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184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8 12:16
第020集後悔藥時效:24小時

    又是一天過去,日暮夕山,但還差著些時辰,潘氏娘子還沒從都督府回來,趁著這個好機會,李魚鬼鬼祟祟地溜到了房後竹林之中。

    他回利州已經兩天了,他想測試那宙輪項墜能否將時空連續倒退,此時測試最為安全。時間只要回到頭一天這個時候,他就可以馬上再次測試,如果依然成功,那麼他就回到了剛剛返回利州城的時刻。

    李魚握著頸間項墜,微微刺破肌膚,令血液滴上宙輪,項珠立即發生了奇異的變化,幽藍的光芒突然漣漪般蕩漾起來,一層層幽藍色波紋狀的光波,蕩漾著,越來越大,將李魚全身籠罩其中,一如他初次發現這宙輪時的妙用。

    李魚恍惚了下,再四下看看,依舊是日暮時分,天色變化不甚明顯,他甚至不知道是否已穿越回到十二個時辰以前。不過李魚早有準備,他昨日在這竹林中刻意放了一隻板凳,而今日一早他已收回。

    李魚急忙往昨日放板凳處去看,倚著一管修竹,果然有隻板凳,而他剛剛進入竹林時是沒有的。李魚心中一陣興奮,果然回到昨日了,他立即再把血滴滴上項墜,嘗試能否繼續穿越12時辰,幽藍的漣漪再度波紋一樣地蕩漾起來……

    藍色漣漪蕩漾片刻,李魚突然一陣天旋地轉,雙膝一軟,跪坐在地上。藍色漣漪消失了,李魚額頭虛汗涔涔,彷彿驟然奔跑了許久,渾身乏力。

    李魚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過了好久,他才緩過精神,拭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拖著肌肉仍突突亂顫的雙腿,走到前天他曾刻下一道記號的老竹旁邊。記號仍在,李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刻下記號的時候,是前日同一時辰之後,是在夜裡刻,此時還是黃昏,如果他成功穿越回了前天黃昏,竹子上是不該有刻痕的。這就意味著,他只能讓時空倒退十二時辰,無法一次倒退更多,也無法在時間倒退後未滿十二個時辰便繼續倒退。

    夢想連續倒退時空,直至回到自己的時代的想法破滅了,這番實驗他弄清楚的,只是明確了這件天外來客的異寶,能讓他回到十二個時辰之前,想強行穿越更多時空,甚至會給他的身體造成很大損害。

    李魚嘆了口氣,拖著疲乏的身子,懶洋洋地回到庭院裡。幾隻老母雞正在院子裡悠閒地走來走去,房客余氏吱呀一聲推開房門,挺著大肚子捧著個簸箕走到院子裡。

    余氏三十出頭年紀,倒也頗有幾分姿色,只是身懷六甲,體形有些臃腫。看到房東家的李魚,余氏向他友好地笑了笑,便開始撿拾簸箕中的黴米,隨手丟在地上,幾隻母雞歡快地跑過去啄米。

    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因為昨日黃昏,李魚已經經歷了一遍,如此奇妙的感受,不禁讓李魚的精神恍惚了一下。

    余氏笑道:“李家小郎君不曾出去麼?”

    李魚答道:“剛回利州,身子疲乏,且歇幾日再說。”

    余氏欽佩地道:“小郎君為父報仇,怒斬執戟長的事蹟,在坊間可是早就流傳開了呢,小郎君如此純孝義勇,令人欽佩。”

    李魚笑了笑:“大娘過獎啦,身為人子,理應如此。大娘這身懷,得有六七個月了吧?”

    余氏輕輕摸了一下肚子,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嗯!等到過年時就該出生了,但願這回生個兒子,我家男人連孩子的名字都已取好了,叫……”

    李魚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接口道:“孩子叫妙計!”

    余氏娘子驚訝地看著李魚,驚嘆道:“啊!小郎君怎麼知道,我男人還沒對別人說過呢。”

    李魚心想:“我怎麼知道?昨天……啊不!是上一個今天,你親口對我說的啊!”

    李魚苦笑道:“爹叫妙策嘛,兒子的話,叫妙計再合適不過啦,我猜的!”

    余氏娘子笑道:“哎呀,小郎君真是好聰明!沒錯,我那男人給孩子預取的名字,就是妙計!”

    其實這余氏娘子對李魚還是很客氣的,畢竟是自家房東,但李魚想到她對繼女吉祥的苛刻,對她總是無甚好感,隨口敷衍幾句,李魚就回了屋。

    堂屋裡,他已經用伐回的竹子做了架簡易的矮床,比起兩條長凳搭起的床鋪就舒服了許多。李魚往竹床上一躺,枕著雙臂核計起來。

    這宙輪只能倒退十二個時辰,不!它的作用肯定不僅是這麼簡單,否則那些天外來客不會如此想得到它,應該說是他摸索出來的功能,僅止於此。這樣一來,想靠它回返自己的時代看來是不可能了,那能用它做些什麼呢?

    李魚思量許久,突地雙眼一亮,一下子坐了起來。倒退十二個時辰,能做什麼?賭啊!方才和余氏娘子的一番對話,顯然只要發生過的事情,還會再發生一遍,除非已經預知一切的他做出了不同的反應,從而改變了事情發展的方向。

    比如他方才與余氏娘子的對話,前半段就完全是上一個今天的翻版,而從他搶先說出“妙計”這個名字,後續的發展就與上一個今天不同了。也就是說,預知後的他,能改變原本事情的發展。

    賭,來錢快啊!

    李魚興奮不已,馬上盤算起來。借助原住民李魚的記憶,他知道利州哪兒有些賭場,有些什麼賭法,他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利用自己預知的能力。

    “旁觀一局,看清勝敗,記準時間,時空倒流後再來一遍,錢就輕鬆到手了。”

    想清楚其中的關鍵,李魚不禁哈哈一笑,一時間躊躇滿志。

    想到就做,李魚決定馬上行動,他跳起身來,快步走出房間,將門用草繩拴好,推開籬笆門出了院子,恰看見吉祥姑娘一身青裳地從巷子裡走過來。

    李魚忽然想起上一個今天與余氏娘子在院中聊天的時候,吉祥姑娘下工回來,因為酒舖子生意不好,受到了余氏責罵。晚飯的時候,她那隻比她小兩歲,卻極其好吃懶做的妹妹妙齡在她做晚飯時,被鍋沿燙了一下,結果她又受到余氏責罵,晚飯都沒准她吃,不禁站住了腳步。

    妙吉祥走在巷中,眉頭微鎖,有些憂慮,顯然是在為酒舖子生意不好,賺的家用不多在擔心,她一抬頭,看到李魚正站在巷中,似乎在等她走近,卻又換上了一副爽朗歡快的笑臉:“李大哥!”

    李魚笑了笑,一臉的謎之微笑:“酒舖生意不好,被掌櫃的辭退了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8 18:18
第021集發你一張好人卡

    妙吉祥吃驚地看著李魚,期期艾艾地道:“李大哥,你……你怎麼知道?”

    李魚老神在在地道:“鄙人於相人之學略有研究。”

    “李大哥好厲害!”

    妙吉祥驚嘆地讚許了一聲,又不禁垮下了小臉:“哎!是呢,人家扮卓文君幫掌櫃的賣酒,一直都很賣力氣的,可是買酒的客人還是越來越少,不年不節的,有幾戶人家捨得老是買酒喝?何況掌櫃的他……唉!”

    李魚道:“掌櫃的心太黑,酒裡水摻的比酒太多,回頭客都跑光了吧?”

    “咦?李大哥也這事也看得出來?”妙吉祥忽地恍然,道:“一定是聽買過酒的街坊說過了吧。哎,連我也受掌櫃的牽累,被人罵做騙子,難怪他生意不好,被他辭了也好,我也不想幫他騙人。”

    李魚道:“那掌櫃的做生意不講信用,壞了聲譽,自然做不下去,並不是你不肯努力,另找一份工就是。”

    妙吉祥的雙眼弦月似的彎了起來,向李魚甜甜一笑:“嗯!人家正有這個打算呢!”

    李魚笑了笑,道:“你這打算啊,不妨主動說與爹娘知道。別說酒舖子生意不好被人辭退了,就說酒舖子給的工錢太少,賺的家用不足,你已經人介紹,另外找了份工。”

    妙吉祥奇怪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說?”

    李魚道:“你終究是辭了工,不是嗎?可同樣的事,用了不同的說法,旁人聽在心裡感覺就截然不同。也免得你爹娘……”

    李魚的語氣微微一頓,但慧黠的妙吉祥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李魚這是怕她被父母責罵呀。妙吉祥感激地看了李魚一眼,用力點了點頭:“謝謝你,李大哥,我明白啦!”

    李魚一笑,又道:“對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記得給你那好吃懶做的妹妹多盛一些,省得她到灶台盛飯時燙了手腕?”

    妙吉祥愕然看著李魚:“啊?妹妹每天都自己盛飯啊,為什麼今天會被燙了手腕?”

