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光陰倒轉（第一部，完）

    在長街的另一邊，一個中年男子正緩步而來，明明沒有打傘，偏偏雨點卻無法打濕他分毫，明明走得不快，偏偏只在幾步，便來到顧墨身前。

    那無神的雙目，那浮腫的眼袋……

    不正是自己的叔叔顧遠夢嗎？

    「叔叔，你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看著顧遠夢一臉若無其事的看著自己，顧墨不由得暗暗判斷著，這到底是心魔大法的一部分，還是叔叔介入這場精神幻術的戰鬥中？

    可若是後者，這怎麼可能？

    所以顧墨不禁又道：「不該出現你這樣的髒東西啊……」

    顧遠夢立即張口罵道：「混賬東西，會好好說話嗎？」

    他看著依然一臉警惕的顧墨，終於牽嘴一笑，帶著猥瑣，也帶著無奈，道：「笨蛋，老子是來救你的，你闖出天大禍事了。要不是這兩個傻子設置了一個心魔場景，掩蓋住外間的氣息，老子還不敢貿然與你相見呢！」

    「呃，此話怎講？」

    「……唉，該從何說起呢。對了，其實我不姓顧，雖然我勉強也算是顧家人。」

    「……」顧墨頓時思緒混亂，探手就要往顧遠夢額頭探去，其實更為探究眼前一切，是真實，還是仍舊在虛幻裡的一部分。

    顧遠夢沒好氣的拍開了顧墨的手，眼中閃過緬懷，徐徐道：「千年前，我是你們顧家的客卿，我是你們顧家旁系外室所生的後嗣，只能隨母姓，我的真名叫周青！」

    周青？！

    顧墨心中一顫，這不是封印螭吻地宮中那位家族前輩的名字嗎？他不是因為當年封印螭吻一役，遭大陣反噬，導致自己徹底和螭吻元神混為一體了嗎？

    難道這真不是幻術，難道叔叔此刻是真實的，他潛伏進一個心靈幻術的深處，與自己溝通對話？

    顧遠夢苦笑道：「對，沒錯，你在地宮裡所見過的，便是我當年留下的一道分神，誰知道後來的情況這般複雜，分神又分出另一道分神，這樣想來，我也挺對不起我自己的，嘿嘿！算了，那只是小事，我們說重點。」

    顧墨有點迷惑了，周青與地宮一事，那百年之約，一直是自己心頭大石，沒想到在叔叔口中，卻成小事了……

    顧遠夢嘆道：「當年我和你先祖顧仁隆一同封印了追殺而來的螭吻，我和你先祖都已元氣大傷，我死死苦撐至今，而你先祖直接便英年早逝了。他在人族世界留下一點小基業，便是九霄盟，只望顧家日後能再出一位不世之才，將顧家重新帶領回到巔峰。

    我和他約定，只要我一口氣尚在，我便隱藏在暗處，守護顧家人的安危。所以啊，在你們顧家族譜上，幾乎每一代都有我的名字，第一代我叫顧明恩，第二代是顧辛隆……到了你父親那一代，我便成了你叔叔顧遠夢。」

    「這個……」顧墨又想探手去摸顧遠夢額頭了，如此說來，其實叔叔就是一個活了千年的老怪，輩分還高得離譜咯？

    可顧遠夢的話越是荒謬，他內心反而莫名的開始感覺到，眼前一切，並非幻術……

    顧遠夢沒好氣道：「老子每一代都改頭換面，扮演紈褲子弟，這樣才不會引來太多注意，唉，沒想到你們顧家人丁越來越凋零，更沒有等到什麼天縱之才，反而出了幾個惹禍精。」

    看著顧遠夢投來的憤慨眼神，顧墨明白，自己肯定也是惹禍精名單中的一員。

    顧遠夢道：「你肯定以為，那塊神奇的灰布，是你第一個發現的，對不對？」

    「……」顧墨這次真的震驚了，灰布是他最大的秘密，這秘密他連自己的妖僕都瞞過，但顧遠夢都輕描淡寫的說出來了。

    顧遠夢苦笑道：「你先祖顧仁隆用過，但又重新封印，因為灰布不在五行之內，使用過多，很容易牽引動大世界之力，引來我們大敵螭吻一族的注意。可到了七百年前，你某個祖先，顧仁隆的其中一個後人，卻恰逢其會，在家族地窖深處，將那塊灰布從封印中解除了出來，當時那傢伙真是瘋狂，直接就想用來復原元根本體，重獲你們顧家的先祖之力……」

    顧墨也被震撼了，這位祖先還是真是大氣魄啊。

    顧遠夢道：「當時我真嚇壞了，這玩意哪能這麼用啊，真成功了，多個位面世界的力量都要被你吸乾呀……當然，他不可能成功的，剛動手就被力量反噬得爆體而亡，可憐我老人家還得封鎖整片大位面的區域，以免灰布的氣息洩露出去。可是我後來想想，說不定禍根早在那時就已經種下了，早引起了敵人的疑心……

    我將灰布重新封印，可是還得按照當年和顧仁隆的約定，留出一分機緣，讓後來人有發現的可能，說不定就能爭到那一丁點的天機。

    唉，於是到了三百年前，你另一位先人，也在家族祠堂發現了灰布，並且順利解封，他一開始倒是沒做出什麼瘋狂事，只是利用灰布快速晉階，可惜太過急功近利，練功傷了身子，他本該好好調理好自身元力，便能重新揚帆起航，誰知道他又打起了復原元根本體的主意，結局下場，和八百年前那位一模一樣，只可憐我老人家又得辛苦多天去封印氣息，元氣再次大傷……

    其實，我懷疑氣息早已洩露了，螭吻一族也從那時開始籌謀出手了……」

    顧遠夢頓了頓，看了眼仍在半信半疑的顧墨，也不管對方能否接受了，繼續道：「下一個偶然得到灰布的人，就是你了。一開始，你倒也正常，我心想可能你就是那個大機緣之人，有望得到那一絲天機的命中注定之輩，也懶得多管你，按照與你先祖顧仁隆的約定，由得你自由成長。

    唉，誰知道你竟離開人族世界，還跑到了那麼多位面世界中去，更一次又一次的使用灰布，彌天大禍，由此而成！螭吻一族，肯定全力行動，要來毀滅我們這一方大世界！」

    這回顧墨有點不能接受了，不禁問道：「叔叔，你的意思是，現在下面大量的位面世界滅亡，是因為我大量使用了灰布嗎？」

    顧遠夢瞪眼道：「正是如此，要不然你以為一個穩定結構的大世界，為何會忽然崩潰？只不過螭吻一族找不準具體的方位，乾脆無差別攻擊，將其全部毀滅成一片虛無，那剩下來的，便是灰布了！」

    顧墨心中顫動，難道世界將滅，真的全因為自己嗎？

    「顧墨，開放你的內世界，我且帶著你的精魂，去看一看那外間的世界！」顧遠夢道。

    顧墨不禁心中一凜，他正漸漸接受對方的話，但如果……這仍是心魔的詭計，這依然是在騙取自己開放內世界呢？

    誰知顧遠夢沒好氣道：「算了，我也不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反正我死撐到最後的那口氣，也準備全用在你身上了！」

    話音未落，顧墨只覺全身一鬆，已被顧遠夢帶著自己，席捲進一片滾滾的混沌之中。

    他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彷彿化作某一種完全透明的精神形態，正俯瞰著這一方世界，看著一片文明正不斷崛起，戰爭與和平不斷交迭，漸漸演變成他所認知的那個人族世界。

    耳邊響起顧遠夢的聲音：「跟緊我了，在時空中迷路，就將徹底沉淪！」

    顧墨只是一個念頭，便跟緊了顧遠夢那團精神體，只見他們不斷往前穿越，穿越進一個個世界之中，滄海桑田，景物飛速變幻，無數人與事及悲歡離合，貫穿千萬年，如此震撼的畫卷，就這般飛速從眼前掠過，完全是一部部大世界的興衰成敗史……

    顧墨心中明悟，這是叔叔顧遠夢帶給他視角，讓他穿越了時間和空間，將一切都看得如此分明，這一種「觀看」的方式，完全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完全是以一種靈魂體驗的方式，去「觀看」一個個文明的歷程。

    顧遠夢仍帶著他繼續前進，穿越過妖族世界時，顧墨看到了大地一片混沌，萬物漸漸誕生出靈，他們也經歷了自己的文明起伏，其中顧墨還看見了星宗的建立與崛起，看見當年星宗的先輩們，在星宗最高的山峰上，畫下了星宗祖圖，那確實是驚才絕豔的曲線，幾乎接近於世界的本源，只可惜他們最終還是沒能完成此圖，便先後隕落……

