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大圓滿 永徽元年,開國郡公、特進光祿大夫、繼嗣堂宗主李魚,喜得一女。 自從李家有了八個兒子,就好像是引魚一引一窩子似的,李家的女人便爭先恐後地生起了兒子。作作的第二胎,依舊是兒子,楊千葉和獨孤小月,也相繼生了兒子。到永徽元年的時候,二度懷胎的獨孤小月和深深仍舊生下了兒子,十三羅漢啊,把個李魚愁得,他倒不是擔心李家養不起,而是這群孩子雖然有剛生的,可其他的都在陸 續長大。這個年紀的孩子,那真是爬樹摸鳥兒、捅窩掏雀蛋,整天淘氣的無以復加的歲數,尤其是李伯皓、李仲軒兩位深愛李公爺家小朋友們歡迎的不著調叔叔前來做客後,那更 是淘得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啊!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直不曾有孕,簡直懷疑自已是不是身體有病,已經都死了心放棄了生兒育女打算的吉祥,居然有了身孕,整個公爺府都為之轟動了,她剛有孕三個 月,潘氏娘子就安排了四個老媽子形影不離地侍候著。終於,十月懷胎,瓜熟蒂落。李魚守在產房外,只想著聽到母子平安的喜訊,至於生女兒麼?呵呵,一定是這輩子功德修的不夠啊,不想了,不想了,一想起來全是淚啊 ! 然後,他就看見穩婆子跌跌撞撞地搶了出來,李魚還當吉祥出了什麼事,嚇得臉都白了,卻聽那穩婆子喜極而泣地稟報:「公爺,是女孩兒,女孩兒啊!」 李魚一聽都要瘋了,原地轉了三圈,不敢置信地吩咐:「再探!啊不,再去看個清楚,究竟男孩女孩!」 最後,兩個穩婆子一起跑出來,斬釘截鐵地保證:「的的確確是個女孩兒!」李公爺興奮得差點兒沒一蹦竄到房上去。李家小公主的誕生,可一下子成了全家人的寶貝。不光是李魚疼她,奶奶、爺爺疼她,娘親姨娘們疼她,那十三個哥哥也是寵妹寵得不得了,從此他們打架的理由又多了 一個,誰打贏了誰陪小妹玩。永徽五年,因為李魚屢立戰功,把基縣經營成了塞上江南,可是又不好這麼年輕就封國公甚而異姓王,於是便加恩於他的妻子,又賜下兩個誥命,這兩個誥命便落在了吉 祥和作作身上。千葉是前朝公主,雖然不能公開這個身份,可也看不上本朝的一個誥命。至於獨孤小月,那是獨孤閥家的閨女,聽說閨女私奔跟了李魚,獨孤閥主可是登門「大鬧」過一場 的。奈何這丫頭是鐵了心跟了李魚,況且兩個人當時早已有了夫妻之實,老獨孤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接受了這個事實。既然他接受了,那獨孤小月就仍然是獨孤閥家的嫡系 女兒,這世家女的身份比起誥命,那也是只高不低,不在乎這個。永徽五年秋天,李家小公主生日那天,聽了一個神仙故事後,異想天開地想看大鳥在天上飛。寵女狂魔安能置之不理?於是費盡心機,造出了一台滑翔機,為了哄女兒開 心,他也是真夠拼了。 「哇!哇!」李家小公主仰著頭兒,站在懸崖邊兒上,看著在天上翱翔的爹爹,喜得直拍巴掌。到底是女孩兒文靜,她雖歡呼雀躍,也只是驚「哇」幾聲,她那些哥哥們可是大呼小叫, 直吵著叫父親趕緊下來,他們也想試試了。 「哎喲!」李魚正駕駛著滑翔機在天上翱翔,突然一陣驟風捲來,滑翔機一歪,直向崖壁上撞去。 「壞了,得瑟過勁兒!」 眼看著滑翔機就要掛在懸崖上,嚇得李家小公主驚呼一聲,「哇」地一下哭了起來:「爹爹,爹爹,爹爹要死啦,我要爹爹!」李魚的兒子們也是唬得小臉雪白,偏在這時,李魚和那滑翔機,就在他們的眼前,突然地消失了!那天空中,彷彿從來不曾有過這樣一個人,從來不曾有一個人駕駛著一 架滑翔機出現在那裡! …… 神龍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上陽宮仙居殿,寢宮裡面,八十二歲的則天大帝靜靜地躺在榻上,自從張柬之和崔玄暉等人擁著太子離去,她就再也沒有睜開過眼睛。她聽到了張柬之在外堂喝令宮監交出玉璽和虎符的聲音,也聽見了甲冑的碰撞聲,知道那是在她寢殿門口安排了侍衛,但她始終未發一言,事到如今,她還能做什麼呢? 唯有等待。她緊閉著眼睛,眼淚從眼角緩緩流出,她便艱難地轉過身去,她不想讓宮娥們看見她流淚的樣子,實際上幾名宮娥此刻正蜷縮在角落裡為她們自己的命運提心吊膽,根本 沒有注意到她的動靜。武則天的心中滿是悲涼,這一刻來的太突然了,以致她還沒有時間靜下心來去反思自己的一生。江山社稷,皇帝的寶座,她用了數十年時間,殺戮了無數生命,殫精竭慮 、窮盡心思,才建立了她的帝國。 創業艱辛啊,毀滅卻只需要一晚…… 「陛下……」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喚,武則天連忙拭去腮邊的淚水,冷冷地道:「楊帆,你還有臉見朕?」雖然她已是一個老弱的婦人,但虎死不倒威。武則天凝視著面前霧一般的帷幔,喃喃地道:「朕這個皇帝,真的這麼失敗麼?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們唸唸 不忘恢復李唐?」 床側,楊帆清咳一聲,道:「陛下,不要傷心了。」「呵呵……」武則天冷笑,緩緩轉過身,凝視著她親口所封的這位年輕的忠武將軍,也是率領千騎營,毀了她的江山的少年將軍,忠武啊,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說到底,人 家忠的,仍然是李唐,無論她付出多少努力。武則天淡淡地道:「朕沒有傷心,傷心有什麼用?朕這一輩子都在斗,在家族,入宮後。當皇后、當太后、當皇帝……無時無刻不在與人斗、與天斗,朕鬥了一輩子,最後 一仗,卻輸了,只是遺憾吶!」 楊帆默默地看著她,一言未發。 武則天輕輕吁了口氣,又閉上了眼睛:「張柬之他們想要的,朕會給的!禪位是麼?大家都能落得一個體面,呵呵……朕明白,你去吧,告訴他們,這份詔書,朕會寫的。」 目的已達,楊帆只能喟然一嘆,向武則天這位歷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最後行了一個臣子禮,緩緩地退了出去。 武則天掙紮著站起來,摸到了放在床頭的龍頭杖,幾個侍女見狀,急忙搶上來要扶,武則天只是淡淡地瞟了她們一眼,眾宮娥急忙屈膝跪倒,再不敢抬頭。 武則天沒要人扶,她獨自拄著杖,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寢宮,站在白玉石的扶欄內,眺望著那天下。一夜的兵變結束了,今天陽光很好,她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人,在將要過完一生的時候,這一生的經歷,似乎都會躍現在他的眼前,這是一生的總結、也是生命結束之 前的回照。 她低下頭,摸索著腕上的一串珠子,那串珠子並不算珍貴,卻是她從小的隨身之物,那上邊還有她幼年時自已在上邊刻下的名字「華姑」,歪歪扭扭的,充滿了稚氣。 則天皇帝突然笑了,普天下所有女人沒有經歷過的一切,她都經歷過了,但是遲暮之年,垂死之際,能夠讓她心中充滿溫暖的,卻仍是那難忘的童年吶!從什麼時候,她開始熱衷於權力了?從什麼時候,她開始無情地殺戮了?也許,是這無聊的宮廷、無情的深宮,磨滅了她最後一絲溫情與靈性的時候吧。直到此刻,這個 掌握過最高的權力,擁有過所有一切的老婦人,才忽然發現,她半生苦苦追求的一切,其實完全沒有意義。 如果,人能重活一回,該多好啊!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一切,都不可能再重來了。她重又抬起頭,看向那宮闕,看向那廣場,一塊塊石頭平整地堆砌出了莊嚴與華麗,卻總是缺了那麼點生動的意味。在她的幻像中,她彷彿又看到了童年,她看到了利州 都督府後門外的那一片山坡,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金燦燦地隨風翻湧…… 那難忘的童年呵,那無憂無慮的童年,好想回去,重活一遍,再不走這樣的路,再不重複這樣的活法……驀然,武則天張大了眼睛,視線中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怪異的東西,它像一隻大鳥,但又不像活物,而在它下邊,還懸吊著一個人,一個活人。那被「大鳥」抓著的人,連人 帶鳥,向她衝過來了…… …… 大家好,我叫李魚,我現在很方。 我陷入時空亂流了。我不該太寵女兒的,就說窮養兒,富養女吧,但我實在不該那麼沒原則,答應她學大鳥飛。在滑翔傘即將撞壁,摔我個粉身碎骨的時候,我不得不啟用了宙輪,但它的不確定性實在是太高了。我一下子跑到了好幾十年前,不不不,是好幾十年後,我一下子到了 神龍元年。 萬萬沒想到,我還能見到華姑,我依然那麼年輕,而她卻已是一個年邁的老人,明明她該叫我「大魚哥哥」來著。神奇的是,她居然一眼就認出了我,我很感動。 她說我是神仙,她說我果然是個神仙,她向我跪下,流著淚乞求我,求我改變她的人生。她說她不怕死,但她不想這麼死。人之將死,總想在這世間留下些什麼,正所謂雁過留聲,人過留痕。可她,回想一生,竟想不到該在自已的碑上寫下些什麼。她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她求我,大家都知道 ,我心太軟……所以,我決定回到她的童年,改變她的人生。她交給我一串腕珠,說拿著這個,就能讓童年的她相信是晚年的她指點她重新走完一生。她還自信地說,以她的聰慧,即便 是童年的她,一定也能理解此時的她。我心一軟,就再次啟動了宙輪。但它的不確定性實在是太高了,一下子就把我送去了貞觀三年。我不太相信貞觀三年,那時還只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屁孩,就能理解我說給 她的話。 但是,我錯了,她只是看到了我的滑翔機,又看到了她自已刻了名字的腕珠,就立刻馬上無條件地相信了我。這孩子的智商真的是超高的,IQ值也許能有200+了?我本來是想告訴她重新選擇一種人生就走來著,她當時正跟著母親從長安遠赴利州,去與調任利州任都督已四年不曾相聚的父親匯合。她說不喜歡她的兩個異母哥哥,他 們老欺負她,她也不喜歡她的姐姐,因為她太蠢了。她還說,宮中選秀女,不是她想拒絕就能拒絕的…… 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我感覺我快被她說服了,所以我想趁著我還沒被說服就趕緊走,結果小華姑居然一下子跳起來,抓住了我的腰帶,跟著我一起破開了時空。我的時空控制能力明顯是更強了,居然能帶人了。但我一點都不高興,從此世上將只有小華姑,沒有武則天了,雖說她的傳奇也不過持續了幾十年,然後一切回歸本原, 並未改變什麼,有沒有她,這歷史一樣地發展,但我總覺得……太扯淡了。 還有,我這一穿,又到了什麼時候呢?這宙輪的不確定性實在是太高了,我不知道現在這個時間是什麼時候,我只感覺這個地方我從未來過,這個宙輪實在是太扯淡了。 我現在究竟在哪一年,我看到了一條大河,我……我的太陽!這是貞觀十七年! …… 「砰!」在李世民遇刺的蒲州黃河堤岸上,李魚重重地仰摔在地上,臉上一個碩大的鞋印,上邊還沾著些黃泥,就像是……屎。不過,李魚摔倒的一剎那,下意識地就握緊了手中的 宙輪,倒不至於讓它摔飛出去。 李魚先前一拳打在自己鼻樑上,所以滿眼的淚水,這時又挨了一腳,再重重一摔,視力更加模糊,所以只能模糊地看到一隻大鳥狀的東西從頭頂飛過。空中的李魚抓著控制桿兒,眼睜睜地看著地面上發生的一切。曾經,他就躺在那兒,看著空中飛過的「怪鳥」,現在他則駕駛著怪鳥,看著地面上的自已,那種感覺好神奇… … 正在拼得你死我活的雙方都停了手,他們都呆住了!天空中的李魚無遐多想,眼見一個白裳如雪的俏麗女子正身陷重圍,他下意識地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她。滑翔機驟然多了一人,有些不承其重,歪歪斜斜地亂飛一陣, 忽然一頭紮向浩蕩的大河。幸虧李魚及時調整,終於讓滑翔機險之又險地落到了黃河對岸。幸虧為了在空中翱翔,他不但蒙了面,還戴了護目鏡,所以此時的楊千葉根本認不出他,要不然驟然發現 另一個李魚出現在這裡,怕不嚇瘋了她。看著在他的經歷中,已經成了他女人的楊千葉,此刻仍然在為復國而奮鬥的樣子,李魚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對岸還有一個自已,天知道兩個自已碰在同一個時空下會不會 出亂子,他得趕緊離開。 