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177
V123210 發表於 2017-3-5 12:35
第030章做一個招蜂引蝶的奇男子

    郭怒以劊子手為業,平時頗有點生人勿近的意思,久而久之,便養成了沉默寡言的習慣,雖然眼前一個是好友,一個是徒弟,他也懶得多做寒喧。只對管平潮道:“這小子,就是我對你說過的那個李魚,挺不錯的孩子,交給你了!”

    管平潮點了點頭,,摸著鬍鬚向李魚呲牙一笑,猥瑣依舊。

    郭怒又對李魚點了點頭:“我走了,有暇時,去陪我吃酒。”

    郭怒說完,也不望那伶俐可愛的少女一眼,揮一揮手,便揚長而去。

    管平潮咳嗽一聲,捋著鬍鬚對李魚道:“你的情形,老郭對我說過了。以後,你就安心待在我這兒吧!”

    老管豪邁地一揮手,道:“這片山頭,以後我就交給你了!”

    李魚茫然地往山上看了一眼,入目一片金花,他還是不明白自己究竟要做什麼工,便試探地問道:“卻不知,我要隨管老師學些什麼,難道是……種油菜?”

    老管似笑非笑地道:“你還真有才(油菜),管某可不懂得種地。”

    李魚疑惑地道:“那麼?”

    李魚說話間,那個小姑娘已經背起雙手,小大人兒似地踱到他身後,繞著他轉起了圈子,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來。

    管平潮傲然道:“老夫是個養蜂人!”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你跟著管師傅,以後呢,也是個招蜂引蝶的奇男子啦!”

    管平潮板起了面孔,佯怒道:“華姑,別打岔,我這兒教徒弟呢。”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又繞著李魚好奇地轉起了圈子。

    李魚聽到“華姑”二字,心頭卻是陡然一動:華姑?這裡是武都督府家的後山,莫非這個小姑娘就是武家的二小姐?

    李魚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向他扮了個鬼臉,李魚心道:“這一定不是武則天!曠古爍今一代女皇,少女時期定然就已胸有城府,遠比一般兒童成熟,豈會如此天真爛漫。”

    管平潮清咳了兩聲,繼續對李魚道:“管某這身本事,並非誰都肯傳的,可是念你境遇實也可憐,再加上你殺了石三,也算是替管某出了一口心頭惡氣,這就傳授於你吧。這樣,來日待你……,你也可以把這門手藝傳於你的妻室家人,讓她們有個謀生的手段。”

    那時節但凡有一技之長,都可算是一個手藝人,但凡有一門手藝傍身,日子就能過得比普通人好得多。做為養蜂人,所釀蜂蜜都是賣與豪門大戶人家,在當時來說,這也算是一種奢侈食品,養蜂人的收入比起普通小民自然要闊綽的多。

    所以,也難怪管師傅秘技自珍,多一個人會這門手藝,他就多了一個人搶生意,如今定是看在他曾殺了仇人石三以及郭怒的面子才肯收他為徒,而郭怒肯搭上這份人情,想來也是為了推銷他那個易生養的表妹非非給李魚,此中關係實在複雜。

    管平潮道:“管某如今打理著幾十箱的蜜蜂,遍及三四個山頭,確也有些忙不過來了。尤其是如今已到深秋,培養新王、更換劣王、培育越冬蜂等,本就忙得不可開交,你來了,倒也可以幫我一二。”

    華姑突然閃到了兩人中間,叉著腰,像隻漂亮的女王蜂般,瞪著一雙大眼睛,對李魚道:“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就是陪我玩耍,陪我聊天,不然,我就不許你在我家花田裡養蜂。”

    管平潮無奈地道:“二姑娘,你有兩個親兄長,還有兩個堂兄,姐妹也各有一個,不去與他們一起玩耍,何必偏要糾纏我們這些養蜂人呢。”

    華姑皺了皺鼻子,道:“他們都好幼稚,和他們在一起久了,連我都會變得傻兮兮的,我才不要理他們。”

    李魚心中忽然一動,一旦自己找不到回歸未來的路,是要在這個時代過日子的。眼前這姑娘,有二分之一的可能是未來的史上唯一女皇帝,交好她就多了一條出路。

    想到這裡,李魚笑嘻嘻地道:“好!我陪你,跟你講山川地理,講天下大事,講過去未來,你看如何?”

    華姑一臉鄙夷地看著他道:“哈!說得你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似的,你不過是個養蜂人好吧?嗚嗚嗚,吹法螺!”

    李魚奇道:“可我真的知道這些事啊,難道你不喜歡聽?”

    華姑理直氣壯地道:“當然不喜歡聽!我要聽故事,神話故事。”

    李魚呆了呆,心道:“如果她是未來的女皇帝,怎麼可能對我所說的事不感興趣,不說是三歲見老么?她都八九歲了,難不成未來的女皇不是她,而是她那個年方三歲的小妹子?若是如此,與她交好也是搭上女皇帝的一條線,不可錯過。”

    想到這裡,李魚忙不迭保證道:“神話故事?那我知道的可多啦,牛郎織女啊,寶蓮燈啊,白蛇傳啊,二郎神劈山救母啊,孫大聖大鬧天宮啊,還有禿尾巴老李的故事,多得很!”

    華姑聽得兩眼放光,小巧玲瓏的鼻子下一張嫣紅、水潤的小嘴巴張得大大的,讓她那張略顯嬰兒肥的小臉顯得極是甜美可愛:“哇!這麼多,我一個都沒聽過,你比老管可管用的多了。”

    華姑興奮地抱住了李魚的一條手臂,已是一刻也不捨得放開。管平潮瞧這二人一副“相見恨晚”的德性,不禁大搖其頭,恨恨地道:“我先去那邊山上照料一下蜂群,你老實呆著,回頭我先教你如何'換王'!”

    管平潮說罷,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華姑興奮地拉著李魚讓他坐下,眼巴巴地道:“來來來,你先給我講講,那個二郎神劈山救母是個什麼故事!”

    李魚認定了這華姑要麼是未來的女皇,要麼是未來女皇的親姐姐,有心抱住她的大腿,一旦只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便有一座天大的靠山可以倚助,養蜂本領有什麼打緊,當下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津津有味地給她講起了故事。

    與此同時,利州城富貴坊一幢豪宅裡面,紇幹承基也正在竭誠款待楊千葉。利州城內的富豪是府城裡的頭面人物,平素裡迎來送往交際繁多,一個不慎就容易暴露自己的真正身份,照理說紇幹承基如今是欽犯,不該如此招搖。

    但紇幹承基藝高人膽大,他在山裡養著數千精銳匪軍,自己卻在城裡最大的賭坊中扮一個老千,除此之外居然還有一個利州縉紳的體面身份,真可謂狡兔三窟了。

    紇幹承基雖然被楊千葉一語直逼本心,所以肯放下身段,但是以他本領,又豈會輕易臣服於一個女子,哪怕她貴為天家皇冑。紇幹承基亮出這個身份給她看,未嘗沒有再加一重籌碼向她示威的意思。

    楊千葉顯然也明白紇幹承基的真實用意,別看他此時一副極其恭馴的樣子,可真想馴服這匹野馬,絕非易事。所以楊千葉也是抖擻精神,剛剛落座,便開宗名義,直截了當地道:“承基將軍,你有兵,我有錢!你有勇,我有謀!我欲與你攜手,光復大隋,送你個開國第一功,你意如何?”

    紇幹承基看似粗獷,目光卻飛快地掠過一絲狡黠狐意,沉聲答道:“我有兵,兵不過千!你有錢,錢財幾何?我有勇,不過匹夫之勇,你有謀,卻不知姑娘你,於光復大隋,有何謀略?”
V123210 發表於 2017-3-5 18:18
第031章大小巾幗勝鬚眉

    楊千葉成竹在胸,微微一笑,道:“欲謀大唐天下,你認為,什麼時候最為合適?”

    紇幹承基道:“自然是六年前,李世民經玄武門之變,剛剛奪得帝位的時候。”

    楊千葉讚許地點點頭,道:“彼時,建成、元吉餘黨猶在,李淵遜位,不情不願,天下初定,人心未附,四方藩鎮,兵強馬壯,確實是最佳時機。一旦能直搗中樞,群龍無首,則天下將重陷逐鹿之爭,李孝常未常沒有機會。”

    紇幹承基神色一黯,道:“承基也認為大將軍所擇時機極為巧妙,可惜……”

    楊千葉淡淡一笑,道:“也沒什麼好可惜的,李孝常何許人也,不過是萬安郡公李圓通之子。圓通在世時,亦不過是我父皇一家臣,李孝常何德何能,會以為他振臂一呼,便得四方響應?”

    紇幹承基目光一冷,沉聲說道:“公主殿下,如果當日是你,便能強過李大將軍?”

    楊千葉道: “彼時,我大隋覆滅不過九年,天下人心難道不可用?更不用說,李唐繼我大隋衣缽,朝堂上下盡多我大隋舊臣,這些舊臣當初可未反我父皇,只是我父皇被宇文化及所害,不得已歸附逆賊,你以為他們肯鐵了心地與本公主作對?”

    紇幹承基漠然笑了笑,道:“往事已矣,無論怎麼說,業已不能回頭,多說無益。”

    楊千葉點點頭道:“不錯,過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那咱們就說眼下,眼下,距當日也不過才過了六年,種種起兵的條件比起當日雖然差了些,卻也相距不遠,我們仍然大有機會。”

    紇幹承基定定地看著楊千葉美麗而自信的容顏,並未說話。楊千葉繼續道:“我有寶庫,可養百萬之兵。這些年來,墨師也不僅僅是將本公主撫養成人,而且還找到了許多忠於我大隋的前朝舊臣,潛伏民間,招兵買馬、伺機而動。”

    紇幹承基聽到這裡,雙眼驀然一亮。

    楊千葉又道:“但,這些火種要想形成燎原之勢,需要一個契機,才能予人以信心,才能揭竿而起,才能百川成海!”

    紇幹承基緩緩地道:“六年前,這契機是闖宮刺殺李世民,形成群龍無首之勢。如今這契機是什麼?依舊闖宮刺駕麼?”