    繼而，妖族滅亡，群妖哀鳴，世界歸於漆黑……

    顧遠夢仍不止步，引領著顧墨繼續前進，那是真正駭人的速度，以一種「思想」的狀態來狂奔，高速穿越過一個又一個的世界，終於，他們飛奔出了這一片大世界森林！

    看似無窮無盡的魔方，也終於走出來了……

    在外面，顧墨終於可以看清，魔方大森林中，無數位面世界正崩潰滅亡，同時無數位面世界，也在懵懂新生，那場景壯麗得就如最荒誕的夢裡出現過最為華麗的驚豔場景。

    顧遠夢仍不止步，拉著顧墨繼續前進。

    他們來到漆黑的虛空之上，顧墨駭然發現，原來這樣的位面大森林，竟然不止一片，四面八方，竟全是一個又一個位面森林，就似一個又一個形狀千奇百怪的魔方……

    一想起，每一個巨大的魔方，其中裡面就包含有無窮個位面世界，每一個世界裡，其實都有無窮的生靈，顧墨不由得一陣源自內心深處的悚然。

    甚至……顧墨還能「觀望」到許多超越出時空的往事。

    他能看到自己的先祖顧仁隆，穿越過一個又一個世界，瘋狂逃亡而來，身後還有一頭形貌凶厲的螭吻在追逐。

    他看到一杯酒，竟從一個魔方大世界裡灑出，化作無數酒滴，傾灑進萬千世界，其中一滴，恰恰正是紫蘭陵！

    他還看到另一個魔方大世界之中，顧家得到了那面逆天之物「萬元乾坤鼓」，最終卻因此家破人亡，萬元乾坤鼓也被分解成數份，看著它們散落向四方世界……

    洞察千秋，看遍世情。

    終於，顧遠夢徐徐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其實我生機已經滅絕，本是撐著最後一口氣，等你們顧家出一個棟樑，可眼看還是等不到了……現在，我只能耗盡最後的本源，給你一個重生的機會，偷天換日，扭轉時空，徹底瞞騙過無盡位面之外的螭吻一族！「

    顧墨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眼前絢爛的時空世界，已經瞬間消逝，世間陷入無盡的漆黑……

    等世界重新恢復光明……

    顧墨看見，細雨瀝瀝，像一幕貫穿天與地的無盡珠簾。

    他能感覺到身上撕裂的痛，但他的眼睛依舊明亮，撐坐起來，便能看到滿地瓷瓶的碎片，還有那一塊隱藏在瓷瓶中的灰布……

    他心想，這就是叔叔所說的扭轉時空？讓時光倒流回一切從未發生的一天，讓我去重新把握未來？

    聆聽著雨聲與四周的嗡嗡議論，忽然，一陣冰涼滲入骨髓，直達靈魂深處，他莫名的想，如果……這不是我第一次經歷時光倒流呢？其實……我已經無數次經歷此情此景呢？

    （墨道歸元，第一部完）

    PS:

    諸位，真的很抱歉，墨道歸元第一部，至此便告一段落了。

    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堅持不上架的原因……

    那什麼時候會有第二部呢？依然很抱歉，我很難準確的回答你，最理想的情況，也是兩三年之後吧，最壞的情況，咳咳……

    我知道你們聽到這樣的答案，肯定會很憤慨，說不定還會罵人，沒關係，你罵就是，我聽著。

    可如果你嘗試去諒解，我想說，我也不容易，真的很不容易……

    接下來兩三年，如果我還寫書，應該是一本新書吧，如果我不再寫了……那麼，在這裡就提前和諸位說再見了！

    感謝所有喜歡過胡鱈的朋友，感謝你們一路上的陪伴，感謝這些年共同渡過的日與夜。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不了現實

    絨獅笑容頓斂，音樂驟停，四周每一個妖的表情和動作也隨之凝固了。

    絨獅臉上不禁湧現了迷惑，但很快，一切又再恢復正常，鑼鼓聲繼續響亮，四周歡慶的笑臉仍舊燦爛，絨獅柔聲道：「娘子，你說什麼傻話了，這是我們大喜日子，別緊張！」

    你娘親才緊張啊……碩鼠已經哭出來了，絨獅柔聲道：「唉，娘子喜極而泣了。」

    「……」

    紅毯盡頭，一尊大妖正坐其上，正是紫蘭陵，蒼白的臉，藍色的唇，一旁有妖喊道：「正是吉時，兩位新人拜天地！」

    仍然找不到顧墨那廝在哪，碩鼠只能咬牙切齒，陪著濃情蜜意的絨獅一起拜天地。

    但跪拜紫蘭陵時，他偷偷抬頭，卻發現紫蘭陵竟滿臉笑意，那不是紫蘭陵平常矜持的笑，而是另一種沒心沒肺、毫無深度的笑，碩鼠頓然醒悟，這紫蘭陵便是顧墨，自己竟在跪拜他。

    碩鼠也不管絨獅是否能夠清醒了，立即以元力本源鎖定顧墨，自己急忙往後退去，正待粉碎這一幕記憶場景，回到上一層心魔大法的記憶中，但眼角的餘光，卻令他愣住了，周圍每一個妖，竟然都在沒心沒肺的仰頭哈哈大笑，配著那喜慶的樂曲，這場面實在詭異極了！

    只有絨獅茫然站起，不知所措的望向四方，臉上全是惘然，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紫蘭陵」哈哈笑道：「這是什麼詭異的精神幻術，實在有趣！」

    聲音一如紫蘭陵往常溫柔平靜，只不過完全不像紫蘭陵說話的腔調，但絨獅著實愣神了，他皺緊了眉頭，終於要想起什麼來了。

    碩鼠可不能等這位隊友醒來了，這顧墨不知使了什麼法子，開始滲透進自己的心魔大法了，絕不能回到上一層記憶了，那裡是顧墨記憶裡的長街，算是顧墨的主場。

    碩鼠狠狠一咬牙，這是自己的心魔大法，乾脆選擇自己的記憶場景，真出差錯，也能周旋一二，要麼擺平顧墨，要麼元根崩壞，絕無第三條路！

    不過，他從未嘗試進入過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記憶，若徹底迷失，那將如何？但，自己還有退路嗎？

    這婚宴畫面隨著碩鼠的決心，頓時崩裂成無數碎片，無邊黑暗之中，狠辣給予碩鼠衝動與決心，他已經被人踩住了尾巴，如果不能自救，唯有死亡！

    黑暗徐徐散退……

    光明緩緩重現……

    那是源自一盞燭火，封閉的石室，沒有窗戶，也沒有門，有三個妖正被困在其中，他們三個的臉上，都是茫然，碩鼠正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如此，同樣迷惘。

    依稀記得……他們三妖一同前往一處妖族傳承之地探索，也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就被傳送進這一間封閉的石室之中。

    碩鼠隱隱腦袋一陣劇烈的疼痛，眼前一切總覺似曾相識，就像是經歷過一般，他轉頭望去，便看到身邊的李辰，自己的至交好友，這次陪自己前來，只因傳聞這處傳承之地會有碩鼠需要的物品。

    莫名的，碩鼠看到李辰，總升起幾分愧疚，幾分無奈，心中有一絲絲抽搐般的疼……碩鼠心想，真是奇怪，我為何會產生這般情緒？嗯，一定是這處傳承的機關所為，讓我道心不穩，懷疑自我。

    李辰困惑道：「這是哪裡？！」

    碩鼠嘆氣道：「觸動了神壇的機關，也不知被傳送到什麼地方了，是我點燃了這石室中央的燭火。」

    另一個名叫兀鷲的同伴，卻摀住腦袋喊道：「該死的，腦袋痛死了，這是怎麼回事？」

    碩鼠藉著燭火，看著兩位同伴徹底茫然的神色，心裡一個激靈，就似把握到什麼關鍵，偏偏又無從掌握。

    只聽兀鷲又淒厲的喊道：「我是誰？！」

    李辰皺眉，反而盤膝坐下，警惕的望著碩鼠和兀鷲。

    碩鼠原地來回踱步，不斷的去追逐內心深處湧現起的關鍵之處，自己錯過了什麼，為何這一幕是既熟悉，又是陌生……

    忽然，他腦門上一陣清爽，就似有一壺冰水灌溉而下，讓他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這是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記憶，他從未到過的最深處，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記憶場景，不用擔心再找錯人了，面前只有兩個，肯定一個是顧墨，另一個是絨獅，大不了讓他們全部迷失，破開他們的內世界，自能找到顧墨的所在。

    至於絨獅的死活，會否徹底迷失，這重要嗎？

    他故作一拍腦袋，就似想到什麼關鍵，來到燭台處，有規律的左右旋轉，周圍四面牆中的其中一面，隨之隆隆升騰而起，露出外面如仙境一般的美麗世界，碩鼠拍手道：「我們可以出去了。」

    破解這處機關，他們當日可是花了百天光陰，但現在，自然可以跳過這無謂的時間段。

    他故作驚喜的大步而出，往後招手道：「你們快來！」

    絨獅再度嘶吼道：「我到底是誰？為何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之前的記憶？」

    碩鼠心道，這是心魔大法的第三層，肯定會讓你迷失其中……

    他耐心解釋道：「你是兀鷲，我們前來遺蹟探索，誤中機關，所以陷於此地。」

    絨獅得到了心魔的提示，一段段記憶馬上源源不斷的灌入，他臉上的迷惘漸漸消去，但始終不能釋然，又指向顧墨道：「他又是誰，為何我本能的對他產生敵意！」

    碩鼠心道，我們本來打算幹掉他，能沒有敵意嗎？

    但他臉上卻露出笑容，正待繼續耐心解釋，誰知顧墨卻道：「我是李辰，碩鼠的摯友，是你們約我來一同歷練的，你倒忘了。」

    「是嗎……」絨獅茫然應道，臉上多少流露出一些疑惑。

    碩鼠卻心中一凜，沒有心魔任何提示，他已迷失於記憶中那個角色了嗎？如無意外，他很可能是顧墨，只有顧墨才有這般強悍的元力本源……但問題是，他是真的迷失，還是假裝迷失……

