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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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16-7-24 11:35

正文摘要:

【小說書名】:極品駙馬 【作者概要】:蕭玄武,縱橫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穿越歷史 【內容簡介】: 命裡犯桃花,拈花一笑風月無邊! 胸中有殺氣,頓戟一怒伏屍百萬! 我是薛紹,大唐駙馬。我將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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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3
第400章特殊人才

    聽到處決伏念的消息,薛紹心裡頓時一陣瓦涼……朝廷,終於還是做出了這個決定!

    「那艾顏呢?艾顏是否也要被處決?」薛紹馬上問道。

    月奴迷茫的搖頭,「我也曾四下打聽,但怎麼也打聽不到關於艾顏的半點消息。我還試過潛入薛元超的家中問個究竟,卻發現薛元超父子的家裡時刻都有大量的羽林軍包圍看守,彷彿連只蚊子也不讓飛進去。我怕打草驚蛇壞了公子大事,因此沒有擅自闖入。」

    壞了,薛元超怕是真的栽了……

    薛紹不由得心中重嘆了一聲,真是我害了他嗎?

    轉念一想,薛紹又連忙問道:「那裴聞喜,裴公呢?」

    「不知道。」月奴再度迷茫的搖頭,「好像裴公根本就沒有回家,我連庫狄氏都沒有再見到過。真不知道他夫婦二人去了哪裡,還把妖兒都一起帶走了!」

    「妖兒也帶走了?」薛紹心想,裴氏夫婦這很有可能是回老家聞喜,或是去哪裡遊玩了。如此看來,裴行儉是剛一回京就玩起了失蹤,兵權之類的肯定也都上交個精光了。

    正如薛紹預料中的那樣,一但裴行儉的北伐大軍回京,朝廷立馬發生巨大的震盪。月奴能夠打聽到的,還只是一些街頭巷尾人盡皆知的最表面的東西。朝廷內部密不外宣的動盪與變革,肯定更加劇烈!

    聽完月奴講的這些,薛紹習慣性的想要獨自安坐,思考一陣。可是腦海裡冷不丁的冒出一個念頭——我應該去和太平公主一起商量,再作定奪。

    前世今生,薛紹就像一匹孤狼一樣習慣了獨來獨往。這個念頭的出現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同時也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欣慰與溫暖——終於,我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正要動身去找太平公主,薛紹的房門被人敲響,「薛郎,我可以進來嗎?」

    太平公主來了。

    月奴很是驚愕,以往公主要找人從來都是派個跑腿的來傳喚,今天非但是親自來了,還如此禮貌的敲門問請……這種事情在外人看來,絕對不可想像啊!

    薛紹已經上前開門,「殿下你來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是嗎?」太平公主笑吟吟的應了一聲,往屋裡一看,「哦,月奴來了!」

    月奴連忙上前參拜。

    「自家人,不必多禮。」太平公主笑容可掬的道,「遠來辛苦,你先下去歇息。容我和你家公子說些事情。」

    月奴再度心中吃了一驚,公主幾時變得如此親和溫柔了,還稱為我『自家人』?

    告辭出門後,月奴的腦子裡面一時轉不過彎來,喃喃的嘀咕「自家人」這個詞兒,是個什麼意思呢?

    正巧琳瑯就守護在門外,姐妹倆一起打量著她。那眼神,大有一點「同行相妒」的味道。更多的,則像是爭風吃醋。

    女人天生對醋味過敏,當下,三名女子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月奴先是拉上了門,走遠幾步,然後對琳兒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

    琳兒孤傲的一揚臉以示懶得理睬,她妹妹瑯兒則是叉手抱劍的走了過來,「你有什麼事?」

    這口吻,明顯是針尖對麥芒!

    經過了一場戰爭歷練的月奴顯然比以前能沉得住氣了,她淡然的問道:「我跟你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用不著這樣咄咄逼人。我只想請問你們一個問題,能答則答,不能回答也就罷了!」

    瑯兒撇了撇嘴,「你說。」

    「適才公主殿下稱呼我為『自家人』,你可知這是何用意?」月奴問道。

    聽聞此語琳瑯姐妹同時臉色微變,「莫非是,殿下有意讓你成為媵禦?」

    「媵禦?!」

    月奴一聽到這詞,心裡頓時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難以名狀。但是細下一想,她又搖了搖頭,「不可能。我不可能會是媵禦。」

    「為什麼?」這倒是換作琳瑯好奇了。

    「不為什麼。」月奴說完這句,轉身就走了。

    琳瑯愕然,同時也有點惱火,這女子太囂張了,問完了就走,也不回答我們的問題!

    ……

    房間裡,太平公主和薛紹正巧在門邊,聽到了門外三名女子的幾句對談。

    薛紹搖頭笑了一笑,「安然,你隨口一句自家人,可讓她們三個心裡都無法安寧了。」

    「我可不是隨口一說。」太平公主懶洋洋的坐了下來,說道,「月奴曾是你的貼身戶婢,忠心又能幹跟隨你多時。你既然幫她脫了賤籍轉做良人,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去嫁人生子。但你後來又與她有了私情,你讓她再又如何去嫁人生子?你難道不應該對人家姑娘負些責任麼?」

    「讓她去河北找我,還不是你一手安排的?」薛紹笑道。

    「你是在得了便宜還賣乖嗎?」太平公主佯怒。

    「沒有。」薛紹坐到了她的身邊來輕摟她的腰肢,說道,「如此說來,你當真打算讓她做我們的媵禦?三個名額不是已經人滿了麼?」

    「誰說滿了?」太平公主認真真的道。

    薛紹眨了眨眼睛,「上官婉兒,陳仙兒,琳瑯姐妹算一個,這不是三名媵禦麼?」

    太平公主嘴角輕揚,微微一笑。

    薛紹心中稍稍一緊,公主的這個微笑,看起來怎麼像是有點不懷好意?

    「薛郎,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對你說,是怕影響你這幾天的心情。」太平公主拉住薛紹的手,像長輩一樣「語重心長」的道,「現在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太過傷心噢?」

    「什麼事?」薛紹眉頭一皺。

    「上官婉兒,拒絕了我的邀請,不做媵禦。」太平公主說完後,就緊盯著薛紹的表情。

    薛紹心裡微自一驚,隨即一股疑惑與失落一同湧上心頭,同時又在努力的掩飾……表情因此變得十分複雜。

    「嘖嘖,薛郎啊薛郎,你還真是一顆多情種子。」太平公主搖頭嘖嘖聲,「聽到上官婉兒拒絕了婚事,你居然如此失魂落魄。」

    「絕無此事。」薛紹努力裝作很淡定的樣子。

    「你是不是很想問——為什麼?」太平公主很有挑釁意味的,套薛紹的話。

    薛紹差就就把「為什麼」三個字脫口而出,到了嘴邊卻是淡然的一句,「強扭的瓜不甜,她有她的想法和理由。」

    「嘿嘿!」太平公主怪笑起來。

    薛紹眉頭一擰,莫非這傢伙在捉弄我?

    「別瞪我,我可沒有騙你,上官婉兒是真的拒絕了。當時我也很驚奇!」太平公主一板一眼的道,「至於理由……其實我也很想知道。但當時,上官婉兒就是不說。我也沒有追問到底。正如你所言,強扭的瓜不甜,當時我也沒有勉強她。」

    「你不是說,這是天后的意思麼?」薛紹有點不解。

    「沒錯,是天后的意思。」太平公主說道,「但是,她老人家的『意思』和她人家的『安排』,這是兩碼事。」

    「好吧……不說這事了!」薛紹努力揮去了心中兒女情長的愁雲,話鋒一轉,「你來找我,該是有事?」

    太平公主也坐得正了一些,「看到月奴,我想你大概知道長安發生的一些事情了?」

    「知道一些,不太多。」薛紹答道。

    「那你真應該馬上就見一個人。她知道的東西,真不比宰相大臣們少!」太平公主說道。

    「誰?」薛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當然是,瑤池玉林的大東家,虞紅葉了!」太平公主說道,「你忘了,瑤池玉林以往是乾什麼的?」

    「沒錯、沒錯!」薛紹恍然大悟,我怎麼能忘了身邊還有虞紅葉這樣一件得力法寶呢?

    「適才我與虞紅葉聊了一陣,要不要我把瞭解到的情況說予你聽?」太平公主主動道。

    「求之不得!」

    太平公主便開始對薛紹娓娓談來——

    以往瑤池玉林曾是武攸寧的產業,委託給了他的連襟鄭氏兄弟在藍田負責經營。一時間,瑤池玉林成了聲色歌舞掩飾之下的一個權力場與地下消息網。此前經過一番較量,雖然瑤池玉林易手到了薛紹的名下,但是店子裡面仍然保留了很多以往官員來此「消費」留下的「簽單」。包括金吾衛將軍丘神勣這樣的人物在內,都在瑤池玉林有了不少的花費。

    當官的都怕惹上貪贓枉法的官司,這些簽單就像是把柄一樣轉而握到了薛紹的手中。但是薛紹沒有管過瑤池玉林的任何事情,不過虞紅葉機敏的把握住了這些重要的依據,仍以瑤池玉林的名義,和那些官員們保持著以往的「友好關係」。

    如此一來,儘管瑤池玉林已經徹底改頭換面,但是它背後的利益鏈和關係網卻沒有鬆動幾分。再加上薛紹曾經公開宣佈產業的歸屬以及有太平公主搬來將作匠的匠人來此施工,瑤池玉林的後|台背|景顯得更加雄厚紮實了。這也就使得瑤池玉林在兩京關內的名望,更上了一層樓。

    到現在,儘管瑤池玉林仍在改建之中還沒有正式再營業,虞紅葉的大名卻已經傳遍了京城的王公貴族之間。人人皆知她是薛紹與太平公主的一個「代言人」,她手中掌握的人脈資源,足以令宰相都感到有些自嘆弗如。

    短短不過月餘時間,虞紅葉已然從一名普通的商女甚至是階下之囚,變成了一位閃耀京華的「社交名媛」。用現在的話說,虞紅葉人不在官場,官場卻有了她的傳說!

    聽完這些薛紹多少有點意外和驚喜,還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虞紅葉當真是個特殊人才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3
第399章 婚前蜜月

    熱氣氤氳的浴室裡,激戰正酣春光乍洩,琳瑯姐妹倆的"shen yin"和薛紹的沉喝此起彼伏,便隨著水花的激烈撞擊聲響,聽起來一陣比一陣銷魂。

    靠北的透氣窗棱輕輕的被人揭開了一個小角兒,露出一對烏黑好奇的眸子來。

    薛紹和琳瑯都是習武之人,何等的目明耳聰。他們早就發覺屋外的人在鬼鬼祟祟,只是一直裝作不知罷了。這時聽到了氣窗的輕微響動,他們各自會心的遞了個眼神,反倒比之前更加激情澎湃的賣力演出了。

    太平公主踩在朱八戒肥碩的身子上,踮起腳尖剛好看到浴室內的情景。稍遠處有她的幾個心腹小宦官在把風,身邊有四個宮女在努力的托著她的腰臀扶住。

    第一眼看清浴室內的情景時,太平公主驚詫的摀住了嘴巴,差點沒有驚叫出聲來。

    「哇,好羞恥!」

    「原來,這就是啪啪啪!」

    「薛郎,你這個偷吃成性的花心大蘿蔔,我我我……」

    「不看了,太噁心了!」

    「呃……還是再看一會兒吧,好奇怪的感覺!」

    太平公主心裡一陣亂,臉也紅得像是熟透了的草黴似的。

    這時,浴室裡的薛紹發出了一聲野獸似的沉吼,琳兒則是伸長了粉嫩的脖頸淒慘的一聲長吟。嚇得太平公主渾身體抖差點摔落下來,一群人連忙攙著太平公主落了地來,然後一窩蜂似的倉皇逃走了。

    薛紹和琳瑯在浴室裡笑作了一團。

    稍後,薛紹左右抱著琳瑯泡在水裡休憩,說道:「你們這對兒媵御,也算是完成最初的職責了。現在,公主殿下應該明確的知道,何謂周公之禮了。」

    琳瑯同時咯咯直笑,左右緊緊的貼在薛紹身上,兩條美腿分別夾住了薛紹的一條,然後同時在他臉上親吻了一口。

    「多謝公子垂愛!我姐妹倆如今是媵御,今後也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稍後,薛紹換洗一新的回到膳食堂,看到太平公主光鮮靚麗的坐在那裡,若無其事的在吩咐侍宴女使去準備各種菜餚。

    看到薛紹走進來,太平公主十分隨意笑吟吟的道:「薛郎,你跑去哪裡了?快來說說,都想吃些什麼?」

    「我隨意,你喜歡的就行。」薛紹不禁暗笑,真能裝!

