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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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逍遙遊

【作者概要】:李觀魚-月關,男,遼寧- 瀋陽,起點中文網白金作家,縱橫中文網作家。

  月關,原名魏立軍,起點中文網白金作家,中國作協會員。遼寧文學院客座教授,上海視覺藝術學院客座教授,遼寧政協知聯會會員。
  其處女作《回到明朝當王爺》橫掃網絡,囊括多項年終大獎,連續5年佔據台灣圖書館借閱榜第一名。2013年佔據台灣高雄市立圖書館年度借閱排行榜第二名[1]  。2009年《回到明朝當王爺》進入“網絡文學十年盤點”評選,入選十大人氣作品第六名,[2]  《大爭之世》,《步步生蓮》入榜台灣圖書借閱榜前二十名,《錦衣夜行》榮獲台灣金石堂銷量第一名。[3]
  2011年-2012年,月關連續兩屆分別獲得起點中文網金鍵盤獎年度作家和年度作品兩項冠軍。2013年,月關獲得由莫言頒發的中國移動手機閱讀基地和閱讀榜中榜網絡文學新作獎及“ 全民奧斯卡 ”創新網絡文學獎。
  盛大集團董事長陳天橋,滾石公司老總段鐘潭,著名歌星周華健,港星張茜等企業、文化名人都是月關書迷。其多部作品分別在兩岸出版,截至2015年12月,有八部作品被影視公司拍中,《錦衣夜行》已經拍攝完畢正在後期製作當中,《回到明朝當王爺》《步步生蓮》《夜天子》即將投入拍攝。[4]  在網絡文學界擁有極大號召力,堪稱網絡架空歷史小說代表作家[5]  。其新作《夜天子》正在起點中文網火熱連載。[6]
  根據月關作品改編的兩部傳奇大劇《錦衣夜行》和《回到明朝當王爺》,是樂視網2015年強檔大劇的扛鼎之作。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穿越歷史

【內容簡介】:

  陰差陽錯,誤入大唐。這裡有豐神如玉的李淳風,這裡有腹黑悶騷的袁天罡。這裡有婉媚無雙的小高陽,這裡有荳蔻十三的武媚娘。既來之,則安之,且看他一恩一仇、一情一夢、一信一諾間,如何嬉鬧貞觀,玩轉大唐!

【其他作品】:《夜天子》《回到明朝當王爺》《狼神》、《炒錢高手在花都》、《大爭之世》《步步生蓮》《錦衣夜行》《醉枕江山》《追愛跨世紀》、《美麗童年》


逍遙遊原文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不知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邪?其遠而無所至極邪?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且夫水之積也不厚,則其大舟也無力。覆杯水於坳堂之上,則芥為之舟;置杯焉則膠,水淺而舟大也。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故九萬里而風斯在下矣,而後乃之培風,背負青天而莫之夭閼者,而後乃今將圖南。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而止),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之二蟲,又何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湯之問棘也是已:「窮髮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魚焉,其廣數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為鯤。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雲,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裡,絕雲氣,負青天,然後圖南,且適南冥也。斥鴳笑之曰『彼且奚適也?我騰躍而上,不過數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而彼且奚適也?』」此小大之辯也。

故夫知效一官,行比一鄉,德合一君,而徵一國者,其自視也亦若此矣。而宋榮子猶然笑之。且舉世而譽之而不加勸,舉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竟,斯已矣;彼其於世,未數數然也。雖然,猶有未樹也。夫列子禦風而行,冷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後反;彼於致福者,未數數然也。此雖免乎行,猶有所待者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曰: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堯讓天下於許由,曰:「日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難乎!時雨降矣,而猶浸灌;其於澤也,不亦勞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猶屍之,吾自視缺然,請致天下。」許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猶代子,吾將為名乎?名者,實之賓也,吾將為賓乎?鷦鷯巢於深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歸休乎!君。予無所用天下為。庖人雖不治庖,屍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

肩吾問於連叔曰:「吾聞言於接輿,大而無當,往而不返。吾驚怖其言,猶河漢而無極也;大有逕庭,不近人情焉。」連叔曰: 「其言謂何哉?」曰:「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疪癘而年穀熟。吾以是狂而不信也。」連叔曰:「然,瞽者無以與乎文章之觀,聾者無以與乎鐘鼓之聲。豈唯形骸有聾盲哉!夫知亦有之。是其言也,猶時汝也。之人也,之德也,將旁礡萬物以為一,世蘄乎亂,孰弊弊焉以天下為事!之人也,物莫之傷,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旱金石流而土焦而不熱。是其塵垢秕糠,將猶陶鑄堯、舜者也,孰肯以物為事!」

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越人斷髮文身,無所用之。堯治天下之民,平海內之政,往見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陽,窅然喪其天下焉。

惠子謂莊子曰:「魏王貽我以大瓠之種,我樹之成,而實五石。以盛水漿,其堅不能自舉也。剖之以為瓢,則瓠落無所容。非不呺然大也,吾為其無用而掊之。」莊子曰:「夫子固拙於用大矣,宋人有善為不龜手之藥者,世世以洴澼洸為事。客聞之,請買其方百金。聚族而謀曰:『我世世為洴澼洸,不過數金;今一朝而鬻技百金,請與之。』客得之,以說吳王。越有難,吳王使之將,冬與越人水戰,大敗越人,裂地而封之。能不龜手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洴澼洸,則所用之異也。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而憂其瓠落無所容,則夫子猶有蓬之心也夫!」

惠子謂莊子曰:「吾有大樹,人謂之樗,其大本擁腫而不中繩墨,其小枝捲曲而不中規矩。立之塗,匠者不顧。今子之言,大而不用,眾所同去也。」莊子曰:「子獨不見狸狌乎?卑身而伏,以候敖者,東西跳梁,不闢高下,中於機闢,死於岡罟。今夫犛牛,其大若垂天之雲,此能為大矣,而不能執鼠。今子有大樹,患其無用,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廣莫之野?徬徨乎無為其側,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無所可用,安所困苦哉?」


本帖最後由 V123210 於 2018-11-19 18:2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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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23210 發表於 2017-2-20 18:09
第001章我有個秘密

    “人,是我殺的!但,也不是我殺的!”

    經過幾個月的牢獄生活,再說起這件事時,李魚就像說起別人的故事,語氣淡然,毫不激動。牢房的天窗就開在他頭頂三丈處,月光從天窗裡透下來,一束錐形的清光正籠罩在他身上。

    他單足跏跌而座,頭髮披散,凌亂的髮間是一張頗為俊俏的臉龐,周正而精緻的五官,雙眼熠熠有神,鼻樑挺拔,尤其是唇形優美如弓,是俗稱的丘比特弓型唇。

    在他身前圍坐著七個獄友,摸著肚皮的屠夫老范,扣著腳丫子的船老大劉云濤,光頭僧人大弘,一部美髯的戲園子康班主,容貌俊俏彷若女子的華林,瘸子馬渾兒,魁梧粗壯的金萬兩。再加上李魚,恰似八仙。

    八個人俱都身穿白色囚服,蓬頭垢面。月光下的李魚和月光之外的他們,形像上呈現出明顯的層次感,人人靜坐,彷彿一副頗具禪意的油畫,如果不是正有幾隻蒼蠅在他們中間飛來飛去的話。

    李魚一抬手,施展出他在牢裡幾個月練就的捕蠅無影手,輕而易舉地挾住了一隻蒼蠅,彷彿迦葉拈花般抬頭仰望,天窗外正有一輪明月高掛,李魚悠然吟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好詩!好詩啊!”

    剛剛還一臉呆滯的犯人們彷彿突然被激活了,立即鼓掌叫好!

    大唐可是詩的國度,雖說這些犯人裡邊未必有一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但耳濡目染之下,他們也知道有人吟詩的時候是該大聲鼓譟喝彩的,要不然……顯得他多沒文化。

    李魚一臉不屑,斜眼瞟著他們,嗤地一聲冷笑:“叫什麼好?這詩好在哪裡,你們懂嗎?一群土包子,裝什麼雅人?”

    眾犯人訕訕地放下手,羞愧地低下了頭。

    李魚繼續鄙夷:“你們知道這詩是誰寫的嗎?”

    屠夫老范小心翼翼地問:“這個……正要請教!”