    但他不動聲色，領著兩人便往前走去，只要重走一遍當日的路，那兀鷲自然死於非命，李辰也會被自己所控制，那破開顧墨的內世界之後，顧墨元根的一切，還不是盡歸自己所有？

    想到這，他笑容也燦爛了幾分，但緊接著下一個剎那，他的笑容就為之凝固了，因為，絨獅忽然從後急衝而上，一個熊抱，將他緊緊抱住，抱得是如此用力和深情，更驚悚的是，絨獅像是想起了什麼，還力竭聲嘶的喊：「娘子，我想死你了，當年我不想殺你，是你逼我的，嗚嗚——真沒想到，我們還有重逢的一天！」

    這實在嚇得絨獅魂飛魄散，這絨獅的元力本源竟這般脆弱，已經徹底迷失，還錯認自己為上一層記憶裡的娘子，這廝迷失不要緊，可別讓顧墨有了醒悟，然後清醒過來……

    碩鼠不禁往顧墨望去，卻見顧墨抿緊了唇，然後，再也忍不住了，他裂開嘴巴，竟哈哈大笑起來，像極了上一層記憶裡的紫蘭陵大笑，沒心沒肺，完全是樂壞了的模樣。

    恐慌將碩鼠徹底包圍，他還想掙扎，甚至打算玉石俱焚，也要將顧墨拉入心魔大法的第四層……

    可是，眼前仙境一般的世界，卻開始崩塌，就像一個位面毀滅崩塌一般，天穹落下，隕星落月，繼而，四周漸漸演變回絨獅的婚宴場面，再然後，又退回到侍天城的長街……

    碩鼠雙目的光芒徹底渙散，整個人已如行尸走肉一般，徐徐在大雨中坐倒，眼裡再無半分神采。

    與其相反的是他身邊的絨獅，絨獅滿臉深情的望著碩鼠，然後不斷親吻對方，旁若無人，不斷呼喚著娘子之名。

    顧墨穩定住內世界，看到身旁美不勝收的一幕，但卻沒有絲毫的喜感，因為……

    他並沒有回到現實世界！他仍身處於心魔大法的世界之中！

第二百三十章 每個人的心魔

    是了，這是他從祖屋裡取出瓷瓶的那一天，還碰到了楚天賜為首的三個楚家少爺，還和他們大戰了一場，到時的自己，被群毆至暈迷。

    顧墨低頭四顧，果然發現那青花瓷瓶，已粉身碎骨，碎落在他身旁！

    這完全熟悉的畫面，實在讓顧墨升起了深深的荒謬感，難道過去差不多兩年的時光，那大量位面的歷練，所經歷的一切一切，只不過是昏迷中的黃粱一夢？

    真實的自己，只不過仍倒在冰冷的長街，然後現在，夢醒了……

    可是，這實在太荒唐了，夢境裡的一切是這般真實，無論櫻桃，還是鳳尾竹，再到翡翠師祖……那數不清的一張張臉孔，怎麼可能是夢呢？

    顧墨忍不住檢查自己的內世界，實在令他無比沮喪，他依然不過是煉體境，內世界裡也根本沒分出陰陽，更沒有鳳尾竹和櫻桃那些妖僕。

    他攤開雙手，一切是如此的真實，雨點落在手掌上的濕潤，水珠在指尖徐徐滑落的質感，還有四周憐憫的嘆息，一切如昨日重演。

    等等，一定是有哪裡不對了……

    如果之前不過是夢，那在夢境的最後部分，我是走出了星宗的大門，然後發生了什麼？

    一想到這個，顧墨便頭痛欲裂，他摀住額頭，卻忽然發現面前多了一雙布鞋，他目光上移，便看到布鞋的主人，那是一個相貌平凡的道人，正一臉憐憫的望著自己。

    顧墨莫名覺得拂過的風更是冰冷，他沉聲問道：「你是誰？」

    那道人低嘆道：「你迷失了！」

    我迷失了？顧墨心中一慌，就似心中某根弦也被彈動了一般，渾身不禁顫了顫，沉聲道：「你是誰？」

    道人嘆氣道：「我是你真實世界的師尊，你贏得了今年的宗門血戰，宗門將密卷賜予給你，此密卷是無數的元力印記所組成，誰知你一旦接觸後，便徹底迷失其中……你以為你成了顧墨，對嗎？你以為你成為那位萬年前人族世界驚才絕豔的大宗師？」

    道人悲哀的搖頭道：「這不過是一個夢，一段先賢的記憶罷了……為師不惜耗費壽元，也要將你從迷失中拉回，要不然你的夢定然綿綿無絕……可是，為師只能將你拉回元力印記一開始的狀態，接下來，還要你自己醒悟了！」

    顧墨看著道人臉上的深深悲憫，內心莫名一陣悲傷，不禁道：「你是我師傅？我不是顧墨，那我到底是誰？」

    道人道：「你名叫石浩天，流云天宗當代的紫云弟子，你如今已經陷入萬年前顧墨先賢留下的多重元力印記的密卷之中，還不速速醒來！」

    「石浩天？！」顧墨不禁喃喃自語，他茫然望向道人，問道，「可我不知如何醒來啊？」

    道人嘆道：「也罷，你開放內世界吧，為師拼著再耗損百年壽元，也要將你救出苦海！」

    一聽要開放內世界，顧墨本能的猶豫了，他望向四周，人來人往，人們打著雨傘，仍在偷偷的望向自己，仍在繼續議論，確實有一種很不真實的不妥感，難道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個元力印記，自己並不是顧墨，而是……另一個叫石浩天的傢伙？

    道人耐心的等待了顧墨一陣，終於忍不住催促道：「痴兒，你還在猶豫什麼呢？難道想將幻境裡的一切，重新再經歷一遍嗎？」

    如此說時，顧墨剛好垂下頭，目光掠過那一片片破碎的瓷片，忽然，他目光凝固住了，不對啊，瓦片裡可是有灰布的存在，為何現在不見灰布了呢？

    他立即不管道人的催促，快速翻開一片片瓦片，試圖找到那神奇灰布的存在。

    道人不禁拂袖怒道：「痴兒，你要執迷到什麼時候啊？！」

    聲如驚雷，連街上的人和物也頓了頓，才得以回覆原狀。

    這道人自然是那碩鼠所裝扮，這心魔大法耗費的壽元可是以分秒來計算，自己每一個瞬間都在燃燒壽命，這混蛋竟然在耐心翻著瓷片，能別這麼耍我嗎？

    他自問已經完美還原顧墨記憶裡的一切，應該毫無破綻可言，出擊的時機也是恰到好處，應該可以將忽悠顧墨入局，只要顧墨開放了元根，那還不由得自己為所欲為？

    但碩鼠不知道的是，灰布可不是凡物，那可是傳說中萬元乾坤鼓的其中一面鼓皮！早已跳出五行之外，更何況區區的心魔大法。

    碩鼠能捕獲到顧墨的局部記憶畫面，卻望不見灰布的存在。

    所以在心魔大法裡，灰布自然是並不存在的。

    顧墨很細心的找了一遍，確定並無遺漏，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抬頭望著那道人，笑道：「想必你是紫蘭陵的人吧，真是神奇的手段，我竟不經意間就著了道，你是如何辦到的？」

    碩鼠心中不禁一驚，這小子是如何看穿的，整條青石長街上的一切人和物，立即為之凝固，連珠簾般的細雨也停頓了虛空裡，他所化身的道人，二話不說，便想抽身離去。

    顧墨哪能讓他就此逃脫，既然這是精神的世界，拼的便是精神和意志，對元力本源的認識程度，這正是自己所長，與其讓一個敵人不斷在暗處窺視自己，還不如先把敵人消滅！

    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一下就緊緊握住道人的手臂，道人轉頭朝著路人的方向喝道：「絨獅，你還在等什麼！？趕緊出手！」

    此時所有路人都在凝固狀態，但其中一個大漢卻忽然動了，他扔下雨傘，電射而來，朝著顧墨便狠狠撞去。

    顧墨笑道：「你們不該挑一個下雨的場景來騙我！」

    話音未落，他已在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在道人背後，雙手掐向道人喉嚨，那窒息感讓道人不敢再有絲毫猶豫，他本來還想撤出心魔大法，沒想到這顧墨如此生猛，直接就敢以自己的元力本源綁上自己，現在他哪能輕易逃離？唯有轉換心魔大法的場景，借此脫身。

    他猛喝道：「疾！」

    天地間的瀝瀝細雨，還有長街上的人與物，如鏡片般徹底破碎。

    碩鼠正待挑選一處好脫身的記憶場景，誰知整個精神本源完全身不由己，已被捲入一片漆黑之中，他心中大叫不好，這顧墨的元力本源為何如此強悍精純，現在被他死死拉扯，恐怕要墜入無法把控的某段記憶中，一個不好，真的徹底萬劫不復了。

    他有點後悔這次突襲顧墨的行動了，但顯然，他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

    碩鼠只覺腦袋昏昏沉沉，整個世界都是紅紅的一片，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這才醒悟，原來自己面前蒙了一塊紅色的厚絲巾，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喜慶的佈置，一個個妖正向他的方向拱手道賀。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

    該死的，這顧墨不懂心魔大法，胡亂墜入某個記憶場景中，到時找不到回頭路，那該如何是好？

    不，我要冷靜下來，一共有三個人陷入心魔大法，現在關鍵是，我要弄清楚，我是陷入誰的記憶，又是其中哪一段記憶？

    其實不用他去細細分析，也能一目瞭然了，絨獅正站在他身邊，只不過面孔年輕了許多，連臉上密密麻麻的絨毛，那時候也光亮多了，恰好，一曲喜慶的樂韻響起，絨獅正要攙扶著他去拜天地！