    「噢,那我就隨意點些清淡的飲食了。御醫說,我現在不宜吃得太油太補。」太平公主吩咐了幾句,便叫人去準備了。

    薛紹很自然的坐到了太平公主的身邊,故意偏著頭,側著臉的盯著她上下打量。

    太平公主努力裝作淡定其實心裡一陣打鼓,因此不敢直視薛紹的眼睛,被他盯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

    畢竟,偷窺這種事情不是那麼光彩呀……

    「殿下,你?」薛紹故意起了個怪音。

    「啊,我……怎麼了?」太平公主露出一絲慌亂。

    「沒什麼。」薛紹若無其事的微笑道,「就是這裡有一縷頭髮,沒有梳好。」

    說罷,薛紹伸手將她額角的一綹秀髮,稍稍的摟了一摟。

    太平公主如釋重負的暗吁了一口氣,表情卻明顯有些侷促和尷尬。

    薛紹努力的忍著笑,說道:「殿下,我們有十天左右的時間可以四下遊玩。你都想去哪裡、做些什麼呢?」

    太平公主好不容易找到個台階可下,連忙說道:「我早就計畫好了。稍後一邊吃飯我一邊說與你聽,可以嗎?」

    「當然可以。」薛紹答了一句,看到太平公主這副故作淡然又實在藏不住心事的滑稽表情,實在忍不住哈哈的大笑起來。

    「不許笑、不許笑!」太平公主的臉蛋兒都要紅透了。

    「你為何不問,我因何發笑?」薛紹笑得東倒西歪。

    「不問,我就是不問!」太平公主咬著嘴唇揚起粉拳來作勢要打人,「不許笑!別笑了!——再笑我可生氣了!」

    打打鬧鬧的,二人吃完一頓早餐。

    太平公主也對薛紹說了,她對這十天「婚前蜜月」的計畫安排。

    薛紹聽了都有一點震驚,太平公主的安排工作做得實在是太過仔細,簡直精確到了每個時辰都幹些什麼。而且,她的安排又非常之合理,因為時間有限她選擇的遊玩地點和路線都在長安京畿一帶,足跡遍佈長安附近幾乎所有頂尖的名勝古蹟和名山大川,遊山玩水、騎馬打獵、曲水流觴、蹴鞠鬥雞和異人雜耍這些宮庭遊戲和民間玩樂都應有盡有。此外,太平公主還要求每餐飯都要有來自不同地域州縣的特色飲食,天南北地的各色佳釀和美酒也都羅列在了她的「蜜月清單」之上。

    薛紹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安排絕對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倉促備好的。很顯然,為了這一段婚前的蜜月之旅,太平公主是早就做好了詳盡的準備。對這一段假期,她是充滿了各種美好的期待!

    「薛郎,這段時間不管是你想去哪裡、吃什麼、玩什麼、要什麼,我都會儘量的滿足你的!」太平公主說完之後,滿懷希冀的看著薛紹,「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有。」薛紹一口答道。

    「是什麼?」太平公主認真真的等著薛紹的答案。

    薛紹詭異的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色眯眯的——笑了一笑,湊到太平公主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要你。」

    太平公主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慌張張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張夫人,挺不自然的乾咳了一聲坐直了身體,「上菜、上菜!」

    薛紹再度哈哈的大笑。

    「壞人,不許笑!不許笑!!」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薛紹和太平公主開始盡情的享受他們的婚前蜜月。薛紹感覺他們倆現在就就如同某首歌唱的那樣,是在「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間繁華」。

    如果不是因為張夫人總是有意無意的從中作一下梗,兩人也早就該偷嘗了禁果,完成了周公之禮。

    不過薛紹也隱約有所感覺,雖然太平公主已經對自己表現出濃濃的愛意,不時也有偷嘗禁果的衝動,但她的內心深處還有那麼一點「古典情結」。也就是說,太平公主其實是希望把自己最美好也最重要的第一次,留在新婚的那一夜。

    或許是擔心怕惹了薛紹不高興或是傷害了二人的感情,太平公主一直將這個意圖或者說心願藏在心裡,從未提及。但是薛紹很默契的尊重了太平公主的這個決定。

    通過這麼多天的相處,薛紹算是更進一步的瞭解了太平公主。

    現在的太平公主,或許就和歷史上的那個剛剛快要步入婚禮殿堂的太平公主一樣,純真而熾熱,聰明而單純,是一個真正配得上「完美」一詞的好妻子。

    薛紹現在特別想做的,就是不讓太平公主這樣完美的好妻子,變得像歷史上的她那樣貪權、詭詐和風騷,更不希望她落得一個聲敗名裂、死於非命的結局!

    而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得要改變他自己——改變薛紹冤死獄中的命運!

    遊山玩水盡情歡笑之時,薛紹無數次的緊握太平公主的手,在內心對自己發誓,「我會做到的!我必須做到!我一定可以做到!」

    十天蜜月的第八天,薛紹和太平公主經歷了兩天兩夜的射獵之後稍感疲憊,於是重回瑤池玉林準備歇息一兩日,然後就是到了回京成婚的最後期限了。

    太平公主突然變得有些緊張,甚至可以說是焦慮。她開始吃不好也睡不香,甚至變得有些神經質一樣的易喜易怒。

    薛紹畢竟是兩世為人而且見識豐富,他意識到,太平公主這是典型的「婚前恐懼症」發作了。於是他頗費了一番心思來開導和勸慰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也很配合的和薛紹交流,問了許多稀奇古怪的問題。

    「薛郎,我時常看到多年的老夫老妻彼此像是陌生人一樣的冷漠,甚至惡言惡語、分道揚鑣的也不在少數。更有甚者,夫妻反目成仇或是自相殘殺……薛郎,我們會不會變成這樣啊?」

    薛紹當然說不會,然後勸了好一陣,太平公主才略略放心。然後她又道——

    「薛郎,等我以後老去了不再美麗,或是生了孩子之後變得臃腫醜陋脾氣古怪,你會不會嫌棄我啊?」

    「薛郎,萬一以後你在外面遇到了更加喜歡的心上美人兒,你會不會休了我另結良緣呢?」

    諸如此類的問題,太平公主不厭其煩的反覆問了數十遍。薛紹也不厭其煩的回答,不厭其煩的開解她。到後來薛紹都有點佩服自己的耐心了……這可比教妖兒讀書還困難百倍不止,我究竟是如何堅強勇敢的熬過來的啊!

    回到瑤池玉林剛剛安頓下來不過片刻,月奴突然趕到了這裡。此前薛紹派她在家裡好生看護艾顏,現在她既然來了,必有要事。

    於是薛紹私下見了她,開門見山就問,艾顏如何了?

    月奴的回答讓薛紹有點吃驚,原來就在薛紹剛剛陪太平公主離開長安的當天,宮裡就派裴行儉的夫人庫狄氏和左奉宸衛將軍周季童,一同率領左奉宸衛的人,把艾顏和月奴一同秘密「接」進了宮裡,並將她二人安置在大明宮的皇家湖泊「太液池」的湖心蓬萊山島上,派了數十宮女及宦官伺候,此外任何人不得接近。

    直到前天庫狄氏才再一次出現,帶走了艾顏並放出了月奴。

    月奴這才四下打聽薛紹的消息,並找到了藍田縣來。

    薛紹問月奴,宮裡可有什麼特殊的動靜?朝廷有什麼特殊的動向?月奴全都答不上來。薛紹倒也不怪月奴,畢竟她也一同被軟禁了,對於政治,月奴也向來是一問三不知。

    不過月奴倒是告訴了薛紹一條重要信息,就是五天前,裴行儉的北伐大軍主力就已經撤回了長安。然後近幾日長安的裡坊酒肆之間有些傳聞,說朝廷好像是在準備要在東市當眾處斬阿史那伏念,以及一同參與造反的百餘名突厥俘虜!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2
第398章 幫我起床

    一覺醒來,日上三竿。

    薛紹有段日子沒有睡得這麼踏實了。正當他伸第一個懶腰時,門就被人拍響了。

    「薛駙馬,趕緊起床了!」

    除了張夫人這個彪悍的長輩,也沒人敢這麼放肆的大清早來叫薛紹的早床了。

    「來了。」薛紹笑著起身,更衣。

    「快一點,快一點!」張夫人急切的催促道,「公主那邊非得要你伺候才肯起床,你動作麻利一點!」

    薛紹略微一怔,喲,那傢伙什麼時候生出這種怪毛病的?

    「聽到沒,要快一點哦!」張夫人再度催促了一聲,這才走了。

    薛紹更衣洗漱罷了,來到太平公主的臥室,看到一群宮女捧著衣物首飾以及姻脂水粉等物,束手無策的挨著牆站成了一排。

    「薛郎你總算來了?」太平公主的聲音裡從床那邊傳來,顯然是在得意洋洋的壞笑,「快,快來幫我起床!」

    「幫你起床?」薛紹頓時就笑了,「這還要人幫忙的?」

    「那當然!」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你過來,快過來嘛!」

    張夫人在一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示意薛紹過去。

    薛紹走過去掠起床簾,這才看到太平公主把被子牢牢實實的裹在身上捲成了一個筒狀,只露出一顆美人螓首來,活靈活現的如同一條美人魚。

    看到她隱隱半露的凝脂香肩,薛紹想了起來,太平公主睡覺從來是不穿任何衣物的。

    「說吧,讓我如何幫你?」薛紹忍俊不禁的笑問道。

    「現在我說,你可要記住了。以後每天,你都要這樣做!」太平公主一板一眼的認真說道,挺像是在發號施令的。

    「行,你說。」

    「首先,過來親我三下!」太平公主笑嘻嘻的小聲道,「額頭一下,左臉一下,右臉一下。」

    「你都還沒洗臉呢!」薛紹露出鄙夷的表情。

    「你是在嫌棄我髒嗎?」太平公主眼睛一瞪,「這世上除了我母親和我奶娘,我也就只許你看到我剛睡醒時的樣子,你居然還嫌棄?!」

    「好吧,好吧!」薛紹擺著手無可奈何的直笑,剛要上前彎腰下身親她,太平公主突然伸手摀住他的嘴。

    「不對、不對!我說錯了,第一步應該是先要掛起床簾,讓我一睜眼就可以看到清晨的陽光!」

    薛紹苦笑的點點頭,「行,也依你!」

    他起了身來如此照做,太平公主很是滿意和得意的一臉笑容,「好了,現在你可以親我了!」

    旁邊的張夫人和宮婢人等,都在暗笑。

    薛紹彎腰下身,在太平公主的額頭和左右臉頰各親了一口。太平公主很是享受的閉目享受,呵呵的傻笑一兩聲把頭搖頭像撥浪鼓一樣,「不行,你沒有好好親!」

    「那該要如何,才是好好親了?」薛紹知道她是在惡作劇,倒也耐著性子陪她鬧。

    「你自己想。反正,親得我滿意,才算是好好親了!」太平公主閉著眼睛嘿嘿直笑,笑得十足的古靈精怪。

    「那你信不信,我可就要涂你一臉的口水了?」薛紹咬著牙低聲道。

    「啊?……好吧好吧,這一關算你過了!」太平公主連忙躲閃,笑嘻嘻的道,「接下來,扶我坐起來!」

    「是,小祖宗!」薛紹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一彎腰將美人魚抱了起來,在她後背塞了兩個大枕頭。

    太平公主慵懶的靠坐在大枕頭上,如雲的秀髮散落了下來,映著清晨的陽光,雖然素面朝天未施半點脂粉,也顯外分外的嫵媚。

    薛紹靜靜的欣賞了片刻,心臟居然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動……難道真的是"qing ren"眼裡出西施嗎,還是太平公主越長越漂亮了?今天看著她,為何會感覺她特別的好看,特別的勾魂?

    「不許盯著我看到!」太平公主臉蛋兒菲紅低低的嬌斥了一聲,「轉到我身後來,該進行下一步了!」

    「好吧……」

    薛紹笑著繞著大床走了半圈來到她身後的位置,問道,「接下來,如何做?」

    「奶娘,你告訴她!」

    薛紹看向張夫人,張夫人朝最近的侍女那邊一努嘴,「呶,你自己看著辦!」

    薛紹一看,那名侍女的手中托著一個托盤,上面盛著一副金黃色的絲繡……文胸!

    「駙馬,請!」那名侍女上前一步單膝跪下,將托盤高高舉在薛紹面前,自己卻紅著臉在低頭竊笑。

    薛紹不禁苦笑一聲,這小姑奶奶還真會消譴人!

    「薛郎,你怎麼慢吞吞的?」太平公主好像還有點不耐煩了,在催。

    好吧,你都不怕難為情,我還怕什麼?