    “那個人……”

    李魚抬了抬手,剛要講講詩仙李白的生平經歷,忽然想到現在是大唐貞觀六年,李太白還沒出生呢,不由得悲從中來,黯然嘆道:“那個人……哎!還未出世呢……”

    李魚張開挾住的兩指,讓那蒼蠅飛了起來。目光追尋著蒼蠅盤旋飛去的痕跡,眼神也漸轉迷離起來。

    李魚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準確地說,是他的靈魂不屬於這個朝代。他還能記起一些前塵往事,他記得他是一千多年後的人,他穿越時空的那一年,美國剛剛大選換了總統,新任第一公主大長腿高顏值,那氣質那風度,迷得他直衝川普喊岳父。

    可他卻記不住自己以前的身份、有過哪些家人,以及他如何穿越而來。也許是穿越時空時傷了腦子吧,他現在只記得自己的本名叫楊冰,而不是現在這個身份----李魚。

    關於李魚的身世,他倒是記得清楚,應該是附身時繼承了李魚此人的記憶。楊冰附著在李魚身上時,李魚正緊握著一口殺豬刀趴在地上,刀尖還在滴血。在他面前,一個身穿赭黃色牛皮鎧甲的將軍躺在血泊當中。

    他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旁邊一群身穿赭黃色軍裝的大唐士兵給打暈了,等他再醒過來,已經被關進了利州大牢,被判處死刑。

    可憐的楊冰,剛剛穿越就攤上了人命官司,目前為止,他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完全是靠李魚的記憶以及在監獄中與他人進行的接觸。

    李魚,十九歲,劍南道利州人氏。

    六年前,原隋朝大將李圓通的兒子,如今的大唐利州都督李孝常反了,麾下叛軍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判軍小頭目石三為了省下一雙皮靴的錢,殺死了李魚的父親,皮匠李老實。

    李孝常兵敗後,新任利州都督武士彟到任,召輯亡叛,安撫地方,逃上山去的石三趁機帶了些兄弟下山,投靠武都督,搖身一變又成了官兵,居然還得到一個執戟長的官職。

    李魚沒有忘記父仇,六年前他才十三歲,就已矢志復仇。六年間,他不斷尋訪技擊高手學習武藝,共計拜師十八人。六年後,他已成大成人,也終於找到機會,在鬧市街頭手刃石三,為父報了仇。

    楊冰被關進大牢後反思此事,認為李魚應該是在刺殺石三之後,在士卒們的暴打中當場就喪了命,而他不知因何緣故,好死不死地附在了李魚的身上,結果替李魚承擔了殺人的罪名。

    做為一個穿越者,楊冰當然明白“穿越第一守則”就是不能暴露自己的真正來歷。可他在利州被捕入獄,又被押解到長安,關進長安縣獄,輾轉數月,明天就是九月九秋決之期了,若再不說,他的穿越重生之旅,就如一個泡沫,消逝的將無聲無息。

    “這個秘密,我本來不想說的,可明天就是秋決之期了,我若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了,我不想被裝進棺材的時候,還無聲無息,沒人知道我來過… …”

    李魚仰望明月,眼淚濕潤了。

    他慢慢說起自己莫名來到這個世界的經歷,說到悲傷處,不禁潸然淚下,但眾獄友的反應顯然沒有被他帶入同一情緒,眾人都是一臉的熱切,屠夫老范興奮地道:“那你快說說,你說的那個時代,和現在有些什麼不同?”

    李魚的精神恍惚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我們那個時代啊,已經沒有皇帝了。人口呢,比現在多了好多,房子越建越高,有的比山還高。我們買東西都不用去店裡了,在家打開一面像鏡子似的東西,就能從中選擇想買的東西……”

    李魚想到什麼說什麼,雜七雜八地說了很久,直到發現大家望著他的目光有些古怪這才住口。

    屠夫老范摸了摸滿是脂肪的肚子,欽佩地點頭:“小李很有想法!”

    船老大劉云濤扣著腳丫子,湊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故事很有趣呢!”

    李魚:……

    盤坐在李魚對面的美髯公康班主拍了拍李魚的肩膀:“李家小哥兒,你若能僥倖不死的話,記得去道德坊勾欄園找我二弟!”

    李魚吸了吸鼻子,淚光瑩然地問他:“你是哪位來著?”

    康班主一拋美髯,含笑道:“老朽乃道德坊勾欄園的班主,如今我那戲班正由我二弟打理著,李家小哥兒,你很適合做說書人吶!”

    李魚:……

    僧人大弘撓了撓大光頭,疑惑地問李魚:“李家郎君,你識字嗎?”

    李魚猶豫了一下,字他當然認識,不過這個年代還都是繁體字,他大多認得,可要寫出來未免就吃力了,所以……他現在應該算是個半文盲?李魚斟酌了一下,才點頭道:“識得一些!”

    大弘和尚恍然:“原來如此,難怪你能編得出如此有趣的故事。”

    李魚:……

    船老大劉云濤搖頭嘆息道:“可惜,裝瘋賣傻是沒用的!”

    魁梧的金萬兩打了個哈欠:“故事也聽完了,大家早點睡吧,明兒早上吃過斷頭酒,打起精神好上路!”

    金萬兩說完,豬一般往地上一倒,馬上打起了呼嚕。

    李魚一臉茫然,這就完了?我下了好大決心才說出深藏心底的大秘密,你們居然渾若無事地就睡了?這分明就是七頭豬啊!明天就要被殺頭了,可這幾頭豬今夜居然還能睡得如此安詳?!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0 18:10
第002章貞觀六年的那輪月

    李魚看看七倒八歪地躺下的眾人,氣極敗壞地重申道:“各位,我可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我來自一千多年後啊!”

    瘸子馬渾兒抓過一塊青磚當枕頭,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地道:“那又怎樣,還不是要被砍頭?”

    李魚憤怒地說道:“我是冤枉的!”

    金萬兩香甜地打著呼嚕,船老大劉云濤枕著手臂,懶洋洋地抖著二郎腿:“你說你是冤枉的。可人是你這個身子殺的吧?”

    李魚用力點頭:“對!但是……”

    劉老大打了個哈欠:“那麼官府現在要處死你這個殺了人的身子,有什麼不對?”

    李魚登時呆住,一時竟無言以對。

    大弘和尚嘆了口氣,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就算如你所說,可如今你既然佔了人家的身子,自然就得承擔人家的業果,又有什麼冤枉的呢?”

    大弘和尚搖了搖頭,也倒頭睡下了。

    性情模樣都彷若女子的華林見李魚呆呆發怔,不禁生起同情之心,他也認為李魚是在胡謅,意圖為自己脫罪,但大家都是要死掉的人了,未免同病相憐。他嘆了口氣,輕聲問道:“你既然覺得自己冤枉,有跟官府說過嗎?”

    李魚看了看各自倒頭睡去的眾人,茫茫然地道:“連你們都不信,我縱然說了,官府會信麼?”

    瘸子馬渾兒嘿地一聲,道:“那又何必再說?睡吧,今天睡下,明天還能起來。明天睡下,咱們就要長眠不起了。”

    趙班主嘆息一聲,小心地把他的大鬍子在胸前鋪好,雙手交叉放在腹部,仰臥著,安祥地睡去。

    李魚感到一陣乏力,沉默半晌,也緩緩地倒在了地上。是啊!明知道無論怎樣掙扎都是一死,還有什麼好說?可他不甘心吶!他想叫人知道,他曾經在這裡存在過。

    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如果自始至終不曾有人知道他的存在,那到這世上走一遭,又有什麼意義呢?可是,同牢房的這七個人,明日一早也是要一道上法場的,說給他們聽又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要把這個秘密帶去陰曹地府?

    李魚仰臥著,兩行清淚緩緩爬下臉頰。

    天空一輪清冷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李魚仰望著清冷的月光,喃喃自語:“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尼瑪,我是今人,我是見過古時月的啊!”

    *** *** *** *** ***

    九月初九是常參日。只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臨堂朝參。常參不用擺大儀仗,僅處理緊要大事,全部過程只是從辰初到辰正大約大半個時辰。

    李世民臨朝,將當日重要大事處理一番,便罷了早朝,轉到紫宸殿,太監呈上御膳,李世民用罷早膳,安公公便捧來厚厚一摞奏章,畢恭畢敬地道:“聖人,這是刑部呈來的大理、京兆、萬年、長安等獄疏決人犯的名單,還請聖人勾決!”

    李世民點點頭,接過奏章慢慢打開,右手一伸,安公公趕緊取了朱筆雙手遞到他的手上,又捧了硃砂站在一旁侍奉。

    李世民提起朱筆蘸了蘸硃砂,翻看那份長長的錄囚名單,神情忽轉凝重,他迅速翻到囚犯名單的最末處,盯著上邊“共計死囚三百九十人”一行字,輕輕搖了搖頭。

    李世民喃喃道:“三百九十人,僅僅一年,便是三百九十名死囚啊!”

    李世民將朱筆輕輕擱在筆山上,幽幽一嘆。

    安公公見皇帝似乎心情鬱結,小心翼翼地問道:“聖人?”

    李世民緩緩起身,龍袍明黃色的上好絲綢料子摩擦著發出沙沙的聲音:“擺駕萬年縣,朕想去看看!”