不過,離開之前……望著自已的女人,李魚忽然想給她一個惡作劇。於是,他故意做出一副蒼老的聲音:「我自天上來!大勢如江河,浩蕩東去,唯有進,不可退,此為天道!你,不可能成功 的!」楊千葉頓時臉色慘白,看到自已老婆被嚇得不輕,李魚有點心軟,於是急忙又指點迷津:「回頭吧,回頭是岸!你的歸宿,在那邊!」李魚把手向對岸一指,很無恥地指向 了對岸的自已。 「本仙人去也!」李魚沒給她多想的功夫,唯恐待久了露出破綻,他帶著小華姑,舉起滑翔機,向前一陣助跑,那怪鳥在楊千葉眼前盤旋了幾匝,神奇地消失了。 ……楊千葉仍然一直住在采菊峰上,只是常往折梅峰這邊走動。有些習慣,是沒辦法一下子就改變的,她心底裡還是習慣於恬淡、獨處的,所以住宿仍在采菊峰,但是與婆婆 和姊妹們不能疏遠了,於是便常過來這邊走動。反正打從那橋在兩山之間搭好,往來不過一刻鐘時間,對她來說輕而易舉。這一天,楊千葉又從采菊峰過來,沿著那道吊橋堪堪走到盡頭,就見李家的一眾孩子們都呆呆 地站在那裡,一臉的恐懼。 楊千葉自已所生的兒子現在還小,才一歲多,剛剛會扶牆走路,因此由老媽子帶著,倒不在現場。楊千葉奇怪地看著他們,問道:「你們這副鬼樣子,幹什麼呢?」 孩子們本來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兒,楊千葉一問,孩子們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李家大小姐哭天抹淚地指著那深澗道:「爹爹不見了,爹爹不見了!」 楊千葉驚得花容失色,連忙跑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急聲問道:「爹爹不見了?怎麼不見了,乖囡囡不哭,快告訴姨娘。」 李家大小姐指著深澗,哽咽地道:「爹爹他……咦?」李家大小姐一雙萌萌的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驀然張得大大的,小嘴也驚訝地變成了O形,定定地看著楊千葉的後方。楊千葉驀一回頭,就見一隻怪鳥翩躚而來,正向峰上降落 。 那怪鳥下邊,掛著一個服飾奇怪的男人,還有一個小女娃兒。 怪鳥順利地降落在峰頂,李魚向前衝出幾步,興奮地大叫:「回來啦,老子回來啦,真不容易啊,哈哈哈……」 李魚一把拉下面巾和護目罩,興奮地轉過身,就見楊千葉慢慢站了起來,一雙丹鳳眼也充滿威脅地眯了起來:「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啊!你這個大騙子!」 李魚看到女兒正自一愕:「乖囡,你哭什麼?啊?什麼騙……不是我,不是……啊!」 李魚剛剛轉過身,屁股上就挨了楊千葉重重一腳,啊地一聲向前飛去。 剛剛站穩的小華姑很冷靜地往地上一蹲,李魚就從她頭上飛了過去,「啪嘰」一下,糊到了石壁上。(完) ps:全文結束了,休息一陣,再準備新書,大家江湖再見!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8-11-19 18:20 編輯 |
第632章 群雌粥粥 懸崖之間搭建吊橋,其最初的原型在漢晉時期就有記載了,不過索橋的出現就是在這個時代:隋唐。在此之前,大多是單索,一頭高、一頭低,人借橋索傾斜之勢滑到對 面。再後來就是在橋索上掛吊籃。直到了這時代,才漸漸出現了多索的藤網橋 下層可以鋪木板,兩側置索結網形成扶手和護欄,既可行人,也可通車、走牲畜。楊千葉有錢,富可敵國的超級富婆,聽楊 思齊和包繼業講了建造思路後,她馬上建議,以五金之絲來絞橋索,腳下則一層鐵板、一層木板,既結實又消音。這些東西當然是她包了,反正她有的是錢,怎麼揮霍都花不光,岷州及附近兩州最出色的鐵匠一出正月就被她重金禮聘到了采菊城,冶煉、鍛造、抽絲、絞索,幹得熱火 朝天。 繼修建浴宮之後,千葉殿下再度化身「基建狂魔」,這可是為了自已的終身性福,哪有不用心的道理。四月十七,第一條五金絞索掛通的日子,楊千葉也不禁趕到了峰頂一觀究竟。山峰的這頭和那頭都站滿了人,索頭先要擲到對面低矮處,再由人牽引到平等的高處,然後 與對岸的立柱鎖緊。 其實這工程的失敗率極低,不過親眼見過索橋修建的人並不多,所以還是吸引了大量的人來觀看。山下,一片片田地已經在開墾,隴上不缺畜力,缺的是懂侍弄莊稼的人,而在這一點上,李魚這邊自然有辦法解決。所以山下一塊塊整齊的土地已經被優惠政策招募而來 務農的人整理出來。田間有人正扶犁而行,也有一畦畦翠綠的田苗整齊地出土。 「侯爺!侯爺!吐蕃整事大相董脫果然出兵了,看他們那氣勢洶洶的樣兒,他們是想把界河這邊的地都拿回去!」陳飛揚氣喘吁吁地趕到了懸崖邊,工匠力夫們正用繩索吊起甩到這頭的鐵索,想把它拉上來。李魚站在峰崖邊兒上,卻不知是在看施工,還是在和峰崖那道那道白色的纖 麗身影「眉來眼去。」聽到陳飛揚的話,李魚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哈,果不出我所料,好的很吶,就怕他董脫不肯打仗!只要他肯動手,不停地動手,我基縣才能兵強馬壯,蒸蒸日上啊!鐵 無環那邊怎麼說?」 「哈哈,鐵將軍說,一切但請交給他了,無需侯爺增派援軍。」 「好,你且密切關注著前線戰事,一有變故,隨時飛鴿傳訊來。」 「遵命!」 「還有,不畏懼敵人,不意味著就可以輕敵,通知羅霸道羅將軍,叫他的人馬隨時待命!」 「遵命!」 陳飛揚匆匆離去,李魚手搭涼篷往對面望瞭望,自言自語道:「凌若已前往隴右的途中了吧,原說三月春暖花開就啟程啊,怎麼會提前出發的,也不發個消息過來?」自從雙方建立了飛將軍通訊系統,其實雙方要通訊很容易。當然,如果沒什麼事,也不必一定要通訊。你這邊隨便一條消息,需要啟動的就是沿途上百個信鴿站,每個信 鴿站至少出動三隻信鴿,那都訓練不易呀,不可能隨便動用。但她啟程前往隴右的話,總該先使人通報一聲才是,結果迄今沒有消息,李魚也難免牽掛。他曾以信鴿發回一封問詢,收到的消息是第五夫人已然上路,而且早在二月就 已出了,那麼,應該也快到了吧。 李魚正想著,狗頭兒興沖沖地跑過來:「侯爺,大喜!大喜呀,小的剛剛收到消息,第五夫人的車隊已經從濱海鎮往這裡來了!」 「什麼?」李魚大吃一驚,動容道:「什麼時候的事?」 狗頭兒道:「小的剛剛收到濱海鎮上的傳訊,按時間算,也快到山下了吧。」 李魚一聽,掉頭就走,分隔這麼久,對凌若、對五個孩子,他安能不思念? 對面峰頂,楊千葉雖然狀似好奇地在看搭建索橋,實則眼光一直瞟著李魚那道熟悉的身影呢,忽然見他揚長而去,心中頗為不喜,自已便也沒了興致,怏怏回去。墨筱筱此時早已知道,自家的小公主不但一顆心全系在了李魚的身上,兩人恐怕早就做了真正夫妻,畢竟李魚每次來探望,都是拿她當擋箭牌,次次叫她自已坐在廳中喝 茶,把茶都喝得淡出鳥兒來,他才會從內室出來,而公主殿下也是眉眼含春,頰飛霞色,想不知道他們幹了什麼都不成。因此一見公主悶悶不樂,墨筱筱馬上機警地勸她下山,同往折梅城去一探究竟。當然,不能直接這麼說,公主殿下臉皮子嫩著呢,墨筱筱用的理由是,聽說折梅城的大集 市開張了,不妨去轉悠轉悠。 購物,似乎對女人而言,天生就有著吸引力,又或者,千葉殿下只是想為自已找個藉口吧,反正她終究是答應了墨筱筱,一起下了山。李魚這廂下了山,進到折梅城中,此時的折梅城已經頗見規模,有個城的樣子了,不過許多普通百姓並不認得城主的模樣,這倒使他少了許多麻煩。李魚帶了人,急匆匆 向那唯一的城門走去,剛剛出了城門不遠,就見前方道上一行車馬,李魚一下子勒住了韁繩。 這一行車馬逶迤裡許,都看不到尾,隊伍沒打旗號,但是……八個壯碩的女金剛護行,這不是第五凌若還能是誰? 「凌若!」李魚激動地喚了一聲,馬上扳鞍下馬,聽到李魚的呼喚,第一輛車子簾兒一掀,露出了第五凌若清麗嬌美的容顏。想是這一路跋涉的原因,當初剛剛生產的豐腴勁兒消失 了,她還是那副柔美如柳的姿態。 「郎君!」 小別重逢,第五凌若既歡喜又激動,原本的矜持全然不見了,直接從那車轅上一躍而下,李魚搶上一步,一把將她接在懷裡,原地轉了兩圈。「哈哈哈,我剛想你,你就到了。怎麼走得這麼急?二月份就啟程的話,正常也該五月到,你這麼快便到了,難不成是想我了?咱們的寶貝兒子呢,五個小傢伙會爬會叫了 吧?」李魚攬著第五凌若的纖腰,先在她頰上親吻了一下,擁著她便快步奔向第二輛輕車,一邊迫不及待地說著,一邊伸手去掀車簾兒。第五凌若還不曾來得及阻止,簾兒就被 掀開了,李魚一聲怪叫,像被蟄了似的,猛地退了一大步,指著車廂,跟見了鬼似的道:「這……這這……她們……」 車廂裡,彷彿一個千嬌百媚的少女對著一面鏡子,因為鏡子裡還有一個她。兩個她同時向李魚招了招手:「嗨!李市長好。」 「你……你們……」 李魚看看左邊這個,再看看右邊那個,腦袋跟撥浪鼓似的:「這……這是……她們怎麼來了?」 第五凌若嘆道:「『東籬下』只在常劍南手上安穩了十年,常劍南一去,便又恢復了那每一任首領都坐不足兩年的習慣,她們兩個呀,無家可歸了……」 車廂內,兩張一模一樣的俏美面孔同時做出可憐兮兮的樣兒來,左邊那個道:「我們無家可歸了。」 右邊那個道:「你收不收留我們?」 左邊那個道:「你要不收,可是喪良心。」 右邊那個道:「喪良心是要天打雷劈的!」 兩位姑娘一唱一和,接得無比連貫,跟一個人說出來的似的。 李魚怒道:「是誰?是誰篡位?」 第五凌若道:「陸希折,還有許多人,應該早與他做了同黨。」左邊那俏姑娘不屑地一撇嘴:「他還真當我們姐兒倆傻呢?其實我們早就看出他要圖謀不軌了。只不過我們本來就不想幹了,正好順水推舟,要不整天介窩在樓上,都快被 養成兩隻綠毛小烏龜……嗚嗚嗚……」 她還沒說完,就被右邊那姑娘摀住了嘴巴,瞪圓了一雙杏眼:「你是不是傻?快閉嘴巴!」 她摀住「鏡子裡的自已」的嘴巴,扭頭向李魚討好地一笑:「你看,我們倆都無家可歸了,你究竟管不管嘛?」 李魚一臉茫然地問道:「你……你是良辰,還是美景?」這時候,五個胖大婆子各自抱了一個小小子,也興沖沖地從後車下來,趕到了李魚的身邊,李魚一看就更加地暈了,五個一模一樣、白白胖胖、梳著朝天髻的小傢伙,個 個都跟年畫兒上抱鯉魚的大胖小子似的,這……這誰是老大誰老二啊? 采菊峰下,楊千葉和墨筱筱帶了幾個人匆匆下了山,剛剛翻身上馬,正要往折梅城那邊走,忽見遠處一行人馬行來,她們馬上停住腳步,警惕地扭頭望去。 「千葉城主、筱筱姐姐!」其中一匹馬上,有個俊俏男孩忽然甜甜地叫了一聲,楊千葉和墨筱筱定睛一看,這才認出是女扮男裝的獨孤小月。墨筱筱下意識地道:「哦!我……我正要和城主去折梅城 一趟,小月姑娘,你這是……」獨孤小月飛快地瞟了一眼楊千葉,陡然想起那晚三人一同荒唐的一幕,兩位姑娘都是俏臉兒一紅。獨孤小月回望了李環他們眼,脆聲道:「那可巧了,我們也正是去折梅城 的,咱們一起吧!」「好!」於是,楊千葉、獨孤小月、墨筱筱等人便並作一路,往折梅城行去。折梅城外,李魚正逐一換抱著五個兒子,喜得眉開眼笑。五個兒子的衣襟上都繡了號碼「壹貳參 肆伍」,倒是不用擔心分不出誰大誰小。至於良辰美景兩位姑娘……剛剛還一臉可憐相地乞求李魚收留呢,忽然聽說折梅城中的大商貿市場開張了,兩位姑娘甩下李魚就跑了,說是她們要在那兒蓋一幢「東籬下」, 真正的「東籬下」,要開張做酒樓生意的。 算了,由得她們去吧,第五凌若已經見縫插針地跟他說了,這倆丫頭本來就極端厭煩了掌持西市的職責,可以說陸希折的反叛是在她們兩個的眼皮子底下,坐視發生的。 經由褚大將軍出面鎮壓,陸希折對傳奇一般的李魚又深懷忌憚,所以最終追殺只成了一場形式上的遊戲。這兩位姑娘不但全身而退,還捲走了大批細軟說是將來做嫁妝。後邊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護送隊伍以及車馬,就是這兩位姑娘卷帶的「細軟」,雖然覺得這兩位姑娘如此這般,未免太對不起常劍南臨死之前的一番運籌的苦心,但是……父母 眼中最好的,真未必是兒女想要追求的幸福。人家兩位姑娘是財務完全自由的主兒,李魚又能奈其何?這不正招商呢麼,人家可算是折梅城的大金主兒啦!當然,一對雙胞胎姊妹花的到來,會不會惹得千葉殿下打翻 了醋罈子,也不是李魚此時所能預料的了。真要是打翻了醋罈子,自以「開疆拓土」之功,揮汗如雨之勞、鞠躬盡瘁之心去化解便是了。反正,李魚是個有辦法的人! |