    薛紹很是大義凜然的拿起那個文胸,稍一端詳,好嘛,就如同目測的那樣,杯罩果然不小!

    「噗哧!」張夫人沒能忍住笑了出來,連忙擺手,「爾等全都轉過身去!」

    「是!」侍女們都很聽話的轉過了身去。

    薛紹眨巴著眼睛看著張夫人,你怎麼不轉過去?

    張夫人半點也不迴避的看著薛紹,那表情和眼神彷彿就是在回擊薛紹——我當然是例外了!

    薛紹拿著這一隻金光燦燦價值不菲的金絲文胸有點犯愁,給女人脫衣服我很在行,這穿衣服我還真是有點業餘……話說文胸有這麼多條帶子嗎,顯然這大唐宮庭版的文胸有些被覆雜化了!

    正嘀咕著,太平公主將裹在身上的被子懶懶的往下移了一移,露出大半個後背來。

    薛紹頓覺眼前一亮,這是何等完美的後背啊,肌膚如脂光潔如玉,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也沒有半點幹瘦的感覺,順著珠圓玉潤的香肩下面的曲線是如此婀娜,幾乎可以想像她有腰部和臀部的曲線,更是迷人和銷魂。

    「薛郎你替我看看,我的後背可有被蚊子咬過的疤痕?」太平公主在說道,「若是有,你得給我塗上藥膏哦!」

    薛紹還真就認真的看了一陣,搖頭,「沒有。」

    「當真沒有?」太平公主彷彿還要確定一下。

    薛紹笑了,知道她是在故意挑逗和調戲自己,於是答道:「至少腰部以上,沒有。」

    「好吧,信你了!」太平公主嘿嘿的壞笑了兩聲,將左臂往上一舉,「來吧!」

    「幹什麼?」薛紹一下沒回過神來。

    「穿衣服唄!」

    薛紹這才想起,自己手中拿著那件光鮮複雜無比的金色文胸。再一看太平公主,她露出後背抬起了左臂,右臂卻是護在自己豐滿的胸前。那一層棉被時時都像快要滑落的樣子,映出輪廓圓潤的半裸美峰……

    薛紹很不爭氣的嚥了一口口水,心裡直在罵咧,小妖精,大清早的故意勾引消譴我!

    「快點啦,我的手臂都要舉累了!」

    「來了!」

    薛紹沒好氣的應了一聲,胡亂將文胸的兩根繩子構成的圈兒往她手臂上一套,然後喊道,「另一隻手!」

    太平公主倒也聽話,左臂一收護到胸前,隨即右臂一抬。

    薛紹咧著牙手忙腳亂的另外扯了兩根繩子套成個圈,往她右臂上套去。卻發現怎麼也穿不上,那兩個罩罩也套在了太平公主的後背上。

    「笨蛋,大笨蛋!」太平公主又好氣又好笑的大罵起來,「你弄錯啦!」

    「好,好,重來!」

    薛紹抹了一把冷汗,仔細研究了一陣,總算是理清了一點頭緒。再一套上去,總算是兩個肩膀都穿對了。

    「閉上眼睛!」太平公主說道,「不許偷看哦!」

    張夫人連忙走上前來,「殿下放心,我替你捂著他的眼睛!」

    「好,奶娘你快把他眼睛捂上,嘻嘻!」

    薛紹簡直哭笑不得,有你們這麼消譴人的麼?

    張夫人當真上前來摀住了薛紹的眼睛,太平公主自己鼓搗了一陣又喚道,「好了,放開他吧!」

    張夫人如言放開了薛紹的眼睛,薛紹先就抹了一把額頭,「現在總算行了吧?」

    「還早呢!」太平公主笑嘻嘻的道,「來給我系好扣子,然後,我還有好多件衣服要你給我穿呢!隨後,你還得給我梳頭敷面、畫娥眉、貼花鈿、抹朱唇,佩戴二十多件金銀首飾!」

    我暈!

    薛紹直接無語。這下連張夫人都有點看不下去了,連忙上前來道:「殿下,玩樂也要適可而止,莫要如此難為駙馬了。不如就讓我來替你更衣,讓駙馬先去膳堂等候吧?不然駙馬笨手笨腳的,花去一整天的時間也無法做完這些事情呢!」

    「也好、也好!」太平公主咯咯直笑,「等以後我們成親了,再讓薛郎把這些事情一一做到!」

    「那我先行告退了。」薛紹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小妖精,大清早的就各種勾引調戲讓我上了火。如果沒有張夫人在場,你猜我會不會當場把你給辦了?

    「好,你先去吧!」太平公主奸計得逞洋洋得意的在笑,「薛郎,念你今天是頭一次,就不要求你太多了。以後,你須得把這些手藝全都學會哦!等我們成了親,每天早上我都會叫你幫我起床的!」

    幫你起床?還每天?……我向來只負責上床!

    薛紹哭笑不得的退出了太平公主的房間,正準備去膳食堂,不經意的轉眼看到琳瑯姐妹倆正抱著一團兒衣服,往浴室走去。

    大約是值了一夜的哨她們累了,準備洗個澡了去睡覺。

    薛紹剛剛被太平公主勾起了一絲心火,正愁沒地方發洩。一眼看到她們,薛紹的喉節就沒忍住上下滑動了一下。

    「自家的東西,不算偷!」自我安慰一句後,薛紹的一雙腳不由自主或者說理直氣壯的,跟著琳瑯走向了浴室……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2
第397章神秘莫測

    輕柔的夜風掠過房間,修長的乳白色床簾悠然輕舞,偶爾現出太平公主裹著絲被的窈窕身段兒。她的奶娘張夫人正在床邊整理明日將要更換的衣服,點些薰香。

    薛紹站在離床不遠的地方,看到太平公主從被子裡面露出一半兒臉來,亮湛湛的眸子彷彿在跟他說話。背對著張夫人,她一隻小手兒調皮的從被子裡面伸了出來,偷偷的在對薛紹勾指頭。

    薛紹正要赧然失笑,張夫人彷彿是發覺了太平公主的小動作,走到二人中間來把腰一叉,活像一隻護崽的母老虎那樣氣沖鬥牛的說道:「薛駙馬,你還不告退?」

    「好,我這就走。」薛紹笑著抱了抱拳,看到太平公主在張夫人的背後做張牙舞爪狀。

    張夫人都沒有轉身去看,無可奈何的歪頭一笑,「殿下,你就不用在我背後做怪了。你方才生過病身子虛弱又何必多想,還是早些睡了吧!」

    「噢… …」太平公主被揭穿了小陰謀,更被張夫人說中了心中的暖昧心事,連忙扯過被子蒙頭蒙腦的睡了進去。

    薛紹不禁笑了,看來這個從小將太平公主帶大的張夫人,在太平公主心裡還真是有點份量。不僅如此,張夫人也特別的瞭解太平公主。她好像比武則天,更像是太平公主的親娘似的。

    「薛駙馬,你也兩天兩夜沒睡了。快回去歇息吧!」張夫人的語氣難得的溫柔了一些,臉色也不那麼死板了,說道,「你們要做夫妻,那是遲早之事,何必急於現在?公主這裡有我照顧即可,早晚讓她痊癒了,還你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來。」

    「咳……」薛紹乾咳了一聲,怎麼我看起來,像是很想洞房的樣子嗎?

    太平公主突然一下從被子裡冒出頭來,「奶娘,你胡說什麼呢?」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張夫人呵呵直笑,「一個方才害過了病,一個兩宿沒有闔眼了。睡吧,都睡吧!還有十幾天的盡情玩樂在等著你們,都給我養足精神!」

    「好,那我告辭了。」薛紹後退兩步拱了拱手,「張夫人辛苦了,還請早點歇息。殿下……我們明日再會。」

    太平公主從被子裡面露出臉來,閉著眼睛噘著嘴兒隔空給了薛紹一個深吻,清脆脆發出「啵」的一聲怪響。

    「淘氣!」

    張夫人轉身笑罵,薛紹笑著掩門而去。

    門外,琳瑯帶著一隊習武宦官在嚴密戍衛。再稍遠一些,是整隊的羽林軍點起火把來回巡視,楊思勗在親自坐鎮。

    這三人同時值哨的情況,還真是比較少見。至此薛紹已經心中明白,楊思勗等人肯定也是發現了今天突然出現的那個「神秘刺客」。只不過他們沒有大肆聲張,只在外鬆內緊的嚴加防範。

    看到薛紹走過來,琳瑯上前參拜。三人沒有言語只是眼神一碰,都已是心知肚明。

    「殿下與張夫人同時睡了。辛苦你二人,今晚要貼身護衛。」薛紹吩咐道。

    琳瑯同時抱拳一拜,應了諾。

    薛紹走到了戶外,對楊思勗勾了勾手指。

    楊思勗心中略微一凜,連忙朝薛紹走了過去。

    二人走到了一個僻靜處,薛紹開門見山的問道:「對方什麼來頭?」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楊思勗慌忙單膝一跪拜倒下來,「屬下無能失職,請公子降罪!」

    「起來。我不是來找你問罪的,也不會向公主告你的狀。」薛紹淡淡的道,「你只須回答我的問題。」

    「謝公子!」楊思勗站起身來抱拳一拜,雙眉緊鎖的說道:「對方身手,著實超凡入聖。琳瑯合力追擊不上,我也不是他的對手。他的來意,彷彿是衝著公主殿下,但又不知是敵是友。一時之間,還真是難以判定對方的來路。」

    「連你都不是他的對手?」薛紹皺了皺眉頭,楊思勗人稱「小楊公」,在皇宮內廷不說第一高手,至少也是頂尖一流了。我與楊思勗非正式的交過手,他在大有保留的情況下可以輕鬆與我周旋,估計他的身手至少不在我之下!——那今晚那個神秘刺客,該是強到了什麼程度?

    楊思勗的表情變得十分嚴峻,「小人見識淺薄只能心中猜測與估計,除非小人的義夫楊公再世,否則怕是很難有人能夠輕鬆擒住,今晚那個神秘人!」

    薛紹沉吟了片刻,「你與他可有交談?或是看出了他的身形語言的特點沒有?」

    楊思勗一是俱實回答,說對方說的腹語,身形藏於黑暗中很難分辨,以及二人的對話都一字不漏的說了。

    「對方如此藏頭露尾,很有可能是我們的熟人,甚至有可能是身邊的人。」薛紹眼睛一亮,「你一定是在心中有所猜想,對麼?」

    楊思勗略微一怔,連忙抱拳道:「不敢欺瞞公子,小人心中是有幾個懷疑的對象。但無憑無據,小人不敢亂說。」

    薛紹左右看了一看,「為了殿下的安全著想,多作懷疑是沒有錯的。來,你耳語我聽。也好讓我心中有個數。」

    「是……」楊思勗上前,在薛紹耳邊低語了片刻。

    薛紹面不改色但是心中很是凜了凜神,「這件事情,暫時只需你我二人知道即可,連公主和琳瑯都不必知道。你可明白?」

    「是,小人明白! 」楊思勗機警的小聲應諾。

    薛紹點了點頭,「辛苦你了。你去忙吧!」

    楊思勗抱拳一拜,大步走了。

    薛紹仰頭看著頭頂的月亮,不禁自嘲的苦笑了一聲,怪不得太平公主這次回京為我求情,完全是有驚無險甚至顯得有點多餘。原來,一切早在天后的掌握之中。任憑我如何暗中「興風作浪」,也壞不了她的大事……歸根到底,我一直都只是在她的眼皮底下掩耳盜鈴的——瞎折騰!

    「如此說來,薛元超幾乎是必敗無疑……」思及此處,薛紹不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算是我害了他麼?我真是太低估武則天的手眼通天之能了!我怎能忘了,武則天是中國歷史上實行「特務政治」的一位鼻組級與宗師級人物?

    暗暗苦笑的搖頭,薛紹背剪著手,慢慢朝自己的住處走去。兩天兩夜沒有睡覺,此刻他卻睡意全無。細細回想楊思勗剛才說的那些話,提起的那些人,薛紹隱隱感覺像是有一陣涼水在往自己的脖頸後面倒,整個後背都像是冷氣嗖嗖的,像是時刻有幾雙陰魂不散的眼睛在後背死死盯著自己。

    這種感覺,對薛紹來說非常不好!——因此以前一直都是他自己在暗中,透過瞄準鏡冷漠的看著那些隨時可能被自己凍潔的生命。

    現在,這一切反過來了。薛紹自己成了他人瞄準鏡下的生靈,監視無處不在,毫無秘密可言,生命也沒有半點的保障,安全感更是無從提及!