    李魚嘆了口氣道:“我看她印堂發黑,恐有血光之災,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妙吉祥歪了歪頭,顯然有點不相信,甚至懷疑李魚是嫌棄她妹妹,故意這麼說。

    不過,李魚相信自己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她一定會加以注意。自己也不好再說的更多,便對她點點頭,道:“我出去一趟,等我娘回來,麻煩你告訴她一聲,就說我去會會幾個老朋友,晚點回來!”

    妙吉祥甜甜一笑:“嗯!謝謝李大哥,你……真是一個好人!”

    這就發好人卡了麼?李魚忍不住笑道:“別介,好人卡莫亂發。我聽著不舒服的。”

    “喔……”妙吉祥看著李魚遠去的背影,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大郎也不能叫,好人也不許說,李大哥還真是個……古怪的好人呢!”

    *** *** *** *** *** *** ***

    利州有三處比較大的賭場,其中一處在雲棧坊,距李魚的住處最近,只隔一座坊。雲棧賭坊處於小巷深處,巷弄狹窄,彎曲似羊腸,站在外面,根本感覺不到裡邊會有一個大賭場。

    巷口的青石地面已經被磨得鋥亮,由此進去,兩旁有一戶戶的人家,院牆低矮,門戶也不大,但透過一些敞著門戶的人家,可以看到院中的青蘿爬架,絲瓜垂掛,有些人家院子裡還有方桌石椅,雖然略顯擁擠,卻也別具雅緻,其面積也不似外邊的門戶顯示的那麼小。

    李魚走到小巷盡頭,就見兩個吊眉漢子,抱著雙臂,嘴裡叼著草梗兒,正倚著門框拉呱家常。唐代對賭博禁得很嚴,發現賭者,“杖一百”,並沒收家籍“浮財”。如是設賭抽頭漁利者,律定“計贓準盜論”。而如在京城設賭被抓獲處以極刑,民間設賭抓獲則處以充軍。

    不過,說是這麼說,民間總有賭坊存在,百姓畏懼報復,未必敢去舉報,再許捕快班頭不良人一些好處,這賭坊依舊開得堂而皇之。只不過,為了以防萬一,總還是要人看門的。

    看到有人來,兩個漢子立即斜眼看來,待看清了李魚的模樣,兩人立即站直了身子。

    李魚不是這兒的常客,但他們認識李魚。也知道李魚持一口殺豬刀,於鬧市街頭殺死一位執戟長的事蹟。李魚蒙皇帝大赦返回利州的消息,也經由喜極而泣逮著誰同誰興奮訴說的潘大娘子之口,傳遍全城了。

    這兩個大漢都是好勇鬥狠之輩,但他們沒殺過人,更遑論殺官了。所以一見李魚,油然便有一種敬畏之意升起。

    李魚在門口站住,對他們兩人謙和地笑了笑:“我要進去瞧瞧!”

    李魚曾來過這裡,他不賭錢,但他學武,聽說誰有些本事,他都會不遺餘力地去追,拜求人家為師,學習人家的功夫,而他曾經拜過的一位師父,就是這家雲棧賭坊的常客。

    兩個看門的大漢默不做聲地往旁邊讓了讓,李魚便從二人中間走了進去。院子裡的看門狗立即汪汪地狂叫起來,李魚也不理會,那狗拴在牆角呢,他徑直穿過院落,推門走了進去。

    兩個大漢看著李魚消失在院中的身影,其中一人道:“聽說殺過人的人,殺氣很重的,可是看李家大郎模樣,卻並不凶狠啊。而且比起以前,似乎還要和氣許多。”

    另一個大漢道:“那是他殺的少!你看看郭怒,人血沾多了,就是他那副模樣。”

    頭一個大漢機靈靈打了一個冷戰,抱緊的雙臂又攏緊了些:“你別跟我提他的名字,那個人一身的殺氣,不要說看到他,便是想起來,我都有點瘆得慌!”

    李魚推開房門走進去,門後豁然開朗,開居是個長方形的院子。院子裡面,四周圍廊之下,都有賭桌支立,光著膀子的、衣衫不整的摳腳大漢們吆五喝六,擲色子、打骨牌,賭得正歡。

    李魚的到來,完全沒有引起賭客們的注意,一雙雙充血的眼珠正緊盯著他們桌上轉動的色子,手裡攥出汗的骨牌,這時候就算走了火他們都懶得管,誰理會又有誰走了進來。

    李魚笑了笑,摸了摸懷中母親給他的五文銅錢,漫步走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 18:15
第022章女皇、女僕與賭神

    李魚信步而行,這邊瞅瞅,那邊看看,進來之前,他已經藉著院中花樹投影的位置記下了大概的時間,此時需要記住的就是哪桌在賭,賭的是什麼,開大還是開小,又或者手裡有副什麼底牌。

    這需要很強的記憶力,李魚又不能弄個紙筆一邊察看一邊記,本以為自己會記得很吃力,實在不行只記幾局籌碼較多的大牌就行,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力變得出奇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時空又或者是與土著李魚的記憶融合造成的後遺症。

    李魚大喜,他興致勃勃地在賭場裡這兒瞅瞅,那兒看看,牢牢記住所見的賭局。瞧見哪桌籌碼積累的夠多了,他還跟著下注,擲一文錢下去,小試身手。

    這個咧著懷、長滿護心毛的魁梧大漢一隻腳踏在板凳兒上,手裡高舉著搖盅大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啦,買大還是買小,快點!快點!”,

    “噹啷啷啷……”李魚把一枚大錢丟下去,滾到了寫著大字的地方。護心毛撇著嘴角兒,抬起頭看了李魚一眼。不屑地道:“就下這麼點兒?”

    李魚看看大漢面前一大堆的籌碼,笑了笑道:“就一文錢了!”

    護心毛不屑地搖了搖頭,將搖盅猛烈地搖了幾搖,瞇著眼睛向眾人看了看,嘿嘿一笑,將搖盅重重地往桌上一頓,緩緩打開。

    “大!”

    李魚興奮地跳了起來,雖然他今天來就是為了觀摩試水,但真還不曾贏過一次,難怪有那麼多人痴迷於賭搏,這一刻的興奮感,確實極其強烈。但旁邊卻是一片嘆息聲,因為大多數人壓了小。

    護心毛又是不屑地瞟了李魚一眼,從那一堆銅錢甚至飾物當中撥拉出十文大錢,丟到李魚面前,道:“得意甚麼,本錢那麼少,還想發財麼?”

    李魚笑吟吟地將十枚大錢一一撿起,十倍的賺頭,讓他滿心歡喜,也懶得與護心毛計較。李魚將十枚大錢收好,向護心毛微微一笑,傲然道:“等著吧,會有你哭的時候。等我下次再來……”

    李魚掃了一眼滿桌沮喪的賭客,淡定地吐出兩個字:“通殺!”

    驚訝的、鄙夷的、不屑的、嘲諷的、哈哈大笑的,種種聲音灌進了李魚的耳朵,李魚卻只瀟灑轉身,向外走去,脊背挺得筆直。在他心中,已經不期然地響起了賭神出場時那首europe - the final countdown的旋律,於是,他的身姿也是愈發地挺拔了。

    李魚走出門的時候,拴在院中的那隻凶悍的大黃狗沒有再叫,它前腳僕地,腦袋貼在地面上,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彷彿極為恐懼。

    “這條惡犬也被我的風姿所折服了麼?”

    李魚的胸膛挺的更高了,他卻沒有注意到,另一邊牆角正有一人一邊繫著寬寬的紅腰帶,一邊懶洋洋地往這邊走,那隻黃狗惶懼的表現其實正是因為這個人的走近。

    那人抬眼看到李魚,不由一怔:“小魚兒!這小子不是被送進京師砍頭了麼?”

    李魚並未看到此人,直接邁步出了院門,那人抬了抬手,卻並未喚他,略一尋思,便慢悠悠地轉身,邁步進了賭坊。這人正是兩個賭坊看門人提到過的那個人,撈陰行的郭怒!

    *** *** *** *** *** *** ***

    李魚回到家裡,潘氏正在堂屋裡,盤坐在李魚的竹床上,給他納著鞋底兒。李魚從長安回來,腳下一雙鞋早就磨爛了,家裡只剩一雙舊鞋,潘氏正忙著給兒子做鞋子。

    “兒啊,你回來啦!”