    *** *** *** *** *** ***

    長安縣令何善光提著袍裾,一溜小跑兒地跟在李世民旁邊。九月九,天清氣朗,已見秋涼,何縣令的額頭卻是熱汗滾滾,老天爺,皇帝怎麼突然興之所至,跑到他長安縣來了。

    要說這何縣令官兒可不小,下縣縣令正八品,中下縣縣令從七品,中縣縣令正七品,諸州上縣縣令為從六品,京兆、河南、太原三府所管諸縣謂之鎮縣,縣令為正六品。

    而長安縣可是京縣,長安城以朱雀大街為界,為分東西兩縣,一曰長安,一曰萬年。這兩縣與河南、洛陽、太原、晉陽共五阜的直轄大縣均稱京縣,那可是正五品的官員,他可是每日都要參加朝參,日日得以仰瞻龍顏的官兒。

    可問題是,他去金殿看皇帝沒關係,那麼多的文武官員,他往人堆裡一站,根本看不見他,如今可是皇帝屈尊到了他的縣衙門,這要是看到哪兒有點不滿意,他十年寒窗苦讀、十年兢兢業業的辛苦可就全白費了。

    一大早的,他就在等皇帝的勾決,誰曉得勾決的判旨不曾等到,卻把活生生的皇帝給等來了,真是造孽啊!

    李世民三十五歲正當壯年,一身赤黃袍衫,折上頭巾、九環帶、六合靴,風度翩翩,英姿挺拔,有何大縣令的小碎步兒襯著,走起路來當真是龍行虎步,威儀不凡。

    李世民睨了何善光一眼,瞧這位縣太爺汗水涔涔,也不敢擦,不禁一笑,安慰道:“何明府不必緊張,朕此來只是往獄中走一走,瞧瞧那些待決的死囚。”

    “是是是!死囚都關在這邊,陛下,這邊請!”

    何善光心頭怦怦亂跳,也不知這皇帝突然駕到是禍是福,如今也顧不得有所安排了,只得硬著頭皮,側著身子螃蟹一般向前竄跑,為皇帝引路。

    大牢裡靜悄悄的,換作平時這時候還沒送飯來,有些性急的囚犯早就大呼小叫了,可今天要吃的是斷頭飯,吃罷斷頭飯,他們將在法場授首,時當正午,從此陰陽兩隔。所以,他們巴不得那斷頭飯送來的越晚越好,最好永遠也別送來。

    “嗆啷啷啷~~~”

    鐵牢門慢悠悠地打開了,因為牢中靜寂一片,所以聲音悠遠,顯得極其空曠。牢中犯人一陣騷動,斷頭飯終於送來了,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向牢門口望去,就連瘸子馬渾兒也拖著殘腿,掙扎到柵欄邊。

    陽光從牢門外傾瀉進來,拖曳出一道長長的斜梯形光影,旋即一道身影出現,一個身著赤黃色袍衫的英武中年人慢慢走了進來。

    黃色?!

    死囚們頓時騷動起來,黃色從漢代起,就漸漸成為皇室袍服的主流色,但當時並不禁民用。可是到了隋唐時期,黃色已經成了皇室的專用服色,此人居然穿著赤黃袍衫,他是皇室中人?

    眾人都驚愕地看著步入大牢的李世民,真正識得此人就是大唐天子的,卻是一個也無。何善光亦步亦趨地跟在李世民後邊,後邊陸陸續續又跟進五六個牢頭兒和獄卒,全跟患了佝僂病似的彎著腰。

    所有的死囚都摒著呼吸看著這個身著赤黃袍,頭戴折上巾,腰繫九環帶的英武中年人,看著他那雙手工縫製小鹿皮的六合靴在袍裾下穩穩地一步步向前。

    突然,一隻手從柵欄中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小鹿皮六合靴的足踝,大叫聲在空曠靜寂的大牢中驟然響起,把死囚們嚇了一跳。

    李魚拼命抓著柵欄,臉在柵欄上擠得彷彿掛在網眼上的一尾魚,用盡全身之力吶喊道:“壯士留步!我有話說!我有話要說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0 18:10
第003章高蟬只用一枝鳴

    在深深的地下,有一種蟲,叫爬叉子,爬叉子需要經過五次蛻變,歷時五到十二年,才能由地下爬至地表,展開翅膀,蛻變為蟬。

    數年的韜光養晦,無盡的黑暗之後,終於迎來短暫的光明。可它振翅高歌的過程,最多兩個月,然後就要徹底完成一次生命的輪迴。然而,當它能夠爬出地面的那一天,仍舊是義無反顧。

    李魚此時就像一隻剛剛爬出坑的蟬,拼命地叫著,自來到這個世上,所經歷的孤獨、惶惑、寂寞、悲傷與恐懼,交織在一起,一時百感交集,讓他的眼淚也不禁滾滾而落。

    “壯士留步!我有話說!我有話說啊!”

    “刁民,大膽!”何縣令唬得變了臉色,一提袍裾,衝上來就要拿腳踹向李魚的手腕,有那機敏的獄卒反應迅速,已經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子,想要斬斷他的手。這個死囚,要是驚了聖駕,那可如何得了?

    李世民可不是個長在深宮婦人手的皇帝,他戎馬一生,久歷戰陣,又豈會在乎這點小場面。李世民淡然揚手,制止了何縣令和獄卒的蠢動,慢慢地蹲了下來,凝視著李魚:“你,可是喊冤?”

    死囚喊冤,即便已經上了刑場,也是要發回重審的。這是為了避免冤假錯案,當然,一般來說,再怕死的死囚,一旦證據確鑿,也不敢在法場喊冤。發回重審並不能讓他開釋,還要多經歷一番等死的煎熬,何苦來哉?

    何況,雖然法有明文,可刑獄之地素來黑暗,任何一個明君在位,也不能將這種地方照耀的一片通明。若是因為喊冤發回重審的,少不得要被獄中卒吏一番折騰,弄得生不如死。

    但,律法如此,李世民自然重視,他也擔心出現官吏草菅人命、冤殺良民的情況。

    李魚猶豫了一下,喊冤?船老大劉云濤的一句話提醒了他,無論如何,他佔據的這個身子是確確實實殺了人的,如今官府要砍了這個身子的腦袋,他真冤枉麼?

    何況,他的理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眼前這個赤黃短衫的中年人看起來很精明的樣子,可他會相信自己的話嗎?但,李魚還是決定,要把他的事情都說出來。

    從眼前此人的儀態威風來看,此人定然是個大人物,把自己的經歷說給他聽,就算仍被砍了頭,說不定此事就在外間傳揚開來,如果這人有記筆札的習慣,說不定還會把他的事蹟記載下來。

    那麼來日“唐傳奇”的系列小說中,就會多上那麼一篇,有關一個穿越者的悲慘故事。後世會有許多人談起他,以他為原型創作戲劇、影視。說不定,他未來的家人也會因此知道他的下落。

    想到這裡,李魚的神情變得更加急切,急記點頭:“這位壯士,我冤,但又不冤……”

    何善光不敢點破皇帝的身份,可是聽他一口一個“壯士”,心裡頭實在彆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斥道:“什麼壯士,叫貴人!”

    李世民睨了李魚一眼,微笑著點點頭:“你放開手,慢慢說!”

    此時已經有那機靈的獄卒急匆匆端了把椅子過來,李魚見狀,便放開了手。李世民在椅上坦然坐了,望著李魚:“你有什麼冤屈,現在可以說了。”

    李魚根本不敢指望自己的話能讓這位貴人相信,更不敢奢望因此就能免了他的死罪。他只想把自己離奇的經歷說給一個能把它傳揚出去的人,雁過留聲,人過留痕,他不想來得莫名其妙,死得無聲無息,他要在這個世上,留下他的痕跡。

    “這位貴人,我叫李魚,其實我不叫李魚。我殺了人,其實卻不是我殺的人。我的故事非常離奇,但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李魚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足足講了大半個時辰,他才喘息著住口,殷切地望著李世民:“這位貴人,你明白了嗎?”

    李世民斜靠在椅上,手托著下巴,好奇地看著李魚:“你說千百年後,世上處處都是百丈高樓,可極目千里?”

    “倒也不是處處都是,反正很多啦。極目千里嘛,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那裡經常霧霾昭昭,不見天日。”

    李世民摸索著頜下的短髭,興致勃勃:“你說千百年後,百姓出行,都是坐的鐵甲車,可以飛馳往復,一日千里?”

    李魚又猶豫了一下,認真地答道:“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實際上,經常車排長龍,寸步難行!”

    李世民吁了口氣,轉向何善光道:“似此等患有瘋疾之症的人,怎麼也判了死刑?”

    何善光趕緊拱手道:“陛下明鑑,若此人患有瘋疾,地方上必會有所陳述。依臣看來,此人當是畏罪怯死,故作瘋顛。”

    李魚聽了二人的對話,抓著欄杆的手一陣無力,不禁緩緩坐倒。果然如此,還是沒人相信他的話。一時間,李魚萬念俱灰,苦笑著搖頭:“殺吧!你們殺了我吧,也許我死了,沒準兒就又能回去了呢……”

    李世民聽到李魚的話,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問道:“此人身犯何罪?”

    何善光拱手道:“為父報仇,殺死仇人!”