    碩鼠心中怒吼，見鬼啦，我他媽是新娘，絨獅是新郎！等等，顧墨那混蛋又是哪一個？

    沒找到他之前，我絕不能輕舉妄動，萬一又被他纏上了，那說不定情況就更糟糕了。

    他一邊罵娘，一邊在喜慶音樂中，與絨獅緩緩前行，他忍不住低罵道：「絨獅，你沒迷失吧？」

    絨獅低笑應道：「娘子，你又頑皮了。」

    這絕對是迷失了……碩鼠好想哭，他只能罵道：「混賬東西，頑皮你娘親啊？還有，你的娘子不是被你親手殺死的嗎？」

第二百二十九章 是心魔，還是我遺忘的現實

    聽著碩鼠直稱紫蘭陵本名，絨獅微微一顫，但他還是不得不緩緩點頭，這一次談判大會，他們幾乎最早來，但好幾天過去了，他們是無人問津的存在，若無變化的話，他們將返回妖族，等待紫蘭陵的憤怒。而未來呢，未來該如何……

    碩鼠眼見絨獅意動，不禁強調道：「妖族已經有部分空間大門和空間裂痕悄然關閉了！聽說家族還派有一個使團，前面南面空間大門那邊，嘗試和那邊的粉塵世界接洽，嘿嘿，粉塵世界比人族世界更不好打交道，況且他們的世界也開始元力動盪了，僅僅是比我們妖族好一些，就算能遷移過去，誰知道他們還能撐多久，說不定妖族崩潰之後，便是輪到他們，那豈不是過去了還是等死？」

    絨獅的呼吸也不由得沉重起來，碩鼠加重語氣道：「所以，我們這次失敗了，一旦回去，極可能就是等著妖族末日，成為妖族世界的殉葬品！」

    絨獅終於狠狠道：「我絕不能接受如此命運！」

    碩鼠終於微笑道：「很好，我們面前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那個叫顧墨的，元根裡不單有櫻桃大人，還有鳳尾竹，噬血花……只有把他們都掠奪在手，我們分而吞服，極可能境界便能一飛衝天，就有資格在這亂世中生存，找到辦法在人族世界有一席之地了！」

    絨獅想起櫻桃和鳳尾竹這樣的天才地寶就在自己不遠，如果不想跟隨命運悲劇的腳步，期望有改寫的機會，或許，真該珍惜眼前這最後的機緣了，他粗喘著氣，低聲道：「好，聽你的，你說怎麼辦？這裡妖與人如此之多，可不好動手啊，而且，聽說那顧墨邪門得很，不是普通的陰陽境可比。」

    碩鼠不屑道：「我們兩個日月境巔峰，難道還怕一個陰陽境不成？至於這裡太過熱鬧了，也不是問題。等會老夫不惜燃燒壽命，也要發動心魔大法，到時我倆一同潛入顧墨的心靈世界，只要讓其迷失，那我們就可掌控他生死，為所欲為！」

    絨獅不禁流露出猶豫之色，心魔大法就算在兇殘暴戾的紫蘭陵家族裡，也堪稱是極為邪門的功法，潛入他人心靈，一個不好，所有參與者都將走火入魔，從此萬劫不復，迷失於無盡幻象世界之中，而現實世界中本人反倒成了行尸走肉。

    他低聲道：「那般邪門的功法，你竟然練成了？」

    碩鼠得意笑道：「那是我壓箱底的本領，要不是今日看到顧墨，我絕不願意施展。」

    絨獅仍是猶豫不決，又道：「那個……心魔大法這般詭異，你有曾施展過嗎？」

    碩鼠轉過頭，盯著絨獅的雙眼，沉聲道：「記得李辰嗎？他便是迷失於心魔大法之下，至於原因，你就不必知道了！」

    絨獅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李辰曾是是碩鼠的摯友，他倆一次任務歸來後，李辰便像了失了魂一般，一直昏迷不醒，現在還躺在家族的醫療部裡……沒想到原來竟是碩鼠動的手，就不知當日他們的任務，到底是看到了何種寶物，以至於碩鼠竟然向自己的兄弟動手了……

    很快，絨獅忍不住又心中一顫，碩鼠這般狠毒，連自己摯友也要加害，自己與他合作，豈不是與虎謀皮？

    碩鼠仿似看穿他的顧慮，冷冷道：「我以心魔發誓，真誠與你合作，絕不加害！」

    對於紫蘭陵一脈而言，心魔立誓便是極高的約束了，絨獅終於狠狠一咬牙，緩緩點頭道：「好，我們幹這一票！」

    碩鼠滿意一笑，什麼心魔誓言，算個屁！對他而言，大不了被心魔反噬的時候，斬去紫蘭陵一脈的所有功法便是，要知道，他壓根便是荷塘風魔派去紫蘭陵身邊的臥底，他真正的低層功法，完全是風魔一脈的。當然，事到如今，他也不準備對風魔效忠了，只為在亂世中可以活命，顧墨元根裡的一切，便是活命的最大機緣。

    就在這時，顧墨剛好從星宗大門走出，碩鼠和絨獅對望一眼，極有默契的快步跟上。

    顧墨莫名一陣悚然，仿似被什麼凶獸盯上了一般，他警惕回頭，便看到碩鼠和絨獅飛速向自己靠來，碩鼠還擠出微笑，喊道：「流云天宗的朋友，我們可否談談合作事宜？」

    顧墨自然也認出了對方是紫蘭陵的手下，但他心中疑惑，難道他們敢在這裡動手？

    但這一下猶豫，便讓碩鼠與顧墨有了肢體的接觸，顧墨頓時一陣頭暈目眩，心中暗叫不好，另一邊的絨獅順勢一推，他們三個馬上移到了靠牆一側，仿似圍成一個小圈子，正在密談一般，對於星宗門外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言，他們這樣的小圈子自然不在少數，誰也沒看出有什麼異樣之處。

    顧墨只覺眼皮沉重，心知一定是什麼心智一類的攻擊手段，不禁瘋狂催動身體的元力去對抗。

    碩鼠本來還有一點點僥倖，最好以普通的心靈攻擊手段，便能將顧墨拿下，眼看顧墨反抗得如此劇烈，他知道只能燃燒壽元，施展心魔大法了……

    碩鼠雙眼瞬間變得赤紅，低喝道：「禁！」

    顧墨頓時覺得整個世界徹底模糊，繼而四周統統化為虛無，而自己，便在虛無中無限下沉，整個人也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他心裡一個激靈，馬上從渾噩中醒悟過來！

    只覺臉上濕濕的，原來是天地正細雨瀝瀝，如無盡珠簾，傾灑而下，他被這陣秋雨喚醒，只覺全身上下，無一不在撕裂的痛。

    顧墨咬緊牙關，撐坐起來，抹了把雨水，眼前的世界從模糊漸變清晰，發現自己正躺在一條大街之上，能清晰感覺到吞下冰冷的青石。

    他內心不由得一陣駭然的恐慌，為何這一幕如此似曾相識？

    不禁往左右望去，只見行人來來往往，但誰也不敢上前扶他一把，只在暗暗指指點點，偷偷議論，那怪異的目光，讓顧墨心中忍不住升起了苦澀，還有無盡的憤慨。

    不對，到底有哪裡不對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麻煩前來敲門

    「呃……」顧墨用力的咳嗽起來，正容道，「柳四小姐，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妖族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還能如何，糟糕透了，元氣動盪不安，群妖大亂，我們星宗還好，但在外面，各種末日前的殺戮搶奪已經開始，舊有的秩序正在崩潰，新的秩序永遠也沒有機會建立起來了……我們妖族世界中心的七彩琉璃晶石，現在已經明顯能看到了裂痕，妖族末日，已經徹底進入倒計時了，唉……」

    柳四幽幽一嘆，故鄉位面的滅亡，自此便是流離失所了。

    「對了，給你看一個東西！」柳四遞給顧墨一塊元力印記的捲軸。

    顧墨將它貼在眉心，立即便看到錄製捲軸那妖的視角……

    當時應該在星宗的黑市邊緣，往西望去，只有零散幾座倒立山峰懸浮於虛空之中，一個碩大的空間裂痕，極為壯麗的橫立在世界盡頭，正閃耀出瑩白光華，徐徐旋轉著，正是妖族世界西面的空間之門。

    但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那空間大門竟然越轉越慢，直至……完全停下，然後，徐徐的消失於虛空之中，就似那瑩白光華從未存在，就似那裡從未有過一處恢弘壯麗的裂痕存在……

    周圍驚呼連連，繼而，畫面漸漸消失……

    顧墨退出捲軸，心頭仍滿是震撼，柳四小姐苦澀道：「看到了嗎？妖族西面的空間大門已經消失了，怪嚇人的，要知道，星宗在群星祖地立宗，最初的目的是來鎮守西大門的，可是……它消失了！你想想當時該有何等人心惶惶……幸好，我們並沒有太過動盪，只不過從那一天開始，黑市裡買醉的妖便多了許多。」

    天地動盪，連空間之門也關閉了，顧墨完全可以想像星宗眾妖是何等徬徨，要不是平和中正的傳統始終在，恐怕整個星宗已經大亂了，不過也可以想像，普通的妖族宗門在此時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

    柳四小姐辨認著顧墨此時的宗門服飾，驚訝道：「喲，你回到人族後，還混得不錯嘛，這是流云天宗的服飾吧，你們流云天宗應該是今天剛到吧？之前你們的道尊，已經與我們星主達成了初步意向……不過，類似的初步意向，星主可是達成了好幾份呢。」