    「相比於黑山老妖級別的武則天,現在的我還是太嫩了!那些軍國大事對我而言也實在太過遙遠,想再多都是無濟於事,我根本就沒有能力去幹涉和解決。與其這樣,我還不如拋開雜念收斂行為,先做好我的駙馬!」薛紹心中算是有了這樣的覺悟,暗自勸說自己,「就當是為了,給太平公主一個完美的婚禮!」

    妥協也好、理智也罷,薛紹的心裡都已經算是徹底清醒,從而壓力也就小了很多,他甚至像太平公主一樣有點期待接下來這段婚前蜜月的美好時光。

    拋開煩惱釋放了壓力,薛紹腳下的步履都顯得輕盈了一些。正要走進自己所住的庭院之時,他不經意的看到不遠處的假山之巔有個白色的身影,好像是盤坐在那裡。

    夜色之下無法辨別那人身形面孔,隱約只見衣袂飄飄。

    但薛紹認出了她來。

    除了玄雲子,沒人會半夜跑出來打座。似這般仙風道骨的氣場,薛紹也似曾相識。

    「仙姑,何故在此?」薛紹站住,問道。

    「特意在此,等候公子。」玄雲子坐著沒動。

    薛紹走近了幾步,「仙估找我有事?」

    「祭祀已然結束,貧道再無理由強留在此。黎明之時,貧道就將告辭離開。」玄雲子答道,「為免失禮,貧道因此專侯公子,提前與公子道一聲別。」

    薛紹默然的點了點頭,隨意的問了一句,「仙姑意欲何往?」

    不料玄雲子呵呵一笑,「怎麼,公子也會在意貧道的行蹤麼?」

    「沒有,只是隨口一問。」薛紹笑道,「仙姑,大可以不回答。」

    「貧道方外之人生性疏懶,或藏身道觀酣臥草蒲或雲遊九州飄乎難定。」玄雲子說道,「不過,貧道與公子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一定?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之前在終南山初次見她,她好像也說過這話。怎麼感覺她像是粘上我,也吃定我了?

    「公子莫非是在懷疑,貧道是今日那刺客?」玄雲子突然說道。

    「你知道此事?」薛紹眉頭一擰,沒錯,楊思勗說的懷疑人名單當中,就有玄雲子一個!

    「是,我知道。但那人絕非貧道所扮。」玄雲子揚了一下拂塵,「公子,你相信麼?」

    聽聞此語薛紹驀然仰頭一看,背對月光,玄雲子那張素面朝天也能傾國傾城的臉正在笑,笑容之中隱隱透出幾股邪魅與妖異,笑得就如同一隻在月光之下修行了千年有餘的,得道狐仙!

    「為什麼不信?」薛紹雙眉緊擰的盯著玄雲子,說道,「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知道得更多!」

    玄雲子呵呵一笑,「公子,貧道方外之人從來不愛多管閒事。你也就不要旁敲側擊的從我這裡打聽了。」

    「……好吧!」

    薛紹點了點頭,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覺得你神秘莫測、就會越對你好奇……這算是欲擒故縱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2
第396章 心心相印

    夜,靜謐。

    風,輕柔。

    薛紹輕輕的扶著太平公主,慢慢的行走在梧桐疏影的庭院之中,如銀的月光悄無聲息的將兩人的身影融在了一處。

    沒有言語,沒有聲響,連守衛最近的琳瑯都在百步之外。

    薛紹感覺,從來沒有一個人和自己的心如此的貼近。不需要言語的表白,對方的內心世界卻能瞭解得清清楚楚。兩顆靈魂就如同月光下的身影一樣,渾然天成儼如一體。

    心心相印,不過如此。

    「薛郎,你看。」太平公主抬了抬手指向夜空中的月亮,說道,「曾經我很渴望能夠身生雙翼飛到月亮上去看一看。那裡一定有皇宮都無可比擬的天庭宮厥,有人間難以想像的美麗仙子!」

    薛紹微笑。

    「但是現在,我不想去了。」太平公主輕輕的翹起嘴角兒,露出滿足又溫馨的笑容,「有你在,我哪裡也不去!」

    「只羨鴛鴦,不羨仙!」薛紹輕吻她的額頭。

    太平公主閉上眼睛,表情很美,很享受。

    薛紹剛剛吻下去,心中卻異樣的一動,注意力一下就轉移到了身後的稍遠處。

    有人,藏在那裡!

    刺客嗎?……薛紹心中略微一緊,居然能夠躲過楊思勖、琳瑯和一百名羽林軍的監控,藏到我們的身邊不遠來偷窺!

    厲害角色!

    薛紹不動聲色只是暗中提高了警惕,甚至連太平公主都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薛郎,坐下來。」太平公主拉著薛紹坐到了庭院的石亭裡,神情淡然,但是眼神略略嚴肅了一些,「我有些話,要同你講。」

    「好。」薛紹知道,她是要說起長安一行的始末了。

    「我娘有些話,讓我一字不漏的轉告給你聽!」太平公主的表情又嚴肅了幾分。

    「好,你說。」薛紹認真的點頭,同時留了個心眼,注意著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太平公主顯然是沒有查覺到什麼異樣,認真的,原封不動的把武則天的話,轉達給了薛紹聽。

    「餘下之事,一概與之無關。」很顯然,武則天轉達的話裡,最關鍵也最核心的就是這一句。

    用意再也明顯不過,薛紹一聽就懂——武則天態度分明的,把薛紹從朝堂風波里擇了出來,讓他什麼也不要管,什麼也不要問,更加什麼也不要參與!

    「保護」——武則天對薛紹的態度與用意,已是挑明了。

    「我明白了。」薛紹點了點頭。

    太平公主輕輕的拍撫薛紹的胸口,「薛郎,下一次不要再這樣了。你雖然聰明精幹,但是朝堂之事為官之道,你好像還是有些生疏。我是你的妻子,理當成為你的賢內助。以後遇事,不妨與我商議之後再作定奪,如何?」

    太平公主的批評很委婉,建議也是相當的中肯。薛紹無語可說,慚愧的微然一笑輕輕的拍了拍太平公主的手,「誠如你所說,我剛剛步入仕途,不懂的還有很多。你自幼在天后身邊長大,見多識廣足智多謀。以後但凡遇事,我一定與你商議,再也不會剛愎自用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噢!」太平公主展顏一笑,頗為開心。

    「一言為定!」

    不遠處的那個奇怪身影一直沒有動彈彷彿也沒什麼惡意,只是駐足觀望了片刻。這個時候,它悄無聲息的飄然而去。

    究竟是什麼人?……薛紹心裡頭略微一緊,暗暗嘀咕起來。

    「薛郎,還有一些話我得細細與你一說。」

    ……

    另一方,一場暗夜中的追蹤與反追蹤已經展開了較量。

    一道白影形如夜魅一般飛快而且飄乎不定,在瑤池玉林的各個園林與屋體之間輕盈飛躥。琳瑯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分別執劍緊追不捨。

    琳瑯可不敢大動干戈的驚擾公主,待辦好了事情再挑個空閒的時間回去向公主秉報,這是她們一向的辦事風格。

    那些御林軍衛士,居然渾然無覺!

    追擊了幾段路程,琳瑯姐妹的心中不約而同的略略發緊——很少有人能夠逃過我們姐妹二人的合力追擊,真是個厲害角色!

    驀然一道勁風響在了姐妹二人的中間,同時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回去保護公主!」

    楊思勖!

    琳瑯同時定住了身體,沒錯,謹防對方調虎離山!……既然師兄出馬,我二人也是多餘了!

    當下,琳瑯毫不猶豫的就折返了回去。

    楊思勖的身手顯然比琳瑯還要矯徤得多,三五個起落,已經離對方很近了。

    「別跑了。」楊思勖突然不追了,站住低喝了一聲。

    對方居然也就真的站住了。

    楊思勖全神貫注的暗暗警惕,慢慢朝對方走近,口中說道:「看你身法,似曾相識。」

    對方站著沒動,巧妙的藏身一處山石陰影之中,讓人連他的身影輪廓都看不清楚。

    楊思勖慢慢的走近,「除非我義父楊公再生,否則這世上沒有幾個人還能擁有如此精妙的身手,讓琳瑯合力都追不上。」

    對方仍是沒動,也沒有言語。

    楊思勖站著沒動了,平靜的說道:「我大概知道你是誰。但我不知道,你的來意。」

    「好奇。」

    對方說了兩個字,渾濁不清不男不女。

    腹語?!

    楊思勖略略吃了一驚,平靜的回道:「庭院之中,有什麼值得你好奇的?」

    「你太好奇了。」

    楊思勖眉頭一擰,暗運勁力提高了警惕。

    「我沒惡意。」對方仍是用那種渾濁不清的聲音說道,「你走吧!」

    「職責所在,我豈能不問個青紅皂白?」楊思勖當然不肯走。

    「並非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應該知道的。」對方說道。

    楊思勖略略一怔,「如果我非要知道呢?」

    「你沒有這個本事。」

    楊思勖眉頭一擰剛剛一握拳,對方如同一枚利箭一般突然射了出去,在凌亂複雜的山石間飛快的幾個閃躲騰挪,不見了。

    楊思勖鬱悶的悶哼了一聲沒有追擊,這種時候在這種地方,顯然是逃跑比追擊要容易十倍有餘!

    「回去,如何交待?」

    ……

    庭院之中,薛紹仍在與太平公主商議這次的事情。多餘的神秘耳目走了,有些話薛紹也就敢直接說了。

    「天后大度,令我驚訝,也令我慚愧。」薛紹說道,「其實我早該明白,我這個初入仕途的微末之人能想到的政治主張,肯定早就有人在朝堂之上提出來過,二聖也一定在考慮之中。對於漠北邊塞的實際情況,二聖與宰相們肯定也是瞭如指掌。我或許,有那麼一點杞人憂天和自作多情了。」

    「不是。你不要這樣想。」太平公主肯定的又耐心的說道,「我娘當了十幾年的皇后,一直都在輔佐我父皇執政。雖然有人對她的行為表示不滿,但是她的精明強幹卻令所有人都稱奇和佩服,這其中甚至包括她的敵人。對於大唐這個國家的政務民生和軍國之事,普天之下幾乎沒人比我母親更加了然於胸,連我父皇和很多的老宰相都自嘆弗如,否則我父皇也不會委天后以重任。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完全得益於我母親從我皇爺爺太宗皇帝陛下那裡學來的一些優點。你知道是什麼嗎?」

    「善於納諫?」薛紹答道。

    「是兼聽和納諫。」太平公主認真的說道,「曾經,我父皇私下在母后面前自嘲的說過,太宗皇帝貞觀一朝留下來的很多優良傳統,他自己沒有很好的學習和繼承下來,卻由他的皇后學習和繼承了。如今的大唐能夠這樣的恢宏氣象,天后絕對是功不可沒。」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這種話,李治大概也就只會私下來說一說,絕對不會讓它出現在史官書寫的正式史書當中。但是這一番話,卻是最為客觀的肯定了武則天的政治才能和歷史功績。

    「薛郎,不管世人如何看待我的母后,我清楚,她絕對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別說你是拳拳報國的功臣赤子,還是她親自給我選的駙馬,就算是她的敵人口中說出了中肯的建議,她都會認真的考慮,甚至是採納實施。」太平公主說道,「我想,這才是我母后真正沒有怪罪你的原因。她知道是真心為了大唐著想,不是在圖謀私利,更加沒有禍國殃民的壞心。大廈雲構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這話你一定熟悉。」

    「沒錯。」薛紹點頭,「出自《貞觀政要》,我讀過。」

    「我母后經常會對左右人等和大小臣工說這句話,連我都記住了。實際上,她也真的這麼做了。」太平公主說道,「其實細細的回想起來,除了刻意與之為難的生死夙敵,我母后真的很喜歡那種敢於直言的忠直耿介之仕。哪怕有人提出了根本不合時宜、或是嚴重與她本人意願背離的建議,她就算不採納,也不會去打擊和貶損,反而會鼓勵他們各抒己見、積極上諫。越有主見的人,我母后越喜歡、越欣賞、越重用——所以薛郎,你不要因為這一次的事情有什麼顧忌。只要你是真心為了大唐著想,真心為二聖分憂,沒什麼可擔心的!」

    這就叫燈不挑不亮,話不說不透。聽了太平公主的這些話,薛紹心中僅存的一絲疑雲和後顧之憂,瞬間飄散而去。

    一股奇特的優越感,也同時在薛紹的心裡油然而升——因為朝堂之上除了他薛紹之外,恐怕其他的臣子全都在日夜琢磨二聖的心思,猜測朝堂之上的政治風向。

    現在好了,唯獨他薛紹有了太平公主這一件貼心小棉祅,能把天后的很多心思意圖明明白白的跟自己說得一清二楚,都不用自己再去猜測和揣摩了。

    想到這裡薛紹不禁有點樂了,現在與我心心相印的太平公主,簡直就像是我的一個「無腦外掛」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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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深藏不露

    太平公主沐浴的時間從來都不短,一個時辰起算。薛紹感覺就這樣幹等著未免有些犯閒,心裡也不知怎樣就突然冒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親手做一頓飯給太平公主吃,怎麼樣?