    李世民眉頭一皺:“為父報仇,乃是孝道,為何沒有罪減一等?”

    何善光低聲道:“他殺死的,乃是軍中一位執戟長!”

    李世民又看了看牢中其他七名死囚,向他們問道:“你等,都身犯何罪? ”

    屠夫老范垂頭喪氣地回答:“我,我從元皇帝的興寧陵偷了一車磚修房子,犯了謀大逆的死罪!”

    元皇帝就是李世民的爺爺李昞,李淵稱帝后追封其為元皇帝,上廟號唐世祖,其墳也擴建了一下,改稱興寧陵,成了皇家陵園。老范蓋房子,居然從李世民他爺爺的墳頭偷磚……

    李世民又看向船老大劉云濤,劉云濤拍了下大腿,道:“嗨!我該死!我不冤!我爹過世了,該當守孝三年,結果……結果我沒忍住……”

    李世民和何善光都瞪大眼睛看著他,沒明白他究竟何事沒忍住。便是李魚、老范等人也不曾問過他為何罪入獄,是以也是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的好奇。

    劉老大長吁短嘆地道:“守孝期剛過了三個月,我……我的女兒就出生了。祖父大人勸我把孩子悄悄溺死,隱瞞消息,可是看著那小奶娃子的乖巧模樣兒,我不落忍吶……”

    何善光蹙起眉頭道:“你守孝期望三個月,女兒出生。也就是說,你未出孝期,就與妻子同房了。不過,此罪只當徒三年,不至於判死刑啊!”

    劉老大擦了擦眼淚,哽咽地道:“祖父大人說女娃娃早晚也是潑出去的水,何必冒偌大干系,不如溺死了往野地裡一丟。我不肯,被祖父大人說的煩了,罵了他老人家一句。”

    何善光恍然,唐律中對不孝的製裁十分嚴厲,辱罵祖父母或父母者,絞刑!罵一句即判絞刑,對於不孝之人的懲辦可謂嚴厲到了極點。

    李世民輕輕搖了搖頭,又看向慈眉善目的和尚大弘,大弘和尚頭上戒疤仍在,顯然就是個出家人,李世民倒是不知,這個看起來眉眼極其和善的出家人,不像會犯罪的人吶,他又是犯了何罪?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0 18:11
第004章朕欲赦之,卿意如何?

    大弘和尚盤膝坐在那裡,一副寶相莊嚴的模樣,一見李世民向他看來,雙手食指不禁有些羞怩地繞轉起來,清了清嗓子,才忸怩地道:“貧僧……貧僧手藝比較巧,本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宗旨,時常會幫人做些出門在外所用的'公驗',驛站所用的'符券'、經商用的'執照',故而……咳!犯了偽造符印之罪,判了絞刑。”

    李世民重重地哼了一聲,看向道德坊勾欄院的美髯公康班主。

    康班主一拋美髯,喟然長嘆:“我……教徒弟的時候手重了些,打死過一個不肯用功的藝徒。對面趙家班的人又告我馴養毒蛇,意圖害人,其實老夫只是招募了一個天竺的馴蛇人,想用以表演而已,唉!”

    康班主一聲嘆息,搖頭不語。藝徒大多都是窮苦人家養不起孩子,才賣齣戲班的,一般都會立下生死文書,打死勿論。但是真要打死了人,官府還是要過問的,只不過一般都會酌情減刑,不會判死。

    但康班主別出心裁,居然馴養毒蛇,這就危險了。按大唐律,培養、馴練毒獸毒蟲意圖害人並被認定足以害人的,無須有傷害事實即罪名成立,罪犯以及教習者均處以絞刑。

    康班主有馴養毒蛇的事實,趙家班的人又一口咬定康班主意圖加害他們這些競爭對手,而康班主所養的蛇好死不死地又恰有一條曾經爬到過對面趙家班去,康班主也只好自認倒霉了。

    瘸子馬渾兒冷著面,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某,本開封府一不良人,因公致殘。縣尉郭雀貪墨某的撫卹,某與他理論不得,就想宰了他這狗官,可惜只割了他一隻耳朵便被他逃了,某腿腳不便,追之不得,至今想來,猶覺可惜!”

    馬渾兒仰天長嘆:“可惜!可恨!”

    以下犯上,那是不義之罪,以下司而殺上官者,如果只是傷了對方而沒殺死,也要判絞刑。如果是殺死了,那就連全屍都不能保了,要判斬刑。所以那郭雀雖然未死,馬渾兒也是死罪。

    身材魁梧的金萬兩大聲道:“咱家是個竊賊,做成了一樁好買賣,可惜失了手,被逮住了。俺盜的那批財貨,價值五匹絲綢,所以,被判了死刑!嘿!”

    按唐律,竊賊竊取財物,價值超過三匹綢就得判絞刑,金萬兩盜竊的財物已經達到五匹綢,自然有死無生了。

    這時眾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一直默不作聲的華林。這小伙子年紀與李魚相仿,只是骨架纖弱,娥眉柳肩,五官眉眼比許多女子還要清秀。方才眾人紛紛說起自己罪名聲,他就有些囁嚅不安的模樣,此時眾人紛紛瞧向他,華林一張俏臉簡直就成了一塊大紅布。

    見他吱吱唔唔不肯開口,金萬兩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嗨!都他娘馬上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不好開口的。小林子,你究竟犯了何罪,說來聽聽,瞧你這模樣,比個大閨女還害羞,總不成是殺人搶劫吧?”

    華林脹.紅著臉兒,低著頭,幾乎要把腦袋藏進了褲襠裡,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我……,我鬼迷了心竅,與九姨娘有了不倫的關係……”

    他那聲音實在太小,不只坐在柵欄外邊的李世民沒聽清,就連旁邊的屠夫老范、船老大劉云濤等人都沒聽清,瘸子馬渾兒不耐煩地問道:“你說甚麼?大聲些!”

    倒是緊挨著華林坐著的金萬兩聽清楚了,金萬兩大聲道:“小林子說,他和他爹的第九房小妾困過覺啦!”

    金萬兩嚎了這一嗓子,整個大牢頓時鴉雀無聲。

    都說唐時風氣開放,唐朝時候風氣相對開放不假,但官府其實也並不放縱這種行為。就算是和姦,不管對方是未婚還是已婚,一旦捉到,同樣是要嚴懲的,而和姦對像是自家親眷,那就足以致死了。

    此等事確實難對人言,也難怪華林如此羞窘。

    李世民聽了二房監八個死囚陳述的死因,不由搖了搖頭,默默地站了起來。

    李世民舉步向外走去,何縣令立即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李魚猶不死心,抓著欄杆放聲大呼:“這位貴人,在下所言句句屬實啊!煩你出去之後,一定要把這件事說與別人知道,最好寫成札記,筆錄個逸聞佚事什麼的,拜託、拜託啊……”

    皇帝當面,獄卒們不敢放肆,只是狠狠瞪了李魚一言,倒沒揮棍去打。李世民聽了李魚的“瘋言瘋語”,卻只是腳步一停,便快步走了出去。

    縣獄外面,花草之間,李世民忽然站住了腳步。何縣令急忙走到他身邊,微微欠身,等候垂詢。

    李世民負手望著花間蜂蝶起落飛翔,沉吟半晌,緩緩地道:“人君之道,唯欲寬厚。非但刑戮,乃至鞭撻,亦不欲行。此言可信麼?”

    何縣令進士出身,滿腹經綸,對此倒是不含糊,馬上垂首道:“古來帝王,以殺戮立威,實非久安之策。臣見隋煬帝初有天下時,亦有大威嚴。而官人百姓,獨犯國法者卻層出不窮。今陛下仁育天下,萬姓獲安。臣下雖愚,豈容不識恩造'。”

    李世民點了點頭,道:“朕繼承大寶已有六載,夙興夜寐,未嘗有所懈怠。然自去歲秋決人犯,迄今不過一年,牢獄之中又有死囚三百九十人,或因困頓、或因愚昧,是朕教化無方,不能百姓安居樂業啊!”

    何善光欠身道:“以威刑肅天下,固不可取。然恩威並用,不可惑缺。人有七情六欲,縱然富足安樂,難免還有人不知滿足,觸犯國法,此非陛下之過!”

    李世民輕輕搖了搖頭:“今日朕審錄死囚,見秋決人犯人數,較之去年猶有過之,心中甚是不安,所以才往你這長安縣獄走這一遭。”

    李世民轉向何善光,道:“何明府!”

    何善光趕緊欠身拱手:“臣在!”

    李世民道:“國法雖然不容,朕心卻有不忍。朕想延他們一年壽命,將三百九十名死囚縱放回家,使他們可以與親人小聚,限以來年秋決之日,再自歸京師受刑。如何?”

    何善光吃了一驚,趕緊拱手道:“陛下口含天憲,生殺任情。若要寬赦死囚,臣自然不敢阻止。但,這些囚犯都是死罪,一旦縱放,又無人督管,誰不貪生?誰不畏死?來年秋決,他們豈肯束手待斃?”