    顧墨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自己也很希望星宗假若遷移，能建在流云天宗附近，與自己也好有個照應，便道：「那現在可否重點考慮我們呢？」

    柳四小姐笑道：「如今這裡鬧哄哄的像個市場，其實不單是宗門遷移選址了，很多人找上門來，還為了以後的各項合作……我當然願意選擇你們，可我說了不算，這次我們帶隊的是鐵簫星尊，他說了才算。」

    顧墨回憶著鐵簫這個名字，記得是星宗演武堂主事人，面容威嚴，還喜歡稱呼自己為小台階來著，他問道：「能否引見？」

    「現在不成，鐵簫星尊如今忙得很」柳四小姐道，「不過今夜我可以為你安排一個時間，成不成就看你自己了。」

    顧墨點頭應過，並約下相會的時間。

    接著柳四小姐才問起柳長空的情況，其實柳長空相關，從翡翠口中，她已經聽過一遍，但當時沙族世界的個中詳情，顧墨不得不又向柳四小姐詳細說了一遍，柳四小姐聽罷，唯有幽幽一嘆，輕輕道：「柳長空這混蛋一直沒有歸來，該不會是在位面世界迷路了吧？」

    顧墨為之默然，如果將來一天，柳長空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卻發現妖族已經不復存在，他又該會何等黯然與傷心呢……

    看著柳四眼圈也微紅了，顧墨忙轉移問題，問道：「對了，狐鴻如今可好，就是我在星宗那位好友，我離開時，他負責在無盡之森當值。」

    柳四小姐神色古怪的望了顧墨一眼，眼眸裡終於恢復了生機，笑問道：「可是天狐一族那頭紅狐啊，當年說話聲音沙啞得就像一隻公鴨叫那位？」

    顧墨點頭微笑道：「對，正是他。」

    柳四道：「天狐一族，若喜歡上男子，便化形女性，反之亦然，人家在你離去後不久，終於化形，她……」

    柳四咬了咬牙，毫不掩飾的表露出各種羨慕嫉妒恨，接著道：「她現在美得不可方物，世間若有天仙，恐怕也不外如是……哼，若我是男子，說不定也會去追求她，嘿，現在她是成了星宗最受歡迎的女子之一了……」

    「呃……」顧墨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狐鴻兄，怎麼就變成女子了，還是個大美女……想起當天離別時，紅狐的戲言，顧墨不由得臉微微一紅。

    柳四看在眼裡，輕哼了一聲，道：「狐鴻高傲得很，誰也不搭理，她說她心上人是路修遠，這個名字，也是她化形的原因。」

    柳四小姐看著顧墨滿臉尷尬和悵然，滿意笑道：「好了，我溜號的時間有點長，我得回崗位去了，我主要負責材料交易方面的合作，如果你還想談，可以來我那邊排隊，我讓你插隊，咱再接著談。」

    看著柳四小姐擠眉弄眼，顧墨果斷道：「我並不負責流云天宗這方面的業務。嗯，你正事要緊，還是趕緊回去吧，宗門大事，豈能輕忽。」

    柳四小姐哈哈笑，呸了兩聲，又錘了顧墨胸膛一下，便告辭離去。

    而這個時候，星宗房間的大門外遠處，紫蘭陵家族的那個門衛長老，正與另一個滿臉皆是獅子絨毛的妖族大漢低聲道：「咱們盯緊了，一場大機緣，便在眼前！」

    絨毛大漢明顯仍有顧慮，沉聲應道：「碩鼠長老，紫蘭陵大人就算知道顧墨在這裡，也未必高興我們這樣幹啊，如今非常時期，出什麼亂子，那便是整個妖族與人族的矛盾了……」

    那被稱作碩鼠的長老冷笑應道：「絨獅，你還不看清楚局勢嗎？在這人族世界裡，根本沒有鳥我們，因為紫蘭陵的名聲實在太臭了，我們注定空手而回，不會有任何人族宗門願意接收我們，就算有人敢冒險，人族那臨時長老會肯定也會否決，想明白了嗎？我們這次前來，只是陪跑，我們注定要被遺棄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柳四小姐的鼻子

    白無忌既然是流云天宗的代表，自然便是長老廳的成員，他對眾人吩咐道：「你們身上各有任務，現在便去執行吧，我在盡頭長老廳，靜候諸位佳音。」

    眾人紛紛應諾，湧入鬧哄哄的人與妖的洪流之中。

    其實抱有和顧墨同樣使命，也是招攬流云天宗的弟子，著實還有幾個，但人家看不上顧墨，自個抱團行動，很快，顧墨便剩單獨一人，穿梭於長廊之間。

    顧墨看著面前這一張張人與妖的面孔，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年前，人族與妖族百年交戰，兩敗俱傷，本成世仇，但世界滅亡時，卻又是一片友好氛圍，歸根到底，還是利益驅使，尤其這份利益是關係到種族的存亡。

    有些熱門的房間，人群川流不息，有些房間還大門緊閉，說明該宗門的代表團尚未到來，更是有些冷門的房間，卻門前羅雀，無人停留。

    好比顧墨現在所看到的紫蘭陵家族，大夥路過時，目光都是一掠而過，不少人還情不自禁加快了腳步，好像擔心染上什麼血腥之氣。

    紫蘭陵家族自然是無人願意接收，只不過紫蘭陵也是妖族裡最頂級的大能之一，所以也獲得了參與談判大會的資格。

    紫蘭陵家族的代表，這段時間肯定是吃盡了苦頭和受盡了冷臉，以至於他們守門的長老，看誰都不順眼，瞪大了眼睛，漠然的瞪著每一個途人。

    也不能怪他，本是暴戾血腥之人，偏偏要笑臉迎人這麼久，終於也忍耐不住了。

    當他看到顧墨時，先是一愣，然後拚命回憶，接著神色大變，顯然想起顧墨是誰了，那臉上的神情，那分明是看到鬼的表情，眼睛瞪得更大了，眼前這廝，不就是紫蘭陵通緝榜上的頭號人物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要不是場合不對，這門衛長老差點就即時動手，將顧墨抓拿了。

    顧墨一看這神色，心知肚明，人家已經認出自己了，不過自己身上這套華麗的流云天宗服飾，足以讓他打消一切念頭。

    他低估這長老的膽魄了，人家強行擠出笑臉，溫言道：「這位小哥，進去我們紫蘭陵家族坐坐吧，就算談不成合作，也有禮品送哦。」

    顧墨忍不住哈哈笑，這藉口也未免太爛了，難道自己看起來很像是傻子嗎？鬼才進入紫蘭陵家族的地盤。

    他乾脆不作搭理，加快腳步離去，恨得這長老牙癢癢的，只恨時間與地點都不適合，但還是不甘心，若有所思的目送顧墨的離去。

    顧墨在大廳中心，終於找到星宗的房間所在，那川流不息的人群，真有點嚇人，無愧於妖族裡名動天下的「名門正派」啊。

    他舉步而入，眼前稍稍一花，便察覺自己已置身於一座美麗的樹林之中，彷彿又重回到星宗的林海，藍色的八角形樹葉，抬頭可見繁星滿天。

    顧墨這才醒悟，星宗真是財大氣粗，直接使用了一件空間法寶，讓自家的房間模擬出小範圍的星宗氛圍。

    星宗熟悉的宗門服飾很易辨認，不過想走近他們卻不容易，駐守在這裡的星宗代表，每一個身前都排滿了長長的隊列，每個人只能輪流上前對話，當然，有隔音結界存在，旁人也無法得知交談的內容。

    顧墨為之苦笑，難道他大喊自己是路修遠，是自己人啊，因此來爭取機會嗎？

    他乾脆躍上樹冠，仰望著眼前這片看似無盡的模擬林海，不由得輕輕一嘆，如果妖族真的要毀滅了，那當年星宗一別，便再也看不見那片真正的無盡林海與星辰了。

    感慨間，忽然身後卻傳來了「咻——咻——」的聲音，顧墨轉過頭來，便發現一個美貌的女子，正用力的嗅著自己的身體，還道：「奇怪，你的味道很熟悉啊，且讓我想想你是誰，你別吵，也別介意，有一位美女在用心嗅你，這是你人生裡絕無僅有的難得經歷，嗯……我一定能想起來你是誰？」

    這聲音柔柔弱弱的，煞是好聽，聽著便讓人情不自禁產生憐惜之意，她竟是久違了的柳四小姐，沒想到她也是星宗談判團中的一員。

    顧墨不禁笑了，想起那年那日，還笑話柳四小姐的鼻子像狗多於像楊柳，沒想到今日這般相逢了……

    如此想時，楊柳已抬起頭來，迎上顧墨的眼睛，她美麗的雙眼亮閃閃的，顧墨立即知道，她認出自己了，準確來講，她嗅出自己了。

    果然，柳四小姐驚嘆的低嚷道：「竟然是你！」

    她第一時間拿出法器，馬上在周圍劃出一片隔音結界，才狠狠一錘顧墨的胸膛，罵道：「混蛋路修遠，還想裝作不認識我，對吧？」

    顧墨苦笑，還猶豫著是否相認，人家已繼續道：「別裝了，翡翠星尊回到星宗後，已向大夥公佈你的人族身份，放心吧，我們星宗開明得很，並沒有註銷你弟子身份，你師傅韓湘子還時常惦記你呢……」