    這樣的念頭,好像還只在前世的少年時代有過。那時候的薛紹剛剛和安小柔戀愛,總是變著法兒的想對她好,為她做飯吃也試過幾次。奈何薛紹在廚藝方面實在沒有什麼特殊的天賦,除了野外生存的燒烤手藝還算湊合,活了兩輩子他也就只會炒個蛋炒飯、煮碗麵條之類,一般人還都很難吃下嘴去。

    想了一想,薛紹覺得給太平公主包一頓餃子吃比較靠譜——自己手藝不好,至少還可以請御廚幫著調餡兒嘛!

    餃子是中華傳統美食,歷史源遠流長。到了大唐朝代,餃子幾乎已經和現代沒有太大的區別了。只不過它現在還不叫餃子,而是被稱為「偃月形餛飩」,口頭簡稱偃月餛飩。

    片刻後,尊貴無極光鮮耀人的薛駙馬,背剪著手堂而皇之大搖大擺的走到了廚房,差點把這裡的廚娘火夫們嚇得魂不附體。

    在尊卑分明等級森嚴的大唐時代,薛紹這樣的人出現在廚房,簡直就跟當街裸奔沒什麼區別。於是,廚娘火夫們都嚇得跪倒在地了,不停的央求薛紹離開此地。薛紹才懶得管這些破規矩,他將大多數的廚娘火夫都轟了出去,只留了一個年歲最長的中年廚娘在這裡當幫手。

    閒人退避,薛紹正要挽起袖子來開工時,那中年廚娘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薛紹莫名其妙的一愣,「你哭什麼?」

    那廚娘一邊兒抹淚一邊哽咽道:「坊間尊稱薛駙馬為藍田公子,人人皆說為婦一生不見公子一面,是為人生憾事……今日我這糟婦不僅僅是親眼見到了公子,還、還能與公子面對面的說上話,我我我……」

    廚娘嘴裡的話,都要說不利索了。

    薛紹嘴角一咧表情就僵硬了,你老人家這麼一把年紀了,還這麼不淡定?

    正當這時,廚房的門被敲響,外面傳來玄雲子的聲音,「公子,可是需要幫手?」

    廚娘匆忙抹了眼淚上前開門。

    薛紹轉頭問道:「會做偃月餛飩嗎?」

    玄雲子呵呵一笑,「略知一二。」

    「好吧,就你了!」薛紹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做一盤餃子,也這麼糾結!

    中年廚娘慌忙告退,掩門走了。

    玄雲子站在門口笑吟吟的看著薛紹,表情很是玩味和調侃。顯然,但凡大唐時代的任何一個人看到薛紹出現在這個廚房中,不說震驚和惶恐,至少會感覺到奇怪和滑稽。

    薛紹都被她看得有點尷尬了,「別愣著,來幫忙!」

    「好。」

    玄雲子話音一落隨即就動身了。

    動得相當的快——拂塵一扔穩穩的橫在了空餘的懸燈架上,隨即腰帶一解身上的寬大道袍如同羽片一樣的飛了起來,翩翩落在了撫塵之上,剛好被穩穩掛住。

    薛紹眉頭一擰,她果然會武功,脫衣服也脫得這麼利索!……話說回來,我還真不知道她在寬鬆的道袍大氅下面穿的是一身窄領緊袖的貼身內衣,像是俠客一般。咦,好像她還很「時尚」,戴了個胸罩!

    深藏不露……身材,真是沒得說!

    「好看嗎?」玄雲子笑而問道。

    薛紹哈哈一笑,「你來負責調餡兒!」

    「好。」玄雲子也未多言,乾淨利落的袖口一解袖子一卷,露出一截兒玉雕般潤潔的手臂來,問道,「都有哪些食材?」

    「都在那裡了。」薛紹這個廚藝門外漢朝旁一指,「公主喜歡吃鹿肉,你幫我看看,哪塊鹿肉最是新鮮?」

    太平公主的隨身廚子,帶的食材當然是異常豐富。旁邊的一整條冰鎮案台上,擺滿了各種珍貴食材。

    玄雲子走過去看了幾眼,搖頭,「鹿肉性溫味甘,養血壯氣熊補五臟。殿下適才生病發燒虛火正旺,不宜食用鹿用。否則,無異於火上澆油。」

    薛紹聽得一愣一愣的,玄雲子還真是什麼都懂啊!

    「那羊肉呢?」

    「羊肉溫熱,暖中補虛,體虛畏寒宜食,但為熱病之大忌,萬萬不可!」玄雲子連連擺手。

    「……」薛紹無語了,「你挑吧,你說了算!」

    玄雲子在那一堆山珍海味的食材面前一一挑過,如數家珍的說出它們的藥理和食性,像是給薛紹上了一堂生動的中醫課。

    薛紹聽得直撓頭,我是請你來當廚子的,又不是讓你教我做醫生……

    「此處食材要麼大補要麼大躁,如今都不適合殿下食用。」玄雲子做了總結,搖頭。

    薛紹很是無語的了一陣,突然腦洞一開,「我知道有一樣東西,殿下現在能吃。但這裡沒有。」

    「何物?」

    「一樣賤物。」薛紹笑了起來。

    「豬肉?」玄雲子也是眼睛一亮,「豬肉味甘咸平,確實不錯。但是……」

    「別但是了。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殿下吃了豬肉?」薛紹笑道,「此間廚房沒有,但是給僕人兵丁們供飯的火房裡肯定有!」

    「要用豬肉,可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否則傳將出去,不大不小是個醜聞。」玄雲子都忍俊不禁了。

    薛紹滿不在乎的呵呵一笑,「小事一樁,我親自去取!」

    「公子要去偷肉?」

    「取!」

    「好吧,取!」玄雲子掩嘴笑了起來,「公子千萬小心,萬一被人抓到,可就貽笑大方了!」

    「等著,我去去就來!」薛紹冷笑一聲,區區一個廚房,比之皇宮禁內和黑沙牙帳如何?

    玄雲子目送小賊薛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搖頭而笑,「這真是我見過的,世上最奇特的男子!」

    片刻後,采肉大盜薛紹成功得手而回。然後,得力助手玄雲子開始施展她的絕技了——切肉、剁餡、調味、包餃子、下鍋,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薛紹完全成了一個多餘的擺設,甚至顯得有點礙手礙腳。他唯獨包了兩個餃子還因為長相太過難看,直接就被玄雲子扔掉了。

    這讓薛紹感覺很沒面子,後來乾脆只在一旁擺著酷酷的公子造型,淡淡的圍觀了。最後起鍋的時候,薛紹動了一下手將餃子撈起來,算是他唯一的功績。

    「公子不如先嘗一個。」玄雲子做完這些,甚至連汗都沒怎麼出。乾淨利落的,她又將道袍穿上撫塵拿在了手中。一身白衣仍舊是素淨肌膚如雪不沾半點煙塵,就如同她剛剛打扮得體了準備出門雲遊一樣。

    薛紹將信將疑的從一大盤餃子裡面隨便夾了一個吃了一口,當場眼睛一睜滿口包了下去……絕對是無法形容的美味!

    「貧道告辭了。」不等薛紹發表感慨,玄雲子飄然而去。

    薛紹當真有些日子沒吃過餃子了,更何況是這麼好吃的餃子。於是他忍不住多吃了兩個,然後足足愣了半晌……玄雲子,當真是絕了!

    一段時間過後。

    太平公主沐浴完畢,光鮮亮麗的回到了居所卻四下不見薛紹,正要派人去找,薛紹卻捧著一盆熱汽騰騰的餃子走了進來。

    太平公主當場嚇了一跳,「薛郎,你怎能幹這種僕人幹的事情?!」

    「偶爾為之,無傷大雅。」薛紹無所謂的呵呵一笑,「安然,該用膳了。」

    「爾等還不退下!——當下之事若敢外傳,通通斬首!」太平公主顯然比薛紹緊張多了,連忙將琳瑯這些心腹都轟了出去了。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丈夫親自照顧生病的妻子,不是很正常麼?」薛紹笑呵呵的將餃子捧到了太平公主的身前,「快坐下,看看這是什麼?」

    「偃月餛飩啊!」太平公主坐了下來,都有點沒回過神來。

    「來,吃一個。」薛紹親自夾起一個,吹了吹涼沾了些醋,送到了太平公主的嘴邊。

    太平公主將信將疑的吃了一口,仔細品味,表情變得很奇怪,「好特別的味道,從來沒吃過。」

    「那當然,我親手做的嘛!」薛紹小有得意的呵呵直笑,「好吃嗎?」

    太平公主當場瞪圓了眼睛,「你、你做的?」

    「對啊!」

    「你怎麼能下廚呢?這、這簡直……」太平公主驚訝無比,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那些廚子全都死了嗎?……來人、來人哪!」

    「別喊了!」薛紹連忙將她勸住,笑呵呵的道,「安然,是我自己堅持非要親手做的,不怨那些廚子。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吧,味道好,你就多吃幾個。」

    「……」太平公主直接愣了神,呆呆的看著薛紹,足足看了有十秒鐘以上。

    「怎麼了,不好吃嗎?」薛紹心裡略略一緊,難道太平公主的味覺,跟我們一般人不同?

    太平公主不說話,直接一張嘴。

    薛紹將她吃了一小口的餃子,全送了進去。

    太平公主突然變得全無吃相的大口咀嚼。

    「好吃,我還要!」

    薛紹心頭一喜,連忙再夾給她一個。

    就這樣,太平公主「如狼似虎」的連吃了七個餃子下去之後,自己也捉起一雙筷子喂給薛紹來吃。

    兩人一邊大吃大嚼一邊忍不住各自發笑,既好玩又溫馨,更有許多只意會不可言傳的浪漫與感動暗藏其中。

    薛紹現在好像有點理解,那些在大學食堂裡相互喂飯的情侶了……

    「呃……」

    兩人突然同時打了個飽嗝,然後一同開懷大笑,笑得東倒西歪。

    太平公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薛郎,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薛紹連忙給她擦眼淚。無奈,太平公主的眼淚越擦越多,儼然就像決堤了一樣。

    「傻瓜,吃個飯你哭什麼?」

    「薛郎,真想不到你還有這樣一手深藏不露的廚藝。能吃到你親手煮的美食,這是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太平公主噘著嘴兒吸著鼻子,嬌嗔嗔的道,「以後,我每天都要吃!」

    薛紹頭皮一緊,不是吧?!……玄雲子大師,你能換個職業來我家做專職廚師麼?

    「瞧你,緊張什麼!」太平公主瞬間破啼為笑,反過來拎了拎薛紹的鼻子,「我哪能捨得我心愛的薛郎,每天下廚呢?」

    薛紹如釋重負的呵呵一笑,吹起便宜牛皮來:「無妨無妨,只要你愛吃,我就每天給你做。」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太平公主掛著眼淚,拍手而笑。

    薛紹表情一滯額頭上黑線直冒,我這張嘴,什麼時候生得像朱八戒一樣的賤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4章 最美笑容

    薛紹沒有睡。

    瑤池玉林最高處有一座人工做成的「飛來峰」大山石裝飾,他就一直站在那上面,從星月滿天到晨曦微露,從日出東山到夕陽漫天,幾乎都沒有移動過。

    楊思勖等人分作三班在山石下陪著,越陪越是心驚肉跳,萬一駙馬體力不支暈倒摔了下來或是想不開做傻事跳崖,如何是好?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多嘴勸上一句。雖然薛紹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平靜得像是一尊雕塑一樣。但正是這種異樣的平靜,讓人捉弄不透他的內心世界究竟是在什麼樣的。再加上他現在這副高高在上如在雲端的姿態,越發讓人感覺到他神秘莫測。

    只有薛紹自己心裡清楚,現在,他比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冷靜。

    男人,需要經歷很多的事情才會成長。實際上,成長的關鍵並非是經歷的事情本身,而是經歷過後的思考與總結。

    經歷之後再有沉澱,才能吃一塹長一智。

    花了一夜一天的時間,薛紹認真仔細的思考了一下,自己來到大唐之後的所有經歷。他從未有像現在這樣冷靜與認真的去認識這個時代,認識自己所處的環境,認識身邊的那些人。

    同時,他也對自己的未來有了一個更加清醒的認知與定位。

    十幾個小時的時間,在薛紹的思考間不經意的流逝。身邊的楊思勖等人時刻膽顫心驚,薛紹則是渾然忘我完全忽視了時間與環境的因素。

    直到一輛馬車慢慢駛出瑤池玉林,出了大門,薛紹方才略略回神。太平公主可是叮囑過,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這裡。

    「楊思勖,那是誰的馬車?」

    楊思勖連忙上前來說道:「公子,那是上官婉兒姑娘,奉命回京了。」

    上官婉兒?回長安了?