    李世民搖頭道:“自古為化,唯舉大體。王政本於仁恩,所以愛民厚俗。朕對他們推心置腹,他們對朕又豈能不知感恩?朕之此舉,是為了教化天下,朕相信,就算其中有貪生畏死者,會逃避山林,不肯伏法,但重然諾、明是非者,終是多數!”

    何善光心想:“皇帝說的輕鬆,如今把他們放跑了,叫他們來年秋決自己回京送死?誰還肯來?還說什麼大多數死囚都會遵照承諾回來,這也太想當然了。”

    何善光還想勸諫,李世民已經眉鋒一挑,斷然道:“朕意已決!宣旨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1 17:32
第005章九月九,一起出走

   長安縣令何善光木然站在大牢中央,身後站著幾個牢頭兒和兩隊獄卒。

    何縣令高聲道:“方才的聖諭,你們都聽清楚了吧?陛下仁慈,延爾等一年壽命,各自歸家,親人團聚,有什麼未了之遺願,亦可趁機完成。只是明年今日,爾等須得遵循律法,回到這長安縣獄受死!明白了嗎?”

    所有的死囚全都緊緊抓著柵欄,彷彿剛才李魚抓李世民足踝時一樣拼命地向外擠著臉龐,把臉都擠得變了形,一雙雙眼睛裡放出熾熱的光芒。

    “何明府,你說什麼?剛剛……剛剛那位赤黃衫子的貴人,就是當今皇帝?”

    “是的!”

    “皇帝下旨,把我們統統放了?要我們明年九月九,再自回京師受刑?”

    “是的!”

    “我……我們離開監獄的話,沒有人監視督領麼?”

    “沒有!”

    “我們需要戴著死栲死枷離開嗎?”

    “不用!”

    “那……那麼,如果我們來年九月九不回來的話,會連累親鄰連坐嗎?”

    何縣令的臉頰猛烈地抽搐了幾下:“這就思量一去不回了麼?陛下他真是……哎!”

    何縣令咬著牙根,搖了搖頭:“也不會!”

    “萬歲!萬歲!吾皇仁恕、吾皇萬歲呀!”

    初時,是一個人嘶啞著嗓子吼起來,緊接著,整個大牢各監房的人不約而同地吶喊起來。

    許多人跪在地上,放聲大哭。就連一向對上法場表現得滿不在乎的竊賊金萬兩都是嘴唇顫抖,熱淚盈眶。不怕死不等於想去死,當他們都以為死亡將來臨的時候,無論是善是惡,恐怕思想最多的就是對於一生的反思、對於生存和親人的留戀,還有這樣那樣無盡的遺憾。

    如今,他們居然可以緩刑一年,可以離開大牢與親人團聚,可以把他們來不及去彌補的憾事一一完成,就算再如何漠視生的人,都已止不住他們的眼淚。

    “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仁慈啊!”

    “皇帝隆恩,草民沒齒難忘啊!”

    一間間監房內,無數的人叩頭如搗蒜,號啕聲此起彼伏。

    何善光深深地吸了口氣,咬著牙根兒吩咐:“開牢門!”

    兩隊獄卒大步走上去,一間間牢房的門紛紛打開,犯人們驚怔地看著洞開的牢門,有人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向外邁出去,獄卒們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彷彿沒有看見。

    犯人們的驚疑不定變成了驚喜激動,他們撒開腳丫子向牢外狂奔而去,越來越多的犯人衝出牢房,匯聚到沖向牢外的隊伍,從縣太爺何善光的身旁洪水般湧過,何大老爺站在那兒,肩膀不時被忘形的犯人刮碰得,身子搖搖晃晃,臉上卻是木無表情。

    “天子糊塗啊!今日走脫這些人,明年九月九,還會回來幾人呢?”

    二號監的犯人也都歡呼雀躍著,彷彿瘋了似的往外跑,只有李魚呆呆地站在那兒,有些不知所措。

    “放了?皇帝居然把我們放了?剛剛聽我說故事的那個人……,就是大唐天子李世民!我居然看到了歷史書上的唐太宗啊!厲害了我的哥!”

    李魚正胡思亂想著,已經跑出牢門的屠夫老范突然又衝回來,一把握住了李魚的手,用力搖了搖。

    李魚愕然道:“你幹嘛?”

    屠夫老范笑容可掬:“你這隻手,抓過龍足啊!我沾點喜氣!沾點喜氣!”

    屠夫老范說完,傻笑著跑了出去。

    一聽老范這話,劉老大、大弘和尚、康班主、馬瘸子等人紛紛衝過來和李魚握手,然後狂笑著離去。

    李魚站在牢房門口,跟接見來賓似的跟同監所有人握完手,等所有人都跑光了,才迷迷瞪瞪地向外走去,彷彿做夢一般。

    *** *** *** *** *** *** *** ***

    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

    遙認微微入朝火,一條星宿五門西。

    大唐,長安。

    東西長十千米,南北長九千米,十倍於明朝時候的西安。城牆高六米,全是乾打壘就的黃土夯成,不用城磚。每一面城牆三座城門,尤以城南的明德門最為宏偉壯觀。

    李魚站在長五千米,寬一百五十五米,比後世北京的長安街還要寬上一倍的朱雀大街上,茫然地看著頭戴白帽,面黑而髯的大食人牽著駱駝,大紅石榴裙、同色繡花抹腰、臉上蒙著乳白色薄紗,扭著圓潤柔軟小蠻腰的波斯胡姬熙攘來去。

    要不是還有許多長安百姓、妓.女伶人、文人雅士、出家僧道長著和他一樣的面孔,和他操著一樣的語言,李魚還以為一腳踏進了異域他國。

    從大理寺獄、京兆府獄、長安縣獄、萬年縣獄放出來的死囚,一出牢門第一件事就是奔向自己的家,家在外地的也都馬上尋找適用的水陸工具,都想立刻回家,去見他們的親人,而李魚竟無處可去。

    百千家似圍棋局,而他,是不該出現在這副棋盤上的那枚棋子。

    李魚隱約記起曾經看到一則新聞,說是有人從小坐牢,坐了一輩子牢,結果終於得以釋放時,他竟然想要回去,因為他已完全不適應外面的世界,不知道在外面該如何生活。

    現在,李魚就是這樣的感覺,天大地大,但他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淚下……

    這時,朱雀大街上,正有一輛黃牛車緩緩而來,車上端坐兩個道服秀士,一個年近三旬,面如冠玉,劍眉星目。一個弱冠之年,唇紅齒白,眉眼俊朗。兩人時而低頭談笑幾句,時而左顧右盼。

    那唇紅齒白的弱冠少年忽然一眼看到了李魚,目光本已從他臉上掠過,忽又收回,重新投注在他臉上,仔細一端詳,頓時來了興致,他急急一拉那中年秀士,興沖沖喚道:“天罡兄,你看那人,快看那人!”

    中年秀士轉過頭來,懶洋洋地瞟了一眼李魚,不以為然地道:“我說淳風啊,你如今口味如此之重麼?又不是百媚千嬌的妙齡女子,我看他作甚?”

    唇紅齒白的弱冠少年鼓掌大笑:“哈哈!師兄,你這一番可眼拙了吧,你再仔細瞧瞧那人,面相可有異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1 17:34
第006章朱雀可生,蒼龍必死

    弱冠少年抬腳踏了兩記地板,車把式便勒住了黃牛。車上二人一起把目光投向茫然站在朱雀大街上,面南背北,一臉戚色的李魚。

    牛車上這兩個人,年長的叫袁天罡,年少的叫李淳風。這袁天罡本儒家弟子,後來卻在峨眉山拜一位高僧學習武藝,後又隨藥王孫思邈學習醫術,之後再隨李淳風之父李播學習道術,學兼釋儒道三家所長,十分了得。

    此前任劍南道邛州下縣火井縣的縣令,此番是任職期滿,李世民也久聞其知天文、識地理、道法高深,所以命其進京述職,親作考評,以資任用。而李淳風乃袁天罡師父李播的親生兒子,自然就是他的小師弟了。

    李淳風倒是比他師兄發達的更早,唐初行用的曆法是《戊寅元歷》,這部曆法存在一定的缺陷,李淳風對之做了詳細研究,提出修改意見,進行了完善。曆法編撰是專門之學,一般學者很難問津,而李淳風年紀輕輕,對天文學就有如此高深造詣,自然引起了求才若渴的李世民注意,因此授予將仕郎,任職太史局。

    師兄進京,李淳風歡喜不禁,此番是往城南十里亭去接師兄的。

    袁天罡聽了李淳風的話,又往李魚身上仔細打量了幾眼,微微一笑,道:“此子面相,有何異處?”

    李淳風可不相信師兄如此眼拙,他父親李播修書進京時,可是不止一次對他誇獎過,說他師兄的道法遠勝於他。李淳風知道這是師兄在考較他,便道:“此子似乎是早夭之相,多災多桀,一生坎坷。而且,細看其面理,他現在就應該死了,可他依舊好生生地活著,可不古怪?”