    顧墨不由得心中一暖，那遙遠的星宗人和事，逐一在腦海中徐徐浮現，儘是流金一般的溫暖記憶。

    柳四小姐又道：「翡翠星尊還對大夥說，你看起來很注重個人私隱，叫大夥為你的種族身份保密，大夥都答應了呢。」

    顧墨為之無言，大夥都知道的秘密，那還叫秘密嗎？

    柳四小姐眼見故人重逢，心情也明媚許多，又笑道：「還記得那個王大啊，老虎家族那個，當日和我們賭星那個蠢蛋，就是凡是重要豪賭前都要拜祭雙眼皮蝨子那位……哈，他這次也來了，是被他們家族逼著來的，等會找機會，我們好好喝幾杯，那時候沒機會好好一聚，這次可不能錯過機會。」

    佳人在前，氣息如蘭，還是星宗故人，到底難忘當日情，顧墨只好苦笑道：「那個，其實我還真想否認的。」

    「否認個屁啊……」柳四小姐不滿的擺擺手，又凝視顧墨道，「這才是你真是模樣啊？唉，老實講，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有點失望呢，我還是喜歡路修遠那一款的，要不，你重新將那路修遠面具帶上，我們好好親熱親熱。」

第二百二十六章 談判大殿

    顧墨心中為之一顫，楚天賜元根裡最為強大的神魂，自然是屬於螭吻的，對於天地的元力感應，螭吻自然遠勝於人族，連它也感覺到世界要毀滅了嗎？不對，螭吻一族是誕生於天地最初，它預感的並不是一個兩個世界，而是整個無窮盡的位面世界嗎？

    這個念頭，實在讓顧墨心頭冰寒。

    顧墨走出石室，自然迎來守衛們崇敬的目光，這頭名為楚天賜的怪物渾然上下都發出凶邪的陰冷氣息，罕有人能在它身邊久留，顧墨能逗留這麼久，實在是太強大了。

    李長老緊張道：“怎麼樣？”

    “他答應了。”

    李長老大為振奮，各種誇獎立即洶湧而來，顧墨卻走了神，仍是想著楚天賜所說的不祥預感，一個世界毀滅了，還能逃到另一個世界，但如果整個世界都毀滅了呢？那該何去何從……

    帶著些許困惑和迷惘，顧墨加入的談判團，終於來到了出發的這一天，雖說遙遙千萬裡，但全程幾乎都是以各大傳送陣來前進。

    前後經歷了十多個傳送陣之後，他們終於得到目的地，整個人族世界的最中心，世界之樹的所在，同樣也是下方空間之門所在，這一座空間之門，連接向妖族世界。

    但顧墨走出傳送陣後，目光首先還是被遠方那棵頂天立地的青綠巨木所吸引，曾經，他以為沙族世界那棵火焰巨木，已經是他所見過最恢宏的樹木，但比起眼前這青蔥無比、沖入雲霄的世界樹，沙族的火焰巨木著實遜色了幾分。

    它碧綠如玉，仿似細細雕琢的藝術品，美得就似風華絕代的佳人，就這麼靜靜的佇立在天地間。

    接著，顧墨的目光才落到傳送陣高塔下的空間之門，恢弘巨大的漆黑漩渦正徐徐盤旋，周圍重兵佈防，類似的空間之門，他已經見過太多，現在反倒只覺平常。

    流雲天宗為當世有數的名門，自然有人在等候多時，他們剛走出傳送陣，便得到最為熱情的接待。

    其實顧墨也頗為鬱悶，這個使團裡，大多數是最高等級的流雲弟子，有少數的紫雲弟子，然後還有各階長老，再配合一個名叫白無忌的道尊帶隊，自己這個白雲弟子站在其中，如果有細心的旁人觀察，定會發現突兀之處。

    傳送陣高塔下的不遠處，是一座新建的大殿，轉為談判所建。

    當他們走到宮殿前時，卻有一個身材修長的宮裝美婦攔住了前路，她目光飛快掠過每一張面孔，冷哼道：“誰是青木收的弟子，走出來瞧瞧。”

    顧墨心裡打了個突兀，人家這般神情，看來絕不是便宜師傅青木的朋友了。

    流雲天宗為首的白無忌道尊不由得皺眉道：“梨花仙子，正事在前，私事能否暫放一邊呢？”

    梨花仙子道：“只是看看，還望無忌道友成全。”

    白無忌猶豫了一下，只好歎道：“顧墨，出去向百花之地的梨花仙子行個禮吧，她是你師傅青木的故人呢。”

    顧墨心中苦澀，故人有很多種，眼前這美婦，絕對是很壞很壞的那一種。

    但他無可奈何，只好走出佇列，向梨花行禮道：“顧墨見過梨花道尊。”

    梨花仙子從頭到尾將顧墨細看了一遍，道：“資質還不算太爛，只可惜命運弄人，拜了青木那樣的牛鼻子為師，唉，說不準哪天就死於非命了。”

    啊，你堂堂道尊，有這樣說話的呢，喂，白無忌師叔，你也太軟弱了吧，人家這麼恐嚇，你不說點什麼嗎？

    白無忌果然說話了，不過卻是對顧墨道：“梨花仙子是與你玩笑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梨花仙子氣道：“金玉良言，必須銘記。”

    白無忌苦笑道：“與妖族談判在即，仙子何必咄咄逼人，還與一個小輩計較呢？”

    梨花目光終於離開顧墨，轉移到白無忌身上，冷冷道：“好，我們說正事，接下來的談判裡，我希望能爭取到星宗，他們撤到人族世界後，我希望他們能到我們百花之地附近定居……我們百花之地與你們流雲天宗一直是盟友，還望得到貴方支持。”

    百花之地同樣是四大宗門之一，傳說中，世間最美、最珍稀的一百種奇花，只在百花之地盛開，故而得名。

    但美麗的地方，未必產出美麗的人物，好比面前的梨花仙子。

    白無忌繼續苦笑，道：“仙子說笑了，星宗是各大宗門的頭號爭取物件，實在很難拱手相讓啊，我們可否從長計議呢……”

    他內心抱怨著梨花，這樣的話題，哪有明目張膽拿出來討論了，卻不知身後一眾弟子紛紛皺眉，大名鼎鼎的無忌道尊，實在見面不如聞名，個性真是柔弱得可以啊，卻不知正是因為白無忌這種性格，才被流雲天宗裡一眾道尊推舉成這一次談判的領隊。如今世界將亂，避免大衝突，才是王道。

    幸好，這梨花仙子這點上卻沒有過分橫蠻，只道：“那好，我遲點再與你詳談。”

    望著梨花仙子離去的身影，白無忌也覺得團隊的士氣被打擊到了，想了想，便認真解釋道：“梨花仙子曾有一個妹妹，嫁入了我們流雲天宗，結果卻意外身亡，所以，她對我們宗門始終抱有成見，而我們流雲天宗，也始終對她抱有一份愧疚之情……”

    眾人恍然，顧墨忍不住問道：“那她該不會這麼巧，就是嫁給我師傅青木道尊吧？”

    白無忌苦笑點頭：“正是如此。”

    “……”顧墨心道，早知道青木坑爹，沒想到還能坑爹至此啊，這可是一個道尊級別的隱藏敵人啊。

    白無忌溫言安慰道：“其實梨花內心還是善良的……不過呢，你最近一段時間，還是少去少人的地方。”

    “……”

    談判的大殿，千丈空間，顧墨本以為那將是一處無比肅穆的場合所在，人族與妖族分立大殿兩邊，雙方高層中央相對而坐，高談闊論，締結盟約……

    誰知道，進入大殿后，方才發現，這裡被分割為大量的房間，以一道道長廊貫穿，每個房間便是代表一個宗門所在。

    能有資格來到這裡，無一不是人族與妖族的頂級門派，但哪怕如此，也有幾百個門派及其家族派出代表，來到此地。

    人族的各個門派代表，目的是引領心儀妖族宗門，加入到自己的領地之內，而妖族門派的代表，同樣在找尋適合的人族門派，從而締結盟約，找到未來的傳承之地。

    當雙方都達成協議，便到大殿盡頭的長老廳締結最終協議，那裡有各大宗門選出的權威代表，只要他們同意這份協議，便是允許這個妖族門派遷移進人族世界，並由他們所選擇的人族門派作為擔保，從此雙方成為血盟之友。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宗門重地

    在即將出發前，宗門一位長老卻找上了顧墨，希望可以得到顧墨的幫助。

    「前段時間，宗門在無定海抓了幾頭怪物……」那位長老似有難言之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其中一頭怪物，極為不配合我們的研究，聽聞你和那頭怪物曾是舊識，所以……能否幫我勸勸它？」

    顧墨道：「……長老閣下，我可不認識什麼怪物。」

    「你認識的，它生前叫楚天賜。」

    「……」顧墨很是無言，好吧，楚天賜連人族的身份也被剝奪了，之前的他是生前事，如今的他，變成了它，當然，不這樣的說辭，楚天賜也難以名正言順的成為研究對象。

    於是，在一座恢弘山峰的山腳地宮最深處，顧墨又看到了楚天賜。

    正如有光的地方便有陰陽，外面的流云天宗美得如人間仙境，而這個宗門的地下研究部門，灰暗得就似傳說中的地獄最深處……

    可憐的楚天賜便關在其中一個大籠子裡面，四周熱氣沸騰的火爐升騰出的煙霧，瀰漫了楚天賜的臉，他被綁在一根樁子上，有氣無力的嗷嗷低吼著，真有點像一頭無助的困獸。

    現在的他，對於元力同樣敏感非常，顧墨剛進入這間灰暗的石室，他立即抬起了原本低垂的頭，死死盯著顧墨的方向，他骯髒、污穢的劉海遮住了雙眼，但顧墨相信，這雙眼睛裡，肯定滿是求助。