    薛紹眨了眨眼睛,低頭一看,下面的士兵人等全都可憐兮兮傻乎乎的看著他,生怕他跳樓似的。

    幾個輕盈的跳躍,薛紹從飛來峰大石上落了下來,可把楊思勖等人嚇了一跳。直到他落地站穩拍了拍衣衫,這些人方才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紛紛抹起了冷汗。

    「公子,好身手!」

    「我餓了。」薛紹淡然道。

    「小人馬上為公子安排膳食!」楊思勖應諾。

    正當這時,有人朝前一指,「看,殿下的車駕回來了!」

    眾人聞聲一同朝莊院門口看去,果然,居高臨下的看下去,一隊車馬正朝瑤池玉林走來。

    相比於離開時的匆忙飛快,現在的車駕走得非常緩慢,就像是步履蹣跚的遲暮老人。

    「一起去看看。」薛紹大步往前走,楊思勖等人連忙跟上。

    車駕進了大門,停住。

    薛紹跑了過去,看到公主馬車外的琳瑯臉色並不好看,知道情況可能不妙。

    「如何?」

    「殿下生病了,在發燒。」

    薛紹心頭一緊,當下也顧不得什麼主臣規矩男女體統了,跳上馬車一把掀開車簾。

    「安然?!」

    寬大的馬車裡,太平公主病怏怏的躺著,彷彿是在昏睡,有一名年歲稍長的中年宮婦從旁照看。

    「你就是薛紹?」宮婦的語氣不怎麼客氣,臉色也挺難看。

    薛紹擰眉,點了點頭,「是我。」

    「我是太平公主的奶娘,人稱張夫人。」宮婦的神情越發嚴肅甚至可以說有點凶惡,「從殿下出生到現在,我從未見她受過此等的折磨!你是她的男人,理當心疼照顧她,怎能如此作踐她呢?」

    薛紹略微一怔,輕嘆了一聲,「抱歉張夫人,是我的錯。」

    「哼!」張夫人老大不痛快的悶哼了一聲,「人交給你了!」

    說罷她就下了車去,臨走時還不忘狠狠的剜了薛紹一眼,「殿下喝了藥剛剛才睡著。記得要好生照顧!否則,我饒不了你!」

    薛紹搖頭苦笑,真像是一隻護崽的老母雞!

    這時,躺著的太平公主翻動了一下身子,嘴裡嘟噥著夢話,「娘,替我撓一下癢癢。」

    薛紹上前坐到她身邊,輕輕扳著她的肩膀,「撓哪裡?」

    「肚肚,肚肚……」

    薛紹先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當真是燙。再看了一下她脖子上的傷,已經上了藥,看起來像是有點發炎了。

    頓時,薛紹心裡是既心疼又內疚。

    「肚肚癢,肚肚癢……」

    薛紹將太平公主輕輕抱起放到膝上,輕輕撓開她的衣物,隔著一層內衣給她撓了撓肚子。

    「癢嘛,我癢!」太平公主發起了一點小脾氣,叫嚷起來。

    薛紹稍稍用力的給她撓了撓,「這樣可以嗎?」

    「可以哦……」太平公主閉著眼睛說著胡話,「娘,我一定要打歪那個壞人的脖子!」

    薛紹略微一愣,這是在說以前的事吧?

    「可是我……好像又有一點捨不得噢!」

    薛紹摟著她,將她抱得緊了一些。

    「娘,要不你和父皇選他給我做駙馬吧?……他雖然很壞,但是,我偏偏就喜歡和他在一起呢!」太平公主有點口齒不清的嘟噥著,自己伸出了手在小肚子上撓了幾下,然後就沒動靜,好像是睡著了。

    薛紹抱著她,悠長的嘆息了一聲。

    「琳瑯,小心駕車,緩緩前行。不要驚醒了殿下。」薛紹對外面說道。

    琳瑯應諾,馬車再度前行,緩慢前進。

    「去藍田,去藍田……藍田……」太平公主又說起了夢話,「走快一點,我要去見,我的薛郎了……」

    薛紹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一口,「就快到了,安然寶貝。」

    太平公主陡然睜開了眼睛,眼睛睜得很大很大。

    「薛郎?」

    「是我。」

    太平公主誇張的彈起身來緊緊抱著薛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馬車裡突然發出的異響幾乎嚇了琳瑯一跳。

    薛紹連忙拍著太平公主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抱緊我……」

    薛紹緊緊抱住。

    太平公主的身體在發抖,身上彷彿也更燙了。

    薛紹心中一驚,「張夫人,快拿藥來!」

    「娘,我求求你,不要把我和薛郎分開!」

    太平公主說完這句,號淘大哭起來。

    張夫人匆忙趕來,看到太平公主在大哭,頓時怒了,「薛紹,你怎麼又把公主惹哭了?看我不收拾你!」

    說罷,這個婦人就揚起拳頭對著薛紹打了過來。

    薛紹一擰身用後背受著她的拳頭,不疼,但打得砰砰作響,像擂鼓一樣。

    琳瑯嚇壞了,連忙將張夫人拉開。張夫人被琳瑯拉住了往後退,仍是氣急敗壞張牙舞爪,腳上的一隻鞋子都踢掉了砸中了薛紹。

    薛紹哪怕還有閒心管這些瑣碎之事瑣碎之人,懷裡的太平公主已經再度高燒神志不清了,在不停的說著胡話。

    「陳仙兒,我要殺了你!讓你去和張窈窕作伴!」

    「嗚嗚……薛郎會生氣,會怪我的!我不能殺你!」

    「婉兒,薛郎很喜歡你,你就做我的隨嫁媵御吧!我寧願將他喜歡的女人收在家裡陪他,也不願意讓他在外面背著我去拈花惹草!」

    薛紹心裡一咯噔,這算是心底話嗎?

    「薛郎,薛郎,抱緊我……只要你不離開我,就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這一刻,太平公主彷彿又清醒了。她睜開眼睛怔怔的盯著薛紹,一口就吻了上來,非常的激烈。

    「藥,快拿藥來!」

    ……

    天色已晚,月明星稀。

    薛紹坐在太平公主的病榻邊,握著她的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總算是退燒了。

    薛紹如釋重負的長吁了一口氣,感覺口乾舌躁,正準備起身去喝杯水,稍稍一動,太平公主醒來了。

    「不要走!」太平公主緊緊拽著薛紹的手,絲毫不放。

    「好,我不走。」薛紹輕拍她的手,微笑。

    太平公主的眼睛有點發直的看著薛紹,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抹微笑。眼淚,卻是毫無徵兆的順著眼角滾落下來。

    薛紹的心裡突然一陣悸痛,連忙上前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

    「安然,對不起!」

    太平公主的身體軟綿綿的,雙手慢慢抬起,輕輕的拍撫薛紹的後背,「薛郎,你不用對我說感謝,也不用對我說對不起。你是我的丈夫,我愛你是天經地義;我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

    薛紹緊緊的抱著她,無言以對。

    眼眶刺痛,隱隱就要濕潤了。

    琳瑯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手裡托著太平公主換洗的衣服,還有一些果物飲品。

    「薛郎,我身上臭轟轟的好髒。放下我來,讓我去沐浴。隨後,你再陪我吃些東西吧?」太平公主輕聲的在薛紹耳邊說道。

    薛紹慢慢的放開了她。

    太平公主的臉色是一片病態的蒼白,但是掛著微笑,笑得很恬靜,充滿溫情。

    薛紹從她的眼神中,已經讀懂了大量的信息。很顯然,長安的危機已經是有驚無險的渡過了。

    這一刻,薛紹越發覺得內疚,也感覺自己很無能!——男人闖禍,女人去擺平,這不是無能是什麼?!

    「安然,以後再有任何事情,我都不再瞞你。我會先和你商量一番,再作定奪。」薛紹說道。

    太平公主輕輕的點了點頭,拉過薛紹的一隻手掌在捂在自己的臉上,柔聲道:「本就應該如此,不是麼?」

    「是。」

    「你不必內疚,也不必自責,更不用自怨自艾。」太平公主仍是溫柔的輕言細語,「其實我去了長安,什麼也沒有做。或許我不去,還會更好一點。那樣,至少母親不會笑話我們兩個。」

    「笑話?」薛紹略微一怔,「這話從何說起?」

    「不如,等我沐浴更衣之後,再與你細談?」

    「好!」

    琳瑯左右扶著太平公主走了。臨出門時,太平公主回頭對著薛紹,嫣然一笑。

    這溫柔的一笑,就如同一枚烙紅的鋼鐵印記,印在了薛紹的心頭,印在了他的靈魂之中。

    「這是我今生,見過的最美笑容!」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3章勝利大逃亡

    黎明,巍峨龐偉的帝都長安仍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沉睡,城池以北的皇城裡卻已經亮起了多處燈火。

    按如今大唐朝廷的成例,京官單日上朝雙日不上朝。

    今天九月初七,正逢單日。

    饒是如此,黎明方至皇城中就已經有不少的車馬在匆匆穿行,很多文武官員和士兵僕從仍要早早的奔赴各自的崗位,開始一天的忙碌。

    早起勤政,是從大唐貞觀時代遺留下來的政治風氣,一直沿續至今。只不過當今聖上李治身體欠恙,代替他早起勤政的是天后武氏。

    像往常一樣,武則天在皇城朱雀門打開前半個時辰起床,自行梳妝。伺候了她二十多年的宮婢只需要將梳叉脂粉等物一一遞上,武則天會親自化好妝容。

    每逢這時候,武則天身邊的這名心腹宮婢都會發出由衷的驚嘆——天后娘娘這一手化妝打扮的絕活,實在驚豔。又或許,是上天對天后娘娘實在是太過眷顧,她不僅僅是從她母親楊夫人老裡繼承了「紅顏不易老」的天生麗質,還將天下最好的保養聖品都用在了一人之身。

    每當天后娘娘從梳妝台前站起轉過身來時,年近六旬的她仍像二十多年前一樣光彩奪目精神奕奕,彷彿半點也沒有變老。反觀大明後宮含冰殿裡氣息奄奄躺著養病的皇帝李治,讓人難以相信天后還比皇帝還要大上五歲。

    梳妝罷了,該要批閱半個時辰的奏章,然後用了早膳再去參加朝會或是處理別的政務。多年來,天后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習慣,風雨無阻。

    一件事情再如何有趣,偶爾為之尚可接受;但若能堅持十幾年不變,那就是大不易了。更何況,坐朝理政並非是件趣事,除了枯燥煩悶傷人腦筋,有時甚至刀光劍影奪人性命。

    所以,外人大多只能看到天后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玩弄權柄,唯獨她身邊的人無不驚嘆於她的智慧與剛強,敬佩於她的毅力與執著。

    「今日逢單,不上朝。」武則天一邊緩步朝外走,一邊對身邊的執事女官叮囑,「本宮只在書房批閱半個時辰的奏章,早膳也在書房間用過。辰時一到,即去政事堂與宰相議事。午時初刻在麒德殿宴請南詔國使,宴罷之後須到含冰殿陪伴陛下。戍時一到,即刻去往護國天王寺會見天竺高僧。這些要務,爾等須得安排謹細。」

    「是。」左右應諾,馬上拿筆寫了下來。天后娘娘一天的行程,必須是安排得鉅細無遺不能有絲毫的差錯。

    正當武則天將要一腳踏出寢宮大門之時,前方傳來一片喧嘩之聲,彷彿有人在與戍衛寢宮的衛士發生爭執。

    「公主殿下,天后嚴令辰時之前,任何人不得傳喚不能入殿!違令者斬!」

    「大膽!」

    武則天眉頭一擰,「太平,越來越胡鬧了——將她喚來!」

    左右連忙快跑上前,武則天眉頭一擰,停下腳步折返了寢宮之內,「今日不去書房了,辰時去往政事堂即可!」

    「是。」左右女官又連忙揮毫記下,並馬上有人著手去安排打點。這時,眾人都已是心中有數,太平公主黎明闖宮,必有重大隱情。因為天后娘娘很少像這樣「朝令夕改」,除非是突生重大變故。