第631章 宗主已定 「那個混蛋,不就是家裡冒出個刺客嘛,走得那麼快!」 李魚、楊千葉、獨孤小月從浴宮出來,每個人都似乎發現了點什麼,但誰也不敢確定什麼。李魚聽說自家出了事,急急忙忙就告辭了,惹得楊千葉心中好不怨尤。其實李魚留在這裡又如何,千葉姑娘臉皮子嫩著呢,絕不可能剛剛清醒就適應了他的存在,接受他的溫存,但是他在眼皮子底下縱然再面目可憎,和他離開使她心裡空落 落的,那也是兩種不同的感覺。李魚回到折梅峰,這才知道發生了何等大事,幸虧昨夜羅霸道發現了羅克敵的真面目,否則李魚還真不敢保證,家裡不會有人員傷亡。經此一事,陳飛揚和狗頭兒頓時加 強了折梅峰的防務,尤其是人員的調入、賓客的到訪,進行了極其細緻的核查程序安排。昨晚發生的事,李家的老夫人和夫人們都不知道。陳彬做事還算靠譜,昨夜只是令人加強了防範,並未派人去知會後宅,讓一幫婦人跟著擔驚受怕,又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何苦來哉? 所以,李魚也再度下了封口令,不許人向老夫人和幾位夫人提起此事。不過,在隨後去探望母親的時候,李魚卻提起了楊千葉的事,潘氏聽說楊千葉「願意」嫁入李家,頓時興奮不已。這位千葉姑娘那可是真正的大家風範,潘氏隨著兒子的地 位水漲船高,雖說自身的修行還沒多高,可眼界兒也隨之開闊了。這位楊姑娘,絕對可以成為兒子的良配,不管在哪兒,這樣的一位侯爵夫人,絕不會有損兒子的威風。更何況,現在孫子一群,潘氏夫人也就注意到了李家後代的教育問 題。作作那脾氣,教不了孩子什麼,深深和靜靜更弱了,吉祥倒是個慈母,但教育這方面也難說。而一個家族的興盛與否,與後代的成才率那可是直接劃等號的,潘氏就覺得 ,千葉這閨女若是進了李家,一定能把李家後人調教出幾個人才來。 李魚自從離開採菊峰,便再無了信息。而已經和他有了夫妻之實的楊千葉,總會時不時就想起那令她眼飭耳熱的一幕,漸漸的,愈發渴望那副結實有力的懷抱。 這時候,墨白焰跑來稟報了,說是折梅峰大匠包繼業跑來勘察城池了。 楊千葉一呆:「他來我采菊峰,勘察甚麼東西?」 墨白焰道:「他說,要考察一下兩山山脊間的地形,要沿山建城牆,將兩峰連起來。」 楊千葉愕然道:「這兩峰是斷開的啊,中間隔著三十多丈寬的懸崖,他怎麼建?」 墨白焰道:「他說,那一段要設計一座吊橋,兩山自然就通了,山上若通了路,彼此往返,步行也不過一刻鐘,再不必下山上山,彼此折返,往返一趟得兩個時辰。」 墨白焰說到這裡,忽然奇怪地道:「不對呀,包繼業說是主上你答應了的,怎麼主上一無所知?」 墨白焰忽地恍然大悟,怒道:「好哇!他們折梅峰的人又騙我,我去找他算帳!」 墨白焰轉身就要走,楊千葉急忙喚住他:「墨師且慢!」墨白焰回身,好奇地看著楊千葉,楊千葉吱唔道:「我……我想起來了,那晚在浴宮議事時,我是答應過的。那麼……咳!你去看一看吧。兩山連接,彼此照應,這是好事 。山這邊的工程,你且聽他怎麼說,由咱們來負責承建好了。」 「呃……好,老奴明白了。」墨白焰又奇怪地看她一眼,轉身出去,心中隱隱有一種自家苦心種出來的小白菜,馬上就要被豬拱了的感覺。書房中,楊千葉摸著自已發燙的臉頰,想著墨白焰說過的話:「若通了路,彼此往返,步行也不過一刻鐘」,忽然就滿心地歡喜起來。她挪開鎮紙,把剛剛為了避免被墨白 焰看見遮擋起來的那副畫重新攤平。那是她剛剛繪就的一副畫,尚未完工,就只緩出了一張臉,那模樣兒,可不就是李魚本尊。楊千葉帶著笑,咬著唇,拈著筆,在那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了幾筆,點的那 個俊俏小冤家的面孔一臉大麻子,這才又嗔又喜地說了一句:「這個小冤家……」 …… 蘭州,李家別業。 還是那幢汀上的漢式古亭中,關隴各世家豪門的閥主齊集一堂。 關於李魚和葛鴻飛這段時間所做的事情、所取得的成就、所展示的能力,雙方的考察人都已如實稟報給各位閥主了。 獨孤小月作為報告人講述時,目不斜視,一眼都沒有看她的父親。已經是陽春三月三了,這兩個多月裡,李魚還會時爾去一趟采菊峰拜望,正月十五時還在折梅城辦了燈會,邀采菊城上下全來參加。不過大部分時候,他都呆在折梅城, 大概……有點「熬鷹」的意思。那隻驕傲的雄鷹,此時正每天眼巴巴地關注著建脊城搭吊橋的事情,雖說她嘴上不說,可幾乎每天都會去山峰上看看。雪尚半融,凍土剛解,施工的匠人才剛剛入駐,可 她的心卻已經長了草,恨不得馬上把這條路修通。 所以,當包繼業提出先搭吊橋,再修建兩側的城牆通道時,楊千葉幾乎是毫不猶豫,馬上答應了。只要吊橋修好,兩峰來去不過一刻鐘,那豈不就可以天天相見了?而獨孤小月則不然,既然發生了那樣的事,雖說李魚之前確實不曾打過小月姑娘的主意,但不可諱言,小月姑娘確實是個很可愛的姑娘,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一切,李魚便 也接受了她。作作即將臨盆,深深和靜靜孩子還沒滿週歲,這段時間除了吉祥,就是獨孤小月陪伴李魚最多,雖說尚未舉辦婚事,卻早已是同榻共枕的夫妻。就算李魚真比不上葛鴻飛 ,她也必然死心踏地偏幫自已男人的。只不過,李魚迄今還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原說等春暖花開,便與她家計議嫁娶一事,這一次她離開折梅城,前往蘭州,其實就是以回家見父母,先行說明情況,再叫李 魚說親的理由。獨孤小月做為最後一個講述人講完退席,立即轉身,離開了古亭。獨孤閥主用眼角捎著,女兒從進來,再到走出古亭,果真沒往自已這廂看上一眼,獨孤閥主淡淡一笑, 倒是有些欣賞起女兒來了。女兒懦弱敏感的性格固然是因為他造成的,但是他也不願意看見女兒每次一瞧見他,那膽怯得像只被俘的小鵪鶉似的眼神兒,他又不吃人,用得著這麼怕麼,如今女兒這 般勇氣,一直想要個兒子而不可得的獨孤閥主,倒是有些開心了。「咳!各位,有關李魚和葛鴻飛的情況,大家應該已經聽得很清楚了,要問的事情,剛剛四位考察人,也都一一做了解答。現在,給大家一刻鐘的時候,一刻鐘後,大家投 票表決!」 李家閥主把手一揮,就有一個小僮上前,將一個沙漏立在古亭中間的小方幾上,沙漏中的細沙縷縷落下,古亭中頓時靜寂下來。古亭門口,四位考察人也在等候消息,其他三人還好,自已考察的對象若是成功入選,當然對自已更好,若是不能,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唯有獨孤小月,心中惴惴, 只恨這門口距內裡大廳距離尚遠,聽不清其中動靜。她站在門口,只覺一顆心越想控制,跳得越快,便走到環繞古亭的流水邊,順手揪過一朵野花,蹲在地上,一邊漫無意識地揪著花瓣丟進流水,一邊暗暗思量:「如果是李 魚成為宗主,那我就什麼都不必說了,按父親吩咐,嫁入折梅城就是。只是……如何向魚郎解釋我的身份,還得費一番思量。如果是葛鴻飛成為宗主,那……那我只好與家門決裂了,娘親,對不起,女兒……女兒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嫁他人 了!」 古亭中,在最後一粒沙落盡之後,李閥閥主朗聲道:「好!現在開始投票!」 大家都是環亭圓周而坐,沒有頭尾先後之分,李閥閥主掃了一眼,一指背靠一根亭住的柳閥閥主:「就從柳兄開始吧,依次向左!」 「岷州李魚!」 「遼東葛鴻飛!」 「遼東葛鴻飛!」 「岷州李魚……」 一位位閥主開始唱名,旁邊自有人計籌,給被投票人計票。並把投票人的標誌貼在被投票人的牌子下面。其實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眾閥主大部分都認可李魚的表現,但正如獨孤閥主所說,葛鴻飛雖有差距,但也並不是差得太遠,最重要的是,皇帝已經出兵征高句麗了,此去 只要葛鴻飛不傻,一定會投靠朝廷。若是在皇帝征討高句麗的時候,這葛鴻飛再立些戰功……投葛鴻飛的人主要是賭長遠,賭葛鴻飛未來會比李魚走得更遠。因此,儘管葛鴻飛目前居於劣勢,票數居然追得甚 緊。 獨孤閥主舉起了手:「岷州,李魚!」最後的投票結果出來了,李魚以兩票險勝。若是獨孤閥主真個看中了葛鴻飛,此刻投的是葛鴻飛的話,那就恰恰好出現平局。一旦重新投票,眾閥主又復思量,那最終誰 勝誰負,就殊難預料了。李閥閥主等人又仔細計算了一遍,其實每三人為一排,所有的投票人的名貼都貼在了上邊,誰多誰少本就一目瞭然,但還是等人又計算了一遍,確認無誤,李閥閥主才道 :「好!繼嗣堂第一任宗主人選已出,岷州,李魚!」 投票一旦有了結果,眾閥主也輕鬆下來,紛紛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李閥閥主很開心,畢竟他一開始站的就是李魚:「把四名考察人喚進來吧!」 隨著李閥閥主的一聲吩咐,李環、獨孤小月等四人被喚進了大廳。一進大廳,四人便下意識地去看投票牌子,獨孤小月只匆匆看了一眼最上邊,確定哪個是李魚,馬上就把目光投向了最下邊,都是整齊並列的票子,誰最後邊多了兩票, 一目瞭然! 「是李魚!」獨孤小月看清了那票數,頓時無比驚喜,一股酸意直衝鼻子,歡喜得眼淚差點兒掉下來。當著這麼多人,她可不能真情留露,她只是微微側了頭,好似小鳥睇人似的,帶 些得意與挑釁地睨了父親一眼。 「我們,已經選出了繼嗣堂宗主人選,那就是,岷州李魚!」 李閥閥主端坐上首,肅容道:「你們四人,即刻啟程,前往岷州,將我們的決定,告訴李魚!」他們的選舉,事先完全沒有徵得李魚或葛鴻飛的同意。葛鴻飛與一個權柄極重的位子失之交臂,但自始至終,他都不知道這件事,也就不必懊惱、惋惜了。可這就像是朝 之重臣在商議要從諸王中選擇誰來繼任天子。 需要徵得他本人同意麼?不需要!當初的人選,就沒有一個意圖歸隱山林的隱士,既然他們在這世上有所追求,就沒有人能拒絕別人拱手奉上的這份巨大財富與權柄! 就算是朝中那些宰相,都與同某一方門閥拉上關係為榮,整個關隴集團所有門閥合力捧出的無冕之王,繼嗣堂宗主,試問誰會拒絕呢? 「是!我等今日就啟程,前往岷州!」獨孤小月答得最是中氣十足,李環也是興高采烈。另外兩位無緣考察李魚,失了交結宗主的先機,未免有些洩氣,但比起今後要陸續加入繼嗣堂的其他門閥子弟,他們終 究還是近水樓台,所以也不失歡喜。 獨孤小月四人答應完了,李閥閥主又做了一番囑咐,反正他說了什麼,回頭問李環就知道,所以獨孤小月根本沒有細聽,她現在一顆心已經被歡喜與激動塞滿了。小月的眼神兒無意識地落在那投票榜單上,隨意地掃了兩圈了,那個帶有熟悉的門閥標誌的貼子在眼裡掃過了兩遍,才引起了她的注意。那……那不是……獨孤世家的標誌 麼? 小月兒定晴又仔細看了兩遍,確實沒錯,就是獨孤世家的標誌! 她又抬起眼簾看了看被授票人的名字,也沒錯,確實就是李魚。 這……這怎麼會…… 難道是父親知道我逃婚而走,是要死心踏地跟著李魚了,所以將錯就錯? 獨孤小月下意識地向父親看去,獨孤閥主正望著李閥閥主說話,手捻著鬍鬚微微點頭,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我爹真是個老狐狸,見風使舵,太無恥了!」獨孤小月氣咻咻地扭過了腦袋:「反正人家不領情,就不領情,我男人,是我自已選的!哼!」 |
第630章 英雄的黎明 晨霧緲緲,旭日東昇,新的一年,新的一天,朝陽如火,是個好日子。 狗頭兒清晨的時候終於清醒過來了,清醒過來之後,想起自已昨夜的荒唐行為,先是羞得無地自容,再想起昨夜曾抱住一個大男人狠狠地嘬了兩口,把他噁心的,半盒子青鹽配絲瓜囊,都快把牙花子刷破了,這才罷休。 昨夜,羅氏兩兄弟終於相遇。 雖說羅霸道已然安於現在的生活,但並不意味著,他也看淡了曾經被羅克敵追殺得彷彿一條喪家之犬。以他的驕傲,若不是已走投無路,當時豈會接受李魚的幫助,扮成他的部曲逃往中原? 而羅克敵對羅霸道的怨恨則更是由來已久,當初羅氏內部爭權,他這一門就是受到羅霸道這一門的欺凌,這才死的死、逃的逃,而他也以幼齡逃往蘭州,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歲月。 雖說做這些事的是羅霸道的父兄,並非其本人,那時候羅霸道也還是個孩子,但是報仇當然要趕盡殺絕,如今羅霸道這一門就只剩下他一人了,所有的仇恨當然應該由他來承擔。 兩個人同出一脈,卻是生死大敵。羅霸道擲出了兩張桌子,全都被羅克敵劈碎以後,這才得空兒接住一個侍衛擲來的單刀,兩個人頓時施展羅家刀法,大戰起來。 正如羅霸道當初做出的評價,他和羅克敵雖同出一脈,但是因為個人性格不同,所發展演繹的刀法也不同,羅克敵的刀法陰柔細膩,有些走偏鋒,但也因此,更加狠辣。 而羅霸道的刀法大開大闔,剛猛無鑄,更適合戰場廝殺、軍伍作戰,那時的殺傷力,絕對遠高於羅克敵,也因此,羅霸道雖一刀在手,其實在這種一對一的近身肉搏中,仍然稍遜於羅克敵。 即便是攜妻來到濱海後,動刀動槍的日子少了,韜光隱晦之下,羅霸道的刀法造詣較之以往已經有了些剛柔並濟的味道,來日一旦大成,武功境界定可更上層樓。 但此時畢竟尚未成熟,這種境界有所發展,卻還尚未穩固的狀態,所發揮出的實力其實要比原來還要差些,所以他依舊落後於羅克敵,二人一番打鬥,把整個大廳攪得天翻地覆。 