    楊千葉道:“這樣做也未嘗不可。但今時不比往日,縱然你有萬夫不擋之勇,再想闖宮也非易事了。李世民稱帝六年,至少這大明宮已是鐵板一塊,無懈可擊了。”

    紇幹承基道:“那麼,我們還能怎麼做?”

    楊千葉聽他說到“我們”,知道在他心態上,已經漸漸與自己站在一起,心中不由一喜,嫣然道:“既然不易由內而外,我們何不由外而內!”

    紇幹承基端起一杯茶,向楊千葉示意了一下,道:“請殿下細說端詳!”到了此時,紇幹承基的語氣終真正有些恭敬起來。

    楊千葉輕輕呷了一口香茗,緩緩地道:“只要我們在地方上打起反唐的大旗,由本公主號召天下大隋舊臣投奔響應,且能堅持半年以上,則墨師於各地苦心經營的力量便可以趁勢起兵。

    而唐之諸多藩鎮,又有多少死心踏地於李世民的人?那些人手握重兵,雄踞一方,最在意的必然是自家前程,最可能的選擇就是按兵不動,靜觀局勢,反正不管何人稱帝,都少不了他的一席之地,如此一來,李世民真正可用者,不過是京師的十六衛兵馬,我等大事可期矣!”

    紇幹承基緩緩地轉動著茶杯,道:“殿下選擇的這個地方,不會就是利州吧?”

    楊千葉道:“利州進可攻長安,退可守巴蜀,進退兩便,豈非最佳所在?況且這裡是李孝常經營多年的地方,迄今猶有大量的潛勢力,而這些力量,現在都掌握在你的手上!”

    紇幹承基打斷她的話道:“原來殿下打得這樣的主意?不錯,李大將軍經營利州多年,豈能被李世民一舉拔除,我們在這裡確實還擁有相當大的潛勢力,但武士彟轄制著三個折衝府的精銳,我的力量難以與他正面為敵,只怕一露面,就會被他撲滅。”

    楊千葉微笑道:“不能力敵,難道還不能智取麼?”

    紇幹承基眉頭一蹙,道:“如何智取?”

    楊千葉道:“武士彟娶妻楊氏,楊氏乃我大隋皇族始安侯楊達之女,是我的族姐……”

    紇幹承基嗤笑一聲,道:“長安城裡那位太上皇李淵,還是令尊的表哥呢,江山社稷之爭,親族血緣最是靠不住。”

    楊千葉一雙妙目凝睇在紇幹承基臉上,不悅地道:“承基將軍能否容我把話說完呢?”

    紇幹承基被楊千葉一瞪,雖是個桀驁不馴的性子,竟也不由心中一凜,忙拱手謝罪:“承基知罪!殿下請講。”

    楊千葉身子向前微微一傾,緩緩說出一番話來……

    *********

    都督府後山上,李魚講給華姑的神話故事業已到了尾聲。李魚講這二郎神劈山救母,只是從二郎神救母和沈香救母這兩個故事中隨便選了一個,無意中倒真符合了這兩個故事出現的先後順序。

    其實歷史上原本就只有二郎神劈山救母這一個故事,並沒有沉香其人,也沒有他和舅舅二郎神一樣去救母的傳說。不過,這故事出現於唐末,而到了宋代,卻出現了高俅、楊戩、童貫、蔡京四大奸臣.

    二郎神楊戩恰與奸臣楊戩同名,於是百姓們就又編出了一個沉香,而二郎神卻成了那個為虎作倀,阻止他救母的惡神,這本來是為了暗罵奸臣楊戩,卻因此誕生了一個新的故事。

    華姑蹲在李魚面前,雙手托腮,彷彿一朵粉嫩的小花兒似的,出神地聽他說完故事,憤憤不平道:“這二郎神也是個沒骨氣的,他娘親被玉帝鎮壓在桃山之下,他好不容易劈開桃山把娘親救出來,那個惡玉帝卻又派出金烏把她害死,罪魁禍首乃是玉帝啊!結果他只殺了金烏了事,居然還接受玉帝的賜封,當了個什麼顯聖真君的地仙,真是沒出息!”

    李魚睨著她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華姑把小胸脯兒一挺,雙手叉腰,傲嬌地道:“若我有三尖兩刃槍,有開山神斧,有七十二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就反了玉帝,剝了他的龍袍,奪了他的寶座,自己做玉帝!天下待我不公,我就自己坐天下!哼!”

    李魚看著這九歲小蘿莉眉宇間倏然一閃的英氣,目瞪口呆:“我靠!我賭一文錢的,她……一定就是武媚娘!”

    夕陽西下,楊千葉的牛車緩緩始離了紇幹承基的府邸,紇幹承基站在府前,看著楊千葉的牛車沐浴著夕陽緩緩離去,雙手輕輕一拍,府中管家也是他的結義兄弟李宏杰馬上出現在他的身邊。

    紇幹承基雙眼微微一瞇,眼眸被夕陽映得,似有刀鋒似的金芒在閃爍:“找兩個手腳乾淨的兄弟,給我做掉一個人!”

    李宏杰目中精芒一閃,問道:“什麼人?”

    紇幹承基道:“武家有兩子三女,任選其一,三天之內下手!”

    李宏杰兩撇鼠須微微一抖,沉聲道:“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7-3-6 18:30
第032章原來他不是好人

    晚上李魚回了家,告訴母親他找到了一個養蜂人的工作,潘嬌嬌聽了喜不自禁,歡喜地道:“太好了!你如今也有了一份正兒八經的事做,你爹泉下有知,定然也歡喜的緊。”

    潘嬌嬌說到興奮處,忍不住抹起了歡喜的淚花兒,哽咽道:“自從你爹過世,娘獨自拉扯你過活,就怕照料不好你,將來見了你爹,落他的埋怨。我兒如今長大了,懂事了,也能幫娘撐起這個家了。”

    李魚看到潘氏的模樣,心頭也不禁一酸。雖然在他心裡,真心不覺得養蜜蜂是個什麼有前途的職業,但……就算為了母親喜悅的笑容也值了。雖說在心理上,他並不覺得潘嬌嬌是他的生身母親,但這份感情卻是半點也不摻假。

    疏星朗朗,李魚推著從鄰家借來的獨輪車,載了一車黃土到了院中,將土卸在牆角。牆角還有幾大捆稻草。房子的牆壁已經有些裂縫,屋頂也有幾處破漏了,雖說利州的冬天不似北方寒冷,但有了漏洞也不好受,李魚打算抽空將房子修繕一下。這些修修補補的粗活兒沒啥技術含量,一聽也就懂了,倒不必另外請人。

    李魚把黃土和稻草堆好,正尋思天色已晚,不妨將車子停在院中,明日再去鄰家還車,就見吉祥走進了院子,身形還微微有些搖晃。吉祥看見李魚,便笑著招呼了一聲:“李大哥!”

    “吉祥,你才回來呀?”李魚皺了皺眉,向她迎過去,甫一走近,便聞到一絲酒氣,李魚不禁一怔:“你喝酒了?”

    吉祥奇道:“我就喝了三杯而已,你都聞到啦?”

    吉祥掬著雙手,向手掌上哈了兩口氣,自己聞了聞,笑起來:“還真有點酒味兒呢。”

    李魚瞧她微微搖晃的身子,還有比平時興奮些的神情,不禁說道:“真的只喝了三杯?這樣說來,你根本不會飲酒,何必……何必這麼糟塌自己的身子。”這句話,李魚就是一語雙關了,他總不好直接說穿讓吉祥難堪。

    吉祥嘆了口氣道:“哎!沒法子呀,為了賺錢嘛。我不喝,怎麼哄那些臭男人開心,他們不開心,我如何賺他們的錢。”

    吉祥從細細的小蠻腰間摘下一個荷包,沾沾自喜地向李魚搖了搖:“看,這是我今天賺的,比以前半個月賺的工錢還多呢。”

    李魚聽那錢幣叮噹響動的聲音,彷彿聽到的是一聲聲女人的喘息、男人的淫笑,那一雙雙咸豬手,先摸過一個十八歲充滿青春活力的胴.體,再往那白羊兒似的美妙玉體上丟下一串大錢……

    李魚心裡一陣膩味,微微轉過了身,語氣也有些冷下來。舉步欲行時,他還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吉祥姑娘,這世上好男人不多,比的只是誰遇到的壞男人更壞罷了。你操持此業,遇到的難免……,還是小心為上!”

    李魚本想說“還是自愛些吧”,可說到嘴邊,終究不忍說的重了辱她臉面。吉祥甜甜一笑,道:“嗯,李大哥說的是,我會小心警覺,注意保護自己的。李大哥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說完,吉祥不禁吐了吐舌頭,掩住口道:“啊!我忘了,李大哥不喜歡人家說他是好人。”

    李魚心道:“什麼注意保護,避孕嗎?罷了,身體是你自己的,你自甘墮落,我操的什麼閒心。”

    李魚長長地籲了口氣,一語雙關地道:“這一回,我收下你的好人卡!”

    “嗯?”吉祥顯然不明白好人為什麼會“卡”,她睜著一雙納罕的眼睛,微微歪頭看著李魚。李魚卻沒再解釋,只是淡淡地囑咐了一句:“這一行,全仗青春皮相,不是持久之計。待你攢足了錢,還是轉行做些旁的生意吧。”

    吉祥嫣然點頭:“嗯!我不用攢,我賺的錢都交給娘了。等家境有所好轉,我就尋些旁的營生去做。”

    李魚本已轉身走開了,才走出兩步,聽到這句話頓時停住,驚詫地回頭看著她,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麼?你賺的錢,每天都交給……你娘?”

    吉祥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是呀,把錢交給娘保管,有什麼不好?”

