他就由亮如螢的巔峰成功進階亮如星，一舉實現了半輩的願望！當時沒有外人在，當著妻子張芸的麵，多少年來他第一次落了淚。不親身經歷，真的無法體會他那種某個願望堅持了半輩子，眼看希望越來越渺茫，卻絕處逢生終於實現的狂喜和慨歎。

　　而這一切，全是因為趙羽！趙勝從未如此為他的兒子感到驕傲過！他倒覺得，他得已突破並不是他的成功，而是趙羽的成功！

　　此時眼看著趙羽那一臉驚喜的樣子，趙勝心中無比欣慰，重重點頭道：「嗯。」

　　一旁，張芸也微笑點頭：「是的。」

　　趙羽認真朝他娘臉上看去，驚道：「呀！娘，你好像變年輕了！」

　　張芸沒好氣道：「去！淨瞎說！」

　　「不是啊，我真沒騙你！」趙羽道，而後他又立刻仔細朝他爹望去，「爹也好像也有了點變化，真的！」

　　氣感期每突破一階便能增加三十年左右的壽元，趙勝、張芸操勞過度，形貌其實要略大於真實年齡，此時得以突破境界，氣血、精力旺盛了不是一星半點，當然會顯得年輕！

　　「不信你們讓趙清看看！」趙羽又道。

　　「有什麽好看的！」張芸沒好氣道，不過她要說不高興絕對是假的，有哪個女人不希望能變年輕？

　　「嘿嘿，娘你還不好意思了！」趙羽笑道。

　　張芸那叫一個氣，狠狠地瞪了趙羽一眼。

　　趙勝更關心趙羽昨晚悟道的事，問道：「你昨晚如何？」

　　趙羽苦笑道：「什麽也沒悟出來。不過我來之前碰到了問心宗的張仙長，他說我隨時都可以去那邊修行了。」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去？」張芸關心地道。

　　「先回家待幾天吧，我捨不得你們。」趙羽道。

　　趙勝不由瞪了趙羽一眼：「有什麽捨不得的，什麽事有修行要緊，又不是不回來了！」

　　張芸立刻拍了趙勝一下，氣道：「孩子想在家多待兩天怎麽了！還有你這樣當爹的，急著往外面趕？！」

　　「嘿嘿，別吵了，爹也是為我好。我回家待兩天就走，反正有紅雲，一個來回也用不了多長時間。」趙羽道。

　　「昨晚陳先生還說要今天下午一起離開，你一晚上都沒睡吧，先回屋補覺吧。」張芸看著趙羽，心疼地道。

　　「嗯，我先去飯堂吃點東西墊墊。」

　　「去吧。」

　　吃完早飯，趙羽這才回屋補覺，這一覺就直睡到半下午。趙清和楚雲落也是一晚沒睡，起床的時間和趙羽沒差多少。而後他們在這邊便算徹底沒事了，陳永年做主，又去仙驛租下一頭搏浪鳥，直接往渭城飛去。

　　回到渭城的時候剛好是傍晚，趙羽得了浮光正會第一的消息才傳出去，整座小山城立刻因此轟動起來。在這個隻重修行的世界裡，真的再沒有比這更大的事了。

　　說實話，渭城的那些年輕人們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論是杜雄、石虎、胡強等和趙羽混得較熟的，還是王勇、莫浮等在一個月前還可以在擂台上壓得趙羽抬不起頭來的。這可真的就是在短短一個月內發生的事，在此之前，趙羽還是一個氣感期亮如螢的渣渣，就連杜雄和他打都未必輸他。可一個月之後，連楚雲落、江不凡兩人卻當著所有人的麵直言他們完全不是趙羽的對手，哪怕趙羽只用一隻手……

　　慶祝主要是大人們的事，而年輕人則只想親眼見識見識趙羽這個浮光正會第一的實力。夕陽快要落山時，渭城的三百多號年輕人全都聚在了渭城分院前，說什麽也要一睹趙羽的實力。

　　經歷了浮光正會那種大場麵，回到渭城後趙羽本不應緊張，可是，這些可全都是渭城的年青人，誰不認識誰？一個月之前，趙羽只不過是這三百多人中再普通不過的一個，現在這些人卻全圍著他轉了，此時的趙羽就算不緊張，也是感慨萬千。