最後,羅克敵與羅霸道兩刀相交,決死一搏,二人手中的刀竟同時應聲而斷,羅霸道手中的半截刀也脫手飛去,但羅克敵卻是持著那一口斷刀,狠厲地削向了他的脖子。 當此時也,羅霸道本來已是必死無疑,可誰也沒有想到,狗頭兒這時偏偏一頭撲了上來,他一把抱住了羅克敵,湊上去「叭叭」地就親了兩下:「花花,她們都不好,我只要你……」 羅克敵被他一親,氣得渾身哆嗦,肩膀用力一振,大喝道:「雜碎!滾開!」狗頭兒一下子就飛了出去,但就只是這麼一剎,當羅克敵再回頭時,一雙筷子已經急如星火地刺過來,筆直地刺入了他的咽喉。 「慚愧!」 羅霸道眼看著羅克敵帶著不敢置信的眼神兒仰面倒下,不禁心有餘悸,如果不是狗頭兒適時地冒出來,今晚死的一定是他!雖說四下無數侍衛早已虎視耽耽,羅克敵一定會被剁成肉醬,但他卻是一定活不過來了。 …… 石在水中臥,水在石上流。由池邊自池中,有一塊平坦的帶細孔的白色麻石,可以在防滑狀態下,讓人輕鬆地步入深處。 清晨的時候,這塊水邊白石上,便倒著三個人,緊緊地依偎在一塊,他們的大半個身子還浸在溫暖的泉水中。水是活水,流動的,所以什麼痕跡都沒有了,猶如一場春夢,但他們的記憶……卻是揮之不去的。 這種致幻蘑菇能使人致幻,而清醒之後卻並不會忘記在致幻狀態下所做的一切。獨孤小月是最先醒來的,因為她吃的毒蘑菇粉最少,一俟醒來,便馬上想起了昨夜的顛狂,直把這姑娘羞得面紅如血,把頭埋在李魚胸前,恨不得馬上再昏過去,永遠都不要醒來。 不過捱了很久,李魚和另一側的楊千葉還未醒來,小月姑娘又無法再睡去,便小心翼翼地回想昨夜行為,愈想想是羞不可抑,可又不可避免地生出幾分歡喜、幾分甜蜜。 本來她還苦惱著,該如何與李魚邁出第一步,沒想到昨夜一場奇幻境遇,竟然一步到位了。以她對李魚的瞭解,這絕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所以她的終身可以說是牢牢有靠,再不用擔心了。 而實際上,此時楊千葉和李魚都已相繼醒來,兩個人都已憶起了昨夜的一切,楊千葉的心情大抵與小月剛醒來時差不多,哪裡敢睜開眼睛,哪裡敢動彈一下,只好強作昏迷,在那兒苦撐。 然則流水固然泯滅了一切外在的痕跡,身體內的感受卻是無法抹殺的,此時感覺著,那種說不出的滋味兒,把楊千葉搞得腦袋亂糟糟的,最叫她茫然的就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面對李魚,該如何解決今後的事情。 李魚仰臥在那兒,與兩位姑娘疊.股而眠,其實他也已經醒來,三個之中,也是他最先開始從失措中清醒過來,開始思考接下來該如何辦。畢竟是賢者時間嘛,理智恢復最快。 所以,他很快就產生了疑惑,為什麼會發生昨夜那樣的一幕,那不該是神智正常的人可以做出的事情啊。然後,他就想到了當初在漱玉居曾經見到過的一幕,馬上推斷出了一種可能。 李魚直到此時也不知道折梅峰上發生了什麼大事,他只以為又是有人不慎把致幻蘑菇當成一般的菜餚混進了大年夜的酒席。 「這樣子可不行啊,雖說借那致幻蘑菇之助,我算是攻克了千葉的心防,把她拿下。可這廚房裡總是弄些有毒的東西摻進來,萬一是有劇毒的怎麼辦?那不是一家人都掛了?不行,回去後得好好整頓一番了。」 三人就這麼交股而臥,一個想著善後,兩個不知道在想什麼,腦海中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飛來飛去。然而三人肌膚相交,自然能感受到他人身體的觸感,一時間兩位姑娘心中小鹿亂撞,情難自已,而李魚也是慢慢又有點心猿意馬了。 他的身體剛剛有了點感覺,正思量要不要「率先醒來」,便聽遠處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喚道:「主上,主上?」 三人嚇了一跳,同時張開了眼睛,旋即楊千葉和獨孤小月便「呀」地一聲,滿面羞紅,雙臂抱胸地滑進水裡,縮蹲於泉水中,異口同聲地向李魚喝道:「閉上眼睛!」 閉上眼睛?難道三人就這麼繼續僵持著?李魚來不及答對她們,他急忙爬起來,轉身就往岸上跑,眼見地上衣衫凌亂,東一件西一件,三人的衣服都扔亂了,李魚急急忙忙撿起自已的衣裳,便一頭鑽進了花木叢。 遠處,那呼喊的聲音更清晰了:「主上,我來尋你了,主上?」 聲音似乎有些近了,剛剛穿好衣服的李魚急了,情急之下趕緊撿起二人凌亂滿地的衣服放到岸邊,匆匆道:「我去攔人,你們快穿衣服!」李魚說罷,拔腿就走,繞了個圈子去截那女子, 楊千葉和獨孤小月互相看了一眼,這時也顧不得羞澀了,趕緊沖上岸,急急忙忙地著衣穿戴,跟做賊似的。 墨筱筱是實在無法再等下去,才硬著頭皮闖進了浴宮。整整一晚不見殿下出來,這實在不合情理啊! 采菊城的人本來就在猜測不已,偏生這時折梅峰又來了人,說是要向侯爺報信兒,一問才知,折梅峰上出了大亂子。當時天已經濛濛亮了,於是雙方人馬一起趕到了浴宮外。 聽說侯爺和楊千葉、獨孤小月三人進了浴宮,眾人驚詫不已:這樣的三人組織,總不好是洗浴吧?那麼……商量事情?為什麼要在這裡? 好在折梅峰那邊已經解決了危機,派來的人便也耐著性子等他們出來。結果兩伙人一直耗到天光大亮,三人還是全無消息。守在浴宮門口的人其實也是大開腦洞,思量過許多種可能,但此時此刻浴宮中那香豔無邊的一幕,任是他們想像力再豐富,也是想不到的。 本來嘛,千葉殿下和侯爺現在還正處於一攻一守的階段,尚未確立關係,不可能那麼快允許他登堂入室,尤其是還跟著一個幕僚,有第三者在場,那就更是不可能,誰敢想那麼歪?明顯不合邏輯嘛。 大家心中傾向的推斷其實是這樣的:侯爺之前費盡心機,迫使殿下前往折梅峰。此番回來,侯爺定然是想趁熱打鐵,讓殿下點頭,委身下嫁於他。不過,殿下顯然是不願輕易應允的,所以兩人在浴宮中長談一夜,僵持不下。 嗯……真相一定是這樣! 可這都天光大亮了,還沒出來,談崩了也該出來了啊?萬般無奈之下,墨白焰就把墨筱筱打發了進來。墨筱筱一邊硬著頭皮喚著,一邊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忽然旁邊花木嘩啦一聲,鑽出個人影兒來。 墨筱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按住劍柄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就見李魚站在路邊,笑容可掬地:「啊!原來是姑娘你啊!」 墨筱筱大感驚奇:「侯爺?你……你怎麼從這兒出來,我家主上呢?」 李魚故作疲倦地抹了把臉,一臉深沉地道:「我與千葉姑娘就基縣未來的發展,做了一番深入的探討與溝通,擬定了一些合作方案,不知不覺,天光就大亮了。本侯身子乏了,在林中散散步,千葉姑娘正與本侯的幕僚小月姑娘在那廂閒談,聽到姑娘的呼喚,想必也該過來了。」 墨筱筱瞪著李魚,是麼?長談一夜?那你這濕淋淋的猶在滴水的頭髮是怎麼回事兒?還有你這臉頰……那是在石頭上硌出的印子麼,你這氣色……怎麼像是在溫泉裡泡了一宿啊? 「原來如此,我……去見主上!」墨筱筱警惕地盯著李魚,想從他身邊繞過去。 「姑娘何必著急!她們馬上就該來了。」李魚急忙上前一步,用身子攔住她,結果一腳落地,好像踩空了似的晃了一下。嗯……昨夜顛狂了四次,水中阻力還大,饒是他日日習練武藝的人,大腿肌肉也有些抻傷了。 墨筱筱更是起疑:「他怎麼像是使力過巨似的,莫非……」搏鬥、殺人、藏屍、沐浴、洗去一切痕跡……,很可怕的一連串聯想迅速浮上墨筱筱的心頭,墨筱筱心中一急,嗆啷一聲寶劍出鞘,嬌叱道:「讓開!」 「筱筱,不得對侯爺無禮!」花徑深處,霧氣之中,傳來一聲嬌叱,旋即,霧氣推散,楊千葉和獨孤小月並肩走了過來。兩女都挽了個馬尾,沒辦法呀,在這兒怎麼梳妝?髮髻早就散了,只能挽個馬尾。 看到二女潮紅的臉頰,滴水的秀髮、腦後的馬尾、眉眼之見藏不住的一絲春意,墨筱筱心裡頭咯噔一下,不應該吧,殿下……殿下怎麼可能如此地荒唐、如此地大膽? 就算……就算……那啥……,也不至於三人行吧?但是……,看著楊千葉和獨孤小月極顯沉穩緩緩邁動、微微外八字的步伐,墨筱筱的唇角抽搐了幾下:「那這……又算怎麼回事兒?」 李魚也看到了,於是他的胸馬上驕傲地挺了起來,就像一隻一唱天下白的大雄雞,顧盼自雄! |
逍遙游 第629章 計畫沒有變化快 元正之夜,大家守歲,這一晚都是不睡覺的。但這一晚上,當然也不可能一直耗在酒桌上,有那年老疲弱的,真就半道兒跑去睡覺,也不會有人拉他起來一起守歲。 幾個年紀大些的,還沒到午夜就先去睡了,要知道這年代晚上沒有什麼娛樂可言,油燈蠟燭也不是普通人能天天消耗的,所以很多人平時天一黑就睡了,生物鐘已定時,這時便也撐不下去。 「李馨寧」終於找到了機會,馬上做出不勝酒力的樣子告辭,其他幾位難得放鬆一回,喝得正開心的姑娘不肯放他走,拉扯半天,「李馨寧」又被捏著鼻子灌了三碗,這才得以脫身。 「李馨寧」回到自已住處,原本迷醉的眼神兒馬上銳利起來,他貼著門靜聽了一下外邊的動靜,馬上快步走向後窗。冬天,窗子全都加了封條,不然一條小小的縫隙,就能讓室內溫度驟降。 「李馨寧」把早已起開了口子的封條迅速扯去,窗子一推,清新的冷風便迎面而來,他不由得陶醉地長吸一口。今天,他將做回自已了,為了這一天,他已等得太久! 在他還很弱小,弱到無力反抗這個世界的時候,他曾穿上女裝,被迫以女兒身遊走於豪門大戶人家,當他有了力量,他對任何問題都只用刀解決,他曾告訴自已,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重複那不堪的一幕。 可是…… 是李魚逼得他必須重演當年的一幕,每一天,他都在屈辱中度過,但是今夜,他將用李魚一家人的血,來洗刷他的恥辱。想像著他冰冷的刀鋒切過潘氏的脖子、吉祥的脖子…… 想像著龍作作一屍兩命,想像著李魚悲痛絕望地看著他尚未週歲的兩個小兒子稚嫩的身體倒臥於血泊之中,羅克敵不禁熱血沸騰。 他舔了舔腥紅的唇,彷彿那上邊有血。他猛地拉開了些胸襟,讓冷冷如刀的風灌進去,無比快意!然後,他就縱身一躍,穿身出去。 大廳裡,所有的人都在飲酒,一個人都沒走。 李魚去送貴客了,主人還沒回來,這些為了這位侯爺而來的客人們怎麼能走?況且,折梅城可說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男人有了酒,本就可以有無數的話題,更何況是本就話題無數。 大家喝啊、聊啊,越說越開心。羅霸道也好酒,奈何宴席上沒有知己,大部分人都不認得,不過不少人剛才看到了李魚對他的親近,會主動來敬酒,所以漸漸也喝得暢快起來。妻子雀兒已經託付給鄰居照顧了,即便現在往回趕,今夜也回不了家,那便開懷暢飲吧。 羅克敵仍舊是一身女裝,及至將至大廳,這才將衣襟稍稍掩了掩。他沒帶刀,此前他並無處可去淘弄兵器,若是從廚下偷把菜刀,使起來總不那麼暢快。反正這府中自有侍衛,他會窺明情況,到時奪一把快刀,便可快意恩仇了。 「啊!雲兒姐姐,我是來尋我家龍夫人的,吉祥夫人呢?」 「什麼,吉祥夫人回了吉祥閣啊。那老夫人呢?」 「啊!楊先生喝多了,老夫人扶他回瑯嬛樓醒酒去了?那深夫人和靜夫人……」 「哈?回西峰齊人居去了啊!」 羅克敵都懵了,為什麼會這樣?和我想像的不一樣啊! 羅克敵是在賊窩子里長大的,他們那兒也過年,可哪有大年夜都去睡了的啊,這還沒到午夜呢!一天正經日子都沒過過的羅克敵很鬱悶。本想著衝進花廳,一刀一個,快意恩仇,結果可好,這些人分散的哪兒都是,明裡暗裡侍衛不少,恐怕會遇到不少阻力啊。 不管它了,先干掉龍作作,讓她一屍兩命,然後跑去「報告」李魚,再趁李魚方寸大亂,突襲近身,一刀……,不!一刀宰了他太浪費了,我要一招削去他的四肢,把他變成一個人棍,讓他經歷所有的痛苦之後再死! 羅克敵想得快意,大有化身「殘肢令主」的趨勢。然而得意之色還未浮上臉面,他又聽說了一個令其愕然的消息:「侯爺不在山上,他送一位貴客下山了。」 羅克敵的雙手緊了又緊,差點兒控制不住發狂的念頭,一把掐死這個內院兒的大丫頭。李魚不在山上,那就只能等下去,一旦提前發動,很可能驚動了李魚,把他放跑了。 畢竟那蘑菇粉沒有放進湯裡,能夠致幻的人太少,現在也不知道都有誰吃過了…… 羅克敵正想著,廳中已經亂了起來。 那隻煲牛頭是送到大廳裡的,煲牛頭每桌一隻,羅克敵只來得及在一隻煲牛頭上灑了藥,而這牛唇,被狗頭兒吃了。 狗頭兒喝到現在,本就醉意朦朧,這時藥勁兒上來,登時發作起來。他與同桌王家一位老爺正在吃酒,突然就站起來,一臉的苦色:「東家,小的今年不用交租子啊!」 那位王老爺一臉懵,愕然道:「狗……狗爺,你說什麼?」 狗頭兒抱拳作揖,一臉乞求:「老爺你看,咱們這收租吧,可是有老規矩的,只有中稻才收租,早稻和秋季作物它是不收租的,對吧?」 王老爺茫然道:「是!可這跟我……」 狗頭兒眉飛色舞:「哈哈哈,那就是了呀。