    袁天罡瞇了瞇眼睛,微笑道:“若我沒有看錯,此子至今日止,恰受足九九八十一日牢獄之災,眉宇間凶煞之氣已經化解的差不多了。今日是九月初九,又逢數之極日得以釋放,否極泰來,災厄已解。”

    李淳風嘿嘿一笑,道:“災厄已解了麼?我看未必,他此時正站在朱雀大街上,舉棋不定,不知去從。朱雀大街貫通南北。乾在北,坤在南,乾坤乃天地、乃日月、乃陰陽,乃生死,他正站在生死關頭呢。”

    袁天罡微微一笑,道:“往何處可生,往何處當死呢?”

    李淳風道:“南向為朱雀,而他此時正立足於京師的朱雀大街,故而向南,可藉朱雀大街之生氣,得一線生機,但這一線生機,也不過延得一年之壽!若他往其他三個方向去,則連這一年之壽都沒有了!尤其是東向,東向為蒼龍,與天子真龍之氣相抵,他若往東去,三日內必定暴死。”

    袁天罡微微點頭,目中露出嘉許之色。這個小師弟,果然天資聰穎,方及弱冠,相術方面較他就已毫不遜色。只是還是少年心性,喜歡賣弄,還得磨煉心性吶。

    李淳風見袁天罡點頭,喜孜孜地道:“小弟說對了吧?”

    李淳風語氣頓了一頓,有些遺憾地道:“我看此人,有些眼緣,要不要點撥他一下,免得他走錯了路,枉送性命!”

    袁天罡馬上道:“且慢!淳風,莽撞了!生死有命,豈可妄加干預?”

    袁天罡深深地望了李魚一眼,道:“他立足不定,去向不決,未嘗不是天意,讓他自行抉擇,你我就不要妄加干涉了。走吧!”

    袁天罡踢了踢腳踏,車把式甩了一鞭子,老黃牛慢吞吞地邁開了步子。

    *** *** *** *** *** *** ***

    李魚心中茫茫然,不知該往何處去,愁思往事,正自鼻子一酸,雙眼濕潤,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李魚扭頭一看,竟是船老大劉云濤。劉云濤喜氣洋洋地對李魚道:“小兄弟,怎麼還不回家?”

    李魚詫然道:“劉老大,你還沒走?”

    劉老大道:“我去找個朋友借了點盤纏,一會兒就去灞橋,搭一艘船,揚帆東向,回洛陽去。你家在何方,可與我同路麼?”

    李魚心中一動,既然無處可去,何不與劉老大同行,先跟著他去蹭幾天吃喝,待熟悉了這個世界,再作打算不遲,說不定,還能找到回到未來世界的辦法呢。

    可是話到嘴邊,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中,那是李魚的母親。在他的囚車被押解進京的那天,才只見過她一面。

    那天,正下著滂沱大雨,她在雨中奔跑著、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滿身的泥濘,淚水和著雨水,那淒慘的哭叫聲似乎仍然縈繞在他的耳邊,李魚忽然心中有點堵得慌。

    李魚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我的家,在劍獻道利州府,得往南去,不同路!”

    劉老大看著他古怪的神氣,不禁笑道:“哈哈!你這模樣,怎生如此古怪,不是真的認為你是一千多年後的人穿越而來吧?”

    李魚嚇了一跳,原本以為必死,他巴不得整個天下都知道他是穿越而來,在這短暫停留的時空中留下他的印記,如今得以不死,他又怎會再透露這個秘密。

    李魚馬上矢口否認:“當然不是!我在牢裡,就是故意那麼說,本指望……”

    劉老大指著他哈哈大笑:“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胡說八道。得了,不多說了,我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家去呢,明年九月九,咱們兄弟再相聚吧!”

    李魚呆了一呆,訝然道:“明年九月九?你……還真打算回來? ”

    劉老大也是一呆:“當然回來,在牢裡頭,咱們可都是對天發過誓的。皇帝開恩,緩了咱們一年壽命,讓咱們可以了卻許多未了的心願,咱們豈能豬狗不如,言而無信?”

    劉老大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李魚,突然指著他道:“你不會打算就此開溜,不再回來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李魚被他說破心事,不禁嚇了一跳,急忙搖頭否認。

    劉老大正色道:“我告訴你,人無信不立!我等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該當明白,人活著,最重要的事可不就是為了能喘氣兒,活要活出個人樣兒來,不當人子的事,不能幹!”

    李魚汗顏,連聲稱聲。劉老大又上下看了他幾眼,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對他的態度完全不似方才一般熟絡了。

    “人無信不立?為了一個信字,便送掉一命麼,嘁!”李魚心中不以為然。

    不過,既然無處可去,他決定,還是不妨先往南行,去劍南,去利州,去李魚的家。不管如何,他總是藉了李魚的身子才得以活下來,在他的記憶裡,李魚的母親經歷戰亂,就只李魚一個親人,除此再無親眷

    雖然他不是李魚,但李魚的記憶,帶給他一種強烈的情緒,如果他對李魚的母親無所作為,恐怕良心再無一日能得安寧。他得往利州去,以李魚的名義,叫他悲苦可憐的母親知道他的兒子仍然活著。

    或許,他還可以盡其所能,為李魚的母親攢存一筆錢,這樣,明年秋決之期到來之際,他改名換姓,逃匿天涯,也能良心得安。想到這裡,李魚終於下定決心,抬起頭,望向那筆直的、氣勢恢宏的朱雀大街。

    既無處可去,便向南去吧,替這個身子的原主人,了卻他一樁心願!從此,便可自在逍遙。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1 20:11
第007章我推你背天機生

    京大內,兩儀殿。站在殿石台階上,可以看到不遠處的三清殿,三清殿旁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樓,名叫凌煙閣。十年後,會因為李世民將二十四位功臣真人大小的畫像供於殿中,而名垂千古。

    兩儀殿上,袁天罡、李淳風虛合雙手於腹前,恭立於殿上。殿上有宮娥、太監,俱都肅立不動。李淳風少年心性,又是在京城太史局待過一年光景,天子真容也是見過的,便不那麼拘謹。

    李淳風左顧右盼,瞧見一旁蟠龍殿柱紋飾優美,瞧那宮娥太監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不甚注意,居然還悄悄挪了挪步子,離那廷柱更近一些,細細打量起來。

    而袁天罡卻是腳下不丁不八,左手抱日月,右手攬乾坤,使了個道家隨性的吐納姿勢,雙眼半開半闔,原地入起定來。

    “聖人駕到~~~”

    隨著安公公一聲唱名,兩名小太監陪伴著一身赤黃便袍的李世民走從金龍屏風後面走進了兩儀殿。袁天罡雙眼一睜,李淳風也不動聲色地往回挪了一下,面向御座,疊手長揖:“臣火井令袁天罡(將仕郎李淳風),參見陛下!”

    “免禮,平身! ”

    李世民坐在御座上,向二人微笑著,瞧了瞧袁天罡的容貌,見他豐神如玉、眉宇清朗,心中先自存了三分好感,微笑道:“袁明府,聽說你博涉群書,精於術數,尤明天文曆算陰陽之學,朕久聞你的大名了!”

    袁天罡微微欠身。

    李世民摸了摸頜下短髭,笑道:“巴蜀之地古時候有位奇人嚴君平,最是擅長占卜,不知與你相比,本領如何?”

    袁天罡眉頭微微一挑,略一沉吟,不動聲色地道:“嚴君平生不逢時,而臣卻有聖明的主上,所以,臣應該是勝過他的。”

    李淳風忍不住想笑,急忙掩了嘴巴,扭過頭去。他這個悶騷腹黑的師兄啊,表面上淡泊從容,一派世外高人模樣,其實骨子裡也是個不服人的性子。只是,自我誇耀實在有悖國人的傳統美德,所以,他便拉上了皇帝一起誇,不直說自己本領比古之嚴君平還要高明,卻是他是遇上了明主,所以可以發揮所長。

    李世民自然聽得出袁天罡話中之意,是自認本領高過嚴君平的,只是說的含蓄了些,不禁也是微微一笑。李世民正想讓袁天罡占卜一卦,展露一下他的本領,忽地心中一動,想起了今晨往長安縣獄親視死囚時那個李魚的一番胡言亂語。

    那個年輕人雖然意似癲癇,胡說八道,不過他胡謅出來的未來世界,倒是引起了李世民的興趣。李世民撫須想了一想,眼睛一亮,看看袁天罡,又看看李淳風,呵呵笑道:“你們二人,都是精於玄學的當世高人,朕有心考量一番,不知兩位愛卿可肯應允?”

    李淳風忍不住道:“卻不知陛下要考量什麼?”

    李世民狡黠地一笑:“不如,你們就來推算推算天下大勢,如何?”