    李魚心頭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冒了起來,他也不曉得聽了這句話,為什麼會如此憤怒。吉祥自輕自賤,他沒資格管。他可以失望、可以心生惻隱,但他就是沒資格指著吉祥的鼻子罵她輕賤。

    其實同樣的,吉祥賺來的“皮肉錢”想怎麼支配,那更是她自己的事,不管是攢起來、揮霍掉,又或者是給了別人,與他更是沒有半點關係,可是李魚的不開心已經一壓再壓,陡然聽到她出賣皮肉色相換來的錢,居然還都給了她那刻薄寡恩的繼母,李魚真是忍無可忍了。

    吉祥吃驚地看著李魚猛地轉過身來,一個箭步衝到她的面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攥得她手腕生疼。李魚壓抑著憤怒的聲音,低吼道:“你是不是傻?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她是怎麼待你的,你看不出來?你娘?哈!你娘對你和我娘對我能一樣嗎?你就不能多點心眼兒,哪怕賺的這辛苦錢自己偷偷留上那麼一點?”

    李魚向吉祥住的半間倉房一指,怒火燃燒的雙眼盯著吉祥的眼睛,吉祥嬌小玲瓏的身軀此刻就像猛虎俯視下的一隻小白兔,彷彿只要他一撲,就會被他連皮帶骨一口吞下。

    李魚怒聲道:“看看你住在什麼地方?你里里外外地忙碌操持,可是就連吃的睡的都與他們不一樣!家人,嗯?狗屁的家人!你要是蠢到這樣不可救藥,你就活該被人欺負!”

    吉祥被李魚給罵傻了,她定定地看著李魚,眸中漸漸有淚光閃動,盈盈欲流,於是那星光便也在她眼中流動起來。吉祥的聲音變得低微起來,甚而有些沙啞:“謝謝你,李大哥,我明白!其實我什麼都明白。只是……”

    李魚依舊怒氣不消,怒道:“只是什麼?你以為,你如此推心置腹,如此把她視做親娘,她就會把你當成她的親生女兒?你把辛苦賺來的錢全都交給她,就能買回你想要的親情?愚蠢!”

    吉祥被李魚罵得臉色蒼白,她慢慢抿起了嘴唇,眼神又漸漸空洞起來。也許是從小遭受的苦難,讓她養成了這種自我保護的方式,當她遇到難解的問題時,她就會把自己的意識緊緊地縮起來。此刻她的模樣,又與之前被繼母打罵時的表現一樣了。

    李魚瞧她如此模樣,心中一軟,實在不忍再罵,只好鬆開她的手腕,恨鐵不成鋼地道:“我不是讓你變成一個自私的人,可你好歹也得為你自己打算打算吧,吉祥姑娘,回到你的柴房安歇時,請你好好想一想!”

    李魚說罷,憤憤地轉身離去。吉祥望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

    李魚一把抓住房門,用力關上時省起母親正宿在裡間,急忙又帶了一下,只將門用力地推攏,這時他聽到隔壁二姑娘妙齡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姐?你回來啦?”

    吉祥開朗活潑的聲音道:“嗯!回來啦!”

    妙齡不高興的聲音道:“我那套新衣裳,你什麼時候才能做好啊?人家好不容易求潘大娘幫忙,把我帶去武家做針娘。今天,就今天,我在廊下碰到了武家二少爺呢,二少爺可是看了我好幾眼,可你瞧我這身衣裳,我要是穿得漂亮些,哼哼……”

    吉祥的聲音道:“我的小妹子天生麗質,就算不穿漂亮衣服也能迷得住武家少爺。”

    妙齡兇巴巴地道:“你少拍我馬屁啦,我就問你,什麼時候能把新衣裳給我做好?”

    吉祥道:“姐都做了一大半了,今晚連夜給你趕出來就是。”

    隨後,又聽她放輕了聲音,半是求懇地道:“那……能不能把油燈給我用一晚,要不……我看不見。”

    妙齡不耐煩地道:“拿去拿去,我困了,要睡了。明天早上,我可要看到我的新衣服喔。”

    李魚站在門後,聽到二人這番對話,不禁冷笑一聲,原來好吃懶做的妙家二姑娘纏著自己母親去武家做針娘,是為了攀上高枝兒,力爭給武家少爺當個貼身丫頭什麼的。

    若是侍候的好了,討了武家少爺歡心,沒準還能做個“小星”,升級為妾,做個如夫人,如此這般,真比吉祥淪落風塵還要卑賤,至少吉祥沒把自己的靈魂也一起賣了。

    第二天日上三竿,李魚才起來。昨晚因為吉祥姑娘的事兒,氣得他輾轉反側,許久不曾睡著,再加上之前的日子也習慣了晚起,所以這一覺竟睡到此時方醒。

    李魚睜開眼睛,忽地想到自己已經做了養蜂人,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壓得竹床吱呀一聲慘叫。李魚定了定神,才省起管師傅,養蜂不用太早出門,這才鬆了口氣。

    李魚不想剛剛從師學藝就給人一種散漫的印象,趕緊洗漱一番,將母親一早給他熱在鍋裡的飯菜拌在一起囫圇吞了,便穿好外袍出了房門。

    李魚剛剛出了院門,就見郭怒郭大爺晃著膀子向他走過來。李魚一怔,急忙止步拱手,道:“郭師父,你怎麼來了?”

    郭怒大大咧咧地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我那表妹非非的事兒?今兒帶你去瞧瞧她,你先相一相,要是滿意,早點把喜日子定了。老管那裡你不必急著去,回頭我知會他一聲就是了。”

    李魚一聽他又提起“想入非非”的事來,不禁頭大如斗,苦起臉道:“郭師傅,我真的不想草率成家,這件事咱們能不能不要再談了。”

    郭怒瞪起眼道:“屁話!什麼叫不想草率成家,你是嫌棄非非嫁過人麼?你個只餘一年人壽的死囚,家徒四壁的窮漢,還想娶個黃花閨女不成?何等物流!快點,跟我去相相人!”

    李魚翻了個白眼兒,無奈地道:“郭師父,你那表妹,有吉祥姑娘漂亮麼?”

    吉祥姑娘搬來此地雖不久,卻時常拋頭露面在外做工,而且相貌俊俏,是利州城的一朵鮮花,饒是不大與人來往的郭人屠居然也是見過的。郭怒斟酌了一下,很負責任地道:“若論俊俏,自然是比不過吉祥姑娘的,不過我那表妹胸大臀肥,卻是個極好生養的女人。”

    李魚果斷地道:“既然如此,一切休提。弟子這就去'招蜂引蝶'了,改日再陪郭師吃酒!”

    李魚說著,黃花魚兒似的貼邊一溜,就從郭怒身邊閃了過去,一溜煙儿奔向遠方,氣得郭怒拔足就追,破口大罵道:“你這無賴痴漢,田舍蠢奴,頭錢價奴兵(賤奴才),三餐不飽的乞索兒(乞丐),有人跟你就是福氣,居然還要挑三揀四……”

    二人一追一逃,相繼去遠,卻全未注意到院內門後,正要出門的吉祥姑娘偷偷站在那裡。吉祥出來的晚,只聽到二人對話的後半部分,此時臊得一張俏臉紅紅的,彷彿三月枝頭的一朵桃花:“難怪李大哥對我那麼好,原來他……原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3-6 18:31
第033章很黃很暴力

    李魚好說歹說,總算擺脫了郭怒,趕到武都督府後山時,管平潮已經背著雙手站在油菜花田裡看著他,油菜花的一朵朵“生.殖器”,隨著風在他胸前不斷地拂來拂去。

    眼見李魚氣喘吁吁地趕到,管平潮抬眼看看天色,板著臉道:“明天開始,早半個時辰到!”說完就轉身趟進了花田。

    管平潮一邊走一邊對李魚道:“來,今天為師教教你如何挑選精壯的新女王蜂,這是選新王、換老王的關鍵一環,關係到來年蜂群的數量……”

    李魚唯唯喏喏地跟在後面,仔細聽他說著。

    午後,管平潮去了另一座山,李魚正蹲在一個蜂箱邊上,拆了蜂箱蓋兒,仔細觀察蜂群的活動,按照管師傅所教的手段甄選新王蜂,就聽遠處有一個少女的聲音嬌憨地喚道:“李魚?大李魚,你在哪裡呀?”

    李魚將蜂箱蓋合攏,站起身子手搭涼蓬往遠處一看,就見武家二小姐華姑正在花田小路上,雙手攏著喇叭喊著他的名字。一見李魚露出身子,華姑向他快樂地揮揮小手,雀躍地道:“可找到你啦,快給我講故事,今天我要聽《白蛇傳》……”

    華姑咯咯地歡笑著向李魚奔跑過來,一頭的小辮子在肩頭歡快地一跳一跳。看她此時這般模樣,就是一個尋常的女童,實在叫人難以想像她後來威加宇內、四海臣服的模樣。

    瞧她爛漫天真的可愛模樣,李魚也不禁露出了欣然的笑意,他走出花田,向華姑迎了上去,而此時路徑兩旁的油菜花田裡,卻正有兩個漢子持刀伏於花田之中,兩雙凶狠的眼睛冷冷地看著奔跑過來的華姑。

    眼看華姑跑到二人面前,二人突然長身從花田中站了起來,一下子擋在華姑前面。華姑一呆,收住了腳步,吃驚地仰起頭,看著兩個手持鋥亮鋼刀的大漢,期期地道:“你……你們是做什麼的?”

    一個大漢一臉猙獰地俯視著華姑,沉聲道:“你是武家二小姐,華姑?”

    華姑眼珠一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似有還無的狡黠:“不是啊,人家……人家是華姑的貼身小丫環,華姑在那兒呢!”

    華姑向二人身後指了一指,兩個大漢下意識地回頭望去,在他們身後路上,只有一個驚愕地站住了身子的李魚,哪裡還有什麼二小姐。

    趁著二人轉頭的一剎那,華姑抬起她的岐頭鞋,狠狠一腳踢在了一個壯漢的小腿上,轉身就跑。

    這岐頭鞋是唐時兒童最常見的一種鞋子,鞋履頭部有兩個突出的尖角,好似分梢,份外俏皮。不過,這分梢只是鞋子的一種造型,為了俏皮可愛,那尖角其實是軟的,裡邊可沒藏了鐵尖,再加上華姑年僅九歲,身單力薄,這一腳踢去哪有什麼威力。

    那大漢被她踢了一腳,只是覺得腿上一麻,回頭再看,華姑已返身狂奔而去,兩個大漢勃然大怒,立即拔足追去,同時大叫:“小妮子狡猾,你以為逃得出我們的掌心?哈哈哈……”

    其中一個大漢狂笑著,將手中鋼刀猛地拋了出去,鋼刀在空中旋舞成一團銀白色的光輪,呼嘯而去,撲向華姑的後心。李魚老遠看見,忍不住心頭一悸,厲聲大叫道:“不要!”