老爺你看,我家種的早稻,中稻期呢,我是在水塘種的,山林、水塘也是不交租的,對吧?這是規矩,那地裡到了中稻期我種的啥呢?我種的就兩畝水稻,其他的可是雜糧,雜糧按規矩,也是不交租的。」 這王老爺讓他帶溝裡去了,茫然道:「兩畝……也得交租啊,七三分成,你得交給東家三成稻穀不是?」 狗頭兒一拍大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哈哈哈,沒錯,這兩畝地的稻子,咱是得交租。可我給老爺家你扛活了啊!你家打的豬草,喂的騾馬草,那都是小的打回來的。我可是做了勞役的,我在老爺家做了半個月的工,按規矩抵兩畝稻穀的租子啊,是不是?我不用交啊!哈哈哈哈……」 誰也沒想到,狗頭兒一輩子的最大理想,居然是能擁有一塊……自已承租的地,給人家當個佃戶,也許在他心裡頭,這就是一輩子最大的幸福了。他有地種,有穩定的工做。 當然啊,尤其是叫他夢寐以求的,就是白種人家的地,還不用交租子,就像他本家有位族叔,種廖姓地主家的田三十多年,勉強交足租額的次數不過四五次。無論荒年豐年,租子都不能全部交齊,這是佃戶們秘而不宣的對策,可他們每捱三五七年的,總要交足一次,也不能把地主逼太狠了。 狗頭兒最大的夢想,就是有地租種,還能逃租不交,這時因為那致幻蘑菇的作用,把他曾經許久憧憬的這個念頭在幻覺中實現了,狗頭兒開心吶,特別地開心。 他得意地笑著,一扭頭看見一個少女,登時眼前一亮。幾個箭步就竄過去,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涎著臉兒道:「招娣兒啊,你看人家現在也有地種了,今年的租子沒交,家裡攢了三缸餘糧呢,這小日子也能過得美美的。我趕明兒個去集上,賣上兩缸做聘禮,你就嫁了人家吧!」 詢問過一個小丫環,又不好一直在內宅邊兒上等著,怕引人注意,正要從廳角繞過去的羅克敵瞪著狗頭兒,這廝怎麼喝得這麼多?這是醉成什麼德性了?咦?不對,莫非…… 這時候,狗頭兒已經興奮地道:「丫蛋啊,你不反對,那就是同意啦?我狗子一定會對你好的,來!咱們香一個!」 狗頭兒呶起嘴兒就向羅克敵吻去,羅克敵大怒,下意識地一抬手,架開狗頭兒,一腳飛出,突然警醒再想收力已是晚了,狗頭兒被他一腳踢得倒飛出去,砰地一聲四仰八叉地摔在一張桌上,把那杯盤都震飛起來,濺了眾客人一臉。 狗頭兒掙紮著從那桌上坐起,屁股底下壓著個還帶些肉絲的牛頭,指著羅克敵大叫:「馬二花,你太不像話了,拴柱子有什麼好的,別以為我狗子非你不可,你還不喜歡你了呢,我明兒就去向翠芬姐求親……」 羅克敵一腳踢出,也覺不妙,眼見廳中本就紛亂,這時更是混亂,急忙把頭一低,就想趕緊出去。這折梅峰上不少人都會武,出個會武功的小丫環也沒甚稀奇,說不定仍能矇混過去。 但是,羅霸道正在席上,這邊狗頭兒飛起,羅霸道就看到了,一瞧那青衣侍婢的模樣兒,羅霸道便是一驚,再見她匆匆低頭,急急向外就走,羅霸道心中騰地翻了個兒,太像他了,不弄清楚,羅霸道著實放心不下。 「休走,站住!」羅霸道舌綻春雷,大喝一聲,眼見那青衣女子充耳不聞,向外急走。羅霸道順手抄過一張凳子,呼地一下擲了出去。 羅克敵耳聽風聲,急忙止步,那凳子貼面而過,「啪」地一聲打在立柱上,摔得粉碎,羅克敵長吸一口氣,慢慢地轉過身,一抬眼,便迎上了正大步衝過來的羅霸道。 羅霸道與他四目一對,突然止步,盯著他道:「羅、克、敵?」 羅克敵滿肚子的懊惱,今兒晚上也太不順了,原本的計畫,就沒一處能得順利實施,早知如此,何必苦捱到今日。一腔的怨恨,他都發洩在了羅霸道的身上,狠狠地盯著他,突地嫣然一笑:「大哥,好久不見!」 羅霸道倒抽一口冷氣:「果然是你!」 狗頭兒坐在桌子上,抬起汁水淋漓的一隻手,指著羅霸道,口齒不清地道:「好……好啊你個王禿子,你還真敢來,春麗妹子是我的,誰也不許搶!」 羅霸道微微側目,向他喝道:「閉嘴!」 他的眼神祇一離開,那一身青衫少女打扮的羅克敵突然就動了,他縱身一躍,在踢飛一個站在壁角的侍衛的同時,拔下了他的鞘中刀,一個」斜插柳「,便矯然撲向羅霸道,刀鋒凌然劈下! |
逍遙游 第628章 迷幻 李魚在外宅打了一圈的酒,每一桌都敬到了,才又折返後宅。 後宅這一席酒更加的豐盛,光明蝦炙、雪嬰兒、鯢魚炙、鯉魚湯、湯峪繡丸、乳釀魚、五生盤、麻雀粥、鳳凰胎、醋芹、鴨臘、黃金雞、赤明香、八仙盤、羊皮花絲、格食、消靈炙、跎蹄羹、駝峰炙等等,滿滿一桌。 不過等李魚來時,桌上的就只剩潘娘子、楊千葉和獨孤小月了。作作大腹便便,坐一會兒就腰酸,便告了個罪,去一邊小廳躺著,和心腹丫環聊天,等著守歲了。 深深和靜靜本來倒是個吃貨,奈何孩子太小,一玩鬧起來,體力消耗的尤其快,到後來困的不行,就只管苦鬧,兩個當娘的沒辦法,只好抱起兒子,回西峰住處哄他們睡覺,那兒安靜。 只剩下李家大兒,猶自苦撐。這小子都困得走道兒撞牆了,也不肯去睡,跌跌撞撞、嘻皮笑臉地還在到處出溜,幾個奶媽子前堵後截,根本治不了他。最後還得是他的大娘吉祥出面。 這小子連親娘都不服,就只聽吉祥一個人的話。吉祥答應給他講個大長蟲和小烏龜的故事,他才讓吉祥娘娘牽著手,奔了吉祥的住處。 李魚一到,獨孤小月就站起來讓位:「侯爺請坐!」 獨孤小月和潘娘子正一左一右陪著楊千葉,她這一讓坐,楊千葉便有些不自在。李魚忙道:「你坐,你坐,免得更換杯筷。」說著,李魚便貼著獨孤小月坐下了,這一下小月兒的一顆芳心也不禁七上八下地敲起了鼓點兒。 「來來來,兒子啊,看你臉都喝紅了,快吃點東西墊墊。」還是潘娘子疼兒子,一瞧兒子有點多,趕緊招呼起來。 李魚笑道:「沒多,大家不會灌我太多酒的。」說著拿起一雙新筷子,其實他在前邊也沒少吃菜,大魚大肉的都吃過了,此時只想吃點清淡的,可西北地方,又是在冬天,即便是大富之家,也是肉食居多。 李魚一瞧,楊千葉面前有一盤底下鋪了晶瑩剔透的冰塊的魚膾,不禁食指大動。這東西不膩,蘸點芥末吃正好,還開胃,便伸筷子過去,夾了一箸。 這是一盤鯉魚膾。鯉魚的鯉雖與李字諧音,不過唐朝還真沒禁食鯉魚,禁了也是改個名字繼續吃,關乎民生的事兒,不可能由著皇帝胡來。不然的話,皇帝要是姓米,天下人還不得餓死。 不過魚膾這東西是冷食,雖說它與芥末的搭配成了一道美食,春秋戰國時期就盛行了,但是只有大戶人家才這麼吃,因為它只適合飲酒,不宜用來下飯,所以潘娘子吃不慣,一口也未動。 吉祥、深深和靜靜對刺身類的食物也沒興趣,龍作作本來是可以吃的,但她正有身孕,潘娘子才不叫她吃冷食,因此在座的只有楊千葉和獨孤小月吃了。李魚這一探筷子,不免就挨到了獨孤小月的肩膀。 獨孤小月身材嬌小,倒不大礙事,只是難免心中亂跳,只是面上故作冷靜。這時代還沒有轉桌,這種同桌而食也是因李魚建議,在這大年夜為了熱鬧才湊成的,不然的話仍然是分餐制。 楊千葉下意識地抬手,想把那盤未吃完的魚膾給他遞過去,忽然一想,我幹嘛要侍候他?於是又傲嬌地把手放下了。 「千葉,你看這峰上過年,熱不熱鬧?」李魚借酒遮著他的厚臉皮,當著老娘的面兒就問起來。 楊千葉恨得牙根癢癢的,偏偏當著他娘的面又不敢發飆,只好假笑道:「蠻熱鬧的,這才有過年的喜慶勁兒。」 潘娘子眉開眼笑:「那你就年年過年都來一起過。嗨!我這話說的不對,幹嘛要等過年啊,平時也得常來走動才是。」 楊千葉向她淺淺一笑,道:「好的大娘,人家那廂若是有暇,便來看你。」 李魚側著身子挾蝦。那冰盤上還有幾排大蝦,都是剝了皮的,蝦肉晶瑩如雪,吃起來甜鮮無比,這時正好爽口。李魚一邊挾蝦,一邊笑道:「客……客氣什麼,其實我娘一直挺喜歡……咦?」 李魚挾了幾下,一則那蝦肉滑膩,二則畢竟喝了酒,手不太靈便,連挾幾下都沒挾住,手上勁兒用大了些,用力一挾,那蝦子剛被挾起,就從筷頭兒上飛了出去。 世事輪迴!那隻蝦子飛出去後,竟然巧之又巧地正落向楊千葉的酥胸。在這溫暖如春的室內,楊千葉自然也是寬了外袍的,領口鬆弛,燕居打扮。那蝦肉兒準確地一彈,便落進了她的領口。 獨孤小月「吭哧」一聲,差點兒沒笑出聲來,急忙把頭一低,拚命憋笑。楊千葉柳眉一豎,但旋即滿面通紅,當年那「摸魚兒」的一幕,竟然突地一下,那麼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似乎,他的手抓來抓去的感覺都是那麼的清晰。 「哎,彈哪兒去了?」李魚隔著個獨孤小月,還沒看清楚呢,一臉的茫然。 潘娘子忍俊不禁,忙道:「哎喲,看這事兒鬧的,快快快,伯母帶你去更衣。」 潘娘子和獨孤小月連忙起身,一左一右,陪著有些發窘的楊千葉退去小房更換衣服。依著潘娘子那心意,恨不得就把這閨女留在折梅峰了,這可不就是個好機會? 奈何楊千葉卻沒寬衣,只是取了蝦子,又用帕子簡單擦了一下,便道:「伯母,千葉在采菊峰上還有許多的親人等我回去共度新年,原與侯爺也說過,今日來主要是為伯母拜年,這一來一去路上也得耗時時間,千葉這就告辭了。」 潘娘子好不失望,卻也不好強留,挽留了幾句,只好出來相送。眼見兒子還在那兒吃蝦,不禁瞪了他一眼:這個吃貨兒子,剛剛把楊姑娘灌醉了多好,不就留宿咱家了麼,光顧著吃。」 李魚聽說楊千葉要走,忙起身道:「既如此,我送你。」 楊千葉推辭不下,李魚便陪她往外走,潘娘子一瞧自已兒子也有些搖晃,放心不下,便對獨孤小月道:「小月姑娘,你陪我兒走一遭吧,我怕他半道兒酒力就發作了。」 獨孤小月乖巧地答應一聲,急忙找過連帽的皮裘穿上,匆匆追了上去。 大年夜,無月,但是有星。 這時代的星,無比璀璨,掛在天上,似乎伸手可及。 峰上燈火通明,山腰、山下,一處處人家也是燈火處處,由此下去並不嫌寂寞。但是等到了前往采菊峰的道路,便漆黑一片了。前方有侍衛挑著燈,但那燈光似乎也被黑暗吞噬了,並不能及遠。 人在這種環境中,反而顯得心中極其的安寧。獨孤小月何等乖巧,安排了侍衛在前後左右護衛,但離楊千葉和李魚都有一定的距離,以方便二人言語。楊千葉和李魚緩轡漫步而行,過了許久,楊千葉很突兀地說了一句:「可不可以放過我?」 李魚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其實我已經放過了。」 楊千葉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向李魚,有些嗔怪的模樣,就你這也叫放過了? 李魚緩緩地道:「我也不知道,此情從何時始。在長安的時候,救你出了宮,我便放過了。如果你此去他方,我們再不相見,也許很多年以後,我還會想起你,帶著些遺憾和懷念。可是,老天偏偏讓我們又相見了……」 李魚扭頭看向楊千葉,目光閃閃發亮,彼此在黑夜中對視良久,李魚慢慢抬頭,看向天空:「你看,天空中有無數的星辰,也不知道多少顆星辰上,有和我們一樣的世界,那上面也有芸芸眾生。」 楊千葉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卻已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上璀璨的星河。 「在這無數顆星辰中,恆河沙數,我們偏偏生在同一個世界。在這同一個世界中,歲月無盡,我們偏偏生在了同一個時代,不早一年,不晚一年。在這同一個時代裡,有無數的國,我們偏偏能在一個國度,一男一女。在這同一個國度裡,有無數的人,我們偏偏能夠相識相愛……」 李魚扭頭看向楊千葉:「若這不是緣,你告訴我,什麼是緣?」 楊千葉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哈?相愛,我和你?你……」 李魚搶著道:「對!沒錯!你能否認嗎?」 「我……」楊千葉一時呆住了。 夜色中的李魚笑了笑:「我貪心麼?是的!但是當我發現,你居然就在這裡,就在我身邊,我就不再肯放過了!」 李魚盯著楊千葉,一字一句地道:「反正,再讓我放手,讓你嫁給某一個男人,我受不了!我就貪心了,怎麼樣?我就無恥了,又怎麼樣?誰也別想,讓我再放手!」 楊千葉沒想到李魚竟然說得如此正大光明,毫無顧忌。其實李魚也沒想到今天自已的膽子竟然如此之大。也許是因為今天的酒喝得終究是多了點兒吧,反正他控制不住自已,這一說出來,像是突然卸去了一座山,身心無比舒泰。 楊千葉定定地看著李魚,一時竟不知該再說什麼。她心裡亂亂的,慌慌的,黃河岸邊,那個奇異的仙人對她說過的話,反覆地在她耳邊迴響。我這輩子,真要跟了他麼? 當這個念頭成了一個問題,開始被她認真思索的時候,她的淪陷,也就開始了。但是,她仍然沒有想到,她的淪陷,如此之快!快到不隔夜! 一行人到了采菊峰下,楊千葉頭也不敢回,只匆匆說了一句:「多謝相送,你……你快回去吧!」便舉步登山,然而李魚竟也下了馬,跟上來:「山路崎嶇,難保有個野獸什麼的,我送你吧!」 楊千葉沒搭理他這碴兒,她現在心慌慌的,只想趕緊上山,於是李魚、獨孤小月一行人便也跟上了山。