    潘氏一見李魚,馬上放下針線活迎上來。

    潘氏把兒子按坐在板凳上,打開鍋蓋,熱氣蒸騰而起,飯菜都在鍋裡熱著,潘氏為了等兒子,一口都還沒動。

    李魚有些不安,道:“娘,我不在家,你就先吃唄,幹嘛要餓著肚子,給我留口飯就是了。”

    潘氏笑道:“你不在家,娘一個人吃著也沒意思。”潘氏說著,一碟子醬豬耳朵又端到了李魚的面前。

    李魚忍不住笑道:“娘又從都督府裡順了東西出來啊,小心被人家逮著。”

    潘氏把飯菜端到兒子麵前,也在對面坐下,笑道:“倒也不怕的,娘常幫廚房幾位大師傅做些針線活兒,這都是他們偷偷塞給我的。只是明目張膽地拿出府來,總歸不好罷了。再說,武大都督人也挺好的,真要被人抓到,也不會把娘怎麼樣。”

    “武大都督……”

    李魚端起的碗突然停了一下,有關利州都督武士彟的信息突然湧入腦海。其實這個時代的李魚一直都有利州都督武士彟的情況,但是這份記憶不用時,就像是存放在了倉庫裡。

    同樣這具身體裡,來自後世的那個靈魂也有關於武士彟的記憶,他的記憶里關於武士彟的信息雖然極少,卻是因為武士彟有一個很有名的女兒,所以才隱約記得起來。

    如今聽母親一說,李魚忽然由武士彟想到了他那赫赫有名的女兒,連帶著便也想起了有關武士彟的情況。

    這武士彟曾資助李淵起兵,李淵立國後,曾任工部尚書,後轉荊州都督,加封應國公。六年前利州都督李孝常謀反,朝廷平亂後,就把武士彟從荊州調往利州,招輯亡叛,撫循老弱,以穩定地方。

    潘氏見兒子捧著飯碗出神,不禁問道:“怎麼了,飯菜不合口味嗎?”

    李魚搖了搖頭,問道:“娘,咱們這位武大都督,家裡都有些什麼人吶?”

    李魚雖然知道武士彟的一些情況,但是對於武家目前的詳細狀況卻不甚了了啦。但他母親潘氏在都督府做針娘,對此卻了解的很。

    潘氏也不知道兒子為何突然對武家的事情這麼關心,便道:“武都督一妻五妾,兩子三女。哦,武都督的正妻原本是相里氏,兩位公子元慶、元爽都是相里氏所生。相里氏病死後,當時的皇帝、如今的太上皇親自為咱們武都督指婚楊氏,武都督和楊氏夫人又生了三個女兒,長女已經有了名字,叫武順。次女年方九歲,還沒正式的閨名,叫華姑,三小姐才三歲,叫秀姑。”

    李魚問道:“武順?華姑、秀姑,沒有一個叫媚娘的麼?”

    因為繼承了土著李魚的記憶,很多事在他心中顯得自然而然,所以直至此刻,才結合後世的記憶,想到武士彟是武則天的親爹,而武則天此時應該就生活在利州。

    中華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啊!而他的娘偏偏就在武家打工,關係如此之近,李魚不禁浮起一絲見一見女皇少女時代的渴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 18:15
第023章玩把大的

    潘氏搖頭道:“沒有啊,你怎麼忽然問起武都督家的事兒來了?”

    李魚搖搖頭,埋頭扒起飯來,心中暗想:“武順,應該不是了。華姑和秀姑,誰是武則天啊?為什麼這時候不叫武媚呢?武則天在姐妹行裡排第幾啊!他奶奶的,早知今日,我該好好學學歷史才是啊!”

    歷史課,他是跟周公一起度過的。至於歷史類書籍也是毫無興趣,他的少年時代,是《海賊王》、《看門狗》、《使命召喚》、《英雄聯盟》陪伴度過的,對此所知著實有限,他能知道武士彟的存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李魚沮喪地搖了搖頭,扒了兩口飯,忽地想起一事,連忙抬頭問道:“娘,隔壁妙家,今晚有沒有責罵吉祥姑娘啊?”

    潘氏被他問的一愣:“沒聽到罵人,怎麼了?”

    李魚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又問道:“那,他們家吃晚飯時,沒人被鍋沿燙了吧?”

    潘氏奇道:“沒有吧,一晚上都安生的很,沒聽隔壁鬧出過什麼動靜。兒啊,你怎麼問的這般古怪?”

    潘氏不放心的摸了摸李魚的額頭,試探是否著了風寒。李魚搖搖頭,笑嘻嘻地道:“沒甚麼,我就隨便問問!”

    李魚滿心歡喜地捧起了飯碗,吉祥姑娘今日的遭遇,果然被他改變了。想想懷裡揣著的十文大錢,明日就將作為本錢,讓他迅速闊成利州首席大富翁,李魚就忍不住嘿嘿地壞笑起來。

    到時候開兩家店,一家當小二,一家當掌櫃,想炒掌櫃就炒掌櫃,想炒小二就炒小二,吉祥姑娘那麼可憐,長得又那麼下飯,到時聘到店裡來,給她設計一身女僕裝,再戴兩隻兔耳朵,哈!哈哈……

    李魚眉開眼笑,開心地吃起飯來。如果可能,他真想馬上穿越時空,狠狠賺上一筆。只是現在還在上次倒退的時光之內,他是無法再次倒退時光的,只能等到明日黃昏再說。

    次日一天,李魚簡直度日如年,整個下午,李魚就坐在院子裡,靜靜地望著天空的太陽極有耐心地往西邊一寸一寸地挪著,惹得隔壁妙齡姑娘悄悄問她娘:“李家大郎是不是傻了,這樣一直看太陽,也不怕把眼睛看傻了。”

    李魚一直挨到昨日同一時刻,為了保險又多等了片刻,才把手探進胸口,拈住了那顆宙輪項珠,拇指肚在外罩鏤環的一處尖銳點輕輕一按,讓鮮血滲透進去,幽藍的光頓時在他身上一圈圈地閃爍起來。

    余氏娘子手裡的簸箕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吃驚地指著李魚,驚駭地道:“李家大郎,你……你……你身上這是怎麼啦?”

    李魚從余氏昨日的接觸中已經知道,時光倒退後,還能記住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的,只有他自己,所以也不擔心此刻被她母女發現,他對余氏和嘴巴張得大大的妙齡笑了笑,道:“別擔心,沒事的。很快,我就要發大財了,哈哈……”

    時間,又回到了十二個時辰之前,幾隻老母雞正在院子裡悠閒地走來走去,房客余氏吱呀一聲推開房門,挺著大肚子捧著個簸箕走到院子裡。看到房東家的李魚,余氏向他友好地笑了笑,便開始撿拾簸箕中的黴米,隨手丟在地上,幾隻母雞歡快地跑過去啄米。

    余氏笑道:“李家小郎君不曾出去麼?”

    這尼瑪跟遊戲回檔似的,都玩了幾遍了?

    李魚清咳一聲道:“這就要出去了!”說罷便急匆匆地向外走去。因為李魚中止了和余氏有關她兒子取名妙計的沒營養的談話,他一直走出巷子,還沒見到吉祥姑娘回來。

    李魚本想撇下她徑去雲棧賭坊,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站住了,左右時間還來得及,他不想讓吉祥姑娘回到家裡無端地受到責罵和毆打。於是,他便坐在巷口青石上等著,直到一身青裳,面帶隱憂的吉祥姑娘走過來,他才拍拍屁股迎了上去。

    不等吉祥姑娘說話,李魚就一臉謎之微笑地開口了:“酒舖生意不好,被掌櫃的辭退了吧?”

    李魚儼然是回檔遊戲,和npc遊戲角色對答似的,與妙吉祥重複了一遍昨天的對話,告訴她如何技巧地告訴繼母被辭退的事實,告訴她小心不要讓她妹妹在鍋沿上燙了手腕,又領了一張好人卡,便向雲棧賭坊走去。

    李魚懷裡揣了一隻褡褳,那是準備裝錢用的……

    *** *** *** *** *** *** ***

    巷弄狹窄,彎曲似羊腸,兩側一戶戶人家,青蘿爬架,絲瓜垂掛,與李魚之前所見並無二致。賭坊門口,依舊站著兩個吊眉漢子,抱著雙臂,嘴裡叼著草梗兒,倚著門框拉家常。

    李魚走到門口,微笑道:“我要賭錢!”

    看門大漢往兩旁一讓,李魚便微笑著走了進去。院子裡的大黃狗汪汪地叫了起來,聽在李魚耳中,卻似聽到了喜鵲嘰嘰喳喳的聲音。李魚臉上始終掛著微笑,彷彿賜福天官似的,走過院落,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兩個看門大漢訝異地看著李魚消失在房門後,其中一人道:“這……真是殺過一位軍爺的李家大郎?怎麼眉開眼笑的滿臉喜慶,一點兒也不像殺過人的人吶!”

    另一個大漢也是滿肚子納罕,尋思了一下才道:“想是他殺了人,卻得到了天子大赦,撿回一條性命,所以如此開心?”