　　大家最想見識的就是趙羽那秋階法意的小炎劍訣了，在眾人的起哄之下，趙羽定了定神，終於施訣。

　　上來便是神以通法，而且這一次趙羽更過分，他終於不再習慣性地念那「小炎劍訣」四字。

　　「扶風掠野！」

　　並起劍指，這四字才一出口，也就是一息多一點的時間，趙羽氣勢立變！

　　雖然大家早已聽說了趙羽的神以通法，可親眼見到還是第一次，所有人都傻了，人群中的楚雲落和江不凡也是苦笑不已。

　　然而人群深處，卻還有一人自見到趙羽後就面色陰冷，此刻更是要連牙都咬碎了！

　　殷離！

　　就在這時，趙羽已是微一凝神，身周立刻火息湧現，覆蓋了方圓三丈範圍，而後一柄柄有若實體的無柄暗紅炎劍出現。

　　一，二，三……

　　當炎劍超過二十時所有人都已目瞪口呆，但是，趙羽身邊的炎劍卻超過了四十都還沒停下來。

　　那些炎劍密密麻麻地停在了他的身周，像是最忠誠的守護者一樣拱衛著他，而後在他的劍指一揮之後開始圍著他逆時針旋轉，越來越快！

　　「咻！咻！咻……」

　　大家明明都已經站在了數丈之外，此時卻不得不向更遠處退去，因為那場景實在是太嚇人！

　　在趙羽的身周出現的哪裡還是什麽炎劍，分明就是刮起了一場小型的劍刃風暴！威懾力讓所有人膽寒，卻又偏偏十分好看。

　　「起！」

　　最後只聽劍刃風暴中的趙羽一聲輕喝，那瘋狂旋轉的炎劍便紛紛螺旋上衝，朝天空中衝去。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

　　氣感期亮如星的有效攻擊距離不過是十丈，可趙羽的這些炎劍在衝到了三十丈高後還保持著完整的陣形，然後又在他的調動之下在空中拐了個彎，開始在低空飛掠，如瀑如流，如蟒如龍！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忍不住道：「隻這一招，還不得把我們三百多人全放倒？」

　　其他人紛紛附和，趙羽這炎劍長虹要在人群中走上幾個來回，估計能活下來的很少……

　　還好，趙羽氣質、言行倒是完全沒變，還是他們渭城的趙羽！

　　人群之中，殷離更加清楚了自己和趙羽的差距，無聲地退到了最後方，臉上是冷到了骨子裡的冰寒，眼中滿是惡毒之意，轉身疾步而走。

　　當天晚上，殷離早早來到寶山客棧。

　　房間裡，身形微胖的行腳商尤舉麵帶怒容，低聲道：「你怎麽這麽早就來了？不怕被人看到！」

　　殷離怒道：「放心，我很小心。」

　　「看出他的實力了？」

　　「秋階法意的小炎劍訣，正面打，你和施老三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尤舉冷笑道：「誰若要正面和他打了，就算正面打，也未必懼他！」

　　殷離鄙夷地看了尤舉一眼：「他的小炎劍訣已經到了神以通法的層次，施訣只需一息時間！」

　　尤舉立現驚容：「當真？！」

　　「我親眼所見。」殷離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著尤舉。

　　「我等的神通最大優勢之一便是無需施術時間，他的小炎劍訣只需一息……」尤舉明顯有些猶豫了。

　　「你還不把施老三叫來？而且，他已經確定要加入問心宗了。如果你們手腳不利索，或者處理的不乾淨，問心宗事後肯定會追查。到時候，不知道你們面對問心宗時還敢不敢這麽趾高氣揚！」殷離冷笑道。

　　「別再你們你們的，現在咱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哼，問心宗，問心宗又如何！這件事既然答應了你，就肯定會做到，不然的話我和施老三肯定會被大尊懲罰，甚至連累上邊。既然他現在如此了得，又搭上了問心宗，那我們也更謹慎些就是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這就通知施老三，並讓他請示一下十六上師。」

　　「十六上師？」殷離問道。

　　尤舉冷笑一聲：「十六上師是我們的引路人，如果他肯出馬，肯定萬無一失，一百個趙羽他也能不費吹灰之力拿下！」

　　「他是靈感期？」殷離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喜色。

　　「靈感期算什麽，十六上師的實力根本不是境界可以限制的。」尤舉一臉神往地道。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殷離道。