這一路跋涉,千葉走的又急又快,出了一身的透汗,等她爬到山上時,只覺胸前膩膩的,似乎那塊蝦肉蹭在胸前的痕跡仍然沒有擦去似的。 於是,她就急急往後宅裡邊那幢恢宏的浴宮裡走。所有的重要部屬此時都在大廳中飲宴,共度新年。陪同她回來的侍衛也不知道主上的意思,也沒有人敢言語,李魚和獨孤小月依舊跟了上來。 李魚想著今晚必須要打破她的心防,讓她徹底放不下、解不開,要不然的話,以今日這樣凌厲的攻擊,如果仍舊讓她抵抗住了,再想打開她的心防就難了。但是楊千葉現在只想快快回去,痛痛快快沐浴一番。 李魚正跟在後邊,但她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現在腦海中只有那眼溫泉以及蕩漾在溫泉中的舒適感。她吃下的致幻蘑菇已經生效了,要命的是,她自已已經無法覺察這一切,而此刻她追隨而來的部下們,也全然沒有發現她的異樣。 獨孤小月此時也已發作了,這致幻蘑菇可以放大人眼中的慾望,使他做夢一般,失去現實中的諸多顧忌,隨心所欲地在幻覺中實現心中的慾望。而她如今的慾望,就是追隨李魚,一生一世,所以她只是緊緊地盯著李魚,寸步不離地跟著,同行者們也完全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異樣。 李魚、楊千葉、獨孤小月三人中,只有李魚現在雖然有些飄飄然的,但理智尚在,可他本就想跟著楊千葉把話說個清楚明白,至少要拿到她一句示軟的話,這才能再接再勵,攻破她的心防,所以楊千葉既未讓他止步,他就大模大樣地跟了進去。 楊千葉的隨行侍衛們在浴宮門口前便止步了,那是主上的禁地,沒有人可以踏入。但是李魚和主上的關係,早已在峰上傳得沸沸揚揚,既然主上沒有阻止他,那麼……那麼大家便不必多事了。 於是,那美輪美奐神仙洞府一般的浴宮裡,頭一次除了女主人,又多走進了兩個人。 「啊!終於回來啦~~~」看到那潺潺的流水,氤氳的水霧,楊千葉神采飛揚,她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赤條條像魚兒似的縱身向前一躍,水花濺起,霧氣飛騰,若隱若現中,一具姣好動人的身子便似美人魚一般呈現在溫泉水中。 李魚沒有呆住,他的致幻藥力其實也已一絲絲發作,只是因為吃得晚,沒有楊千葉那麼厲害,所以雖稍有理智,但是看到眼前的一幕,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意外。 反而被這香豔的一幕一刺激,神志登時加快了迷幻的速度,一下子徹底發作了。曾經在大唐皇宮裡那荒唐、難忘的一幕,此時重新躍入了他的記憶,那難忘的記憶與眼前的現實世界,漸漸重疊、合一了。 眼前,一條晶瑩剔透的美人魚,正在溫泉水中嬉戲,游動,李魚眼神銳利,就像一個志在必得的漁夫,很快,他就赤裎相見,舉著他的叉,一步步地邁進了泉水,緊緊盯著那條歡快游動的美人魚。而在他的身後,獨孤小月也有樣學樣兒地跟了進來…… |
逍遙游 第627章 元正之夜 廚下很亂,可能在幾位大廚眼中,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可在羅霸道等人看來,就是亂得一塌糊塗,無處下腳。 「幹什麼的?喲,送食材的呀,好好好,放這邊,放這邊,架子上,擺架子上,別沾了水!」 一個二廚走過來,一瞧眾人抬得東西,也不問是什麼身份,便指揮起來。羅霸道帶來的這些人也不在意,就在那廚子指揮下,開始安置東西。 羅克敵剛在牛唇上灑了些蘑菇粉,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穩著些,聽師傅的,把黃羊架上邊去!」 羅克敵手一抖,急忙循聲抬頭,果然是他。 羅克敵急忙將藥葫蘆收回來,想塞回袖筒裡去,偏生這時一位大師傅回過頭來,見「她」正掀開一個蓋盤看著,便道:「馨寧姑娘,不要掀開,免得跑了熱氣。」 「哦!好的!」 羅克敵答應一聲,彈向袖中的藥葫蘆不曾落入袋中,卻順著袖子滑到了地上,嗒嗒彈跳了兩個,滾到了濕漉漉的案板底下。 羅克敵這個氣呀,恨不得一把擰斷那大師傅的脖子,卻只能強作乖巧,硬著頭皮走向一邊。那案板上滿是油膩,案板下濕漉漉的,她不要說蹲身去撿,只要一彎腰,秀裙就得沾了地面,如何取得回來。 廚下有兩個木頭架子,與地面騰空的,按照廚子的吩咐,夥計們把野犛牛、梅花鹿、黃羊都摞在了上面,再把兩駝野駝峰架上去,最後擺上三對黑熊掌。 羅霸道掃視著這大廚房壯觀的忙碌景像,笑道:「當真熱鬧,這峰上過年的人不少啊!」 那個二廚笑道:「可不,就只這峰上常駐人口,就有三百多號,何況今晚遠遠近近,有點頭面的,都來拜年了,這可是咱們侯爺入駐基縣後第一個新年,隆重著呢。」 羅克敵眼角捎見羅霸道隨意地四下望來,心中便是一緊,趕緊扭過頭,趁那幾個大廚忙碌,就往外走。羅霸道目光隨意地四下一掃,眼神本已從羅克敵身上掃過,忽然若有所覺,目光又掃了回來。 羅克敵此時已走到門口,悄悄向羅霸道那廂看了一眼,馬上加快了腳步。此時羅霸道的目光恰好掃回,只看見她一個背影,以及她匆匆收回目光時的側影。恰因看不清楚,反而陡生熟悉感。 不然的話,若是看見一個明眸皓齒的大美人兒,縱然有幾分相似,羅霸道也未必會聯想到那個人了。 「嗯?」羅霸道怔了一怔,緊緊盯著那青衫少女離去的背影,只可惜那人身影一閃,已經消失在廊彎處的紅燈下。 那二廚眼見他們擺放停當,便道:「成了成了,快出去吧,這廚下忙著呢,可別跟著添亂。」 羅霸道有些猶疑地道:「師傅,我看剛剛有一位青衣女子……」 那二廚把眼一瞪,笑罵道:「怎麼,生得俊是麼?少打主意,那可是龍夫人身邊的丫頭,你高攀不上的。去去去,快出去。」 羅霸道心道:「龍夫人身邊的使喚丫頭?那定是用久了的人了,看來是我多心了。」 羅霸道本就不大相信那個人能有本事混上摺梅峰來,這麼一聽疑心頓消,便帶著手下離開了廚房。王家那位管事人倒是留了人在路口等他,見他們回來了,便笑吟吟地道:「羅爺,我家老爺叫小的在這兒等您,咱們去赴宴拜年吧。」 羅霸道指了指那些手下,道:「羅某這些兄弟?」 那人笑道:「一起走著,我把羅爺帶去客廳,便與他們同去吃酒。也備了酒席的,只是不與我家老爺和羅爺等人同席。」 他們幾人邊說邊走,還未到正廳門口,遠遠便見亮如白晝的燈下,一大群人前呼後擁地進去,羅霸道眼尖,遠遠一眼便看見了李魚,也看見了與李魚並肩的那個高挑美女。 真是人生何處不重逢啊!四妹千葉,也來了!不知為何,今時今日,忽然在這裡再見到昔日舊人,羅霸道心底裡滿是溫馨與感動。再回想起當初那種整日為賊,縱掠草原的行徑,彷彿一夢。 …… 李魚和吉祥引著楊千葉走進大廳,直接拐向側廊,繞向後廳。到了此時,楊千葉不斷自我催眠,只當自已是來向李老夫人拜年的,那種不自在的感覺倒是輕了許多。 吉祥已經知道皇帝聖旨封「郭欣恬」為郡夫人的消息,倒也沒有心生嫉妒。她本性溫柔、不爭,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也清楚,隨著丈夫地位逐漸攀升,他的夫人也會漸漸得到官方誥命,但是這第一個誥命,一定不會是她或是作作。 這個「郭欣恬」可是皇帝指婚給李魚的女人,朝廷既然有誥封,哪能不給皇帝面子。誰那麼不開眼,無視天子,把這第一個誥命授予他人?人家刷的是皇帝的臉皮,比不得,所以心中很是平靜。 一行人到了後宅,花廳裡也早擺了桌幾,楊千葉到了,潘娘子眉開眼笑,連忙拉她坐下,噓寒問暖。只是老人家完全是把她當成兒媳婦來看的,倒是弄得楊千葉又有些窘然起來,好在旁邊有獨孤小月察顏觀色,不時解圍。 吉祥本就在屋裡,不一會兒,作作、深深、靜靜也都來了,這花廳裡頓時就熱鬧起來,尤其是李家大寶和兩個更小的,也有點人來瘋的架勢,新年的氣氛他們也能感覺得到,在那兒喳喳呼呼的,憑添許多喜慶氣氛。 作作一來,便成了眾人矚目,因為她現在又懷了二胎麼,大腹便便的。現在算起來,李家一下子已經添了八個男丁,饒是潘娘子喜歡要孫子,一氣兒來了這麼多,也不免想要個小孫女了。 大家聊天的話題,馬上就從之前的「擠兌」楊千葉,變成了對作作腹中胎兒的關心。男孩還是女孩,男孩如何,女孩又如何,講著講著,又從生男生女講起了育兒經。 這些話題,楊千葉就完全插不上嘴了,瞧她們聊得熱火朝天,竟爾有種莫名的羨慕。好在旁邊還有一個獨孤小月,也是個插不上嘴的,小月一會兒與她聊些別的,一會兒用話題故意把她也帶進大家的聊天圈子,氣氛倒也融洽。 李魚已經離開了,他坐了一會兒,把氣氛帶熱烈了就匆匆去了前面。那麼多的來賓,雖說都是部下,但這個關頭身為上位者,也得紆尊降貴,表現出親民的一面,一味高高在上,那是要失人心的。 李魚到了前邊,與楊思齊、陳彬等人在小客廳又聊了一會兒,便一起出去就座。這時酒菜便紛紛呈上來,李魚在主桌飲了一陣,便開始有各桌的人上前敬酒,如此頻頻應對,待醺意微起,李魚便攜陳彬和鐵無環一起起身,去各桌敬酒。 這兩個人,目前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一個負責行政、一個負責軍事,其實還有一個內政,但她是女人,就不好到前廳來了,今兒可不是一般的家宴,不適合一個女人參加。 待李魚敬到一桌,舉著杯笑吟吟地剛想對立即站起來的眾人說句話,突然一眼看到了羅霸道,李魚的眼睛頓時張大了,他萬萬沒有想到,竟在這裡遇到羅霸道。 羅霸道舉起杯,已然先開了口:「呵呵,侯爺不曾想到,羅某今日會來拜年吧?其實,羅某還真不想今天來的,只是婆娘聒噪的很,非要我今兒來,方顯誠意。不管咋說,侯爺你對羅某,確實是恩情深重,羅某敬你!」 同桌的五大家族的人一臉詫異,聽這口音兒,他認識侯爺? 站在李魚左右準備跟著敬酒的陳彬心裡更是咯噔一下,這個人可是他自已挑選的,侯爺絕對沒有從中干預,可這人……竟然是侯爺的舊相識?那自已任用的那麼多人,其中有多少也是侯爺的人? 幸好……,我沒懷私心啊! 陳老爺一時熱淚盈眶,更加的謹小慎微,不敢犯錯了。 李魚聽了羅霸道的話,先是呆了一呆,以他聰明的頭腦,當然馬上就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其實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羅霸道也在這裡,不過……這並不妨礙他領了這個情啊! 敬了一圈酒後,李魚就把羅霸道拉到了主席,與自已同坐。一番攀談之後,李魚才知道,他娶親的女子居然是楊千葉的人,而羅霸道此時也才知道,采菊峰上那位神秘的桑柔姑娘,居然就是楊千葉,難怪方才看到了她。 「怎麼樣,要不要我帶你去後宅見見她?」 「不必了!既知她在此……,改日攜妻子來此拜訪時,我再帶她一起去采菊峰吧。」 李魚想了一想,點頭道:「不錯,這才妥貼。來,你我兄弟,以後都長居基縣,這個緣,實在難得,且飲此杯。」 整個折梅峰上,一派熱鬧,無比冷靜的,大概就只剩下羅克敵一人了。悄悄離開廚房,躲過死敵堂兄之後,把他驚出一身冷汗。但羅霸道此後就沒了動靜,顯然是沒有認出他來,羅克敵的心這才放下。 羅克敵不是龍作作的貼身丫環,龍作作的貼身丫環用的是龍家寨出身的人,就算幾代之後,從龍家寨跟過來的這批人的後代,也將是李家最為信重的心腹。他們的出身,已然決定了這一點。 所以,龍作作雖然覺得「李馨寧」用起來得心應手,此刻也沒資格進花廳侍候,而是與一些階級較高的婆子、侍女在漱玉居上置一桌酒席,同桌共飲。羅克道一面與這些婆子、侍女應付著飲酒,一面暗暗地捱著時間。 午夜一過,他便動手,他的仇人,不可以見到新一年的朝陽! |