    李魚推開房門走進去,門後長方形的院子裡賭客們依然吆五喝六,擲色子、打骨牌,賭得歡實,壓根兒沒有一個注意到李魚的到來。李魚笑了笑,摸了摸懷中十枚大錢,漫步走了過去。

    李魚先閒逛了一陣,直到院中花樹投影投射到了他昨日記下的位置,便向他記住的院落右上角一張賭桌走去。那張賭桌子是擲色子賭大小的,昨日這個時間,那一桌開出的是小,而大小的賠率是1比5,如果不出所料的話,他的十文錢將變成50文。

    片刻之後,李魚就揣著50錢,被旁邊賭客發紅的目光注視下走向第二桌。不過片刻功夫,李魚就拿著150文錢走向第三處打骨牌的所在。

    李魚的記憶力變得出奇的好,牢牢記住了各桌在昨日同一時刻的輸贏大小或者底牌的底細,現在他已經需要用到懷裡的那隻褡鏈了。褡鏈裝著大半袋銅錢,他來到了護心毛的那一桌。

    咧著懷、長滿護心毛的魁梧大漢一隻腳踏在板凳兒上,手里高舉著搖盅大喊:“買定離手,買定離手啦,買大還是買小,快點!快點!”,

    “咚!”地一聲,李魚把一褡褳沉重的大錢都砸到了桌子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 18:27
第024章人屠郭怒

  撇著嘴角兒的護心毛看著砸在桌上的沉重的褡褳,嘴巴慢慢張大,吃驚地看著李魚。

  李魚淡定地一笑:「我沒數,就這一褡褳,我壓大!」

  護心毛吞了口唾沫,艱澀地道:「全壓上?」

  李魚緩緩點了點頭,道:「對!全壓上!」

  旁邊已經圍滿了賭客,今日李魚運似長虹,戰無不勝。而賭徒最相信運氣,一見李魚賭大,所有的賭徒都撲上來,將他們全部的錢都堆到了「大」上。

  護心毛額頭的汗都慢慢地滲了出來,李魚微微一笑:「怎麼,你坐莊,不敢接麼?」

  護心毛看了看四周,賭徒們都瘋狂地吼了起來:「開!快開!快開啊!」

  護心毛咬了咬牙,將搖盅猛烈地搖晃了起來,所以押上了全部賭注的人都緊張地看著他舉在空中的搖盅,只有李魚老神在在,無比的淡定。

  終於,護心毛將搖盅重重地往桌上一頓,鼻腔裡發出沉重的喘息。

  「開!快開!開啊開啊……」

  賭徒們瘋狂地叫了起來,護心毛伸出顫抖的手,將搖盅緩緩地打開,歡呼聲陡地戛然而止,李魚臉上淡定的笑容也陡然僵住。

  小!居然是小!

  賭坊裡安靜了那麼一剎,賭徒們都瘋狂地咒罵起來,有人甚至想要衝到李魚面前對他動手,護心毛發出一陣瘆人的狂笑:「贏啦!老子贏啦!哈哈哈哈……」

  護心毛狂笑著張開雙臂,向桌上大堆的錢物攏去,賭徒們咒罵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護心毛把錢攏向他的懷裡。

  李魚待在那裡,怎麼可能不一樣?這是他倒退十二時辰前親自賭過的最後一盤,明明開的是大,他今日用來做本錢的十文錢就是當時賺的,怎麼可能開出來的是小?

  眼見護心毛將他那沉重的一褡褳銅錢攏向他的懷裡,李魚一股熱血衝上頭腦,猛地大喝道:「住手!」

  護心毛一待,抬頭看向李魚,李魚猛地一伸手,將他的搖盅抓在手裡,李魚將搖盅翻過來,裡外仔細看了看,伸手叩了叩盅底,突地恍然大悟,發現了其中的玄妙之處。

  李魚大呼道:「不對!你這搖盅……」

  「有假」二字還沒喊出口,護心毛目光一沉,向人群中幾個賭客遞了個眼色,幾個賭客突然「暴怒」起來,惡狠狠地撲向李魚,紛紛叫罵著,掩蓋了李魚的聲音。

  「你他麼的,沒本事裝什麼賭神,害老子輸錢!」

  「揍他!揍他個狗.娘養的!」

  「往死裡打!」

  幾個人的叫罵咆哮聲徹底激起了剛輸了錢的眾賭客,所有的人都把憤怒發洩在了李魚的身上,叫罵著揮舞著拳頭,撲向李魚。

  「願賭服輸,又沒人逼著你們下注,如今遷怒於人,何等物流(什麼東西)?」

  一個冷冷的、平淡的聲音突然響起,那些張牙舞爪的、叫罵踴躍的賭徒突然就如十二時辰前院中匍匐的那隻大黃狗,突然沒了聲音。那些攘動的手臂也都被抽了筋兒似的軟軟地垂下來。

  眾人慢慢地讓開一條道路,就見一個看著灰布衣衫,貌不驚人,腰扎一條寬寬的紅腰帶的魁梧漢子慢騰騰地走了過來。

  李魚看到此人先是一待,腦海中關於此人的記憶迅速湧上了心頭,郭怒!他是撈陰行的郭怒,李魚在利州拜過的十八個師傅之一,職業是撈陰行四大行之首的郭怒。

  李魚又驚又喜,還沒等他叫出口,郭怒已經走到他面前,搡了他一拳,笑罵道:「你小子,大難不死,回了利州,也不說來見見我,怎麼,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兒,就覺得了不起啦?被我親手送進鬼門關的人,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了,在老子面前,你可擺不起譜兒!」

  郭怒笑罵著,一攬李魚的肩膀便向外走,大聲道:「走!陪老子篩幾碗酒吃去!」

  郭怒攬著李魚大步往外走,竟無一人敢上前阻攔,有人被郭怒淡淡地看上一眼,還會下意識地地一驚,趕緊退開兩步。

  動物的第六感遠比人類要敏銳的多,牛馬豬狗,見到一個幹了一輩子屠宰業的屠夫,無論它平時是何等的凶悍,都會嚇得四肢發軟、匍匐在地,彷彿遇到了天敵剋星,就是因為它們能夠感覺到這個人身上的那種氣場。

  而人的第六感是不及動物敏銳的,但撈陰四大行,為首的就是劊子手。一個劊子手,手上只要沾了幾十條人命,氣場就會發生微妙難言的變化,他瞟上旁人一眼,都會令人心生戰慄,更何況是已經殺過幾百條人命的郭人屠!

  既見人屠郭替李魚出頭,那些躍躍欲試的賭徒都住了手,靜靜地看著郭怒攬著李魚懶洋洋地往外走。

  市井之間有一句老話,形容專門撈陰行的職業,劊子手的刀,仵作的眼,扎紙人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

  劊子手的刀好理解,就是有一把鬼頭大刀吃斬頭飯的行刑人。仵作的眼睛,就是驗屍法醫,據說真正的忤作久而久之會生出一雙陰陽眼,溝通兩界。扎紙人的手藝就是辦喪的紙匠。二皮匠的針線,就是縫屍體,古時講究死有全屍,才能投胎輪迴,可以說跟後世的入殮師差不多。

  幹這四種職業的人因為經常和陰物打交道,在常人眼中看來就覺得很邪門,其實就算是一千多年後的現代,在殯儀館工作的人,還不是受到許多人的偏見岐視,何況是那個年代,所以郭怒一出面,眾賭徒立即噤若寒蟬,倒不全是因為他掩飾不住的殺氣,也有這種心理上的原因。

  郭怒用他肌肉賁張、足有尋常男子大腿粗的手臂攬著李魚肩膀晃晃悠悠地走出賭坊外的羊腸小巷,放開李魚,臉色一沉,冷哼道:「回來幾天了?怎地都不說來看看師傅?」

  李魚被他攬著走出小巷的時候,就已將有關郭怒與自己之間的一切經歷回想了起來,知道兩人其實情同父子,可以無話不談,而且郭怒此人常與陰物打交道,思維、做法,與尋常人都大為不同。

  因此李魚開誠佈公道:「郭師勿怪!坊間都說弟子是蒙大赦出獄,其實不然!」

  郭怒一怔,沉聲道:「你越獄了?」

  李魚搖搖頭,把來龍去脈對他講了一遍,道:「所以徒兒回來,首先就想賺一筆錢,先安頓了家母,介時也就了無牽掛了。」

  郭怒冷笑道:「妄想從賭坊裡賺錢,你是不是昏了頭,難道你的千術比他們還要高明?」

  李魚此時也已想通,他之所以逆轉時空提前看到了結局,為何自己依舊失敗?原因就是:那個護心毛顯然是個老千,從他一聲吆喝,許多賭徒就馬上應和來看,恐怕同黨還不少,根本就是賭坊的托兒。

  那護心毛既然身懷賭技,他就是重看過一萬次事情結局都沒有用,只要他的賭注太大,對方一定會出千吃下。李魚不禁苦笑一聲道:「是!弟子知錯了!」

  郭怒眸中露出一絲暖意,點點頭道:「為了盡孝,偶爾蠢上一次,也沒什麼。走!陪師父喝幾杯去,咱們爺兒倆好好聊聊!」

  李魚對他講,一年之後自己還要重返京師受死,郭怒竟然渾不在意,果然是見慣了生死的人。李魚早已知他性情,也不以為奇,便跟著郭怒向他的家走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 18:28
第025章不再“想入非非”