    “噗!”

    鋼刀狠厲地刺進了華姑的後心,華姑小小的身子被那有力的鋼刀直接捅了個透心涼,寬闊的刀刃幾乎把她的胸膛劈成兩半,華姑尖叫一聲,被那鋼刀帶著向前飛出一米多遠,重重地摔在地上。

    “華姑!”

    李魚驚呼了一聲,猛然頓住了向前扑出的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華姑。華姑倒臥在血泊之中,一雙無神的眼睛最後望了李魚一眼,嘴唇無力地翕動了一下,李魚從她那唇形看得出,她喊的是:“救我……”

    然而,不等李魚做出反應,華姑的頭顱就軟軟地垂了下去,嫩白無暇的小臉就那麼倒在她自己的鮮血浸淫而成的血泊之中,眼還微微地睜著,溘然而逝。

    明明艷陽當空,李魚卻覺刺骨生寒,他定定地看著華姑倒臥在血泊中的小小身軀,身子禁不住地發抖。

    擲刀的大漢衝過去,用腳踩住華姑軟綿綿的身子,一把抽出鋼刀,又在她背上擦了擦帶血的刀刃,扭頭凶狠地瞪向李魚,沉聲道:“宰了他!”

    另一個大漢已經先他一步,提刀撲向李魚,李魚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之前隨人學過的種種技擊之術,奈何手無寸鐵,倉促之間也無法做到融會貫通。他顧不得悲傷,只得返身而逃。

    眼見那大漢追得近了,李魚恰好逃到蜂箱附近。李魚靈機一動,一腳將那蜂箱踢飛起來,撞向追來的大漢,那大漢眼見黑乎乎極大一個物事撲面而來,一時也未想通這是什麼暗器,怎地如此龐大,當即舉起鋼刀,一招“力劈華山”,吐氣開聲:“嗨!”

    怦地一聲,蜂箱被一刀劈為兩半,整個蜂群登時炸了窩,無數的蜜蜂在空中嗡嗡地略一盤旋,就像發了瘋似的衝他撲了過去,沒頭沒腦地蟄刺起來,那大漢狂舞著鋼刀,頃刻間就被無數蜜蜂給包圍了。

    那大漢眼不能視物,他棄了刀,狂呼亂喊著返身便逃,另一個持刀大漢一瞧他這般模樣,登時傻在那裡,也不知道是該上前救援,還是該棄之而去。

    被蜜蜂追蟄的大漢不辨方向地衝進了油菜花田,一邊胡劃扒拉著糊了一臉的蜜蜂,一邊向遠處奔跑,那另一個大漢也顧不得再來殺李魚,而是提刀跟著那大漢逃去。

    李魚這才急急趕到華姑身邊。滿地黃花,一片殷紅,紅得怵目驚心。這一刻,李魚心中再沒有什麼古人今人,再沒有什麼女皇女童,在他眼前,只是一個剛剛被人屠殺的九歲無辜女童,喚醒了他人性的本能而已。

    李魚顫抖著雙手,將華姑小小的軟軟的身子托了起來,低聲喚道:“華姑!華姑?”

    華姑依舊微睜著雙眼,似乎還在納罕為什麼會有人對她殘忍地下手,這世人世間,她才活了九歲呀。風輕輕撩著她腮邊染血的髮絲,而她的人卻已懷著對生的無限留戀,了無生氣。

    李魚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下來,忽然,他想到了自己頸間那枚宙輪項墜。李魚乍悲又喜,他立即把華姑放在地上,染血的手指激動地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宙輪!可以逆轉時空12時辰的宙輪!

    就在昨天,她還叉著腰,神氣活現地對他批評著二郎真君的不夠男人,而此刻,她已經成了一具無知無識的屍體。李魚無法坐視一個小小的幼女慘死在他的面前,而宙輪,卻能彌補他的這一遺憾!
V123210 發表於 2017-3-7 18:25
第034章重頭再來

    花田中的打鬥驚動了武都督府的人,李魚聽到一陣驚呼聲,他抬起淚光朦朧的眼,就看到三四個頭戴青巾、身著裋褐的青壯漢子手持刀槍,正驚呼著向他這邊跑過來。

    路旁花田中也驟然響起了一個憤怒的聲音:“啊!你這個不叫人省心的小混蛋,是不是你不小心把蜂王弄死了?怎麼那些蜜蜂都跟發了瘋似的胡亂… …哎喲!”

    金燦燦的花枝左右一分,管平潮從花田中衝了出來,一邊衝一邊憤怒地大叫,待他一眼看見倒臥血泊之中的華姑,頓時嚇得倒退一步,一屁股坐到田埂上,向後一翻,就滾進了油菜花田。

    這油菜花一般長成後高有一米,但那多是後世改良後的品種,原生的油菜花很多甚至可以長到一米四五那麼高,所以即便矮墩墩的管師傅站在花田中,平視時很多時候也只能看到他頭頂的髮髻。

    如今他這樣一跤跌進花田,可是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了,唯見花枝一陣搖頭,管師傅驚恐的聲音從花田中傳了出來:“不好啦!殺人啦!李魚又殺人啦!”

    李魚向花田中慘淡地一笑,染血的手指在衣襟上用力地一蹭,蹭去上面的血跡,便摸進胸口,按住了雖然有他的體溫熏染著,溫度卻從未有過任何變化的宙輪項墜。

    李魚的指尖微微一痛,一環環漣漪似的藍色光圈從他身上開始一圈圈蕩漾出來。三四個武都督府的家丁下人手持刀槍衝到了近前,其中一個比常人高出一頭、極為魁梧的大漢提一條鐵棍,厲聲大喝道:“兀那賊子,還不……”

    就在這時,宙輪啟動,一圈圈藍色的漣漪蕩漾開來,那魁梧大漢驚愕地張大了嘴巴,手中沉重的鐵棍“噗”地一聲從手中滑落,砸在另一個舉刀大漢的腳上。可那舉刀大漢直勾勾地看著李魚,居然未覺疼痛。

    這時候,管平潮聽到武府家丁叫喊,膽氣頓壯,急忙從花田裡爬出來,定睛一看李魚的模樣,李魚仍然跪坐在地上,但身上一圈圈的藍色漣漪已經越來越是濃郁,使得他整個人都籠罩在藍光之中,神情也不知是哭是笑,看起來異常的詭異。

    管師傅一聲驚叫:“妖怪啊!”

    管平潮往後一退,後腳跟絆在田埂上,軲轆轆地再度跌進了油菜花田。

    藍光驟然一閃,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消的了。

    李魚、血泊中的華姑、武家的家丁下人、還有花田中管師傅聒噪的聲音,風中寂寂,唯有油菜花田隨著風,金色的海浪般起伏、蕩漾著……

    ** *******

    一片由於土壤、雨水和陽光的緣故,所以長勢較矮的花田裡,華姑坐在地上,雙腿蜷在胸前,雙手抱著膝蓋,圓潤可愛的下巴愜意地墊在膝蓋上,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興致勃勃地看著坐在對面的李魚。

    李魚有些怔忡出神,此刻他仍在花田之中,但已回到了十二個時辰已前,他正在給華姑講二郎神劈山救母的故事。

    華姑見李魚心不在焉,不禁催促道:“李魚哥哥,你快說啊,後來怎麼樣了?”

    李魚呆了一呆,道:“後來?沒有後來了啊,二郎真君殺了燒死他母親的金烏神鳥,受玉帝敕封為顯聖真君,住在灌江口,成了一個逍遙自在的地仙。”

    華姑眼中希冀的光漸漸消失了,攏著膝蓋的雙手托著腮,微微歪著頭,小大人兒似地思索起來,那雙手托腮的模樣,彷彿一朵含苞的粉嫩小花兒。

    想了一陣兒,華姑失望地搖了搖頭,道:“這個故事不好!這二郎神是個沒骨氣的,他娘親是被玉帝鎮壓在桃山之下的,他劈山救母后,也是玉帝派金烏神鳥燒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是玉帝啊!結果他只殺了金烏了事,居然還接受玉帝賜封,真是沒出息!”

    李魚心中一陣悸動,看著她道:“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呢?”

    華姑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土,把小胸脯兒一挺,雙手叉腰,神氣活現地道:“若我有三尖兩刃槍,有開山神斧,有七十二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我就反了玉帝,剝了他的龍袍,奪了他的寶座,自己做玉帝!天下待我不公,我就自己坐天下!哼!”

    李魚看著這九歲小蘿莉眉飛色舞的模樣,一股暖流緩緩地流轉在心田之間:“謝天謝地,她回來了!她還活著!”