第626章 折梅峰上年 楊千葉被李魚的無恥給氣到了,她哆哆嗦嗦地去拔劍,但是手指顫抖,心中羞窘,哆嗦了半天,卡簧都沒按開,那劍也拔不出來。 李魚卻已昂昂然揚起了腦袋:「你要謀殺親夫嗎?」 楊千葉終於崩潰,一步衝到李魚面前,雙手揪住了他的衣領,憤怒地道:「你要幹什麼,究竟想要幹什麼?」 李魚突然塌肩彎腰,垂眉斂目,低聲下氣地道:「你看,這大過年的,別鬧彆扭了。一家人過年要團聚,總不好叫娘親那裡難過,我來接你回家過年。」 「你……我不是……我沒有……」 楊千葉求救地把目光投向自已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可她絕望地發現,這些可以為了她拋頭顱灑熱血,眼都不眨一下的部下,居然一臉看好戲的神態,雖說當她望來時,這些人馬上變了一副同仇敵愾的表情,可那變得也太慢、太明顯了啊! 「你……你真無恥!」 楊千葉氣極敗壞之下,只能杏目噴火地對李魚這樣說。 「就一起過個年,一起過個年,好吧?」 李魚愈發地擺出一副可憐樣兒,一副家有河東獅的慫蛋模樣。 楊千葉實在無法容忍這種鬧劇繼續下去了,咬牙切齒地道:「伯母……我也是認識的,給她老人家拜個年,原也沒甚麼打緊。不過,我只過給老人家問個安,午夜之前,我要回來,與我采菊城上下同度新年!」 「好!到時我親自送你回來!」 李魚眉開眼笑,烈女怕郎纏啊,只要你退了第一步,就不怕你退第二步。過了今天,整個采菊城都會把「你是李家媳婦」這事兒當話題談,談久了,你不是也是了,啥叫眾口爍金、三人成虎啊!非把你說的自已都當真了不可。 所以,李魚此時倒不緊逼,馬上一口答應下來。 獨孤小月一身青衫小帽,男兒打扮,雙手負在腰後,搭在臀.尖兒上,笑吟吟地站在殿角兒看著,心中好不羨慕:「這傢伙,談笑用兵,算計吐蕃大相時,分明就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偏偏這時如此的無賴痞性。可偏偏,這個時候的樣子最招人愛呢,哎!他要是肯如此對我多好……」 大廳中,楊千葉一張臉皮子都成了醬色,轉過身去,語無倫次地對墨筱筱道:「你……你們且好生準備年節佳餚,我去……給一位長輩請個安,便回來……與大家歡聚。」 墨筱筱心道:「墨大總管,馮二總管,曠四爺……,這麼多管事大爺在呢,你跟我說這個幹嘛?」不過自家大姑娘那臉都快沁出血來了,她可不敢火上添油,忙不迭答應下來。 於是,楊千葉就像逃也似的衝出了大廳,跑得比李魚還快。 「我警告你,姓李的,我以前欠你人情,所以我忍了你了,就這一回,可沒有下次了!」 「好好好!」 「我去給老人家請個安就回, 從此我采菊峰不歡迎你,請你長點臉皮,莫要再來了。」 「一定,一定!」 「今天這事兒,我就當你是個玩笑,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 「再一再二麼?今天是再一……」 「你住嘴!你再這樣,我現在就回去!」 「別別別,我保證,就這一次,正月十五的時候,我肯定不來鬧騰了。」 「哼!」 楊千葉撥馬沖上前去,李魚解開大氅,追了上去,一探身,將大氅披在她肩上:「你出來的急促,可別著了風寒,披上。」 楊千葉有心把大氅負氣地甩到地上,可手都抓緊了大氅領口了,偏生沒有那個勇氣。李魚可不是一直這麼好脾氣的,萬一惹火了他,會不會……,我幹嘛要怕惹火了他? 楊千葉越想越氣,也不知道是氣李魚,還是氣自已,只是咬著嘴唇,揪著大氅,踹了踹馬鐙,和李魚拉開了距離。 李魚向獨孤小月做了個手勢,自已放慢了馬速。他可是懂得見好就收的。 獨孤小月策馬追上前去,她雖是一身男裝,卻也只是為了出行方便,一開口楊千葉就知道她是女子了。以獨孤小月的本事,自然可以輕易拉近距離,她和楊千葉一路行去,隨口漫談。 一個是前朝公主,一個是門閥大姓,言談境界相仿,倒是越說越投機。之前滿肚子的氣,隨著聊天發洩出去,倒是大覺舒爽。這些天楊千葉心情鬱鬱的,其實一直胸中煩惱,今日被一激一氣,再經過這麼一番投機的談話,頓時一身輕鬆。 …… 「啪!啪啪啪啪……」 大捆的爆竹,不時燒得噼啪作響,火星四濺。 李家大小子又想看,又怕看,他趴在奶媽子懷裡,雙手揪著奶媽子的衣襟,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可一雙小腳丫卻踩在奶媽子的的手上,繃得直直的,一副一時見勢不妙,馬上溜之大吉的模樣。 旁邊還有幾個龍家寨出身的人家的孩子,都是六七八歲,能,能跑能跳的,拿著小木棍兒,在那爆竹堆前撩閒。 整個折梅峰上,紅燈處處,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作作早懷了二胎,如今已大腹偏偏,就陪潘娘子在花廳裡坐著。包繼業陪著楊思齊,還有陳彬幾人在另一間屋中一邊打著葉子牌,一邊東拉西扯。楊思齊自打到了基縣,許多事親力親為,不再只是畫張圖紙了事,慢慢的,這社交恐懼症好了許多,這幾個人又都是慣會來事的,與他聊著,氣氛倒也融洽。 深深和靜靜也在花廳裡陪坐,她們坐在榻沿兒上,兩人的孩子就在羅漢榻上摸爬滾打的,此刻正為了爭一顆木頭雕的圓球,撅著小屁股你推我搡的,兩個當娘的坐在那兒磕著瓜子,卻也毫不理會。 當家主母雖無明文規定,峰上的人也都知道,是吉祥娘子和作作娘子,作作娘子現在身懷六甲,不可能操勞,所以操持整個年節盛宴的就是吉祥,這麼大的一個家,需要她操心的事兒實也不少,現在還在還在外邊忙碌著。 楊千葉與郎君的過往種種,她已經全都知道了。在利州的時候,她與這位千葉殿下也打過交道,瞭解一些。其實以吉祥的出身和自幼所受的教育來說,她不會反對丈夫做出的決定, 尤其是她迄今不育,雖說作作從未有過與她爭鋒的動作,但心中難免不安,如此一來,其實她反而巴望著楊千葉能過門兒了。 那可是前朝公主,又有一座采菊峰、八百鐵衛做嫁妝,若她真的過了門兒,李家後宅的形勢必然變得微妙起來,到時候她的地位才穩如泰山,沒有人會去輕易撼動。 其實,倒不能說是吉祥俗,她並沒有害人的心。只是自幼缺乏安全感,這是一種本能反應。自然對於楊千葉毫無反感。所以,當下人傳報,楊千葉已到山口時,吉祥便親自迎了出去。 她可是公認的侯爺夫人,這等舉動,給足了楊千葉面子…… …… 大廚房、小廚房所有的灶兒全開,小夥計們揮汗如雨地拉著風箱,把火苗子煽得呼呼作響。大師傅們手中的勺子叮噹作響,各種香味兒彌久不散。 「祈師傅,作作夫人不喜吃油膩,這幾道菜專門的做著,別忘了只用菜油。」 說話的是「李馨寧」李姑娘,一身青衣,頭包布帕,明眸皓齒,說不出的秀麗。她以作作夫人隨侍丫環的身份趕到廚房,向主勺大師傅囑咐了幾句,那大師傅連連點頭。 「李馨寧」傳完了話兒,並不忙著走,彷彿對廚下烹飪很感興趣似的,臉上笑吟吟的,頰上還有兩道笑渦兒,這兒看看,那兒走走,掀起鍋蓋瞅一瞅,揭開蓋碗瞧一瞧,廚下眾人都忙著自已的事兒,也沒人去理會她。 看看無人注意,「李馨寧」掀開一個蓋子,驚嘆道:「哇!好刀工,切得晶瑩剔透,真漂亮。」 她嘴裡說著,趁人不備,藏在袖筒時的一葫蘆已振腕向前一彈,用撐起蓋子的另一隻手的兩根手指迅速拔掉塞子,手腕頻抖,被他研磨的細細的蘑菇粉,就灑到了那盤魚膾的蘸料上。 這時候,五大家族上山拜年的主要人員也到了,紛紛抬了各色賀禮。山口自有人接收、驗查,查到一行人時,便聽王家的人介紹道:「這位是濱海鎮上的羅爺,也是給侯爺拜年的。」 賬房接過禮單,見上邊寫的俱是野味,黑熊掌三對,野駝峰兩架,梅花鹿一頭,野犛牛一頭,黃羊兩隻。叫人檢查過了並未攜帶兵器後,賬房便揮手道:「你自送去廚下吧,今兒客人多,說不定正用得上。」 這位賬房也是有點飄了,根本沒把這個姓羅的放在眼裡,濱海鎮上來的人?那自然不用當成貴客看待,所以只使喚了一個侍衛,叫他引著這些人自已把禮品送去廚房。 羅霸道也不介意,只笑一笑,便讓他的人抬著野味兒,跟著那侍衛走開了。那王家的長輩本來還覺得不甚禮貌,正想喚羅霸道本人留下,這時又有人傳「永丹老爺上山」,他們還沒看過這位曾經打過許多交道的一方霸主。 登時紛紛站定,移目向山口觀看。曾經,就是這個人,屢屢興兵,攪得他們不得安寧,而今這人卻也成了峰上那位侯爺的階下囚,說是自由身,還不是仰侯爺鼻息的一個奴才。 看著這人,想著自已,他們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嘲諷於他,還是自憐經歷了,因此一來,也就沒人注意那羅霸道了。 今天折梅峰上大宴,大廚房小廚房合在一起了,小廚房的大師傅做主廚,大廚房的師傅做副手,整個廚下十分的熱鬧。羅克敵翩躚輕盈地遊走其間,只尋那用料昂貴,不可能拿去給普通賓客享用的珍貴菜餚下手,還得尋找機會,避免被人發現,所以也並不容易。 他剛剛又看到一盤菜,那是剛出爐的一道「煲牛頭」,絕不可能是一般賓客能享用的,又見左右都正忙著,無人注意,便裝著嘖嘖讚歎,又把小葫蘆中的蘑菇粉向其中牛唇上撒去,那可是必先首切,給最尊貴客人吃的。 這時候,羅霸道跟在十幾個扛抬各色野味的部下後面,邁著大步進了廚房…… |
逍遙游 第625章 劍走偏鋒 折梅峰頂,偶爾也有爆竹聲響。李家深深靜靜兩人生的孩子還小,不喜歡吵,可老大喜歡。所以前峰時不時也會燃點爆竹,哄那小傢伙開心。後峰一處平台上,李魚靜靜地站在那裡,仰望著天空。 天空灰濛蒙的,和大地的顏色差不多。在李魚身旁,站著狗頭兒和另外幾個人,和他一樣,都抻著脖子看著空中,彷彿那裡有什麼妙不可言的美景似的。忽然,狗頭兒竄前一步,興奮地道:「來了!來了!」 李魚也為之動容,不由自主地讓前一步,漸漸的,那灰濛蒙的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狗頭兒這眼力是真的好,居然早早就發現了。 一隻白色的鴿子展翅飛來,落在平台上一個鴿子架上,狗頭兒旁邊那幾個人都鬆了口氣,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們幾個是負責搭設「飛將軍通訊線路」的,沿途利用商號、農舍,許些好處,聘用人員,照料飛鴿。 各信號站的飛鴿接力式傳遞,今天是正式啟用「飛將軍」,試傳通訊的第一天。 狗頭兒快步上前,從飛鴿腳上取下小竹筒,回到李魚身邊,巴結地雙手奉上。李魚接過,驗看了火漆蠟封,急急打開傳訊,就在平台上看了起來。 許久,李魚的眉梢輕輕地挑了起來,狗頭兒眼巴巴地看著李魚,實在看不出他那古怪的神氣是什麼意思。這是……高興?不高興?狗頭兒正沒頭沒腦地想著,李魚忽然一拍他的肩膀,讚道:「很好!這條線路,將來會發揮大作用的。你們注意一下,為確保無誤,我們每個消息都是傳遞三份的,看另兩份能否準確傳到。」 飛鴿傳書,除了天氣原因、人為原因,還有各種猛禽的干擾。很難說某隻信鴿會不會飛著飛著,就被鷂鷹叨了去。這也是官方不採用這種通訊手段的原因之一,雖然快捷,可有時候,可能反而會誤了大事。 「是!侯爺放心,狗頭兒親自守在這裡,一有消息,馬上稟報侯爺!」 狗頭兒畢恭畢敬地幫李魚扶了扶海龍皮的大氅,送他走下平台,興奮地一揮拳頭,道:「成了!你們幾個,個個有賞,咱們等著,看另兩隻信鴿幾時趕到,若也都能趕回來,狗爺一定重賞!」 一個養鴿人讒媚地道:「狗爺您放心。小的們選擇線路的時候,都是行人走慣的了道路,接力地點,都設地城鎮之中,這些地方,鷂鷹等猛禽極少在其上空盤桓,鴿子遇險的可能不高。」 狗頭兒笑眯眯地道:「嗯!那咱們就等等看。要是三隻信鴿全到了,那在侯爺面前可就大大地長了臉吶,哈哈哈……」 比起折梅峰的上熱鬧,采菊宮就冷清多了。 首先,采菊峰沒有婦人和孩子,這就少了很多的生活氣息。其次,采菊峰上沒有成了親的家庭,當然,也不能這麼說,從各地召回的死士,他們的首領都已年過半百,是有妻有子的,可是這才幾戶人家,往偌大的采菊峰上一撒,根本就感覺不到了。 而那些原作軍人和刺客培養的青年男女,現在還沒有完全改變氣質,仍然沉穩、內斂、寡言,這使得整個采菊峰的氣氛顯得極其沉悶。 原來城外有那些痞子兵整天嬉鬧,他們覺得非常吵鬧,可如今一點煙火氣都沒有,漸已適應了那種氣氛的他們,倒是覺得很不適應起來。所以巡弋城頭的人,會下意識地往山路上瞟一眼,當然,山路淨寂,積雪上只偶爾有串獸足印兒,根本不見人影。 偌大的宮殿式的城主建築裡,就更覺得冷了,哪怕是燃了火盆,架不住心裡的空虛寂寞冷。公主殿下這幾天都懶得下床,她偎在大床上,屋角架了四個火盆,手裡拿著墨筱筱給她劃拉來的一本書,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打瞌睡。 殿下如此鬱鬱寡歡,忠心老奴墨白焰有種主憂臣辱的覺悟,但是他也沒辦法。殿下就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來,這眼看就過年了,整個采菊宮反而愈加的冷清,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興致,能怎麼辦吶! 「哎!」 城主府外,墨白焰和馮二止都穿著大皮襖子,手袖在袍子裡,相視嘆了口氣,一臉的苦色。兩人就這麼對著嘆氣,估計也嘆了有十七八聲了。 這時,一個死士健步如飛地衝過來,老遠就喊:「總管!大總管!」 墨白焰眉頭一皺,不悅地道:「大驚小怪的,不成體統。」 不過,他這聲音並不大,只是自已嘟囔一聲,待那人到了面前,才道:「穩重著些,是不是各路首領都到了啊?」 今兒晚上就是大年夜了,墨白焰覺得如此冷清也不是辦法,就把各路死士的原負責人,現今采菊城上的各種主管,再加上一些優秀的做為後備首領培養的青年人都找來,決定集體去給殿下拜年,多少增加些熱絡的氣氛。 那年青人興奮地道:「不是,是李魚到了!李侯爺來了!」 墨白焰一聽,一顆心就提了起來:「李魚?他來做什麼?」 對這個李魚,他發現自已現在的心情很奇怪,既有些害怕,害怕李魚的不按套路出牌。又有些歡喜,因為現在的采菊宮,實在沒有半點煙火氣,只有每次李魚派了人來,大家臉上才能見到一點笑模樣兒。 那年青人搖頭道:「屬下也不曉得。侯爺說,他要見城主!」 