    李淳風爽快地道:“臣遵旨,那我二人……”

    袁天罡一臉凝重,急忙阻止:“且慢!洩露天機,不是等閒之事。陛下慎重!”

    李世民露出不快之色,譏誚地道:“若是天機不宜洩露,你等苦學揣摩天機之學何用?”

    李淳風見龍顏不悅,恐怕師兄前程就此受了影響,急忙挽救道:“陛下,天機洩露太多,確實有害無益。不如這樣,臣與師兄各自只推三卦,只推天下大事,每卦均以圖像和讖語、頌詩為示,卻不與陛下詳細解說,能夠看明幾分,全憑天意,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李世民想了一想,頷首道:“可!”

    一旁侍立的安公公趕緊上前一步,吩咐道:“來人吶,速備文房四寶、几案蒲團!”

    當下就有小太監抬來兩張卷耳矮几,各自擺放在大殿兩側,几案後各放蒲團一張,几案上又擺了文房四寶。

    唐初時候胡椅還未在中原盛行,人們還是習慣於跪坐和席地而坐,袁天罡和李淳風分別走到左右几案後邊,撩袍跪坐下來。

    那占卜的龜甲和古銅錢,是二人經常使用的東西,本就隨身攜帶的,當即擺在几案上,二人是師兄弟,心意相通,只對視了一眼,就大致約定了誰先誰後、相隔多少年一卦,開始卜算起來。

    二人卜算的過程固然無聊,但這可是推算未來大事,李世民卻也看得興致勃勃,就見二人各自卜算一番,袁天罡率先提起筆來,蘸飽了墨,開始在紙張上緩畫起來,不禁暗暗點頭:“聽聞這二人係出同門,看來還是袁天罡的術數之學更勝一籌啊!”

    袁天罡和李淳風時而寫,時而畫,時而停下來卜算。二人入宮時就已是下午時分,不知不覺間竟已將近黃昏,天色黯淡下來。

    不等李世民吩咐,安公公便張羅著給袁天罡和李淳風掌起了燈。其實此時袁天罡的三卦已經全都算完了,眼見對面李淳風仍在埋頭卜算,袁天罡只當師弟於卜算之學造詣尚不夠深,自己若此時擱筆,未免顯得師弟本事弱了。

    所以,第三卦明明已經算完,袁天罡卻還裝模做樣的擺弄著龜甲、銅錢,並不急著下筆。眼見對面李淳風運筆如飛,案上已經堆了一堆的廢稿,袁天罡不禁暗暗搖頭,可天子當面,又無法幫師弟作弊。

    其實此時的李淳風已經連推五十四卦,正在推第五十五卦呢。原來李淳風推的第三卦,得出的讖語竟是“日月當空,照臨下土;撲朔迷離,不文亦武。”至於頌詩則是:“參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宮。遺枝撥盡.根猶在,喔喔晨雞孰是雄?”這是曠古未有的女主當國之像啊。

    女皇帝?從未曾有之事啊!李淳風幾乎不敢相信,又反覆推算幾遍,確實無誤,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很想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一路推算下去,忘乎所以,竟爾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李世民早已不耐久座,眼見李淳風畫了一張又一張,好奇之下走到他身邊隨手拿起一張就看了起來,看的正是被李淳風反覆推算多遍,所以單獨放在一邊的那張女主當國的卦象。

    袁天罡未得聖諭,本不便離席去看,可是他往對面一看,忽見紅燭之下,李淳風的一頭烏髮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變成一頭銀絲,不由大吃一驚,這哪裡是推算不出,這是天機洩露太多啊!

    袁天罡也顧不得御前失儀了,慌忙離席而起,走到對面一看,李淳風正提筆寫下第五十三卦的卦辭,袁天罡暗吃一驚,急忙一推李淳風的後背,沉聲道:“天機不可再洩!師弟,就此罷手吧!”

    李淳風被袁天罡一推,不禁醒過神兒來,這才發覺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卜算出了這許多的卦象,心中也是吃了一驚。此時李世民移目他顧,也才發現李淳風一頭青絲,已經盡變銀髮,不禁大駭!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2 17:29
第008章它在長空,猶如鳳凰

    李淳風此時還不知道他的一頭青絲已經盡成白髮,轉眼瞧見李世民驚駭的目光,還以為皇帝是驚訝於他推算的如此之多,不禁稍有自得。

    李世民看著那寫好的厚厚一摞紙張,吃力地問道:“愛卿,這是……這是推算了多少張?”

    李淳風拱手道:“臣一時忘形,只管推算下去,卻也不曾數過有多少張,不過,臣這些推演,至少囊括了今後兩千年的天下大事!”

    “兩千年!”

    饒是李世民經歷過了那麼多的大風大浪,一時間也不禁熱血賁張,雙手發抖,馬上吩咐安公公:“快!快收好了,損毀一張、丟失一張,就要你的腦袋!”

    安公公慌忙稱喏,雙膝跪在几案前,將那一摞推演好了的紙張反複數了三遍,終於確認是五十五張,再加上袁天罡的三卦,一共五十八卦。

    安公公誠惶誠恐地道:“陛下,此卦一共五十八卦!”

    袁天罡略一沉吟,拱手道:“六十甲子,往復循環!臣願再繪首章與結章,與之合訂為六十卦!”

    李世民大喜,連聲道:“如此,有勞愛卿了!”

    袁天罡回到座位,提起筆來,筆走龍蛇,又繪出首章和終章兩副圖,待墨跡稍乾,遞到安公公手上,李世民想到方才袁天罡推搡李淳風的後背,制止其繼續洩露天機的舉動,不禁笑道:“兩位愛卿所著之作,朕給它取個名字,就叫……《推背圖》吧!”

    《推背圖》
    誰也不曾想到,因為李魚的一番話,引起了李世民的好奇心。而袁天罡恰於此時回京述職,竟爾引出了大名鼎鼎的《推背圖》。一草一木,皆為天定;一飲一啄,皆為前緣。這李魚,應該就是這《推背圖》的前緣了!

    袁天罡知道這名字由來就是因為自己方才的舉動,不禁赧然拱手道:“多謝陛下!”

    李世民從安公公手中接過《推背圖》,略翻了翻,本想再向他們詢問一下那些晦澀難明的卦辭真相,可是想到自己有言在先,天子金口玉言,不容反悔。再者眼見李淳風貌似少年,唇紅齒白,卻是一頭雪白銀髮,全因天機洩露太多,也是暗暗心驚,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李世民點點頭道:“今日天色已晚,袁愛卿且先回館驛住下。明日愛卿再進宮來,朕對你的前程,自有安排!”

    李世民又深深地看了李淳風一眼,道:“愛卿勞苦功高,朕記在心上了!”

    李淳風歡喜地謙遜幾句,此時猶自不知自己已經滿頭銀髮。

    李世民對安公公道:“替朕送兩位愛卿出宮!”

    *** *** *** *** *** *** ***

    袁天罡和李淳風在安公公的引領下離開皇宮的時候,李魚正在終南山上一處洞穴裡烤著野雞肉吃。

    李魚沿著一千多丈長的朱雀大街走到一半,就覺有些腳乏。其實他現在這副身體,比他前世那副身體要強健的多,肌肉結實,腹部還有六塊腹肌呢,它的原主人曾經在鬧市街頭殺了一位將軍,雖然是暗殺,想必也是有些身手的。

    只是他在牢裡關了幾個月了,這段時間一直沒有活動身體,驟然行路久了,筋骨肌肉都不太適應。好在他在朱雀大街上看到一夥商人,聽他們言語也是往南去的,李魚硬著頭皮一說,這些商人倒也爽快,於是李魚就坐上了大車。

    那大車不似後世的車子有充氣輪胎可以減震,出了長安城那道路也不是十分平坦,顛得他屁股疼,但總好過兩條腿量著大地走路。只是車到終南山下,人家就不與他同路了。

    李魚問了問路,要穿山而過更快捷些,就與那些商賈告別了。等他爬到半山飢腸轆轆的時候,才省起來自己來吃食也沒有。不過,天無絕人之路,李魚聽到草叢中有些動靜,鑽進去一看,也不知是哪個獵人下了套子,套住了一隻野雞,因為天色已晚,那獵人沒來收套子,便便宜了李魚。

    李魚提了那野雞上山,找到一處有山泉流過的山洞,用河邊尖利的石片費勁地清理了野雞,又費了很大的勁兒鑽木取火,這才得以吃上一口熟食。

    這鑽木取火,他前世只是聽說過,但李魚的記憶中卻有實際操作的步驟,所以他生起火來,倒也沒費太多功夫,只是那野雞沒有任何佐料可用,雖然賣相挺誘人,真嚼在嘴裡實也沒有味道。

    李魚正賣力地嚼著那或半生不熟,或烤得有點焦的雞肉,忽然轟地一聲,一片紅光將整個洞窟照得通明一片。

    那種红光,是瑰麗的艷紅色,但又絕不刺目,也不會讓人覺得驚心。它甚至顯得有些柔和,但就是這樣柔和的光,卻幾乎把整個山洞照得毫無死角,處處鮮明。

    李魚舉著雞腿,目瞪口呆。

    過了好半晌,李魚才察覺出那光是從洞外照進來的。李魚把雞腿輕輕擱在一塊用泉水洗淨的石頭上,努力嚥下口中一口雞肉,悄悄站起身,躡手躡腳地向外走去……

    大唐的長安城實在是太大了,僅僅是皇城範圍,就已相當於明朝時西安全城的面積,所以袁天罡和李淳風走出兩儀殿的時候,天邊還殘留著一抹夕陽,等他們走出皇城的時候,已經需要掌燈了。

    二人登上等候於此的牛車,駛向袁天罡下榻的館驛。作為朝廷官員,是有官方館驛負責他的吃住行止的。

    李淳風在車上坐下,便對袁天罡笑道:“師兄,但憑我們二人今日所作推演,只要有人能盡識卦辭中所示氣象,則今後兩千年之王朝更迭、天下大事,再無一事不知矣!”