    一切,一如昨日。

    晚上,李魚把找到養蜂人工作的事告訴了潘氏,潘嬌嬌又喜極而泣了一次。

    李魚又遇到了晚歸的吉祥姑娘,這一次李魚沒有情緒激動,但他還是忍不住責罵了吉祥一番,這個傻丫頭,從小沒娘,受人欺凌,在李魚看來,她已根本不懂得該如何保護自己。

    李魚大概猜透了她對繼母為何如此的溫馴,為何在家裡如此的任勞任怨,為何把辛苦賺來的錢全部無怨無悔甚至主動地交給繼母。她是天真地以為,自己對繼母多孝順一些,對家庭的貢獻再大一些,父親和繼母就能重視她一些,對她疼愛一些。

    她缺少親情,希望能夠得到親人的認可與溫情。然而,有些人是感化不了的,這世上疼愛繼子女一如自己親生兒女的繼母固然是有的,但絕不是她的繼母余氏這樣的女人。

    她是如此乖巧、懂事,為家庭分擔如此之多,如果余氏還有半點良心,待她也不會如此刻薄。現在,余氏又已有了身孕,不管她生下來的是男是女,總歸是她的親生骨肉,介時毫無疑問,她的愛會更加地分攤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李魚很清楚吉祥無怨無悔的付出,最後將兩手空空,毫無所獲。所以雖然明知她未必聽得進自己的話,依舊不厭其煩地教訓了她一通。

    翌日一早,李魚提前出了門,因為他已知道郭怒大概幾時來尋他。如此一來,他就沒有碰到郭怒,當然也就沒有吉祥偷聽到他拿自己做為擇妻標準的一幕了。

    李魚提前出門,又沒了郭怒的糾纏,所以提前半個時辰就趕到了武都督府後山,陽光噴薄而出,花瓣上還綴著許多的露珠。管平潮背著雙手站在油菜花田裡看著他,油菜花在他胸前拂來拂去。

    眼見李魚趕到,管平潮抬眼看看天色,滿意地噗點點頭道:“不錯,還算勤快。來,今天為師教教你如何挑選精壯的新女王蜂,這是選新王、換老王的關鍵一環,關係到來年蜂群的數量……”

    李魚唯唯喏喏地跟在後面,心不在焉地聽著已經聽過一遍的話,暗暗琢磨著自己的心思。

    時光倒流了十二時辰,他有充足的時間仔細思量該如何應對今日的危機,救華姑於危難之中。他曾想過闖去武都督府,把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訴武士彟,但要讓武士彟相信他的話,李魚設身處地的替武都督想了想,覺得實在不可能。

    不能藉助武士彟的力量,那麼他想救華姑,就只能靠自己。李魚摸了摸藏在懷裡的菜刀,又看了眼彎腰指點著蜂箱的管平潮,雙眼微微瞇了起來: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等那兩個殺手出現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7 18:26
第035章黃雀在後

    午後,最緊張的時刻即將到來。

    管平潮如同李魚所經歷過的那樣,趕去另一座山頭照料擺在那兒的十幾箱蜜蜂了,李魚一見師傅走遠,馬上著手準備起來。

    太陽一點點向西移動著,李魚吃過早晨帶來的午飯,又在樹蔭下休息一陣,養足了精氣神兒,再抬頭看看天色,便從懷中取出菜刀,藏在腰帶上,慢慢地踱了出來。

    “李魚,大李魚,好大好大的大李魚,你在哪兒呢?”隨著嬌憨的少女叫聲,華姑從武家半掩的後門兒裡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李魚早在附近候著,一聽叫聲,一雙銳利的眼睛立即向左右油菜花田中望去。事先有了準備,果然不盡相同,饒是花田濃密,藏身其中不易察覺,但是因為兩個殺手就藏在近道邊處,所以李魚還是很快就發現了兩處異樣的所在。

    李魚心中一緊,立即向華姑快步迎去。華姑看到李魚,快樂地向他招著手,雀躍地道:“昨天才剛聽了個開頭,快快快,快給我講,白娘子在斷橋遇到了前世恩人,後來怎樣了。”

    李魚生怕驚動兩個殺手,也不聲張,只管快步向華姑奔去。眼看華姑跑過來,小辮子還在肩頭活潑地一跳一跳,李魚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李魚想救下華姑,他獨自一人,倒不敢保證一定能力敵兩個殺手,但是只要能救下華姑,讓她成功逃回武都督府,經此一事,武家必然會加強戒備,那時也就不用擔心華姑再會遭遇刺客了。

    兩個兇惡大漢舉著刀,從油菜花田裡衝了出來,此時李魚堪堪從他二人藏身處衝過去。華姑看到路旁突然冒出兩個人來,不禁吃驚地站住。

    “快走!有危險!”

    李魚沉聲大呼,向前衝去的身子猛然又加快了些腳步,一把牽住怔在當地的華姑,拔腿就往武家後門跑,一邊跑一邊大叫:“有刺客!快來人吶,有刺客!保護二小姐……”

    華姑這丫頭倒也機靈,雖然她依舊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殺她,也不明白李魚為何有點未卜先知的樣子,但還是順從地讓李魚牽著手,飛快地向自家後門逃過去。

    李魚一邊跑一邊緊張地回頭看,那個殺手的擲刀絕技曾經差點兒把小小的華姑劈為兩半,那一幕他可不曾忘記。

    “呼~~”

    殺手果然擲出了他的刀,刀化光輪,呼嘯而來,幸虧李魚早有準備,一見鋼刀呼嘯而至,立即把華姑向旁邊一推,大喝道: “閃開!”

    華姑摔向一側花田,李魚也順勢倒向另一側,幻化成光輪的刀從二人乍然一分的身影中間呼嘯而過,差之毫釐,就要劈中他們的手臂。

    李魚驚呼一身冷汗,但動作卻是毫不怠慢,他縱身一躍,一隻蜂箱已經舉在手中,奮力擲去。

    這些蜂箱本來放在距武都督府後門稍遠的位置,但管師傅離開後,李魚已經把它們一一搬到了都督府門後門左右的花田裡,充作對付殺手的武器。

    但是這一回不同於上一次,由於李魚帶著華姑逃向同一方向,擲刀大漢沖在前面,所以這蜂箱首當其衝是擲向他的。

    那大漢此時空著雙手,一見黑乎乎一口箱子擲來,奮力一掌拍去,將那蜂箱拍得掉落一邊,雖然有些散了,但並沒有壞掉。

    蜂王未死,蜜蜂雖然受了驚嚇,卻並沒有亂作一團,李魚也知道既然他改變了過去,不可能所以事情還一絲不變地重演,所以見此變化也未驚慌,他逃出兩步,向華姑大叫:“快回府去!”說著又抱起一口蜂箱,再度擲了出去。

    李魚一連擲出四口蜂箱,其中一口終究還是被提刀追上的刺客劈爛了,再加上其他三口蜂箱中衝出來向人發起攻擊的蜜蜂,兩個殺手被蜂群包圍了。

    李魚鬆了口氣,他取出菜刀,小心地盯在外圍,像一頭稍有機會就會撲上去的狼,但兩個殺手已被蜂群困住,顯然已經不可能對他發起攻擊了。

    李魚忽然注意到旁邊有人,扭頭一看,不禁嚇了一跳,華姑居然沒有趁機逃回府邸,而是站在他旁邊,微微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兩個對著蜂群揮拳動腿、舞動大刀的殺手。

    “李魚哥哥,他們是來殺我的嗎?我跟他們又沒有仇,他們為什麼要殺我?”華姑詫異地開了口,李魚氣道:“你這丫頭,膽子怎麼這麼大,還不快回府去。”

    華姑向他扮個鬼臉,笑道:“他們如今自顧不暇,還有餘力殺我麼?再說啦……”

    華姑向武府方向指了指,得意洋洋道:“你瞧!”

    李魚扭頭一瞧,幾個青衣短褐的武府家丁已經提著刀槍衝出了武府,不禁也鬆了口氣。

    兩個刺客光是招架那些蜜蜂就已手忙腳亂,又見武家衝出這許多人來,情知無法得手,只得亡命地逃去。

    得知有刺客刺殺二小姐,馬上就有一個唬得變了臉色的武府家丁奔回去向都督禀報,其他人則圍住了華姑和李魚,聽他講述經過。李魚也不知那歹人是何來路,只能將所遇經歷說給他們知道。

    這邊熱熱鬧鬧的,一些在武家後宅里做工的雜役女僕也都聞聲趕出來看熱鬧。潘大娘待出了後門,才知道趕走刺客、救下二小姐的竟是自己的兒子。潘大娘好不緊張,急忙上前拉住兒子,變聲變色地道:“兒啊!你可被傷了?兩個兇惡的大漢,你怎敢就衝上去送死,可真是嚇死為娘了。”

    李魚急忙安慰母親:“娘!你別擔心,歹人已經逃跑了,兒子沒事。”

    李魚說著,目光一轉,便瞧見一個妙齡少女,青蘿衫子,明眸皓齒,姿容婉麗,與吉祥有五六分相似。李魚這還是頭一回大半天的正面看到她的模樣,但只一看,心中也已明白,這就是妙家的二姑娘妙齡了。

    妙齡也認得李魚,此時站在一旁好奇地看他,若非她平時一副好吃懶做、欺負姐姐的惡相,倒也是個明媚可人的小美女。

    武家後門外依牆向兩側延伸開去,植著幾行大樹。樹枝茂密.處,此刻暗伏一人,貼著樹幹,冷冷地看著後門前的熱鬧景像,正是紇幹承基的拜把子兄弟李宏杰。

    大隋公主楊千葉與紇幹承基秘密謀劃,分別混入都督府,架空武士彟,直接從武士彟手中獲得對利州的掌控權。紇幹承基不知道楊千葉打算用什麼樣的法子,但紇幹承基所用的辦法就簡單粗暴多了:殺武家一人,再提著殺人者的人頭前往武家投效,從而獲得武家的信任。

    其實若能傷人而不殺人,以救命之恩入武府,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但紇幹承基深恨武士彟,自然不會選擇如此和平的手段。

    誰料,那個不起眼的養蜂人竟似有神助,他彷彿早就知道兩個刺客埋伏在那兒,竟然提前一步救出了華姑,而且從他排布花田兩旁的蜂箱來看,也似為此而準備。

    李宏杰藏身樹上,本待兩個刺客成功,便去回禀紇幹承基,如今功敗垂成,不禁恨得鋼牙暗咬。已經驚動了武家,下次再想下手,談何容易?李宏杰略一思索,便慢慢拉上了蒙面巾,穩定而有力的手指也慢慢攥緊了背上的刀柄。

    面巾之上,只露出一雙凶狠的眼睛,那凶狠的眼神兒緊緊地盯住了華姑,還有正笑摸著她的螓首的李魚。

    兩個人,他要一起殺!尤其是那個養蜂人,竟敢壞了承基將軍的大計,必須得一刀梟其首級,方洩心頭之恨!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19:29
第036章神棍出世

    這邊聊得正熱鬧,不放心李魚獨自放蜂的管師傅恰好趕了回來,一瞧蜂箱散落一地,蜜蜂漫空飛舞,管平潮勃然大怒,擼起袖子、瞪起眼睛、撅起鬍子,便氣虎虎地衝上前來,一把揪住了李魚的衣領。

    “你這臭狗屎、瞎屢生(瞎驢)、乳臭小兒、醜貨痴漢(蠢貨),害我營生,不知進取,焉能成事!”