    片刻後,太平公主孤身一人跑進了寢宮來,臉色憔悴行色匆匆,連頭髮都有些凌亂了,顯得頗為狼狽與焦急。

    武則天端坐於陛階之上掃了她一眼,驀然眉頭一擰,「慌張!」

    太平公主腳步驟然一停,就像是雙腳在地上生了根一樣不再上前,雙膝一跪拜倒在地,「孩兒知錯,母親恕罪!」

    「都退下!」武則天雲袖一揮,威厲炎炎。

    左右人等連忙魚貫而出,掩上了門。

    太平公主以膝著地爬行上前到了武則天的面前,以額貼地的跪著,不言不語。

    「本宮教導過你多少次了,你是大唐天下最尊貴的太平公主。任何時候,無論發生了任何事情,都不能喪失了你的高貴與從容!」武則天並沒有怒喝,但她的聲音中透出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嚴,朗聲道,「看看你如今的模樣,失魂落魄衣衫襤褸——本宮不與這樣的公主說話!」

    「是……」太平公主低低的應了一聲,乖乖的站起身來,悄悄的朝一旁走去,閃進了一道側門之中。

    武則天端會於陛階之上,表情沉肅雙眼之中精光奕奕,靜等。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重新梳妝打扮過後的太平公主去而復返,一板一眼的拜在了武則天面前,「皇兒拜見天后。」

    「免禮,坐吧!」

    武則天的口氣這才和緩了一些,但仍是面無表情不怒而威的看著太平公主,淡淡的道:「你不是和薛紹去昭陵祭祀了麼,奈何突然折回並黎明闖宮?」

    「天后容秉,皇兒有重大事情向天后啟奏。」太平公主低著頭,如同一名上朝的朝官那樣正式的說道。

    「說。」武則天只有一個字。

    「薛紹,他……幹了一件蠢事。」太平公主一邊說,一邊身子發抖嘴皮兒都打絆。

    「說下去。」

    「他……他暗謀薛元超,意欲在政事堂駁倒裴炎,申達自己的軍國主張。」太平公主說道。

    「什麼主張?」武則天半點驚怒也沒有表現出現,仍是淡淡的問道。

    太平公主幹嚥了一口唾沫,根本不敢抬頭去看她的母親,低聲道:「他認為伏念不能殺,否則北疆必然復叛。再者裴行儉不能裁撤,否則大唐軍隊必亂。到那時此消彼漲,突厥部族可能東山再起,並極有可能取代吐蕃成為大唐最大的心腹之患。」

    武則天聽完之後,沉默了片刻。

    太平公主的心臟一頓嘭嘭亂跳,滿心忐忑的用眼角偷偷瞟著武則天。

    「你說完了?」武則天問。

    太平公主連連點頭,「說……說完了。」

    「那你該幹什麼的,仍是乾什麼去吧!」武則天輕輕揮了一下雲袖,就要起身。

    「母親!」太平公主急了,爬著上前捉住武則天的袖子不讓她走,「求求你,不要責怪薛郎好不好?他也是為了大唐的未來著想,想為大唐的軍國之事出一份力!」

    「這些話,是他讓你來對我說的嗎?」武則天平聲靜氣的問道。

    太平公主連連搖頭,「他不許我說。我將他軟禁了,自己連夜跑到了長安來,偷偷告訴母親的。」

    「哈哈!」

    武則天大笑。

    太平公主懵了,「娘,你為何大笑?」

    「政見相左朝堂有爭,這是平常慣有之事,薛紹何必偷偷摸摸,你又何必倉倉皇皇呢?」武則天說道,「回去告訴薛紹,讓他安心做他的駙馬,盡職盡責當好他的兵部員外郎。餘下之事,一概與之無關。」

    「!」太平公主狠是一愣,一時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預料過一百種母親發怒之後的神情,甚至想過要用自己的生命來為薛紹請求一次寬恕。但她唯獨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當今的天后,這個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冒犯之後都不會輕易饒恕的鐵腕女強人,就這樣輕描淡寫的饒過了薛紹。

    「怎麼,你非要我下令賜死薛紹,方才肯回?」武則天的聲音突然一沉。

    「不不不,我……走,我馬上走!」

    太平公主匆忙爬起身來,提起裙裾就往外走。

    與其說是走,還不如說是——逃!

    武則天淡然的看著她倉皇的背影,輕嘆了一聲,微微的搖了搖頭。

    「女大不中留。」

    太平公主跑到門口彷彿是想起了什麼,又突然跑了回來站在了武則天的面前,怔怔的看著她的母親。

    武則天眉頭微皺,看著自己的女兒。

    「娘,謝謝你!」

    太平公主一把撲進武則天的懷裡,眼淚撲簌簌的流了下來。但是,沒有哭出聲來。

    武則天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太平,你長大了。你懂得了輕重緩急,也配得上去做他人的妻子了。」

    太平公主抱得更緊,眼淚也流得更厲害了。

    「其實,你根本不必倉皇跑來告秘請罪,也根本不必謝我。」武則天輕輕的拍著太平公主的後背,不急不徐的說道,「因為,薛紹根本就沒有做錯什麼。 」

    太平公主猛然一怔抬起頭來,「那是裴炎錯了?」

    「他也沒錯。」

    「那是薛元超錯了?或者是,我錯了?」

    「不,你們都沒有錯。」武則天微然一笑,說道,「因為你們,都沒有想過為害國家禍亂朝綱,都沒有做出荼毒百姓通敵賣國之事。除此之外,或有小過值得懲戒,但畢竟無傷大雅。」

    太平公主的表情頓時凝滯,恍然大悟!——怪不得母親可以稱「聖」,而我只是一名公主!

    大唐天下二聖之一的天后娘娘,站得遠比一般人都要高,看得遠比一般人都要遠。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她的肚裡卻容著整個天下大局。都說人人心裡皆有一竿稱,稱著人心善惡是非曲直;她的心裡也有一竿稱,稱著公道人心,還稱著古往今來。

    「回去吧,把我的話,一字不漏的帶給薛紹。」武則天平靜的說道,「然後,大婚前五日不得傳喚,你們不必回京。」

    「是,孩兒這就去了!」

    拜別之後,太平公主再度提起裙裾轉身走去。

    這一次,勝利大逃亡!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2章 銀壺

    「別!——」薛紹大叫一聲,眾人也都嚇了一跳。

    太平公主倒是沒有真的扎進去,但是……見血了!

    所有人嚇得跪倒在地,只剩薛紹一人站著,瞪圓了眼睛渾身都是僵硬的。

    「答應我,快點答應我!」太平公主急促的呼吸,大聲道,「答應我乖乖的呆在這裡,等我回來!」

    「好、好,我答應你……」薛紹連連點頭,「你快把釵子放下。」

    「你放心,只要你安心在這裡等我不作造次,我是不會幹傻事的。」太平公主一把將釵子收了起來,大聲道:「楊思勖,你帶一半羽衛軍在此陪伴薛駙馬。琳瑯率領宦官及餘下羽林軍,即刻隨本宮回京!其餘人等,在此等候!任何人不得擅離此地半步!有違者,立斬!」

    「是!」

    一聲令下,整個瑤池玉林全都動了起來。

    薛紹一掌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怒罵了一聲,「我操!!」

    「薛郎,等我、一定要等我回來!」

    太平公主說完這句,一扭身提起裙襬就跑了。琳瑯緊緊追在她身邊匆忙的叫喊著「殿下等等,先擦拭一下血跡再上些藥……」

    太平公主頭也不回的鑽進馬車,車駕即刻啟行離開了瑤池玉林。

    薛紹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怔怔的看著天邊的一輪殘月良久無語。楊思勖和五十甲兵將他團團圍在中心,倒是沒敢對他有什麼不恭之舉,只是圍著他不走。

    此刻,薛紹的心中只剩一個念頭:我此前所有的努力,眼看將要毀於一旦。毀於愛情,毀於我對太平公主的信任,毀於我的輕率與天真。

    安然,這一次,我終於見識到了你對我們之間這份愛情的執著與狂熱!但是你對我的愛,又將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難道伏念注定要死,突厥汗國注定要東山再起,歷史的車輪注定無法改變原來的軌跡了麼?

    思及此處薛紹心頭一片焦惱,嚯然站起。

    楊思勖像一匹獵豹一樣突然躥了出來站在薛紹身前,「公子,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薛紹咬得牙根作響,悶哼一聲,撫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楊思勖和那些甲士亦步亦趨的跟著,如臨大敵。薛紹進了房間猛然將門甩上,楊思勖倒是吁了一口氣抹了一把冷汗,馬上就將五十甲兵分作了三隊,輪流在薛紹的門外戍衛。

    屋裡一片漆黑,薛紹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天花板,沉默良久。

    屋外的那些士兵包括楊思勖在內,薛紹都有把握甩掉他們逃出生天,然後……問題就在於,然後呢?

    太平公主的剛烈,薛紹今天是見識到了。當時她拿著頭釵刺向自己的脖頸的時候,薛紹是真的被嚇壞了。哪怕是在戰場之上面對無數敵人圍攻之時,薛紹也從來沒有過那樣的心驚肉跳之感。

    如果自己逃出去,追上了太平公主,又能如何?她下定如此決心要做的事情,自己還能阻止麼?

    「哎……」薛紹不禁長嘆了一聲,「這或許,真的是命!」

    「砰砰砰」,門被敲響了。

    薛紹心中略微一動,大半夜的誰還會敲我的門。聽那動靜,倒像是一名女子。

    「誰?」

    「貧道玄雲子,肯請薛公子現身一見。」

    薛紹眨了眨眼睛,這時候,她來見我作甚?

    起床整了衣冠,薛紹上前開門。玄雲子一襲白衣站在門口稽首施禮,楊思勖和那些衛士不遠不近的背對著二人,站在小院門口。

    玄雲子看著薛紹微然一笑,變戲法似的手中出現了一個精緻的銀色酒壺,「夜色正美,貧道央請公子一道賞月如何?」

    薛紹走出房來仰頭一看,「不過是一輪殘月,有何可賞?」

    「《易經》有雲,日中則昃,月盈則食。不賞殘月之凋,又怎知圓月之滿?」玄雲子靈巧的一個轉身站到了薛紹的身側,做出了一個迎請薛紹出門的姿態,示意請他坐在這庭院裡賞月。

    「仙估,是來給薛某講經論道的麼?只怕可惜了,《易經》這麼高深玄妙的東西,我從來就沒有讀懂過。」薛紹坦然的坐了下來,並請她對坐。

    「非也,非也!」玄雲子謝了座在薛紹對面坐下,微笑道,「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而況乎人乎?」

    薛紹心中略微一凜,「仙估,言下何意?」

    玄雲子微笑不語,又取出兩隻銀質的小酒杯給薛紹倒了一杯,「公子,請。」

    薛紹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愕然。

    「水?」

    玄雲子仍是淡然的微笑,「貧道只說請公子賞月,可未嘗說過要請公子喝酒。」

    薛紹把杯子一放,心裡正鬱悶,表情很無奈,「看來,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

    「公子恕罪,貧道並非有意調侃於你。」玄雲子施了一禮,說道,「月圓則缺,日中則移,花絢則糜,水滿則溢。世上沒有一事一物可永保完美。同樣的,也沒有人會一直倒霉。貧道以清水戲公子,贈公子最後一絲霉運。或許,就該是到了否極泰來之時了。」

    「那就,承你吉言。」薛紹淡然的答了一句。對於這些道士們掛在嘴邊玄之又玄的東西,薛紹當真沒有多大興趣。

    「公子,何不信貧道?」玄雲子看著薛紹,眼神炯然。

    薛紹真有點哭笑不得,差點就說出一句:信你,你是春哥嗎?

    玄雲子顯然已是察覺到了薛紹心中的焦躁和不耐煩,但她的神情仍是很淡靜,再倒了一杯水給薛紹,靜靜的遞到了他面前。

    薛紹沒有看酒杯,但盯著玄雲子,「我不渴。」

    「貧道有一位師兄雲遊西域時,從胡人那裡學來了葡萄酒的釀造之法。這是他回到中土之後親自釀的美酒,還請公子品鑑。」玄雲子說道。

    薛紹皺了皺眉,大爺今天心情不好,再敢耍我,讓你好看!

    方才拿起杯子,薛紹就察覺到了異樣——杯子裡的確不是裝的水,而是清香溢溢的碧色葡萄酒!