    顧墨身邊的長老不禁道：「瞧，他認識你，他並沒有完全喪失人性！」

    顧墨不由得苦笑道：「李長老，他本來就是人，好吧。」

    「瞎說，他身上有幾種辨不清的神魂，早已不是人類了，他原本的人格，大半已湮沒於妖族的污穢中！」事關研究對象的身份，李長老義不容辭的定位。

    顧墨沒好氣道：「好吧，李長老，你讓他配合實驗，總得給他點好處吧，你給我的權限最高是什麼？」

    李長老早有腹稿，毫不猶豫道：「不用捆綁，可以喝水，能正常吃飯……嗯，我私自做主，可以給他換更大的籠子，讓他有一定的活動空間。」

    「好高的待遇啊……」顧墨讚歎道。

    「那是自然……」李長老得意道，「好了，你們單獨談談，整個宗門都在背後支持著你。」

    「……」

    李長老離去後，石室只剩下他們兩人，噼裡啪啦的火爐燃燒聲，伴隨著顧墨走近的節拍。

    顧墨看著這「童年敵人」，此時心中也不由得動了惻隱，嘆道：「嘿，又見面了。」

    楚天賜張開了嘴，聲音滿是沙啞，顧墨本以為他會喊救命，誰知道，他僅僅是吐出一個字：「水！」

    顧墨從儲物錦囊裡取出一瓶清水，往前一拋，水瓶便從籠子的縫隙裡穿過，飛到楚天賜的嘴邊，楚天賜一口咬住瓶口，揚起頭來，咕嚕咕嚕的將水瓶一飲而盡，聲音裡終於恢復了生氣：「奶奶的，流云天宗都是混蛋！怎麼，他們專門到九霄盟找你來勸我嗎？」

    顧墨道：「沒那麼遠，直接從宗門內找我來的，我最近也加入了流云天宗，成為你口中混蛋裡的一員。」

    楚天賜衝著顧墨就呸呸呸，滿是不屑與憤怒。

    他道：「他們封鎖了我的元力，補充不了元力，老子自然又飢又渴了，這日子沒發過……老子不就是殺了他們幾個人而已，用得著這麼記恨嗎？」

    「……」顧墨道，「無定海海邊山脈裡殺的？」

    「那時殺了一些，被抓回這裡後，又殺了一些。」楚天賜道。

    「你數學真好，看來不止幾個吧。」

    「那只是一種修辭手法，笨蛋！好了，顧墨，他們找你勸我，開出什麼條件，說來聽聽。」

    顧墨搖頭道：「那條件太苛刻了，你不會接受的！要不，我找機會放你走吧？」

    楚天賜雙眼大亮，全身也顫慄了起來，顫聲道：「真的？」

    顧墨道：「當然是假的！逗你開心一下，你現在看著太苦逼了。我讓你心情愉悅瞬間，怎麼樣，你心裡肯定對我充滿了感激吧。」

    楚天賜極為憤慨，終於忍不住，開始噼裡啪啦的大罵起來。

    顧墨只是一笑，取過一張椅子，便在籠子前坐好，低頭繼續翻閱妖族的資料。

    等到楚天賜罵累了，顧墨才抬頭道：「這裡守衛極為森嚴，確實幫不了你。對了，剛才走下地宮的時候，路過其中一層，看到有一條九頭蛇正在剝皮，剝得很慢，太殘忍了，那九頭蛇一會化形為人，血肉模糊，一會又變回原形，蛇皮徐徐脫落，嘖嘖……」

    楚天賜可是想像力極為豐富的人，那恐怖的畫面頓時充斥滿了他的腦海，他嚥了下口水，艱難道：「我還有研究價值，想必他們不會這般對我。」

    顧墨搖頭道：「未必吧，你不肯配合研究，他們遲早用最暴力的方式來對待你，掀皮拆骨，想來也是一種研究的方式，只不過縮短研究對象的生命。唉，可憐你的生命裡還那麼頑強……」

    他打量著楚天賜傷痕纍纍的身體，不禁嘆息的搖起了頭。

    楚天賜猶豫了好一會，終於道：「他們到底想我怎麼配合？」

    顧墨不動聲色，只是平靜道：「開放部分內世界，允許他們抽取一點點元力本源，弄清楚你如今的血統……對了，你堅持認為自己是人族，如果他們最終研究結果，你真的是人族，說不定就把你放了，對吧？」

    楚天賜為之沉默，他自己很清楚，他已經不算是人了，人沒有那麼頑強的生命力。

    顧墨輕輕道：「只是開放部分內世界，誰規定開放哪一部分呢？」

    楚天賜終於雙眼一亮，他的內世界，確實有部分地方，依然完全是人類的，只要他懂得去控制……

    或許，還有那把隱藏在他腦海裡的聲音，正不斷勸說著什麼，讓他漸漸有了幾分神采。

    顧墨注視著楚天賜的神色變化，在火光中陰晴不定，他繼續緩緩道：「相應的條件，就是好吃好住，還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楚天賜想了良久，終於咬牙道：「告訴他們，成交！」

    顧墨微笑起立，正待離去，楚天賜卻將他叫住，略帶迷惘道：「我元根裡某一道強大的神魂，不斷的跳動出一股股不安的氣息，我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是類似我們人族的預感，那玄之又玄的感覺。它總覺得，一切都似乎要毀滅了，那是一種透徹心扉的悲哀……」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出使在即

    婚約在身，心中另有他人，而那人卻又不知身在何方……

    顧墨不禁輕輕嘆了口氣，心裡很是堵了堵，正待告別離去，但腦海卻閃過靈光，不對，無定海見她時，她看自己，或者說看路修遠時，目中似是閃亮得很啊，該不會……那一次離別之後，她便將路修遠記在了心頭？

    他試探道：「聽聞你在無定海中，曾遭遇過一些麻煩，並無大礙吧？」

    紀語嫣眼中果然閃過了那種熟悉的光芒，連笑容也明媚了許多，應道：「確實碰到一些小麻煩，幸好有貴人相助，安然渡過。」

    顧墨道：「真該好好謝謝那位貴人，不知他高姓大名？」

    紀語嫣整張臉都似閃爍過了光芒，輕聲應道：「路修遠。」只是一個名字，也唸得低回不已。

    顧墨默然點頭，好吧，已基本確定，原來自己另一個身份，成為了紀語嫣的心上人，而自己本人，紀語嫣的未婚夫，倒成了一個頗為疏遠的陌生人……

    一時間，顧墨也不知該再說什麼，難道告訴對方，自己就是路修遠嗎？算了吧，路修遠牽涉到太多秘密了。

    最後，他只能輕聲道：「現在青木道尊收了我為徒，在外山裡，多少有點聲望……」

    聲望二字說出時，顧墨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但他面不改色繼續道：「若你碰上什麼麻煩，不妨來找我吧。」

    紀語嫣微笑道：「你今天來找過我，還和我單獨說過話，如無意外，我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顧墨只能回以一笑，自己說，哎呀呀，以後我罩你吧，可人家說，其實不用了，你已經罩過我了……

    他告別離去，腳邊的旺財就似感覺到他的鬱悶，拚命搖晃著尾巴，吐著哈喇，討其歡心。

    接下來的半年，顧墨便呆在那藏金閣裡，不少慕名而來的陌生訪客，都被他拒在門外，自稱閱經修煉，令慕名者紛紛鬱悶，你一個資料類的藏金閣，還能從其中閱出什麼修煉之道來？

    但顧墨的低調，也贏得外山不少旁觀者的好感，當天他振臂一怒後，還以為外山從此又多了一個刺頭，從此不得安寧，誰知顧墨很快又沉寂下去，安靜得就如普通的苦修弟子。

    金玉昆是顧墨到來的最大獲益者，有一個精通元力的死黨在旁，還有大量的丹藥支持，他在宗門外山內的排名不斷上揚，被稱「大器晚成」。

    慕容若仙也特地前來了幾次，努力去修補童年時的友誼裂痕，可有些裂痕，一旦在了，就永遠都很難去修復了。

    但慕容若仙也不氣餒，她自問是第一個發現顧墨非凡之處的，理應堅持到底，雖然顧墨若即若離的態度令她很受傷……

    反倒是紀語嫣，一次都未曾前來……

    而便宜師傅青木，也同樣如此，當顧墨也以為他老人家把自己給忘了的時候，青木道尊終於召喚他前去相見。

    內山，農田山峰的中央，青木邋遢依舊，一副不修邊幅的老農架勢，領著顧墨漫步於田間，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顧墨老老實實的跟在身後，聆聽他的教誨，準確來講，是聆聽他講述種田心得，顧墨內心早已呵欠連天。

    終於，青木奇峰突起道：「妖族要完蛋了。」

    完全走神狀態中的顧墨，心裡立即打了個突兀，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道：「什麼？」

    青木轉過頭來，不滿道：「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著為師說話？」

    顧墨心中腹誹，你一直在講種田，怎麼能怪我神遊呢，對了，忽然轉了一個話題，如果沒聽錯的話……

    他忙致歉道：「弟子錯了……對了，師尊你剛剛說，妖族要滅亡了？」

    青木嘆道：「是啊，原本有一絲僥倖，但妖族世界的元氣已經開始大變，他們的世界正動盪不安呢……當然，怎麼也勝過沙族世界，沙族世界是突如其來便滅亡了，大多生靈根本沒有逃離的機會，而如今妖族世界，有了明顯要世界崩壞的跡象，他們還有了逃離的希望……」