    管師傅是真的怒了,氣的鬍子一撅一撅的,說到憤憤然處,抬手就要摑他。卻不想被潘氏一把攔住。

    潘氏滿臉陪笑,攔住管平潮道:“管師傅莫要生氣,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管平潮氣得翻了個白眼兒,指了指比他高出兩頭的李魚,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潘氏倒是善解人意的很,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陪笑解釋道:“這孩子貪長,總歸來說,他晚了你一輩兒不止,他的的確確就是個孩子啊!管師傅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切莫與他一般見識。”

    管平潮怒道:“我的蜂箱!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培養出來的啊……”

    “我賠你!”

    華姑小胸脯兒一挺,為李魚仗義直言了:“老管,你也不知這廂出了什麼事,怎麼就張口罵人吶!剛剛有人要殺我,是李魚哥哥救了我,他是為了救我,才毀壞了蜂箱。怎麼,本姑娘的命,還換不來你幾箱蜂麼?”

    管平潮一聽黑臉馬上嚇白了,結結巴巴地道:“怎……怎麼扯上救命了?剛剛……剛剛小人養的這蜂,可是要蟄你麼?”

    潘氏馬上一拉管平潮的手臂,巴結地解釋起來:“管師傅,你誤會了。你養的蜂這麼乖,怎麼會胡亂蟄人呢。是這麼一回事兒……”

    潘氏指手劃腳地解釋起來,華姑站在一旁吐了吐舌尖兒,眼神兒溜溜地就盯上了李魚。

    華姑玩心重不假,但天姿聰穎卻也不假。只是在她這個年紀,如果說閱歷多麼深,城府多麼重,那隻能是成年人自以為是的揣測了。

    但再沒有城府,李魚方才料敵機先的行為,還是引起了華姑的疑惑,只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她不會傻傻地問出口罷了。

    這時候,武府後門洞開,武士彟戴一頂軟腳襆頭,穿一領土黃色圓領袍,帶著幾個一臉精幹的部曲,手扶著劍,急匆匆地走了出來。

    藏身樹上的李宏杰見狀,情知不能再等,立即縱身下樹,足尖點地,發力狂奔,似八步趕蟬一般,飛快地撲向正在說笑熱鬧的眾人。

    “小心!”

    武士彟一眼看見斜刺裡衝出一人,青巾蒙面,身著青色短打,手執長刀,撲向人群,不由得大駭,立即伸手拔劍,同時大聲示警。武士彟門下四個部曲也立即拔出兵器,飛快地截向李宏杰,其餘部曲則把武士彟緊緊護在中間,害得急著上前去救女兒的武士彟動彈不得。

    正在說話的眾人聽見驚喊聲,紛紛抬頭望來,就見一個青衣人,快逾奔馬,猛撲而來,及至衝到近處,人與刀合一,幾乎形成一條直線,筆直地刺來,眾人大驚,登時作鳥獸散了。

    就算武家那幾個持著兵器的家丁,一瞧來人這般陣勢,也是下意識地閃向一旁。他們固然要與來人交手,但眼見來人這孤注一擲般的一擊威勢若斯,不可硬接,也沒有一命換一命的覺悟,總要先閃開了,再行反擊才是。

    這一來,站在中央的李魚和華姑就被亮了出來,二人原本被眾人圍住,看到情形比別人慢了一步,此時再看到李宏杰挺刀刺來,可是根本來不及閃避了。

    就在這時,李魚麵前人影一閃,一個婦人的聲音大叫起來:“休傷吾兒!”

    是潘氏!關鍵時刻,竟是潘氏挺身而出,義無反顧地迎向李宏杰的長刀。

    李魚驚聲大叫:“娘!”

    李魚叫著,向母親猛撲過去,可惜仍是晚了一步,他的指尖剛剛沾到潘氏的衣角,李宏杰已經一刀狠狠刺進潘氏的胸口。

    “娘……”

    李魚驚呆了,李宏杰實未想到半途居然衝出一個不怕死的,硬生生擋了他必殺的一刀,他立即拔刀,狠狠拍出一掌,將潘氏的身子拍飛出去,刀化匹練,呼嘯著卷向李魚的脖子。

    只須一彈指,一彈指的功夫,殺了李魚,踢死華姑,他就可以利用這片花田,逃之夭夭,介時仍把那被蜜蜂蟄成了豬頭的兩個蠢貨丟出來當替死鬼,任務仍然算是完成了。

    李魚眼見長刀捲向自己的脖子,心中電光石火般一閃,猛然長嘯一聲,猛然躍起,身形微側,以胸肋處迎向李宏杰的大刀。

    其實這樣調整一下身形,照樣避不開這必死的一刀,但是在這剎那之間,李魚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事情。他隨人屠郭怒習練刀法,曾聽郭怒說起過做劊子手的一些事情,所以知道一些與常人理所當然的想法並不相同的事情。

    比如……如果被人一刀斷頭,而出刀人能乾淨俐落地確斷一個人的頭顱的話,被殺的人未必會一身血污。只要這一刀乾淨俐落,這一腔子鮮血就會噴向前方,而死者倒地的姿勢、位置不同,有時自己身上幾乎染不到幾滴血液。

    也就是說,如果李魚被人殺了,而且讓他連啟動宙輪的時間都沒有,傷口的血液又沒有自行濺射到宙輪上,他很可能就真的掛了,縱然身懷異寶,也難逃一死。

    所以,這在電光石火之間,李魚迅速做出了反應,不但避開了脖頸,還盡力避開了胸部正面。雖然在他看來,那宙輪不知以何種物質造成,未必能被普通刀劍傷害,但總歸是小心為上。

    刀鋒切開了他的胸肋,鋒利的刀尖切割進去,直接切開了他的肺,將他的心臟也劃開了一半,李魚悶哼一聲,沉甸甸地摔在地上。

    李宏杰連殺兩人,眼都不眨,他本就百戰沙場,殺人如麻,又豈會在意他人性命,此時武士彟的四個部曲已經亡命衝來,意圖保護二小姐,他只有一剎那的功夫。

    李宏杰刀勢一捲,又衝向眼見血光四濺,嚇的呆住的華姑。身形掠出的剎那,他的目光從倒地的李魚臉上掠過,忽然覺得李魚似乎在笑。他一手摀著胸,血從指縫間溢出,但他臉上居然帶著一種很古怪的笑,好像剛剛對他做了一個惡作劇似的。

    “不可能!他老娘死了,他也馬上就要死了,他怎麼可能會笑?”

    李宏杰心念一轉,忽然發現他的眼前,似乎有一道藍光倏然一閃,又眼花了?他剛剛產生這個疑惑,第二道藍光再度出現……

    時光再度回到了12個時辰以前,李魚無聊地掛過了已經重複兩次的一夜時光,次日一早再度搶在郭怒趕來之前出了門。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去武都督府後山,而是直接來到了武都督府的正門。

    李魚撣了撣一身布衣,對守門的執戟兵小丁語氣淡淡,傲然說道:“請傳話進去,就說終南隱士蘇有道首徒李魚,有要事求見武大都督!”
V123210 發表於 2017-3-8 19:30
第037章武氏伉儷

    武士彟今年五十六歲,但是看起來就像四十出頭,腰板兒挺拔,精神奕奕,面容清矍,五官周正,不要說年輕時候,就算是現在,也是個頗有魅力的美男子大叔。

    如此好基因,難怪他的三個女兒都能如花似玉、傾國傾城,若是武士彟貌相醜陋,只是夫人貌美,怕也很難合成那等百媚千嬌的人間絕色了。此例,可參考某國皇室,慘不忍睹啊!

    此時武士彟剛剛洗漱完畢,穿著小衣正看妻子楊氏梳妝。武士彟原本正配妻子是相里氏,病故後才續弦楊氏,所以這楊氏比他小著二十多歲,再加上保養得宜,如今體態相貌,恰似雙十年華的女子,婉媚豐腴,十分性感。坐在錦墩上,小衣繃起臀形,彷彿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

    武士彟呷著溫茶,與妻子商議道:“夫人,你找時間把西廂好好收拾一下!”

    楊氏微微側了頭,俊眼斜睨過去,道:“怎麼?”

    武士彟道:“為夫昨晚剛剛收到消息,荊王殿下和司天少監袁天罡不日將到我利州來,我當妥善款待才是。”

    楊氏恍然道:“原來如此,知道了。”

    楊氏扭頭對著八角雲菱紋的青銅妝鏡剛剛插上一枝金步搖,突地又一怔,急忙回過頭,問道:“荊王?你說的可是皇十二子元則?”

    武士彟笑道:“正是他,怎麼?”

    楊氏黛眉微微一蹙,道:“妾在長安時,常聽人說起這荊王的風流韻事,聽說這荊王喜歡大排場,喜歡美人兒,尤喜已然名花有主的女子,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

    武士彟失笑道:“夫人說的什麼話來,有幾個男人不好美色?那荊王就算喜好他人妻女又如何?吾乃堂堂國公、一州都督,太上皇與我情同兄弟,當今皇上與我也熟稔的很,他還敢打我武士彟的主意不成?荒唐!”

    楊氏嗔了他一眼,道:“雖然不敢,可是這樣一隻色狼,又何必領回家來。便是偷姦府上幾個侍婢歌女,搞大了她們肚子,與我武家豈非也是顏面無光?傳揚出去,人家還以為是你巴結荊王,又或就是你的風流孽債。”

    武士彟呆了一呆,撫鬚道:“嗯!夫人所言甚是!”

    楊氏又道:“再者,那荊王喜好排場,你要投其所好,勢必要搞得武家雞飛狗跳,憑你本事,又不需要為他如此低聲下氣,何苦來哉?”