    袁天罡有些心疼地看著李淳風高挽的道髻,正要責備他不知天高地厚,擅自洩露天機,天邊黑漆漆的夜空中陡然現出一個奇異的火紅色物體,彷彿一個烈焰升騰的火球,照得天宇、大地一片紅光氤氳。

    李淳風駭然站起,扶著車欄舉目遠眺,驚訝地道:“那是什麼?”

    袁天罡忽然心生感應,掐指一算,失聲叫道:“天降異寶!”

    李淳風愕然扭頭,看向袁天罡:“師兄,你說什麼?”

    袁天罡掐著指訣,沉聲說道:“天降奇物!若有人能得此寶,用之得法,則你我所推演之未來天下,未嘗不可變!”

    李淳風駭然:“什麼東西這般厲害?”

    袁天罡沒有作答,他緩緩站起,目視天邊,那團氤氳的圓滿的紅光漸漸散逸,從中現出一個火紅色的物體來,彷彿一隻大鳥,準確地說……

    它在長空,猶如鳳凰!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2 18:13
第009章你就是變數!

    李魚站在洞穴入口,仰望天空,看得十分清楚。

    天空中本來有一團雖然明亮卻絕不刺眼的紅色光團,彷彿一輪放大了近百倍的太陽,漆黑的夜色中,有一束束比漆黑的夜色還要黑暗的光束不斷轟擊在那團紅色光暈上,直到那團紅色光暈彷彿蛋殼一般碎裂,消失。

    然後,在那紅色光暈之內,彷彿蛋殼中孕育而生似的,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李魚有著現代人的那些意識,離那東西又非常近,所以他幾乎立刻就認出來,那是……一架紅色的不知什麼金屬建造的飛船。

    那飛船的形狀,以及它身上不斷閃爍的紅色光芒,使它看起來就像……對!就像一隻鳳凰!一隻紅色的金屬製成的鳳凰!

    李魚頓時摒住了呼吸,他在現代的時候,經常在網上看到一些有關ufo的消息,真真假假、莫衷一是,但他從來也不曾親眼見過,可是沒想到穿越回這千百年前,他居然見到了!

    此時,他已隱約明白,那懸停於空中的,純黑色的巨大戰艦是一艘宇宙飛船,而那紅色鳳凰,也是一艘宇宙飛船。在它的表面,有一團紅色光暈的能量保護罩,而這能量罩,顯然是被對方的艦炮給消耗殆盡了。

    李魚的唇角因為激動而變有些抽搐起來,孤獨一人,穿越到這千年前的世界,已經快叫他崩潰了,現在居然又看到了外星生物的宇宙飛船,接下來還會看到什麼?會不會玉皇大帝、三清道祖也會一一出現啊?

    不對!也可能不是外星人!

    李魚陡然心頭一震:我既然能從一千多年後穿越而來,那麼憑什麼就不能有人從兩千年後、三千年後穿越過來?也許他們是來自更遙遠未來世界的人呢?那他們是不是就能幫忙把我送回來本來的世界?

    李魚心中一喜,下意識地就想衝出去,可是他想邁步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寸步難行,他……被定在那裡了!

    李魚很確定,他不是嚇得不能動彈,他是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定住了。然後,他就發現,面前出現了一個人,一個彷彿敦煌壁畫中的飛天神女般的女人。

    她生得很美麗,婉媚婀娜,衣帶飄飄,五官眉眼有些像是印度麗人,但是她的眉心卻有第三隻眼,一隻豎著生長的天眼,就像……神話傳說中的二郎神。

    李魚驚訝地想問問她是誰,但是想要張嘴時,他才發現,他的嘴巴業已沒法張開。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一個輕靈的、悅耳的女子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陡然響了起來:“你們星球人的語言,我來不及弄清楚。所以,我們用意念來交流,更好一些,而且,也不會被他們聽到!”

    對面的三眼天女微笑地看著他,很顯然此時正用意念與他交談的就是這個三眼天女。天女的語速微微加快了一些:“我來不及和你解釋太多,你可以叫我時空操縱者。”

    天女美麗的雙眼顯得有些焦灼,而眉心的天眼卻流轉著奇異的光,李魚猜測,她就是因為生有這只神話傳說中的天眼,才能和他進行意念交流:“他們是縱橫宇宙的強盜,想要擄奪我的宙輪!”

    天女伸出手,一隻小小的項墜似的藍色圓球在一個鏤空的金屬罩內流光波轉,李魚一眼望去,彷彿看到了日月星辰,看到了銀河浩瀚,登時有些目眩,趕緊移開了目光。

    天女急促的聲音在他腦海中迴響:“我的飛船已經損毀,無法逃離,而宙輪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絕不能落在這些殘暴者手中。我希望你能幫我保管它,直到我的族人,三目族人來到這裡,再取走它。你聽懂了麼?”

    換一個唐朝人,只怕還真的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李魚好歹擁有一定的現代文明知識,還看過許多科幻電影和小說,就算用猜的,也能猜得出來,這大概就是好萊塢電影中常有的狗血橋段,而它此刻真的發生了。

    望著三眼天女急切的目光,李魚來不及吐槽,也來不及問些其他的問題,只是下意識地用意念詢問道:“你的三目族人?他們什麼時候會來?”

    三眼天女的意念回答道:“對你來說,也許是一千年,又或是一萬年!”

    李魚的意識在腦海中驚叫:“那麼久?我的骨頭都要爛光了!”

    三眼天女的意念道:“你死了,可以傳給你的兒子,你的兒子死了,可以傳給你的孫子,只要宙輪還在,且能利用你的生物電發出極微弱的訊號,我的族人就有辦法找到它!”

    這時候,那艘純黑色的肉眼幾乎不可辨的巨大猙獰怪獸似的飛船張開了一個口子,正在將滯停於空中的紅色飛船一點點地拖曳進去。

    站在李魚面前的三目天女突然搖晃了一下,李魚這才發現,面前的她僅僅是一個三維立體投影。但是……但是懸停在她掌心的那個“項墜”卻是真實存在的,李魚這才發現,它實際上只是在那三目天女的手掌投影的上方自行懸停旋轉著的。

    “我時間不多……”

    三目天女流露出一絲無奈的感傷的微笑:“用不了多久,我的族人就會來找你!請你把它子子孫孫傳承下去,直到我的族人到來。為了能讓你保護它,我賦予你一定的使用權限……基因鎖!”

    三目天女的投影又劇烈地搖晃了幾下,顯得有些虛化,以致於中間的一段話李漁沒有聽清。很顯然,那艘黑色巨艦將紅色飛船拖進體內時,它的能量場在干擾著紅色飛船的訊號傳輸。

    李魚身不能動,口不能言,只能用意念急問:“你的族人很快找來?你不是說要千年萬年?”

    真身仍在駕駛艙內的三目天女儘管即將落入對頭的毒手,還是因為李魚的這句話,露出了一絲有趣的笑意:“時間,對可以超越光的三目一族來說,並不漫長。用你們的意思來說就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當這句話在李魚腦海中掠過的時候,那艘紅色飛船徹底消失在鋼鐵巨獸的腹中,“拜託了……”,隨著這句話,三目天女的投影也陡然消失。

    李魚呆了呆,用意念急喊:“喂!你說賦予我使用權限,我怎麼使用?它有什麼用處啊?喂?喂?”

    再也不見回答,而高空中那艘黑色的鋼鐵巨獸在徹底完成“吞噬”後,也毫無聲息地突然飛向極遠極高處的夜空,徹底不見了。

    李魚突然覺得禁錮他的那股力量完全消失了,他本來正保持著向外跑出的動作,此時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前跑出兩步,這才控制住身體。

    李魚急急抬頭看看夜空,夜空中群星璀璨,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又回過頭,那個被稱作“宙輪”的圓圓的項墜兒依舊懸停於空中,悠然旋轉。

    李魚艱澀地咽了口唾沫,努力說服自己:“我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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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