    李魚跟著郭怒是著實學過些真功夫的。劊子手這一行其實並不簡單,他們手中那一口沉重的鬼頭刀,要做到乾淨俐落地一刀斷頭,需要鍛練的技能極多:眼力,臂力,腰力,還有心理素質。

    光是拔刀、揚刀、揮刀、收刀這四式動作,他們每日裡就不知要練上多少次,夜晚練習砍'香火'的時候,隨手一刀,要不上不下地切準一排火炭頭子。這份腕力、臂力、眼力和準頭,縱然是身手一流的遊俠兒,也未必都能做得到。

    所以,一個出色的劊子手,也許在技擊之術上算不上一流高手,甚至一個二流高手也能輕易擊倒他,但是若論運刀、用刀、使力的基本功法,一個出色的劊子手的刀法造詣卻可能超過許多江湖一流高手。

    而李魚跟郭人屠學的就是用刀之法。李魚拜過十八位師傅,沒有一個是什麼武林高手,但李魚各取其所長,卻築下了極堅實的武功基礎,更從平凡簡單的招式中悟出了獨到的武學真義。

    真正的技擊高手由簡入繁,再由繁至簡的過程,何嘗不是一種反璞歸真。李魚算是直指本質了,只是他畢竟缺少名師指點,也缺少歷練,閉門造車式的練法使他距離真正的技擊之術,始終還隔著一層捅不破的窗戶紙。

    郭家離雲棧賭坊不遠,走出羊腸巷,再穿過兩條巷子,拐進一條比較荒僻的巷弄,越過幾家大戶人家的後院門兒,到了盡頭便有一處門戶,大門左右各植一棵高大的樹木,上邊盤著幾個老鴰窩,這就是郭怒的家了。

    推開門兒,一片蕭索之氣撲面而來。老郭一生未娶,沒有子嗣,家裡也沒養任何活物,自然毫無生氣。待他們進了屋,一股子檀香味兒卻是撲面而來,迎面一堵牆,架子上全是各種模樣、各種材質的佛像。

    佛牆前一架香案,一隻香爐,郭怒上前,拈起三柱香點燃,先虔誠地拜了拜,把香插進香爐,這才招呼李魚落座。李魚早已知他習慣,一見他進門先燒香,下意識地問道:“今天又砍人了?”

    彼時死囚並不全部解送京城,有些地方過於偏遠,是沒辦法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解送人犯的,那樣的只會把卷宗遞送京城,收到批復再做處置,這樣有的犯人今年秋決,可能他是去年將卷宗遞京的。還有一種犯人,就是斬立決的。

    有一種人犯,因罪大惡極、影響惡劣,死判之判決無可爭議,為了達到懲誡效果,是不會經過曠日持久的審理和判決過程的,而是地方官擁有即時處死的權利,所以劊子手的生意也不必全都等到每年秋決,他們開張與否,取決於地方上的治安程度。

    郭怒顯然不想多談此事,劊子手雖殺人不眨眼,其實心裡對此也是頗為忌諱的。郭家供了一面牆的佛像,顯然是為了驅除他心底的陰影。郭怒重重地嗯了一聲,抬眼看向李魚:“明年秋決,你會回去?”

    李魚通過與船老大劉云濤的一番對答,已經大概清楚瞭如今時代的風氣。世人對於信義是非常在意的,一然一諾,重逾泰山。言而無信者當然也是有的,但那不是如今世界普世價值觀所認可的行為,說出來做出來是會遭人鄙視的。

    所以李魚學了個乖,臉色一正,正氣凜然地道:“皇帝仁德,緩我一年壽命,當利用此短暫生年,了些未盡之遺憾。待明年秋決,弟子自該重返京師,接受懲處!”

    郭怒點了點頭,讚許道:“然諾重於生死,這才是真男兒,好樣的!”

    郭怒沉吟了一聲,嘆道:“你一死,李家無後,何止大憾,亦是大不孝啊!”

    李魚呆了一呆,什麼明年秋決自己趕去京城送死,他才不像古人這麼“愚腐”,早就做好開溜的打算了。至於說未了之遺憾,也只是隨口敷衍郭怒的,不過臨“走”之前,他確實想做一件事,就是發筆小財,給母親潘嬌嬌留一筆財產。怎麼扯到無後上去了?

    郭怒見他發呆,不禁一笑:“臉嫩了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李家是千頃地裡就你一根獨苗苗,趁此一年光景,給李家留個後,也是應該的。”

    李魚慢慢張開了嘴巴:“留後?”

    郭怒這一說,他倒真想起來了,他在死囚牢時,倒真見過有女人進入監牢,由牢頭兒把那女人和某個死囚帶去私密些的單人囚室,一番雲雨歡愛,女子離去,死囚重入牢房。

    當時李魚還以為這是什麼手眼通著天的“大哥”級人物,後來才知道,這是自古以來朝廷仁道的一種體現:如果死囚已經成婚但尚無後代,在待死期間,是允許他的妻子入獄與之歡合,以便留個血脈的。

    但這種仁道是建立在完全忽視了女人權益的基礎上的。這女人願不願意?無人理會,迫於宗族和社會風氣,或許表面上她是“願意”的,但是之後所有的重負,都是由她背起來,一力去承擔,誰想過這對她來說公不公平?

    而當時女人離異或失去配偶後再婚,都是很尋常的事,這樣一來從很大程度上,也就人為製造了她再婚的障礙。為了讓男方有個血脈的仁道,付出的是毀去這個女子一生的殘忍。

    所以兼有後世理念的李魚當時對此就很不以為然,此時聽郭怒一說,就更加地不以為然了。李魚搖了搖頭,正想如何委婉解釋,郭怒已沉吟道:“嗯,我有一個遠房表妹,你見過的,倒是合適的人選。”

    “我見過?”李魚馬上搜索起自己的記憶來。

    郭怒笑了笑,道:“是啊,曾經就住你那坊裡,小時候還是你的玩伴。叫非非,你每次見她,都要打趣說'想入非非',那傻丫頭,初時以為你是調戲她,追打你不休。待聽你解釋這是一句成語,頗為沾沾自喜。待後來真正明白了你說的意思,又對你追打不休,呵呵……”

    李魚唇角抽搐了一下,也不禁有點想笑。

    郭怒嘆了口氣,道:“那丫頭去年春上和離了,男人不爭氣,欠了賭債逃之夭夭,留下她拉扯著一兒一女獨自過活,莫如你娶了她,給李家留個後。”

    李魚汗都快下來了,急忙拒絕道:“不不不,這不合適。我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再給人添負累。”

    郭怒不以為然,道:“兩個也是養,三個也是生,多一張嘴巴的事兒,怕甚麼。再說了,現在也就我能接濟她一下,她若真的嫁進李家,有了李家的後,你娘還能不幫襯著?”

    李魚大窘,連連搖手:“不不不,多謝師父美意,我不再'想入非非了……”

    郭怒打斷他的話道:“就這麼定了,改日我把她領來,你先相一相。哈哈,你放心,她再不是小時候瘦瘦小小雀兒似的乾癟身材了。現如今她是極好生養的一個福相。你想她嫁人三年就生了倆娃兒,還怕你李家無後麼?哈、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 21:12
第026章他有一顆護花的心

    李魚尷尬道:“這事兒以後再說吧。趁京裡消息還沒傳到這裡,我先賺點錢。不然,知悉我仍是死囚,恐怕就不好尋些賺錢營生了。”

    郭怒頷首道:“這倒也是!”

    郭怒想了想,忽又想起一事,拍手道:“撈偏門不適合你。你從未涉及這一行,難免會被人騙。還是做些正經營生吧,雖說來錢慢、賺得少,總好過坐吃山空,真有賺大錢的機會時再說。”

    李魚苦起臉兒來,嘆道:“可惜我當初一心學武負仇,不曾學過別的,能做什麼營生?”

    郭怒摸著頜下的短髭想了想,道:“我倒想起個營生來,他正缺人,明日你來,我帶你去,跟他說說,讓他給你找份工做吧。”

    李魚瞧他一臉神秘的微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營生,不過瞧他沒有直說,卻也未再追問。反正對他介紹的工作,李魚也不抱多大希望。李魚只含糊答應一聲了事。

    二人又閒聊一陣,郭怒從廚下取了幾個冷盤出來,篩了兩大碗酒,師徒對飲,李魚與郭怒吃喝了一陣,直到星光疏朗,與郭人屠約定來日相見的時辰,這才告辭,往家裡趕去。

    李魚頂著滿天星光,堪堪趕到自家巷口,卻與一身青裳的妙吉祥不期而遇。李魚一瞧那窈窕的身段兒,便認出了吉祥,不禁吃驚道:“吉祥姑娘,今兒下工這麼晚?”