    武士彟上前,攬住楊氏柔滑肉感的香肩,欣欣然道:“還是賢妻所言在理。那西廂就不用收拾啦,為夫把他安置在……安置在滴翠台吧!那是李孝常的別苑,清幽雅靜,拾掇一下迎住荊王也是可以的。”

    楊氏嫣然道:“這樣才對!不過,西廂還是要收拾的。”

    武士彟奇道:“既不住人,收拾它作甚?用不了多久,又陳舊了。”

    楊氏道:“誰說不住人了?你的客人不好住進來,妾的親人,卻是可以的。”

    武士彟訝然道:“親人?你有什麼親人,要來探訪?”

    楊氏幽幽一嘆道:“不是探親,而是投親。”

    楊氏放下象牙梳子,轉身面向武士彟,戚然道:“妾前日收到一封書信,竟是一位失散的族親。”

    楊氏黯然道:“昔日驍果軍叛亂,宇文化及弒殺世祖明皇帝,天下大亂,我楊家也是風雨飄搖,枝葉離散,許多族親都於戰亂之中不知了去向。僥天之幸,如今竟有一位親人找上門來……”

    說到這裡,楊氏已是珠淚盈睫,瞧起來好不可憐。

    楊氏所說的世祖明皇帝,就是隋煬帝楊廣。煬帝的諡號是唐朝立國後所諡的,但楊廣身死後,繼帝楊侗曾為他加諡號為世祖明皇帝。楊氏本是隋朝皇室宗親,在自己丈夫面前提起楊廣,自然會用這樣的尊號。

    而且,在隋朝皇室遺族心中,楊廣實也不是個昏君。楊廣的政治智慧和軍事才能在古往今來的皇帝之中也並不多見,他當年做平陳.元帥,率大軍51萬,渡江滅陳,僅三個月,便結束了長達170年的南北分裂,再現統一。

    他親征吐谷渾,迫降吐谷渾部落男女十餘萬人,追至青海湖,佔領汗庭伏俟城,設立四郡,將整個青海納入中華版圖。在此之前,除兩漢時期曾將東部湟水流域列入郡縣外,是隋煬帝第一次將青海幾乎全部地區納入中原王朝版圖,歸入郡縣體制。

    大隋威勢之下,突厥啟民可汗自認隋朝屬臣,“願保塞下”,還曾多次向楊廣請求,願率其族眾改換漢族衣冠。但隋煬帝沒有同意,以保存其風俗拒絕了。

    故《資治通鑑》贊曰:“是時天下凡有郡一百九十,縣一千二百五十五,戶八百九十萬有奇。東西九千三百里,南北萬四千八百一十五里。隋氏之盛,極於此矣!”

    隋煬帝平陳一統,破吐谷渾,還二巡突厥,經略西域,開拓琉求(台灣),三征遼東,又遣使波斯、南洋諸國和東瀛日本。雖然他急功近利,用武過於頻繁,致使龐大帝國很快土崩瓦解,但不少史家都稱讚他武功“過於秦、漢遠矣”,是個傑出的政治家和軍事家。故隋皇室及舊臣心目中,自然對他評價不低。

    武士彟見愛妻流淚,忙為她拭淚,心疼地道:“往事已矣,不必再提。有親人歸宗,總是好事。不知你這親族是何等樣人,身家幾口,咱們妥善安置了便是。”

    楊氏拭淚道:“就只一人了,論起來是我遠房堂妹,名喚千葉,帶了幾個部曲,輾轉打探到我的消息,前來投奔。”

    楊廣死時,楊千葉才三歲,三歲小娃兒本來沒有正式的閨名,只因楊廣疼愛幼名,所以才提前給她取了名字,但也只是宮中幾個近侍才知道,並未造冊敕封、宣揚於天下,所以楊千葉冒充楊氏夫人的遠親,用的還是本名,也不用擔心被她知道真相。

    武士彟安慰道:“一個孤女,顛沛流離,確也可憐,那就讓她在府中住下吧。你是姐姐,好生安置便是。”

    武士彟剛說到這裡,一個丫環進來,先向二人斂衽福了一禮,才道:“老爺、夫人,府外來了一個少年,自稱是終南山隱士蘇有道之首徒,說是有一件極重要的大事,要面見老爺!”

    武士彟愕然看看楊氏,楊氏曾長住長安,說起關中人物,要比他還熟悉些。楊氏向他點了點頭,道:“妾身聽說過蘇有道此人,卻不曾見過。據說此人頗具神通造化,是終南山上一個有道行的隱士!”

    李魚隨口提起的這個隱士確實不是憑空捏造的,而是他在牢裡時,曾聽旁人提起過的,也知此人行踪成謎,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料想武士彟常年駐紮於外地,未必知道他的底細,所以才誑稱是他的徒弟,而且還是首徒。

    武士彟一聽妻子證實確有此人,而且還頗有神通,倒也不敢怠慢,忙吩咐道:“請他入府,花廳奉茶。稍候片刻,我便去見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7-3-9 18:51
第038章聽我徐徐道來

    李魚坐在武府花廳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品著香茗,心神不屬的,卻也沒有品出什麼滋味兒來。

    經過了上次的死亡,他是不敢再冒險了。就算有回檔技能,沒有足夠的本領自保,他也一樣沒有可能在這個世界從容地活著。老天雖然給他開了一個掛,卻加了種種的限制,他是沒辦法呼風喚雨、為所欲為的。

    就如上次,如果他不是靈光乍閃,意識到了一個嚴重問題,恐怕此時已經真的完蛋了。而未來他能確保自己每一次遭遇危險,都有掙扎回檔的時間?如果他被亂箭穿射呢?如果他被一刀斷頭且那宙輪不曾染血呢?如果他只是被人擰斷了脖子甚至下了中者立斃的毒藥呢?

    思及這些,李魚不寒而慄。況且,就算能夠不死,那疼痛也不是假的啊,那種痛,可是真尼瑪地疼啊!所以,李魚老老實實地來到了武都督府。

    如果老老實實地講他能回溯時光,武士彟當然不會信,說不定還會把他亂棍打將出去,但是同樣的話,看你怎麼說、用什麼身份說。

    曾教過吉祥如何對刻薄的繼母提起被酒舖子辭退的談話技巧的李魚,已經想到瞭如何讓武士彟相信他的話,那就是:裝神弄鬼!

    一陣腳步聲起,武士彟邁步進了花廳,後邊跟著兩個小丫環,一進門兒便往左右一站。李魚站起身,目光與武士彟碰到了一起:“嘖!原來這就是武士彟,倒是風度翩翩,一表人才!”

    李魚看著武士彟,暗暗點了點頭。寶劍眉合入天蒼插額入鬟,一雙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含四方,大耳……耳朵倒是不大,但耳垂卻夠肉頭,儀表堂堂,著實不凡吶!

    武士彟也在看著李魚,一襲布衣,短褐下擺已經磨得開了線,腳下一雙草履,頭髮挽一個簡單的懶人髻,橫插一根棗木簪。五官眉眼標致的很,果然清朗出塵,有修行人的氣質。

    其實這個就是武士彟先入為主的看法了。李魚這身打扮再普通不過,往大街上一杵,跟個打短工的小伙計也沒什麼區別,縱然眉眼清秀了些,也……依然就是個打短工的小伙計。

    但武士彟已經先行聽說了他的身份,乃是終南山隱士蘇有道的高徒,再看他時,感覺就不同了。他愣是從平凡中看出了許多不平凡的東西。

    李魚微微一笑,端著高人架子,向武士彟拱手道:“這位就是武都督吧?在下終南李魚,見過都督大駕!”

    李魚說著,向武士彟長長一揖,武士彟快趕兩步,雙手攙扶,笑容滿面地道:“小郎君免禮,呵呵呵,尊師蘇先生的大名,武某也是久仰了,今日得見高足,不勝榮幸!”

    武士彟攙起李魚,肅手道:“坐,請坐!”

    武士彟揮揮手,侍婢馬上過來,給李魚又換了杯熱茶,武士彟和李魚分主賓落座,笑看著李魚,問道:“卻不知小郎君到本督府上,有何貴幹啊?”

    李魚欠身道:“都督客氣啦,實不相瞞,在下就是利州人氏,都督轄下的一個百姓。在下曾蒙蘇師教誨,在終南山學過些占卜望氣之術,今日驟見貴府血氣沖宵,掐指一算,便知當有一番大事故。

    都督自到任以來,招輯亡叛,撫循老弱,賑其匱乏,開其降首,郡境安寧,頗孚人望,受百姓愛戴之至。李魚安敢坐視貴府生難而袖手不管,是故冒昧登門,向都督示警!”

    武士彟聽到這裡,不禁吃了一驚。說實話,他對李魚雖然禮遇,卻也未必就全然信了他的話,也不太相信如此年輕的小子,會有什麼道行神通。但要說不信,卻也未必,總之是介於半信半疑之間。

    此時聽李魚話音兒,顯然是說都督府將有血光之災,武士彟心下不禁狐疑起來:“這小子究竟是信口胡說,還是真有其事?我這可是都督府啊,誰能闖進府來,讓我府中生出血光之災?”

    武士彟目光一凝,盯視著李魚道:“不知本督府上將有什麼變故,還請小郎君細說端詳?”

    李魚泰然道:“有歹人覬覦貴府,欲行不軌。”

    李魚頓了一頓,道:“貴府二小姐,可是名為華姑?”

    武士彟茫然道:“正是!小女華姑,年方九歲,小郎君提她作甚?”

    李魚道:“這一劫,十有八九,正應在貴府二小姐身上。”

    武士彟神情一緊,忙道:“哎呀!那丫頭最是頑皮,常常獨自出府玩耍,也不帶個隨從下人,難道……,既如此,本督命她今日好生待在閨房,不得外出一步,可能化解災厄?”

    武士彟說著,心中暗想:“這廝若張口就是要錢,再說些玄虛無比的破解之法,只怕就是誑人錢財的神棍了。”

    李魚微微一笑,搖頭道:“豈不聞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況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這一劫,令媛是必須要應的,如果困坐家中,縱然避過了今日,也避不過明日。縱然她避過了,也難保這一劫不會應在貴府其他人身上。”

    武士彟心中暗道:“來了,來了,接下來就該向我要錢,提供'破解'之法了吧?”