    他繼續緩步向前，道：「我們人族，各處面向妖族世界的空間裂痕，全部進入最高等級的防禦狀態，嚴防妖族偷渡而來，現在，氣氛已經越來越凝重了，一個不慎，人與妖的大戰，隨時爆發！」

    顧墨心中一緊，一旦種族世界間的戰爭，那就是無數生靈塗炭了。

    青木繼續道：「但妖族的今天，會不會是我們人族的明天呢？所以，我們這一次也需靈活變通……我們人族與妖族已經初步接洽，其實與部分妖族名聲較好的宗門，達成了合作意向。妖族星宗，便是其中之一。」

    星宗！一個改變顧墨對於種族根深蒂固念頭的地方，一個改變顧墨人生走向的地方，甚至，是第一個令顧墨產生宗門歸屬感的地方……

    終於，今天又一次聽到她的名字。

    只聽青木道：「你曾落難於星宗，有一份香火情，雖然我老人家明知你語焉不詳，很多事都沒說出來，但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你不反感他們就夠了……我們這次流云天宗的使團裡，你是其中的一份子。你的任務很簡單，如果星宗要在人族內選址重建宗門，我們希望星宗可以選在流云天宗附近……」

    顧墨聽著青木的介紹，心裡漸漸明了，妖族世界裡，同樣宗門林立，但如果妖族滅亡，人族世界不可能將整個妖族的人口都接納過來，所以願意接納的是那些名聲較好的、種族分歧沒那麼嚴重的宗門……

    而星宗，正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它在妖族世界裡的名望地位，甚至還猶在流云天宗在人族裡的地位之上。

    爭取到這樣一位盟友，對流云天宗是大有裨益的。

    尤其，青木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指出，如果妖族世界完蛋之後，說不定就輪到人族世界，那這個忠實盟友，就將和他們一同和上面那個位面世界談判了，鑑於上面那個位面世界，從來都喜歡以拳頭說話，那麼，一位忠實且強大的盟友，將可以令他們在上面的世界獲取到一席生存之地，宗門可以得以傳承，生命得以繼續。

    當然，像星宗那個級別的宗門，人族各大勢力都想爭取，流云天宗想穩穩的脫穎而出，還未有定數。

    而這次大規模的談判，不少妖族的宗門也會前來，有許多還是名聲不佳的，好比荷塘風魔、紫蘭陵他們，他們也想進入人族世界，一旦無人接收，說不定就會出現爭議和衝突。

    最後，青木只總結一句話，現在只是小輩們的談判，放膽而為，有什麼事，為師在後面支持你！

    一想到談判地點在千萬里之外，顧墨忍不住又是腹誹，你老人家如何支持我啊，單純靠精神嗎……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相思苦

    顧墨看書看得無聊時，便放出旺財，帶著旺財在整座藏經閣裡溜躂，現在他已經成為藏經閣裡所有冷宮區朋友的偶像，大夥無論正在賭博還是喝酒，或是睡覺、看書，無一不出來打打招呼，表示一下敬仰之情。

    如此風平浪靜的過了半個多月，慕容若仙終於上門拜訪。

    她本來還存了小心思，期待顧墨想起自己，親自前來，那她在自己的小隊裡，自然就聲望百倍了，只可惜，顧墨貌似將自己忘了，她只好厚著臉皮前來，誰叫，顧墨是道尊的關門弟子呢。

    顧墨已經走過了何止萬里路，也不知見過了多少張面孔了，慕容若仙這點小心思，實在一目瞭然。

    但他仍是熱情的招待對方，畢竟還是從小玩大的朋友，但慕容若仙那純真之中的幾分俏皮，那出色的美貌，還有那甜甜膩膩的聲音，吸引力已遠不如往年了。

    聽到慕容若仙的請求，他也沒有拒絕，反正他也偶爾遛狗外出，就到慕容若仙那地方轉轉便是，讓正在打慕容若仙主意的、企圖打壓慕容若仙的所有弟子，明白她其實也有靠山，便算是顧全了這份情誼。

    慕容若仙得到顧墨的應承，便喜滋滋的離去了。

    而顧墨也沒叫她失望，第二天便來到了慕容若仙所在的分隊，那是外山的邊緣地帶的一處秀麗山峰。

    雲霧飄渺間，剛好看到有一隊執法弟子路過，他們看到正遛狗的顧墨踏空而來，立即匆匆點點頭，算打過招呼，調頭就往別處去。

    這實在令顧墨苦笑，看來那天，真的很飛揚跋扈呀，大大破壞了自己光輝形象，這些外山的執法隊，看到自己直接就閃了，免得招惹上什麼麻煩。

    其實顧墨不知道的是，這個區域是白長老負責的外山區域，人家是以為顧墨又來找白長老麻煩，他們不想惹上麻煩，當然果斷躲開。

    山峰上這一小隊的白雲弟子，正由兩名藍云弟子的率領下，進行著演武，顧墨這般大大咧咧的遛狗踏空而來，實在太拉風了，拉風得所有人都停下動作，警惕著看著這位最近外山出名的猛人。

    領頭那藍云弟子只覺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極大的打擊，這麼兇猛的傢伙，直接進內山去禍害那些高階弟子啊，為何總流連於外山溜躂呢？

    但他作為領頭人，還是不得不出面招呼道：「可是顧墨師兄？不知今日前來，師兄有何指教呢？」

    讓他驚喜的是，眼前的顧墨，與那天遠遠看到那位氣焰衝天的顧墨，彷彿判若兩人，只見顧墨溫和一笑，頗有溫文爾雅的名士風範，拱手微笑道：「這位師兄有禮了！我此次前來，只為訪舊友慕容若仙，打擾師兄的演武了。」

    那藍云弟子笑容也變得極為爽朗，笑道：「好說好說，若仙師妹，請上前與顧墨師兄一見！」

    慕容若仙滿臉儘是喜色，馬上起來，往顧墨走去。

    顧墨順著方向望去，不禁有點傻眼了，慕容若仙的身旁盤膝坐著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紀語嫣，佳人絕色，正遙遙打量著自己。

    顧墨不由得心中腹誹，慕容若仙真是好心機，昨夜來找自己的時候，絲毫不提，她和自己未婚妻紀語嫣同是一個小隊這件事……

    他心裡其實也曾興起過探訪紀語嫣的想法，只不過最近風頭太盛，也不知會不會給對方帶來困擾，所以才一直沒有成行……

    但這個時候，他只好擠出笑容，匆匆和慕容若仙說上幾句，便算走了過場，實在讓慕容若仙失望不已，這只能表明顧墨認識自己，但關係肯定遠不如金玉昆那個檔次的。

    顧墨著實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厚著臉皮，又向那藍云弟子走去，努力親切的笑道：「這位師兄，我能否與紀語嫣一見？」

    藍云弟子頓時會心一笑，同時也神色複雜，不少路過的師兄，甚至前輩，都會被紀語嫣的美色所吸引，她的追求者真如過江之鯽，甚至他自己也動過心思，但看看那些來來往往的競爭者們，他也慢慢熄了追求的心思，因為，他完全沒有優勢，或者說，資格。

    但面前這顧墨，道尊弟子，身份尊貴，而且實力非凡，雖說著紀語嫣外圓內方，從來都與他人保持著距離，不過這顧墨如此霸道……

    唉，反正只希望不要弄出什麼亂子。

    顧墨看著人家的神色，實在不禁苦笑，只好解釋道：「那個，師兄……紀語嫣是我的未婚妻！」

    這位藍云弟子不禁瞪大了眼，一旁豎起耳朵聆聽的另一個藍云弟子，也震驚非常，但他們也知道，婚姻之事，可不能隨口胡謅，畢竟其中關係到了個人聲譽，雖然這顧墨師兄貌似不太在乎這個……

    這藍云弟子只好回過頭，沖紀語嫣招了招手，紀語嫣微微蹙眉，慕容若仙默默嘆氣，內心不無苦澀，一眾演武中的弟子嗡一下的提高音量，那分明是無法壓抑的八卦之情。

    不過無論如何，片刻之後，紀語嫣還是來到了顧墨面前，臉上只帶淺淺的微笑，不特別疏離，但卻又帶著拒你於千里之外的隔膜。

    顧墨也笑了，略帶苦澀，他知道自己現在是顧墨，只是顧墨，臉上並沒有路修遠的面具，對於紀語嫣而言，這只是一個很多很多年未曾見過的陌生人，只不過掛著自己未婚夫的頭銜而已。

    顧墨不知道說什麼，紀語嫣也沒說話，兩人相顧無言，多少有點尷尬。

    最後，還是紀語嫣先道：「沒想到童年一別，轉身便是多年以後。我也聽說你來了，只不過尚未能抽出時間，與你一聚。「

    顧墨心裡明了，自己現在惡名鼎鼎，紀語嫣不想被人認為是趨炎附勢之徒，自然要保持距離。

    看著對方眼中總似有一股抽離不去的惆悵，顧墨心中一動，之前在無定海見她，她眼眸清澈，不曾有這般情緒在其中，他不禁問道：「你可是有什麼煩惱，需要我幫忙嗎？」

    紀語嫣淡然一笑，道：「只是想起往昔而已……」

    她目光投向山峰外的遠方，群峰連綿，直通天際盡頭。

    顧墨心中莫名一澀，他已不再是什麼都不懂的少年了，很敏感的捕獲到，紀語嫣的煩惱，很可能是與感情有關，換而言之，那叫相思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