墨白焰猶豫了一下,看向馮二止,馮二止忙道:「快!馬上請他到城主府。」 「好嘞!」那年青人答應一聲,馬上飛奔而去。 …… 「李魚來了?他又來幹什麼?」楊千葉秀氣的眉擰成了一個疙瘩,一臉嫌棄。不過,原本慵懶的身子,奇蹟般地有了力氣,原本懨懨的情緒,也頓時一掃而空了。 墨筱筱搖搖頭:「屬下也不知道,他已往城主府來了。」 楊千葉馬上一撩被子下了榻:「快,幫我更衣,簪發!」 生怕墨筱筱有什麼誤會似的,楊千葉還很大聲地自語了一句:「可不能衣冠不整,叫他小窺了我采菊城!」 有嗎?口是心非!墨筱筱暗暗吐槽著,幫大小姐梳妝打扮去了。 結果就是,李魚在墨白焰、馮二止、喬三叔、曠四爺等人的陪同下,在府主會客大廳坐了好久,茶都喝得淡了,那些來給楊千葉拜年的各路管事全都到了,濟濟一堂,跟開新年座談會似的,楊大小姐才姍姍出現。 豔光四射! 什麼叫豔光四射!你看了此時此刻的楊千葉,自然就明白了。 「侯爺,小女子有失遠迎,恕罪!」楊千葉擺著譜兒,淡淡地說了一句,一點也沒有知罪的樣子,就搭著墨筱筱的手臂,優雅地向首座走去。 「唉!別鬧了 !」李魚站了起來,一臉的無奈:「你這都嘔氣多久了,還不消消氣啊,這都要過年了,你生我氣也就算了,你好意思連婆婆的面都不見?」 李魚這一句話,楊千葉纖腰一折,正要落座的身子頓時僵在那裡。她馬上掃了一眼滿堂的部下,人人都是一臉的驚詫,然後他們像是發現了什麼不了得的大秘密,一臉興奮、驚愕、探詢地在她和李魚身上掃來掃去。 「你……你胡什麼!」 楊千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下子跳了起來,面孔脹得通紅:「本姑娘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你不要胡說八道!」 李魚一臉的沉痛:「千葉,你還要胡鬧下去嗎?」 「你……你才胡鬧!你說,我和你有什麼關係?」 「你是我娘子啊!」 「放屁!你敢當面對質嗎?」 「我當然敢!千葉啊,你親口答應委身於我的,難道你忘了?」 「我哪有?」 「隴右,雙龍鎮!那一次,你和羅霸道、紇干承基等人被褚龍驤褚大將軍的兵馬追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當時你跟我說過什麼?」 「啊?」 「你說,若我掩護你們的行藏,你就委身於我,是不是?」 委身於他,可以解釋為嫁給他,當然也可以解釋為把身子給了他,楊千葉的確說過這種話,雖說當著屬下的面,實在不好啟齒,但要她矢口否認,她也沒有那麼厚的臉皮,她的臉已經紅得像一隻剛學會下蛋的小母雞了。 李魚痛心疾首地道:「你說,這是不是你說的?」 「我……我……」楊千葉慌亂地看一眼張大了嘴巴的眾部下。 「你是不是說過這樣的話?你摸著自已的良心告訴我! 「我是說過,可是……」 「最後我有沒有掩飾你們的行藏,把你們安全帶到長安?」 「是!可是……」 「結果,你食言了。對不對?一到長安,你就偷偷溜走了!」 「我是溜走了,可是……」 「我很傷心啊千葉,我傷心欲絕,我痛心疾首,我寢食不安,我……」 「你怎麼不去死!」楊千葉氣得眼前都發黑了:「是你拒絕我的!不是我食言!」 「我拒絕?我為什麼要拒絕?來來來,大家你們來評評理,千葉姑娘是不是一位秀外惠中、人品俊雅的好姑娘?」 這話……還能怎麼答?眾頭目齊齊點頭:「是!」 「這樣的好姑娘,是不是嫁給誰,就是誰的福分?」 「……是!」 「是不是只有瞎子,才會拒絕千葉姑娘委身於他的提議?」 「……嗯!瞎子都不該不答應。」 「我瞎嗎?」 「……」 楊千葉一看這狀況,人都要氣瘋了:「明明是你自已拒絕的,從此你我一拍兩散,再無交集。今天你來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你……」 「千葉!」 「你別這麼叫我名字!」 「老婆!」 「請你叫我名字!」 「千葉,你是不是潛入過皇宮?」 楊千葉都快被他逼瘋了,哪怕現在當著皇帝的面,她也不會不承認了,何況在場的都是自已的人。於是,千葉姑娘一挺胸道:「是!怎麼樣?」 「你入宮時,化名是什麼?」 「郭欣恬,又怎麼樣?」 「你說自從我掩護你到了長安,便一拍兩散,再無交集!」 「對!怎麼了?」 楊千葉瞪著李魚,一臉的羞憤。 李魚緩緩揚起手:「皇帝誥命,授岷州開國侯李魚之妻郭欣恬為開國郡公夫人!千葉,你還要狡辯麼?」 無數雙眼睛刷地一下投向楊千葉,楊千葉昏昏地望著李魚,心中只想:「我要是投了黃河,能不能洗刷我的清白?黃河……在哪來著?」 |
逍遙游 第624章 京畿變 李魚這功,不能不賞啊!不在於他奪下的土地有多廣闊,那是開疆拓土,哪怕就只爭得了巴掌大的那麼一塊地方,那也是拓土。雖是寸土,意義不凡。 可是,封他為侯爺的詔書應該還沒到基縣呢吧,這馬上又派一路欽差,再度提擢,豈不顯得朝廷過於兒戲?哪有這樣陞官的啊,前一道聖旨還沒進門,後一道聖旨再度提擢,這…… 饒是堂堂天子,經多見廣,這回也犯了愁。萬般無奈之下,李世民只好把長孫無忌召進宮來,請他的舅哥幫著出出主意。 長孫無忌雖然有點小心眼兒,但畢竟是宰相之才,當年那點小小芥蒂,如果李魚還是個小蝦米,他是不介意抬抬尊臀,一屁股把他坐死的,現如今卻是沒必要結那個仇,所以處事倒還公允。 不過,他對李魚畢竟沒有好感,讓他幫著李魚說話,讓李魚繼續高昇,這種事他也是不會幹的。長孫無忌捻著鬍鬚思量許久,突然兩眼一亮,呵呵地笑了起來。 李世民兩眼一亮,道:「輔機有主意了?」 長孫無忌道:「陛下,李魚此人,既然不宜頻繁封賜,可以把這封賞轉嫁給他的母親吶!」 李世民兩眼一亮:「誥命?這法子不錯……」 但李世民旋即一怔,搖了搖頭:「不妥,不妥,李魚的母親已然改嫁他人,安能再受李家的誥封?不妥。」 李魚現如今也是一方封疆大吏了,家庭履歷早就作為官員檔案登記在冊的。前番要因功授獎時,相應資料就已提供給皇帝看了,他倒還記得。 長孫無忌道:「母不可賞,可賞其妻呀。」 「其妻麼……」 李世民想了想,那個內廷女官什麼名字來著?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長相……也已有些模糊。只是印象裡是個很清麗的姑娘。罷了,雖說心裡還是稍稍有那麼一點不自在,一切也是緣由天定。 李世民點點頭,喚道:「來人,擬旨,誥封基縣開國侯李魚之妻為郡夫人,賜丹書鐵匱。」 旁邊內侍答應,自去傳旨,令學士擬旨,學士也自會調閱檔案,查到李魚妻子名字。 賜丹書鐵券也是沒辦法,光賞其妻,那也說不過去。這丹書鐵券始於西漢,不過那時它還只是相當於一份裝裱隆重的獎勵證書,並不具備「免死功能」,而鐵券上刻「免死」二字,即始於大唐李淵。所以如今的丹書鐵券,是具有除造反、弒君等十惡不赦大罪外的免死功能的。 長孫無忌原本只是建議誥封李魚他老娘或者妻子,卻沒想到皇帝封的是郡夫人。要知道李魚現在是侯爵,侯爵的妻子可不夠封郡夫人的資格,那是公爵的夫人才能封的,這分明就是告訴李魚、告訴天下,跑不了你的一個大公爵,早晚要升啊。 罷了! 長孫無忌本還有些再進一言,忽爾一想,那小子已經被打發到鳥不拉屎的苦寒之地去了,再也休想回來。就是封他個王又有何用,還不是蹲在山頭上當野人王,便曬然一笑,未予理會。 學士擬旨,查閱李魚檔案,找到 其妻名姓:郭欣恬,便寫成誥書,請皇帝御覽,加印之後,一路宣揚地出了長安城。這與報捷時沿途在人多地方大聲說出來一樣,也是一種宣傳。 平素的話,官員報捷,驛卒會一路大聲「口宣」,但皇帝賞賜就不必如此了。而如今不同,皇帝征遼東在即,朝野皆知,由於前朝三次折戟,損及國運,民間難免惴惴不安。 此刻恰又是「元正佳節」到來之際,也需要喜慶氣氛。因此那又一位倒霉的禮部傳旨官被迫著趕在大年到來之前就出了京,一邊著下人宣揚著皇帝對李魚的封賞以及封賞的緣由,一邊藏在車轎中,紮著小人咒罵那個不叫人得閒的混賬侯爺,頂風冒雪望西而去。 …… 臨近年關,第五凌若府上也是一片忙碌,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第五凌若其實已經在做走的準備了,這半年「東籬下」她已根本不去了,她已明確告訴良辰美景,她要辭去大柱職位,請兩位姑娘另覓賢良。 李魚走的匆忙,李魚遺下的房產、地產,以及第五凌若這邊的財產,也由她分門別類做了梳理,該變賣的變賣,該轉型的轉型。 李魚早已說過,李家將來的根,就在基縣。但並不是說,李家要斷了與長安的聯繫,這裡才是天下中樞,李家不能做井底之娃。七宗五姓,就沒有一個不在京中長期派有眼線,門下子弟時不時遊歷京城的。 基縣李家也是如此,長安這邊,必須置有資產,留有人員,以後李家子弟都要常往京師來走動,增長見聞,交結名士。所以第五凌若並不是簡單的變賣財產,她也在物色哪些行業資產可以留置,最好和基縣那邊擁有的資源能夠互相配合。 當然,她現在這幢豪宅也是要變賣了的,留置長安的人實在沒必要保有這麼大的一幢宅子,就算以後李家子弟到了長安也沒必要,空置著光是打理費用就不知道要虛耗多大。 現如今已經有兩位王爺,還有一位大將軍想要買下這幢豪宅。第五凌若也不急,正在待價而沽。除了這些事情,她的大部分時間就是陪孩子了。 這些小傢伙,一個就夠鬧騰的了,一下子來了五個,哪怕是請了十個經驗豐富的老媽子,也是把她忙了個焦頭爛額,原本因為懷孕而豐腴了的身子,很快就瘦了下來。 好在三個月之後,這些孩子就好得多了,睡覺、吃奶什麼的漸趨正常,不再像一開始那樣整天的折騰,此起彼伏的折騰,除了偶爾哪個孩子生個病什麼的,平時她就清閒多了。 「夫人!」 一個女金剛似的相撲手走進廳來,雖說她也赤著腳,踩在暖融融的鋪了地龍的地板上,還刻意放輕了腳步,那地板猶覺一陣地顫悠。府中大部人還是稱呼第五凌若為姑娘,只有她這樣的心腹,才稱呼第五凌若為夫人。 這女相撲手走到第五凌若身邊,抱拳道:「夫人,自長安至折梅峰,沿路共計一百零八處飛將軍舍,俱已建造完畢了。」 第五凌若一聽,一雙娥眉頓時揚了起來,喜動顏色地道:「好!速度很快嘛!」 這女相撲手所說的「飛將軍」指的是信鴿。這時候用信鴿傳訊的事情已經有了。中國有史有載的第一人算是大唐的那位宰相張九齡了,他少年時就蓄養鴿子,做為與親戚、朋友通訊的工具,稱這些飛鴿為「飛奴」。 不過,他只是文字有載的第一人,並不是史上第一人。而且當時波斯和獅子國(斯里蘭卡)的商船也早就用信鴿通訊了,民間使用這一手段的更早與此。只不過,朝廷使用這種手段的卻近乎沒有 。 因為它雖迅捷,穩定性、保密性、真偽性卻很難保障,容易為人所乘,第五凌若卻沒有這種擔心。一旦她開春啟行,前往基縣,對長安這邊的商業控制,如果靠快馬往返通報,時效性太差,這飛鴿傳訊就是最好的手段了。 那女相撲手道:「夫人,您可要寫點什麼,咱們試傳一封信試試?」 「好!」第五凌若欣然應允,想到今天寫一封信,最遲後天便能送到李魚手上,也是欣喜,便鋪開紙張,那女相撲手跪坐下來,為她研墨。第五凌若使筆飽潤了墨,正思量寫些什麼,又有一個女相撲手快步走進來。 「夫人,侯爺怕是又要升了!」 女相撲手喜孜孜地說著,把朝廷派了使節前往基縣,再度嘉獎,賜丹書鐵券,誥封誥命的事情對第五凌若說了一遍。 「哦?郭欣恬?」 第五凌若還不知道楊千葉在采菊峰上造了一座神仙洞府的事,聽了這事不覺好笑。世上哪有唐欣恬,要是不想浪費了這個誥命的名額,怕是吉祥和作作之中,要有一個改名了。 記得聽吉祥說過她的事情,她攤上的那生父繼母,較之自已那對無良的父母也是不遑稍讓。她本姓妙,因與家人徹底決裂,便連「妙」姓也棄之不要了。改名字的話,對她也不是什麼障礙,說不定這個誥命十有八九要落在她的身上。 在李魚妻妾之中,第五凌若對性情溫柔、為人純良的吉祥最有好感,想到這裡,便把那女相撲手聽到的事情用蠅頭小楷寫了下來,一連抄寫三份,待墨跡幹了,小心地捲起,交給那女金剛。 「去吧!立即用飛將軍,發往折梅城。看看三封信,是否能夠全部送到。」 那女相撲手答應一聲,馬上拿了紙卷,快步出去。 第五凌若懶洋洋地抻了下柳腰兒,正要去後房看看自已的寶貝兒子,一陣急驟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青衣婢女花容失色地跑過來,惶急地看了眼仍候在房中的另一個女相撲手,俯首在第五凌若耳邊急急說了幾句。 第五凌若頓時臉色一變:「什麼?她們……現在何處?」 青衣侍婢道:「被人扶著,就要到了。」 第五凌若目中星芒一閃,沉聲道:「不要帶到這裡來,馬上送去秘室。」 青衣侍婢答應一聲,飛快地跑了出去。 房中尚未退下的另一個女相撲手粗聲道:「夫人,出什麼事了?」 第五凌若未答,只道:「你去,速請諸龍驤大將軍過來,就說,我這幢宅子,賣給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