    武士彟緊張之意頓去,心中暗暗冷笑著,只等李魚圖窮匕現,面上卻仍是一副恭謹模樣,虛心求教道:“既如此,那麼本督該如何化解這一劫呢?卻不知需要多少錢財做一場大法事,還請小郎君直言!”

    李魚哪知道武士彟心中已經把他當成了神棍騙子,輕輕搖頭道:“做法事無用,也無需花錢。我說過,貴府這一劫,避是避不過去的,只能直面應對。只要有了充分的準備,將製造劫難的人抓獲,還怕不能平安度過這一劫嗎?”

    武士彟微微張大了眼睛,有些意外地看了李魚一眼,心中對他的評價再度一變,重新變得恭謹起來,身形微微向前一探,認真地問道:“還請小郎君指點迷津!”

    李魚笑了一聲,道:“都督有所不知,在下就在貴府後山,以養蜂為業,認得貴府二小姐,也因此才看出血光之劫應在她的身上!”

    李魚微微閉上雙眼,裝模作樣地掐算了一陣,又輕輕張開,肅然道:“都督坐鎮利州,平定叛亂,身邊該有技擊高手護侍吧?”

    武士彟雙眼微微一瞇,道:“確有幾位劍客、遊俠,護侍本督左右!”

    李魚欣然一擊掌,道:“這就成了!還請都督撥些高手,扮成家僕,隨侍於二小姐左右,引蛇出洞,斬其手足,如此一來,災厄自可化解!”

    李魚微微一笑,沉聲道:“血光之災,是避不了的!但,應在誰身上,都算是合乎天意了,武都督,你說是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3-9 18:53
第039章李家二寶

    武士彟如今對李魚是九成相信,一成猶疑。但李魚既然說唯有如此方可度此一劫,武士彟也只得信其有,馬上著手準備起來。

    李魚之所以建議以華姑為餌,引蛇出洞,也有他自己的考慮。那些兇手究竟是什麼人,他一無所知,如果只是提醒武士彟提高警覺,這世上只有千日作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再出了事,怎麼辦?

    況且,不能讓武士彟親眼見證此事,他如何肯相信自己的話,到時候一旦華姑再出事,又或者因為蝴蝶效應,對方動手的目標改作他人,他又不在身邊,那時又該如何善後?

    至於說讓小華姑扮餌,危險自然是有些的,可武士彟是華姑的親爹,對華姑的保護,還不比自己一個外人更上心?武士彟可是利州都督,一方諸候,身邊還能沒幾個真正的技擊高手?

    只有武俠小說、民間傳奇裡才有真正的超卓高手都在廟堂之外、江湖之中的說法,實際上武功絕倫的蓋世高手,有幾個不為朝廷所用,又或者被封疆大吏們重金延聘為護衛高手?他們辛苦練就一身武藝,就為了嘯傲林泉,與草木同朽?

    說到大唐的絕世高手,李魚不禁想起了聶隱娘、公孫大娘、空空兒等傳奇人物,這其中有幾個與朝廷沒有關係?對了,還有他在獄中提到過的此時尚未出生的詩仙李白,李白也是劍術超卓啊,據說李白的師父就是當時的天下第一劍客裴旻裴大將軍。

    李魚穿好了武士彟送給他的軟甲,站在廊下尋思,此刻尚是李世民早期,裴旻將軍應該也還沒有出世吧?卻不知道武士彟豢養的護衛高手,是個什麼形象。

    他正想著,兩個胖瘦得宜、相貌神情也有七八分相仿的少年便從廊下向他走來。這兩人一個劍掛左肩,一個劍掛右肩,杏黃劍穗,迎風飄灑,走在左邊的少年靠著外側,風不時撩起他的杏黃劍穗,拂在他的臉上。

    於是,原本步伐沉穩、眼神凝重、舉手投足,頗有大宗師風範的少年劍客臉上漸漸現出不耐煩的神情,恨恨抬手,將那劍穗用力一甩,一時間,大宗師風範蕩然無存。

    二人走到李魚身邊,上下打量他幾眼,眼神中頗含敵意。李魚看得莫名其妙,自己與這二人並不認識,更無恩怨,為何他們一見自己,就露出厭棄的神情?

    但在這兩個少年劍客來說,他們這些精通劍技的武人,與精於術法的“法師”,實在是天生的敵人兼競爭對手。

    右首那位少年劍客上下打量李魚幾眼,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你就是終南隱士蘇有道的首徒李魚?”

    李魚無意中聽說了這麼一個方外高人,信手拈來,就冒認了是自己師傅以便抬身價,其實心虛的很,聽這二人一問,也不曉得他們是不是認得那個蘇有道,便謙遜地拱手道:“正是在下! ”

    左首那位少年劍客又被劍穗吹拂到了臉上,他不耐煩地把劍穗拂開,瞪著李魚道:“瞧你模樣,混得並不怎麼樣嘛!聽說,你的正式職業,只是後山上的一個養蜂人?”

    李魚笑了笑,道:“不錯!在下雖與師父學過一些趨吉避凶的法門,但凡心未了,不想入山修行。況且,家慈需要我侍奉膝下,所以便回歸故里,以養蜂為業了。”

    兩位少年劍客聽他一直很是謙遜,臉上的神氣便緩和了一些,左首少年劍客向他拱一拱手,大大咧咧地道: “本人李伯皓!”又往旁邊那少年一指:“這是我二弟伯軒!”

    李魚笑道:“原來是本家,我也姓李。想不到兩位年紀輕輕,就已成為名劍客了,失敬失敬!”

    “誒~~~,別套近乎!”

    李伯軒伸手阻止:“我們這個李,和你這個李,可是八竿子都打著不著!”

    李伯皓高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們兩兄弟,出身隴西李氏!”

    李伯軒道:“你沒看出來吧?雖然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但我們身為劍客,就是要低調,要身無長物,乾淨俐落,如此才能來去如飛、劍法凌厲,所以單憑衣裝,你是看不出來的。”

    尼瑪,老子看不出來?

    李魚很無語地看著這對活寶。他們的衣裝確實很樸素,一點花里呼哨的顏色和繡花都沒有,但他們的衣服質料是只有貴族才能穿、也才有錢買的魚牙綢,衣領衣袖上還有暗紋和隱紋,這樣的一件衣服光做出來就得兩年功夫。

    還有他們腳上那雙胡式的勾頭鞋,質料明顯是上等的小牛皮,做出一雙最快得半年,一雙靴子的價錢怕不得兩吊大錢,他們這一行身頭,頂得普通百姓三年不吃不喝的收入,這也叫低調?

    李伯皓道:“奈何世間以衣貌取人的俗人甚多,我們既出身隴西李氏,總不能叫人看輕了,我們自己是無所謂,折辱了出身門庭可是要讓祖宗蒙羞的。”

    李伯軒洋洋得意道:“所以,我們只往腰帶上鑲了些貓兒眼做飾物,你看,你看,我的貓兒眼,紫色的!”

    兩兄弟大概是不只對人顯擺過一回了,不約而同地挺起了大胯,給李魚看他們那條特別騷包的腰帶,上邊的貓兒眼寶石哪是一塊啊,是密密匝匝一大片,簡直要晃瞎了李魚的鈦合金狗眼。

    這尼瑪簡直是土豪速成終極技能啊!李魚現在還是一隻土鱉,學不來的!但李魚馬上就喜歡上了這兩兄弟,雖然他們有些騷包,但並不惹人厭,性情其實更是直爽的有趣。

    李魚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其實都最討厭那種不陰不陽、口是心非的人,你想知道他的喜怒哀樂悲憤愁,你得用心觀察、用心去猜,李魚找女朋友都懶得找這種林黛玉型多愁善感妹,何況與他人相處,累不累!

    李魚笑了笑,道:“兩位仁兄,果然都是趣人!”

    李伯軒疑惑地看了看他大哥:“不是雅人嗎?怎麼是趣人?何為趣人?”

    李伯皓摸著下巴沉吟道:“想來是指有趣的雅人。”

    好學的李伯軒正想對李魚打破砂鍋問到底,房門一開,武士彟牽著華姑的手走了出來。華姑此時體態憨肥,圓滾滾的像隻小熊貓,那副模樣不禁看直了李魚的眼睛。

    “這……這是發生了什麼?”

    武士彟見李魚一臉驚訝,會意地笑道:“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一時間,實在無從去找小女能穿的軟甲,只好找些製作軟甲的材料,添塞在衣袍之間!”

    華姑嘟著小嘴兒,憤憤地向李魚告狀:“阿爹給我套了四層背心,腿上也裹了三層,好沉吶!人家都快走不到路了。又是皮子又是金絲的,我已經喘不上氣兒啦~”

    華姑說著,還誇張地大口喘息了幾下。

    華姑所說的軟甲背心的金絲,倒不是用黃金做的,是指用細金屬絲編織而成穿在衣服裡邊的一種軟甲,有點像是歐洲鎖子甲的迷你牌,是一種高檔貨,普通級別的官校是絕對穿不起的。而華姑身上現在連綁帶穿的,何止是一層,難怪弄得她步履艱難。

    李魚哭笑不得地對武士彟道:“大都督,這可不行啊!華姑這樣子出去,恐怕馬上就被人識破有備了。”

    李伯皓李伯軒兩兄弟也傲然挺起胸膛,颯然冷笑:“世伯,何必如此呢,有我兩兄弟在,誰人傷得了二小姐。”

    武士彟一瞧二人模樣,登時勃然大怒:“爾等兩個痴漢,我叫你們打扮樸實一些,扮作尋常家僕,你們如今這樣一身打扮,哪個眼瞎才會把你們當成僕役家丁?回去,換!”

    “喔!”李氏兩兄弟胸脯兒一塌,灰溜溜地掉頭離去。

    注:唐朝時候,兄對弟也習慣稱哥,排行第幾就叫幾哥,甚至對父親也有稱,幾哥的,不過類似這種古代風俗我就不嚴瑾照搬了,以照顧今人理解習慣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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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