    薛紹瞟了一眼那個銀色的酒壺,想必其中是有機關,可以控制水和酒的分別流出。

    不多想,薛紹把酒喝了。

    「好酒!」他由衷的讚嘆了一聲,轉頭看向玄雲子,「仙姑半夜來找我,就是為了變個戲法逗我開心?」

    玄雲子淡靜的微笑,搖了搖頭。

    「那是……?」

    玄雲子微笑道:「貧道手中的這個銀壺,最初公子認為它裡面裝的是酒,倒出來的卻是水;公子認定它裡面裝的是水的時候,卻倒出了酒來。公子,做何想?」

    「江湖把戲。」薛紹不動聲色的,淡然道。

    玄雲子呵呵一笑,「公子智深如海,卻不肯顯露。也罷,既然公子已經明白,貧道也就不再班門弄斧。」

    薛紹微微一笑,不予辯駁。

    頭一次的,薛紹感覺到了和玄雲子對話的一絲樂趣。這個年輕的小道姑,智慧過人字字珠磯,好像她做什麼事情,都不會是漫無邊際的無的放矢。

    銀殼之中倒出來的,一時是酒一時是水,讓人難以捉摸。這何嘗不像是人在官場,對於時局的變化與上峰的心態,永遠只能去揣摩與猜測。尤其是站在了重大勝負的分水嶺上之時,左一步萬丈深淵右一步平步青雲,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屢見不鮮!

    薛紹自己現在,就面臨這樣的處境。暗挺薛元超與裴炎一戰,成則扭轉政局改變歷史,敗則一無所有甚至再無翻身之日。

    瞬息間,薛紹恍然大悟!……裴炎認為自己勝券在握,我認定自己的政見是完全正確的。我們兩個,都像我剛才一樣篤定銀壺裡裝的是酒還是水。二聖,則像是剛才的玄雲子一樣是手執銀壺者,最終壺裡面是倒出水還是倒出酒來,全在他們一念之間,而不在於我和裴炎怎麼去猜!

    朝廷還是那個朝廷,二聖還是那個二聖。一切,盡在他們的掌握。所有的其他人,都像是參與賭博的賭徒在聲嘶力竭的買大買小。最終的勝負,卻只在莊家——二聖的掌握之中。

    薛紹拿起喝光了的空酒杯往玄雲子面前一遞,「請仙姑,再賜葡萄佳釀一杯。」

    玄雲子微然一笑,素手輕揚給薛紹倒了滿滿一杯碧色葡萄酒,同時給自己也倒了滿滿一杯。

    「貧道,敬公子!」

    「仙姑,請!」

    一杯飲下,薛紹心中的抑鬱之氣消散了大半。轉眸深看玄雲子一眼,他越發覺得這個女子智慧超凡,是真不簡單。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或許年幼時的淒慘遭遇和早年在禁宮裡的那一段特殊生活,讓玄雲子練就了常人難以具備的超凡心智。

    「公子人中龍鳳,早晚必成大器。又何必拘泥於一事之得失,一時之勝負?」玄雲子微笑道,「小勝靠智,大勝靠德,這不是公子常說的話麼?」

    薛紹微然一怔,「你從哪裡聽來的?」

    「公子莫非忘了,此前在並州時,你曾與郭元振、薛楚玉一同到我師兄的茅廬作客?」玄雲子微笑道,「公子閒談之時曾經脫口而出。或許言者無心,但貧道聽者有意,認為這是一句妙語,於是一直銘記在心。」

    薛紹不由得心中略微一凜,她好細心!……細緻入微、洞悉人心,這樣的詞彙彷彿就是為玄雲子而生。

    「天色已晚,貧道就不再作叨擾了。」玄雲子站起身來,仰頭看了看頭頂的皎皎明月,對薛紹稽首微笑道:「能與公子同賞殘月共飲美酒,貧道幸甚。告辭!」

    「仙姑,請。」薛紹拱手回了一禮,心中明白玄雲子是在暗示「明月自有圓缺」,不順之事遲早會過去想必也是有驚無險,不必過份擔心。

    玄雲子飄然而去,卻沒有帶走那個銀酒壺。

    薛紹拿起酒壺來自己往杯子裡倒了一杯,卻是水。再試,仍是水。

    他索性將酒壺的蓋子拔出將裡面的東西全部倒出,卻發現,全部都是水!

    薛紹不禁有些愕然,這個小把戲,倒是玩得漂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8-3-16 21:11
第391章突變

    夜很靜,月色漸濃。

    薛紹與太平公主久久相擁,幾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直到太平公主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薛紹方才與她分開。

    拍撫她的背,薛紹將自己外衣脫了下來披到太平公主的身上,「天寒夜露,別著涼了。我們早點回去歇息吧?」

    「再坐一會兒。」太平公主溫柔的拒絕了薛紹的建議,拉著他的手坐在了一處假山後的溪流石亭上。

    「薛郎,有些話,我本不該對你的說。」太平公主的表情很少像現在這樣的嚴肅,嚴肅得不像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

    這一刻,薛紹從她的身上看到了越多的武則天的影子。

    「你說吧,我聽著。」薛紹認真的點頭。

    「你可知,我為何單單找了上官婉兒做我的隨嫁媵禦,而不是其他人?」太平公主說道,「如你所言,媵御之事並不著急,成婚之後再立不遲。再或者,我在掖庭之中隨便找一個女子充數,或是便宜我身邊的這些心腹侍女,也並無不可。」

    「為什麼?」薛紹眉頭微擰,認真的問道。

    太平公主左右環視,確定四下里沒有耳目,方才湊到薛紹的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這是天后的意思。」

    薛紹心頭微微一怔,「為什麼?」

    「你說呢? 」太平公主反問。

    薛紹眨了眨眼睛,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為什麼,武則天要指派上官婉兒來做我的媵禦呢?……難道是因為她知道了我與上官婉兒之間有些暖昧,因此刻意成全?但問題是,她憑什麼對我這麼好?

    說白了,上官婉兒是內廷的女子、是皇帝的女人、還是她武則天用過的貼身秘書,憑什麼輕易的賞給一個臣子做妾?

    這不合理!

    「想明白了嗎?」太平公主低聲的問。

    太多的疑問堆積在了薛紹的心頭,一時難以想個明白。他迷惑的搖了搖頭。

    「你果然不明白!」太平公主彷彿有些痛心疾首的樣子,「幸好,我們現在遠離長安了,而且短時間內不會回去!」

    「什麼意思?」薛紹眉頭緊擰,「難道上官婉兒是天后給我的一個收買?」

    「還好,你沒有笨到家!」太平公主不輕不重的在薛紹的額頭上敲了一下,「你想一想,上官婉兒何許人,連武三思覬覦於她都被天后重罰過,又怎會輕易賞賜給你?」

    「果然!……」薛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壞了!——天后在這個節骨眼上賜給我上官婉兒,是希望我在立場上完全偏向於她,或者說偏向她與裴炎的政治聯盟。

    如果我這樣做的話,就必須完全脫離裴行儉的派系和我自己原有的立場,並無條件的支持他們的軍國主張……可是我已經選擇了否定裴炎的軍國主張,轉而力挺薛元超去向裴炎發難!

    這下,真的壞了!

    思及此處,薛紹嚯然站了起來,雙眉立豎如劍,背剪雙手來回的踱步。

    「我就知道,你肯定幹了傻事。」太平公主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了薛紹,「薛郎,莫非你心裡真的不清楚,現今的大唐朝廷,是誰在說了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薛紹說道,「但是有些事情……我真的無法做到昧著良心、歪曲是非!」

    「何謂良心?何謂是非?」太平公主詰問道,「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你就能確定怎麼做是對,怎麼做是錯嗎?」

    我當然知道!這段時期所有的歷史大事與歷史走向,我全知道!……

    薛紹差點把這句話喊了出來,但是一拍額頭,「你不懂!」

    「軍事大事,我或許是不懂。」太平公主急忙勸道,「但我知道一件事情——與天后做對,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這句話,如同一道晴天霹靂,炸響在薛紹的心頭。他扭過頭來,雙眉沉鎖目光如炬的看著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一點也不退避的迎著他的目光,「你認為,我是在嚇唬你麼?」

    「我知道,你沒有。」薛紹慢慢的搖了搖頭。太平公主當然不會嚇我,如果有了重大政治衝突,就算是親生兒子武則天也不會放過——女婿算什麼東西?

    「告訴我,你都做了一些什麼?」太平公主的神情越發凝重,她緊緊拽著薛紹的胳膊,分外用力。

    薛紹知道,她在害怕。

    她,非常的害怕!

    可以說,薛紹是第一次看到,太平公主流露出害怕的神色!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留意四周,再次確定沒有閒雜耳目,他將太平公主抱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的簡要的說了一下,自己與薛元超之間的事情。

    太平公主的身體都在發抖了,越來越害怕。

    「薛郎,你真是不要命了!」聽完之後,太平公主聲音顫抖的在薛紹耳邊急道,「薛元超一直都想獨佔政事堂,成為一言九鼎的首席宰相。但他歷來就與天后理念不合,因此天后才會扶植起裴炎,慢慢的將他壓了下去。現在你暗助薛元超反戈一擊,這不是擺明了與天后及裴炎為敵麼?」

    「我無心與天后及裴炎為敵。只是這一次,我認為他們的軍事主張是錯誤的!」薛紹說道,「伏念不能殺,否則北疆必然復叛,草原人將不再信任大唐的朝廷!裴行儉不能廢,否則軍心必亂,大唐戰力嚴重受損!此消彼漲,大唐的北方將會從此多出一個比吐蕃還要更加強大的夙敵,將成百年之心腹大患!」

    太平公主聽完這些話多少有點震驚,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薛紹,「薛郎,你真的成為一名將軍了!……但是這些話,你為何不與天后、與裴炎當面去說?」

    「我倒是想說,但他們心中有著自己的盤算,根本不給機會讓我說!」薛紹說道,「如果我不識時務的主動說了,他們當場就會把我劃為政敵,必然將我清洗!」

    「那……那該如何……是、是好啊!」太平公主越來越害怕了,嘴裡哆嗦,身子也在輕微的發抖。

    「選擇薛元超,就是我沒有辦法的一次鋌而走險!」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現在我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薛元超能在政事堂裡駁倒裴炎,讓朝廷採納他的主張——也就是我的主張!如此一來,就只是一次普通的政見之爭。」

    「但如果薛元超沒能駁過裴炎呢?」太平公主憂心忡忡的道。

    薛紹深呼吸,凝神看著太平公主,「那我和薛元超,就都死定了。」

    「不行!」太平公主陡然大叫了一聲,「絕對不行!」

    她的聲音,歇斯底里!

    薛紹連忙一把摀住她的嘴,「噤聲!」

    太平公主拚命扳開薛紹的雙手,緊張的瞪大了眼睛、急躁的呼吸,「薛郎、薛郎!你聽著,你聽清楚了!——我絕對不允許你為了任何事情,拿生命去冒險!聽清楚沒有——任何事情!任何事情!!哪怕是軍國大事、民族危亡!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個人!!其他的,我全不在乎!!」

    薛紹再次將太平公主緊緊抱在懷裡,「別說了,別讓其他人聽到了。」

    「放開我!!」

    太平公主努力的、甚至是憤怒的從薛紹懷裡掙扎出來,怒瞪雙眼指著薛紹,「薛郎,你太自私了!你的心裡只有你的恩師、袍澤、軍隊和國家大事嗎?你就沒有考慮過一絲我的感受?我的愛情?我的歸宿?我的未來?」

    「……不是!」面對太平公主連珠炮似的質問,薛紹竟感覺到一些理屈辭窮。

    「你就是!」

    太平公主用力一腳踏在地上,渾身發抖頭上的金釵兒都掉了下來。頓時,她紅了眼圈流下淚來,情緒也變得更加激動,簡直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

    薛紹驚愕的看著太平公主……還真沒見她如此動氣、如此急躁過。

    「來人、來人哪!!!」

    太平公主突然大叫起來。

    「你幹什麼?」薛紹有點急了。

    小兩口如果是在談情說愛,沒人敢於靠近。可是太平公主這一聲大喊,馬上四面八方闖過來很多的羽林衛士兵,楊思勗也帶著那群習武的宦官來了。

    「殿下,何事?!」

    太平公主後退幾步躲到楊思勗身後,指著薛紹聲音發抖的說道:「將、將……駙馬拿下,軟禁看押!在我重回此處或另有號令之前,不許讓他離開瑤池玉林半步!否、否則,你們通通人頭落地!!」

    「是!!」眾衛士和宦官一同大聲應諾。

    薛紹愕然,既驚且怒,「你……這是做什麼?」

    「還不動手!!」太平公主大喝道。

    楊思勗上前一步對薛紹抱拳一拜,「駙馬,得罪了!還請體諒小人,不要讓人小難做。」

    薛紹並未理睬楊思勗,雙目炯炯的看著太平公主,「殿下,有事好商量。你先冷靜。」

    「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我非常清楚我在做什麼!」太平公主深呼吸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那枚剛剛掉落的金釵緊緊握在手中,說道,「我即刻趕回長安,面見天后。在我回來之前,我不希望你有什麼異舉妄動。否則……!!」

    太平公主猛然一把,將釵子刺向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