　　尤舉這時卻笑了起來，看向殷離問道：「那你是不是也該開始了？」

　　殷離面色變了變，終於咬牙道：「好！」

　　「痛快！等你第一次感知到大尊的存在，就會知道你以前的修行理念是多麽可笑，只有和我們一起跟隨大尊，才是正途！」

　　雖然傍晚時分就回到了渭城，但是趙羽一家卻並沒有馬上回家。趙勝、張芸直接留在渭城分院，趙羽被那些年輕人圍了起來，趙清則是被她的那些小同窗們拉著問東問西……

　　直到在渭城分院裡吃完了晚飯，他們一家人這才終於重得自由，一邊說話一邊往家走。

　　趙羽現在身家頗豐，陳永年和江教習不止一次提醒他要小心，於是他便乾脆身上時刻維持著兩個神通，正是小炎劍訣和輕身訣。別管用得著用不著，有備無患。現在已是七月底，月亮要下半夜才能升起，此時走在夜路上便只能看到星星，趙羽乾脆以一柄炎劍照明開路，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慢悠悠到了家門口，還沒開門，趙清便在院外喊了起來：「有來有去，我們回來了！」

　　然而，預想中的應答聲卻遲遲沒有響起，趙清忍不住嘀咕：「睡著了嗎？」

　　至於說有來有去跑了，這是完全不可能的，趙清走之前可和有來有去說好了，兩三天就回來，有來有去也答應了在家等他們。

　　「吱呀」一聲院門大開，一家四口先後進入院中，趙清直接向著自己住的東屋跑去。

　　趙羽怕趙清絆倒，連忙用炎劍為她照明。

　　「呀！」剛到門口趙清就驚呼一聲。

　　屋門大開，最驚人的是，窗欞竟然都被從內部向外撞散了，碎木散落一地！

　　曾有人來過，而且絕不是遭了賊那麽簡單！

第九十一章 寄存靈識

　　「你怕了？覺得我會害了你們？也是，這全是我自己的猜測，萬一他真像你說的那樣是個好人呢？來來來，讓我親自問問他……不行！他的靈識很強，萬一我不是它的對手怎麽辦？甚至，可能這完全就是他的陰謀！我想多了？不不不，是你太幼稚！說不定他連你都騙了！」小道士這時候又換了另一種語氣，老氣橫秋地道。

　　「這下難辦了！我若把你交到朝陽仙都，有可能冤枉了好人害了你；可若就這麽不管他，任你和他一起去問心宗，我又怕害了問心宗。景哥兒若泉下有知，不論是哪一條都不會原諒我。可我自己又不能以身犯險，不然便是丟了身上職責，也不能隻讓問心宗的小輩提防，他們根本換防不住……臭小子，你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啊！！！」小道士看起來已經要抓狂了。

　　趙羽傻在當場，只覺得自己無比冤枉，他根本什麽都沒來得及說，這小道士就已經得出了這麽多的結論，到底是誰給誰出了難題？！！

　　還有，楚雲落和趙清都聽到了，知道他身上藏著個秘密！

　　趙羽麵有難色，向楚雲落和趙清看了過去，想解釋一下，結果卻看到了意外一幕，那倆姑娘正疑惑地看著他。

　　「他怎麽突然沒聲了？」楚雲落道。

　　趙清也道：「怎麽光張嘴不說話？！」

　　「你們聽不到？」趙羽驚道。

　　「根本就沒有聲音啊。」趙清道。

　　謝天謝地！不，是要謝謝這小道士！

　　「感激我？算你有點良心！不過，這個難題還真不好解決啊，我絕不能眼看著有這樣一個家夥在卻坐視不理，萬一釀成大錯，說不定會把景哥兒氣活過來。讓我好好想想！」小道士空前認真起來。

　　這個時候趙羽其實已經大致猜出了是怎麽回事，中年道士和小道士其實全是那位景哥兒，而且景哥兒顯然已經死了。和他們說話的其實只是五塵浮光幛的靈識，八成五塵浮光幛原本就是屬於那景哥兒的。