    這巷弄又不可能有路燈,吉祥初見有個男人也是一驚,待聽到他聲音才又一喜,歡歡喜喜上前見禮道:“李大哥,你才回來呀。”

    吉祥一臉歡喜地對李魚道:“今兒回來晚啦,就不跟你多說啦。奴先回去做飯。”

    吉祥向李魚打聲招呼,就加快腳步擦著李魚的身子趕進巷子,李魚鼻端頓時嗅到一股幽香。李魚揚聲道:“你回來這麼晚,小心挨罵。”

    吉祥回眸一笑,揚手道:“放心,人家賺錢了呢。娘見了歡喜,絕不會罵我。”

    吉祥窈窕可愛的身影漸漸消失了,李魚嗅著空氣中淡淡的流香,卻不禁忽然站住了腳步。

    以吉祥的家境和處境,從前不可能用得上哪怕最普通的胭脂水粉,而現在她所用的香粉品流極高,價錢只怕不扉。天色已經這麼晚了,她又是個溫婉可人的姑娘,她……賺的是什麼錢?敷脂抹粉的,可別是……淪落了風塵?

    一想到這一點,李魚心裡忽然說不出的難受。

    “但願是我猜錯了!”李魚仰望著無比璀璨的星空,暗暗祈禱。雖然在這個時代,女人所能從事的職業不多,需要她們工作到很晚的還需要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工作更少,但他還是由衷的企盼著。

    她像鮮花一樣芬芳而美麗,李魚不希望她像被牲口蹂躪的草一樣活著。雖然李魚從未奢望自己能夠採擷得到她這朵美麗的花,但依舊不想看到她淪落風塵,李魚,一直有顆憐花惜玉的心。

    *** *** *** *** *** *** *** *** ***

    花枝草蔓眼中開,小白長紅越女腮。

    利州朝天峽,明月閣內,正有一朵曇花也似的俏美靈動的女子,燈下撫琴。

    風拂遮幔,幔律如水。紗幔後一燭搖曳,一襲白衣的她,盤膝而坐,猶如一朵出水清蓮,身前橫置著一具古琴。

    薄幔給簾內美人兒增加了些許朦朧的美感,她輕垂著又彎又翹的烏黑濃睫,玉指比琴上的玉製琴軫還要玲瓏剔透。一襲潔淨的素白袍子,緊貼胸前的衣袍起伏褶皺中隱隱現出胸前柔美的峰壑。

    琴韻流動,與琴前一壇薰香裊裊而起,水一般流瀉.出去,鋪滿了白的岩、青的山、亮的水,為那奇峰怪石都浸染上了一層詩意。這撫琴的女子,正是此前曾在袁天罡南下途中試圖一見的白衣少女。

    纖纖十指若玉蔥,往古金色的琴弦上微微一搭,琴聲頓隱,帷幔外出現一道人影,正是當時俯身於地,請這少女踏其背而乘馬的那個六旬老者。

    老者端著後來被茶聖陸羽譽為“天下第四泉”的蛤蟆碚取來的清泉水烹就的香茗,腳下沉穩而輕快地走來,手中所捧茶盤中的剔透茶湯竟然連一絲漣漪搖晃都沒有,這份功夫看似簡單,卻足見此人的不簡單,若是沒有極高深的一身武功,斷然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老者一身灰衣,到了白衣少女身邊,跪坐下來,把茶放在了棋架旁邊的矮几上。白衣少女雙袖左右一分,端然而坐,宛如冉冉於池中水上的一朵素淨白蓮:“墨師辛苦,此等事叫二止他們做就好了。”

    老者垂首,畢恭畢敬地道:“二止他們粗手粗腳的,怎麼侍候得了尊貴的殿下。殿下是老奴侍奉長大的,只要老奴還走得動,這些粗活兒,還是老奴侍奉,得心應手一些。”

    白衣少女眸光一黯,輕嘆道:“往事已矣,皇朝不再。這殿下之稱……”

    老者左手墊於右手之上,拱手於地,以頭觸之,行了個臣見君的鄭重大禮,激動地說道:“公主猶在,則大隋不死!我們還有機會!就算大隋真的亡了,殿下也永遠都是老奴的公主殿下!”說到激動處,老者的聲音不禁哽咽起來。

    白衣少女柔聲道:“墨師,不要難過。我們竭盡所能,努力去做就是了。就算不能復國……”

    白衣少女眸光漸轉冷厲,恨聲道:“也得殺了李淵那老狗,方消心頭之恨!”

    老者頓首道:“老奴誓死追隨殿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一主一僕,究竟何等樣人,竟然這麼大的口氣?原來,這白衣少女竟是隋煬帝楊廣之幼女,閨名千葉。而被她稱為墨師的這個人,則是當年隋宮大內副總管墨白焰。換作當年,李淵還是楊家的臣子,在大隋皇室遺族眼中,自然不會高看了他。

    楊千葉緩緩地吁了口氣,白玉似的素手輕輕一伸,羽袖滑開,露出一管皓腕,她將那霜雪般晶瑩的茶盞拈在手中,呷一口琥珀色的茶湯,低聲問道:“可聯繫到紇幹承基了?”

    墨白焰答道:“老奴已經找到他了,他在利州城雲棧坊,約殿下明日巳時見面。”

    楊千葉一怔,訝然道:“朝廷正在通緝他,他居然還敢待在利州城裡?”

    墨白焰答道:“藝高人膽大!”

    墨白焰語氣頓了頓,眼中露出一抹譏誚之意,又道:“這是他說的,老奴以為,他這麼做,未嘗不是想向殿下證明,他並未落魄如喪家之犬。”

    楊千葉莞爾一笑,緩緩點頭道:“好,那我明日便往利州一行,會一會這位尚未末路的末路英雄!”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 21:13
第027章兀那痴漢,焉何不行

    楊廣駕崩的那一年,小公主千葉才三歲,到今年也就是貞觀六年,她芳齡也不過十八歲。十五年前,宇文化及與裴虔通、元禮、馬文舉等人舉兵叛亂,楊廣當時一無所知,正在宮中逗弄著他最寵愛的小公主千葉。

    驚聞兵變後,楊廣馬上把千葉公主交給了當時就在身邊的四名內侍太監,命他們帶小公主逃離。面對著蜂擁而入的大隊叛軍,楊廣坦然坐下,只提出一個要求:“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怎麼能對天子動刀?取鴆酒來!”

    誰料馬文舉等人對這樣一個小要求也不肯答應,他們讓大將令狐行達活活勒死了楊廣,只給他留了一具全屍。楊廣年方十二歲的兒子趙王當時也在行宮,被亂軍給當場斬殺了。

    內侍副總管墨白焰率領馮二止等三名近侍保護著年方三歲的小公主楊千葉倉惶逃離行宮。當時天下正亂,楊廣遇弒的消息一傳出,洛陽群臣便擁立楊廣之孫越王楊侗為帝了,而太原李淵則攻入長安,立楊廣之孫楊侑為傀儡皇帝。

    沒過多久,李淵便逼楊侑禪位,自立為帝。洛陽權臣王世充則逼楊侗禪位。當時墨總管率三大侍衛高手保護著小公主正一路逃亡,還未確定究竟該投奔何方,天下已經不姓楊了,只好就此隱匿下來。

    因此,楊千葉身邊這四名心腹,其實都是當初隋宮內宦太監。四人是受皇命逃離行宮的,當時楊廣雖不知兵變,卻已預感到大廈將傾,也提前做了一些準備,包括將大量財寶封匿於各地的秘密寶庫以備不測。

    楊廣命墨總管護送他甚為寵愛的小公主離開時,曾將一處寶庫的地點告訴他們。當年大隋國力何等昌盛,僅只那一處寶庫的財富,就足以用來養百萬兵而綽綽有餘。

    因此,這許多年來,小公主楊千葉在生活上倒是不曾遭遇過什麼苦難。四個太監將她視為大隋猶在的象徵,侍奉起居坐臥甚至超過了一個正常的公主該有的待遇,排場自然不小。

    楊廣之死其實並不能算在李淵頭上,但大隋滅亡,最終獲利者卻是李淵,墨白焰等四內侍武功雖深不可測,畢竟只是侍候人的奴婢,怎麼可能有多麼高遠的眼光和才幹,因此認定了李淵是他們的大仇人,他們也是從小這樣灌輸理念給楊千葉的,是以楊千葉才對李淵恨意深深。

    涼月秋風,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楊千葉便整肅行裝,準備進城。

    只要條件允許,墨總管是絕對不允許輕慢了公主殿下的,好在今日進城本就不需要張揚,饒是如此,過程也極繁瑣。楊千葉自小受他們如此教誨,也早習慣了,任由擺佈便是。

    雖然只是一身尋常裝束,可是等楊千葉整束停當,也是頗為驚艷。蠻靴短裾、緊袖小襦,羊脂美玉般的肌膚甚至微微透出青絡,彷彿一朵出水曇蓮,美而不妖,極盡靈動。

    尤其是她自幼受到墨公公等人嚴瑾的宮廷教語,一顰一睨、一舉一動,極盡優雅高貴。可惜,一頂“淺露”很快就戴到了她的頭上,遮住了她美麗的容顏,只能看到那優美動人的身段和舉止間高貴優雅的韻致。