　　仔細一想，其實五塵浮光幛也夠可憐的，原主人已死，可它自己的生命卻很難結束，於是只能在其漫長的餘生裡緬懷過去。趙羽也不知道這和喜歡一個人是不是很像，總之，他覺得如果是楚雲落有那麽萬分之一的可能先他一步死去的話，那麽他在其後的日子肯定天天都會想她吧。這真的是一件很無助的事。

　　就在這時，那小道士忽地彎眉一挑，面露喜色道：「有了！反正你是去問心宗，離得那麽近，我完全可以把靈識寄存到你身上嘛，這邊有事的時候立刻再回來就是了，也不過一轉眼的事。」

　　一轉眼的事……問心宗離浮光城至少有兩千里好嗎？！

　　話說，這寄存靈識又是怎麽回事？

　　結果，小道士又是只從趙羽的表情上就判斷出了趙羽心裡在說些什麽，笑道：「就是我的靈識暫時離開本體，寄存到任何一件別的還沒有產生靈識的器道器物上去。」

　　「你確定要這樣做嗎？」趙羽問道。

　　「確定，我感覺得到，那個家夥很不一般，當然要看緊他！」小道士嚴肅地道。

　　「那你這邊怎麽辦？」

　　「這邊，當然是還按原來那麽辦，我之前一直在睡覺時，還不是把浮光城保護的好好的？現在靈識不在也不會有事。」小道士道。

　　「也太神了吧？」趙羽嘖舌道。

　　「本能你懂不懂？就算我的靈識走了，本體還是會有本能在，用本能來做出應變完全足夠了。」小道士道。

　　趙羽其實相當無語，只好道：「你等下，我再問問它。」

　　「你現在就這麽聽他的話，我對你就更不放心了。」小道士認真道。

　　趙羽立刻以神念傳入血脈印記，沒好氣道：「你捅了大簍子了。五塵浮光幛的靈識幻化成了一特別聰明的道士，我幾乎還沒說話他就知道我心裡在想什麽。現在說不放心讓你這樣一個家夥跟著我去問心宗，所以他要把靈識寄存到我這邊，跟著咱們一起去問心宗。」

　　「這麽麻煩？」巨龍意外地道。

　　「是啊。」趙羽完全沒了脾氣。

　　頓了一下之後，巨龍忽地帶著笑意道：「那你怎麽不勸他把五塵浮光幛也一起帶去，這樣的話咱們豈不是多了一個浮光紫府最強的保鏢。」

　　「他的本體還有職責在身，要守護承恩塔呢。」趙羽道。

　　「那就隨他吧。一件生死境仙器的靈識，至少不會拖你的後腿，某些時候說不定還可以幫上你的忙。」巨龍道。

　　「那你是答應了？」

　　「這有什麽不答應的。他既是出自問心宗，這麽多年守護浮光城也不改其心，就足以說明他值得信任了。」巨龍道。

　　「不過他信不過你。」趙羽笑道。

　　「那我就管不了了，總之，我是不會和它有任何交流的。」巨龍最後道。

　　「那我跟他說去了。」

　　然而，趙羽還沒來及開口，那小道士便道：「他答應了？不過也可能是欲擒故縱！總之小心為上！我看你身上有一個法器儲物手鐲，裡麵好像還有件靈兵？不要吃驚，我是什麽眼光！那你是想讓我的靈識先寄存在哪裡呢？！」

　　「就儲物手鐲吧。」趙羽道。

　　「好，那我來了。」小道士道。

　　「你不再想想？」趙羽連忙問道。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先監視你個百八十年罷了。」

　　我去！

　　「哈哈，嚇唬你的。等我徹底對你或者他放心了，就會回來了，監視人哪有睡覺舒服！」小道士理所當然地道。

　　「嗯。」

　　再接著，小道士終於不再隱藏聲音，對楚雲落和趙羽兩個人同時道：「你們兩個小丫頭，對我剛才說話不讓你們聽到很不滿？那是我們問心宗的秘密！」

　　趙清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狀，楚雲落則是恨恨道：「誰是小丫頭！還問心宗的秘密，很了不起嗎？」

　　「快天亮了！走了走了！」小道士催促道。

　　而後便見那小道士直接向前一衝，迅速光化，化為一道細細的彩色流光鑽入了趙羽的儲物手鐲中。

　　趙羽本身對儲物手鐲就還不是太了解，此時更是徹底感覺不到那小道士的存在了。不過這是五塵浮光幛的靈識，斷然是不可能害他的，是以相當的放心。

　　趙羽看向楚雲落和趙清，道：「天快亮了，你們兩個快走吧。」

　　「嗯。」趙清點頭道，說完就跑到窗往下探頭找紅雲去了。

　　楚雲落猶豫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向趙羽道：「我知道你之前是為我好，而我不僅一點不領情，還那樣對你，對不起了。」

　　楚雲落向來都不是一個扭捏的人，不過這般非常正式地向一個同齡人道歉顯然還是第一次，多少有些臉熱。

　　趙羽也算是更加了解楚雲落了，擠出笑容道：「沒事。」

　　楚雲落能看出，這一下應是把趙羽傷的不輕，不過她有她的堅持，便最後解釋了一句：「我只是想自己的路自己走。」

　　「嗯。」趙羽的聲音有些低沉，點頭道。

　　「我們先走了。」楚雲落道。

　　這時紅雲已是又偷偷摸摸飛了上來，楚雲落先跳窗翻了出去，然後又把趙清接過，倆姑娘立刻遠遁。

　　趙羽也開始從內部下塔，並試著問道：「對了，你叫什麽？」

　　「幻。」立刻有一道神念從儲物手鐲中傳到趙羽腦中，「不過，你還是叫我景哥兒吧。」

　　「為什麽？」趙羽也直接以神念問道。

　　「因為他讓我替他活著。起初我還覺得挺好的，後來卻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我被他騙了。」儲物手鐲中傳來的神念帶上了些怨氣。

　　「是因為再也見不到他，守衛浮光城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枯燥吧？」趙羽道。

　　「你還挺善解人意。」景哥兒不無感動地道。

　　「換了是我，大概早就瘋了。」趙羽道。

　　「你還年輕嘛，當然受不了。」景哥兒道。

　　不一會趙羽就來到了承恩塔的第一層，站在大門口只等著浮光紫府的官員來為他開門。等待的功夫裡，趙羽又忍不住問道：「對了，浮光紫府給我們的說法是來承恩塔上悟道，難道看著你的本體，真的可以悟出什麽來嗎？」

　　景哥兒一下樂了，笑道：「那永遠都只能悟出一點來，就是什麽也悟不出來，哈哈。」

　　趙羽也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氣道：「那還讓我來浪費時間。」

　　景哥兒道：「不過，如果我醒過來的話，倒是可以用本體將以前所見過的景象、經歷的事情重現出來，應該真的能給你們一些幫助。但前提是我醒過來，而且我願意。」

　　「那你睡了多久了？」趙羽問道。

　　「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景哥兒道。

　　又等了片刻，承恩塔的大門從外面打開，不過外面的人卻讓趙羽相當意外，竟有那位問心宗的張海潮仙長。

　　張仙長還是那般的和善、從容，看著倉促行禮的趙羽微笑問道：「我昨晚聽說，你決定加入問心宗了？」

　　「是的，仙長。」趙羽道。

　　張海潮笑道：「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叫我仙長了，回頭必是我的師侄輩，就先叫我一聲師叔好了。」

　　「是，張師叔。」趙羽一本正經行禮道。

　　「那你準備何時前往宗門？」張海潮又問道。

　　「我想先回家一趟，把家裡的零碎事情處理完便去。」趙羽道。

　　「也好。我回去之後，會先為你們安排一下。」

　　「那多謝師叔了。咦，師叔剛才說『你們』？」趙羽驚道。

　　張海潮立刻微笑道：「是啊，這一次我做主收了不止你一個弟子呢。那個會破法冥煞的丫頭令狐墨，還有那個通州的小子李天，也全都會加入我問心宗。」

　　趙羽很快就和張海潮道別離開了，回月牙山社的路上多少有些納悶，那令狐墨確實是厲害，當初如果不是他不顧形象呈大字型貼在了地上，還真不一定能贏她。不過，那李天可就沒有那麽出色了，竟然也會被收入問心宗，當真有些奇怪。

　　回到月牙山社後，趙羽最想見的就是他爹娘，因為他昨晚就將兩枚破碎丹給了他們，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今晨應該就是氣感期亮如星了！

　　他們含辛茹苦把他養大，現在終於可以為他們做點事，他當然不想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