    為了避免聲勢過大,墨白焰只帶了馮二止一人,二人扮作僕從,陪侍於楊千葉左右,三人乘了一架牛車,緩緩趕向利州城。

    唐初時候馬匹多用於跑遠程以及軍事之用,尋常人家代步行路只能用騾馬。而富有尊貴人家,則依舊秉持漢晉遺風,喜歡以牛馭車,一則走得平穩,二則雍容而不急促。

    *** *** ***

    長州城裡,人們業已早起,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潘嬌嬌給兒子做好早餐,一同用過飯食,便挎著她的針線籃子去了都督府。不出所料的話,晚上回來還會藏些掖些肉食回來,李魚懷疑以自己老娘這麼猖狂的偷法,很可能那位可憐的武都督從就不知道豬還有耳朵和腦袋。

    李魚依舊無所事事沒有工作,潘嬌嬌既不在意也不追問,說起來她溺愛兒子確實已經到了非常過份的程度,好在不管是之前的李魚還是現在的李魚,都還挺爭氣,並未被她的溺愛養成米蟲。

    李魚和郭怒約定的時間是中午,上午無事他便想提前出去,先到城中逛逛,說不定看到什麼事情,運用他的後世思維、先進理念,便能找到發財之法。邁步出了房門,忽見柿子樹下蹲了一人,正在洗滌青菜。

    那人背對著他,青蘿裙兒捋掖在膝彎裡,以致臀部繃得緊緊的,彷彿是用圓規畫出來的似的,盈盈圓圓。

    李魚一面痛斥某人的下流,一面用某人的眼睛在那“八月十五”上狠狠地剜了幾眼,這才舉步走過去。

    吉祥低頭洗著青菜,頸後幾綹青絲隨著微風拂動,露出她白皙纖秀的後頸。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下意識地回了下頭。

    李魚訝然站住,他本以為這姑娘是妙齡呢。其實昨兒晚上母親就跟他說過,隔壁妙家的託了她帶妙齡去武都督府當針娘,但是在李魚看來,妙吉祥更不可能此時在家。

    妙吉祥回眸見是李魚,不禁甜甜一笑:“李大哥!”

    李魚摸了摸鼻子,訕然道:“今天怎麼……,不是又被人辭了工吧?”

    吉祥噗嗤一笑,嗔道:“才沒有呢,我這份工啊,午後才去,放工晚了些,但上午可以歇歇。”

    李魚啊了一聲,心中愈發地不舒坦了。真相越來越接近他的猜想了,眼前這一棵俏生生、水靈靈的小白菜啊,嫩得都還掛著露珠兒呢,卻不知每日裡要被幾頭豬拱來拱去,李魚心中很不痛快、極其不痛快。

    李魚強抑心頭不快,淡淡地道:“原來如此,我約了人,這就要出去了,回聊!”

    不等吉祥姑娘答應,李魚就加快腳步走了出去,一路疾行出了巷弄,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濁氣。可是仔細想想,其實他的悶氣生得毫無道理,吉祥姑娘的任何選擇,他有什麼資格評斷?

    “哎,只是可惜了她!如果我有錢……”

    想到這裡,李魚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頸間:“這逆轉時空的東西,多少也算一件寶物吧,可要究竟如何運用,才能讓老子大發其財,賺得盆滿缽滿放屁流油呢?”

    李魚想著,腳下不免慢了,後邊一輛牛車吱吱嘎嘎的居然就追了上來。馮二止坐在車頭把大鞭甩出一個劈啪驚人的炸響兒,大聲吆喝道:“兀那痴漢,滾去路邊,沒得擋了爺的道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3-4 18:19
第028章此女不易欺

    李魚聽人吆喝,本欲讓路,但是聽他說的難聽,卻不禁生起反感。李魚停住腳步,不悅地回頭瞪了一眼。馮二止一手提著韁繩,一手操著大鞭,瞪起眼道:“瞪我作甚,你待怎地?”

    牛車簾兒一掀,現出楊千葉和墨白焰的身影。楊千葉雙手扶膝,端坐錦緞榻上,頭戴“淺露”,身姿端莊。墨白焰側方跪坐於氈毯之上,同樣雙手扶膝,向外睨了一眼。

    李魚被他睨了一眼,只覺他目光鋒利如刀,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楊千葉淡淡地道:“二止,出門在外,少生是非!”

    李魚聽她聲音好聽,不覺仔細望了一眼,恰好此時一縷清風拂過,拂動楊千葉臉上淺露輕紗,露出一片雪白的頸項和圓潤俏美的一個下巴,雖只冰山一角,便覺一抹清麗如冰雪消融後的第一抹新綠,撲面而來。

    李魚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由此一斑,便可見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了。不過,若說美貌,怕她也未必就能勝得過吉祥吧。只是,看人家這尊貴氣派,卻不是吉祥這等貧家女可以比擬的了,縱然姿色差堪比擬,可這身份地位……

    想到這裡,李魚對吉祥不免又起了一絲憐憫之意,不過一想到她竟自甘墜落,淪落風塵,那剛剛軟下來的心又硬了起來:不可原諒!絕對不可原諒啊!好白菜怎麼能讓豬拱了,而且還是一群野豬,實在不可原諒。

    其實真要說起來,不管是車上這位姑娘還是吉祥,都不算是當下最符合審美潮流的美女。時下大唐風氣,豐腴性感的美女最受歡迎,而楊千葉和吉祥都嫌苗條了些。

    不過,她們還是未滿雙十年華的小姑娘,這種體態也屬正常。而且即便如此,她們也是公認的美人兒,雖然喜歡窈窕清瘦還是嫵媚豐腴的潮流有所不同,但基本審美觀可是自古至今從未變過。

    真要做個比喻的話,就是大唐如今氣象,瑪麗蓮夢露那種類型的美女最符合審美潮流,而楊千葉和吉祥,屬於奧黛麗赫本那一型的,略顯瘦些,缺了那麼一點點肉感。

    馮二止被楊千葉淡淡地教訓了一句,囂張之態頓時收斂,只是一時卻也不好再放下姿態與李魚和氣說話。

    李魚不為己甚,往路旁挪了挪,看著他們車駕過去,那輕風拂過,淺露輕紗又緩緩落下,遮住了楊千葉清麗脫俗的容顏。李魚站在側前方,只在那輕紗落下的一剎那,看到楊千葉耳珠上有一顆小小的紅色美人痣。

    李魚跟在牛車後邊,牛車拐彎他也拐彎,牛車直行他也直行,一路行去,發現他們恰是同路。直到雲棧坊,那車拐進賭坊旁邊一條巷子去了,李魚徑直前行,雙方才算分手。

    李魚到了郭怒的家,郭怒正在院中敞懷而坐,在一塊半月形的磨刀石上磨著他那口據說已經傳了七代,煞氣可避鬼神的鬼頭刀。

    “嚓!嚓!嚓!”

    郭怒雙臂肌張賁張,磨得十分用力,看到李魚來了,郭怒便從一旁盆中撩起些水來,將那大刀洗淨,又使一塊骯髒的鹿皮將那大刀擦得鋥亮,提刀起身道:“等我片刻!”

    郭怒回到堂屋,堂屋滿牆菩薩佛像前面的香案上有一個刀架,郭怒把吃飯傢伙往刀架上一供,拜了三拜,便大步出了房間,緊一緊寬寬的紅腰帶,對李魚道:“那人輕易不肯把自家吃飯本領傳與他人的,我好說歹說,再加上他與石三兒有仇,你殺石三兒,算是幫他報了大仇,才肯答應收你為徒。你去了他身邊,勤學、勤問,有點眼力見兒。”

    李魚唯唯稱是,卻仍舊不知道郭怒打算領他去拜何人為師,別也是撈陰行的?卻不知是跟人學打棺材,還是跟個人皮裁縫學縫屍體,想想心裡就瘆得慌。

    **********

    雲棧賭坊的正門兒與後門兒分別通往兩個巷子,楊千葉所乘的牛車駛到賭坊後門不遠處,兩個賊眉鼠眼的潑皮正蹲在後門地上耍錢,看到牛車進來,便收了銅錢,懶洋洋站起。

    墨總管一掀轎帘兒,從車裡走了出來,站在牛車上往二人一掃,沉聲道:“我家姑娘已經到了!”

    一個潑皮“呸”地一聲吐掉口中的草梗兒,肅手道:“我大哥恭候多時了,請!”

    墨總管壽眉一軒,微微露出了怒色:“大膽!紇幹承基不過是李孝常麾下的一條狗,李孝常之父李圓通見了我家姑娘也要俯首稱臣,區區紇幹承基,在我家姑娘面前,安敢如此託大?”

    另一個潑皮嘲弄地笑了一聲,懶洋洋地抱起了雙臂:“喲?擺譜儿來啦?我可不知道你們家姑娘是哪一路的神佛,就知道你們既然找上了我大哥,那就是有求於我大哥,這譜儿,就不用擺了吧?”

    墨總管的臉色登時沉了下來,雙手十指微屈如鉤,盯著他道:“你敢再放一句厥詞試試!”

    “墨師息怒!”

    楊千葉柳腰輕折,從車中姍姍走出,墨白焰立即欠身退到一邊。

    楊千葉輕輕瞟向那兩個潑皮,她明明戴著“淺露”,五官眉眼都很朦朧,但兩個潑皮偏就有種被她居高臨下盯著的感覺,站姿也不由自主地恭敬了許多。楊千葉淡淡地道:“你們去,替我向紇幹承基問句話。”

    一個潑皮下意識地道:“你……你說!”

    楊千葉緩緩地道:“你問他,之前他想做什麼,他是什麼人?現在他想做什麼,他是什麼人。之後……他想做什麼,他,是什麼人?我在這裡等他,一盞茶後,他不來,我就走!”

    楊千葉的容貌籠在淺露裡根本看不見,但她的聲音語氣偏偏就有一種上位者自然而然養成的威嚴,那兩個潑皮聽了她的話,下意識地不斷點頭,楊千葉話音一落,二人已經搶著向院中衝去。

    兩個潑皮衝進後院,趕到賭坊裡時,才被坊中許多賭徒大呼小叫的聲音喚醒,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驚駭不已。那女人究竟是什麼人,怎麼她一說話,自己就乖乖聽她吩咐了,彷彿自然而然,本應如此?

    二人此時才生起反感之意,故意放慢了腳步,緩緩走向一桌圍攏了最多賭徒的桌子。

    **********

    利州都督府倚山而建,都督府後就是一片山坡,深秋時節,但此時的利州光照與陽光和春天無疑,漫山遍野的油菜花開得正盛,金黃燦燦,隨風翻湧,置身其間,芬芳撲鼻。

    郭怒把李魚領到都督府後山坡上站定,吩咐他道:“你等在這裡,我去找他過來!”

    郭怒說完,便邁步進了油菜花田,惹得蜂蝶翻飛來去。郭怒攏著嘴巴高聲叫起來:“老管,老管,管平潮,你個老小子快出來,郭某來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7-3-4 18:20
第029章小試鋒芒

    賭坊內,人氣最旺的就是賭大小這種簡單粗暴的賭博方式。“護心毛”敞著懷,一隻腳踏在條凳上,捧著搖盅大呼小叫:“開啦開啦,要下快下,賭大賭小,早早決定!”

    兩個潑皮方才被楊千葉一句話便糊里糊塗地馴服了,此刻清醒過來,心中很是不忿,刻意有所拖延,所以到了他身邊也不言語,只等“護心毛”賭完這一把,眉開眼笑地把押輸了賭注的錢全攏到自己面前,其中一個潑皮才咳嗽一聲,對他附耳過去。

    那潑皮對“護心毛”把楊千葉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不屑地呲牙笑道:“大哥,那小娘皮好大的口氣,她居然敢威脅你,你看,要不要叫幾個兄弟去,好好消遣消遣她?”

    孰料,“護心毛”卻似中了邪一般,站在那裡喃喃自語:“以前我想做什麼,我是什麼人?現在我想做什麼,我是什麼人?將來……”

    楊千葉一番話,深深地擊中了“護心毛”的心。原來,這個在雲棧賭坊扮莊家的大漢,就是李孝常麾下第一猛將紇幹承基。

    想當初李孝常謀反,紇幹承基熱烈響應,一心以為李孝常得成大事,到時候自己就是開國元勳。誰料,李孝常敗的像他起兵一樣乾脆,紇幹承基也因此隱姓埋名,藏身“地下”了。

    而今他想做什麼,他是什麼人?他只想活著,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蠅營狗苟,豈是男兒大丈夫之所為?可是欲謀大事的話,他雖有萬夫不當之勇,卻無謀國之略,他雖是李孝常手下一員大將,卻沒有一呼百應的威望。他想改變眼下的一切,也許真得依靠那個女人……,她可姓楊啊!

    想到這裡,紇幹承基怦然心動。

    這時,另一個潑皮湊上前,訕笑道:“大哥,那女人還說,只等你一盞茶的功夫。真是好大的架子,大哥你是何等人物,她一個女人……”

    紇幹承基吃了一驚,脫口問道:“一盞茶?現今過了多久了?”

    那潑皮摸了摸鼻子,遲疑道:“應該差不多了吧。”

    紇幹承基“啊”地一聲大叫,一腳踹飛了條凳,轉身就向後院撲去。偌大一條虎軀,猛地衝出三步,才省起手中還握著搖盅,急忙又往後一拋,當地一聲落在桌上,幾枚色子在桌上滴溜溜亂轉。

    兩個潑皮吃驚地互相看看,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楊千葉俏生生地立在車轅上,靜靜地候了一陣,抬頭看看天色,平靜地吩咐道:“我們走!”

    馮二止答應一聲,剛剛拉起韁繩,後院門兒就咣啷一聲被人撞開,紇幹承基風風火火地從賭坊裡衝出來,一眼瞧見車轅上立著的楊千葉,也顧不及問詢身份,馬上當頭一揖,唱一個肥喏,道:“承基莽撞,還請姑娘恕罪!”

    楊千葉正要轉身回車內,墨白焰已為她打起轎帘兒,楊千葉瞟了紇幹承基一眼,一句話沒說,便彎腰進了車子,端然而坐,墨白焰進了車子,在側廂跪坐下來,沉聲道:“驅車!”不過,他卻沒有放下轎帘。

    紇幹承基眼見車輪一動,心下著急,急忙快步上前攔住老牛,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大聲道:“承基知錯,今後前程,還祈姑娘指點迷津!”

    這時那兩個潑皮追出了後院,一見他們的大哥長跪於地,不禁吃了一驚,其中一個潑皮驚呼道:“大哥,你怎麼?”

    他還沒有說完,紇幹承基已經厲聲喝道:“不長眼睛的蠢物,車上這位貴人,也是你們能夠藐視的?跪下,掌嘴,向貴人請罪!”

    兩個潑皮不敢怠慢,立即跪倒在地,噼劈啪啪地掌起嘴來。紇幹承基陪笑道:“姑娘息怒,還請屈尊下車敘話。”

    墨白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這等烏煙瘴氣的所在,如何屈尊?”

    紇幹承基暗暗鬆了口氣,忙道:“利州城裡,在下自然另有棲身之所。”

    墨白焰淡淡地道:“頭前帶路吧!”說著便放下了轎帘兒,紇幹承基也是一方豪雄,便是李孝常在時,也是倚為肱股,何曾如此怠慢,心中頗為不悅,但楊千葉一番話恰說到了他心裡,他如今正想知道楊千葉有何打算,又有何底牌,所以還是隱忍下來,陪笑道:“是是是,請隨承基這邊走!”

    紇幹承基急忙站起身,將兩個猶自掌嘴的潑皮各踢了一腳,斥道: “不開眼的東西,滾一邊兒去!”轉臉看向馮二止,又陪了一副笑臉,道:“請這邊走!”

    *** *** *** *** ***

    郭怒在一片金黃的油菜花田裡呼喊了一陣,遠處就有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人蹣跚地走過來,這人穿一襲圓領窄袖袍衫,圓滾滾一個大頭,圓滾滾一個身子,兩撇鬍鬚,走路一晃一晃,彷彿蕩漾在油菜花田裡的一個不倒翁。

    老管與郭怒走了個碰頭,二人簡單交談了幾句,便向李魚這邊望來,李魚向他們揮了揮手,二人便向他走來,李魚瞧那管平潮天生一副笑模樣,只是眉眼五官猥瑣了些,像個騙小姑娘去看金魚的怪蜀黍。

    更絕的是,李魚剛剛想到這裡,油菜花田裡就“哈”地一聲,真的竄出來一個小姑娘,雙手作勢欲撲的樣子嚇唬管平潮。管平潮佯作大驚,“啊”地一聲叫,向後一退一仰,矮墩墩一個身子,幾乎就徹底淹沒在油菜花田裡了,逗惹得那小姑娘格格地笑了起來。

    李魚好奇地看那小丫頭,大概八九歲年紀,穿一件水田衣,唇紅齒白、粉妝玉琢,烏黑的秀髮梳一個蒲桃髻,小髻十數條,與後世維族小姑娘梳的髮辮相似,蹦蹦跳跳的,十分可愛。

    尼瑪!這管平潮還真是個勾搭小菇涼看金魚的怪蜀黍啊!李魚剛想到這裡,那小姑娘已經好奇地向他看了一眼,對管平潮道:“管大叔,這個人就是你要收的寶貝徒弟嗎?”

    管平潮瞟了李魚一眼,哼道: “看他呆呆的樣,還不知道是寶貝還是活寶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勝任!”

    小丫頭笑瞇瞇地看著李魚,點了點頭道:“我看他挺順眼的,應該行!”

    李魚聽得一頭霧水,情不自禁地看向郭怒,老郭究竟要給自己介紹一個什麼師傅啊,以後的工作不會是當幼稚園阿舅,負責帶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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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