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09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9:29
第080章再起波瀾

    官兵雖是常駐利州的,但要說到對利州城大街小巷的熟悉程度,顯然是遠遠不及楊東斌這種“胡同串子”一般的地頭蛇,楊東斌藉著夜色,三拐兩繞的就甩開了追兵。

    追兵追丟了目標,只得回報武士彟。李魚聽了不禁嗒然若喪,他知道那賣身契既然沒找到,十有八九就在此人身上。

    老武倒也是個善解人意的,瞧他模樣,哈哈一笑,道:“不妨事的,那廝有家有業,逃不出利州城的。待明日捉了他,便可塵埃落定矣。”

    李魚也是別無他法,只得跟著武士彟先回了都督府。老武對小神仙還真挺客氣,將他母子和吉祥都安頓到了客舍。那客舍中也有一個獨立的跨院兒,院中池水假山,花草宜人,住的正是楊千葉楊姑娘,李魚的住處與之只隔一道月亮門兒。

    任怨這邊好不容易逮著個反撲的機會,又豈會輕易放過。他連夜就叫人去找那庚四兒,庚四兒也是太白居的護院之一,跟著何小敬學過拳法,算是李魚的一個師兄弟。

    庚四自己都是帶徒弟的人了,哪能沒有點兒閱歷常識,一聽扮作任太守家丁的楊三掌櫃道明來意,庚四心裡就打了個突,情知這是一筆風險極大的買賣,弄不好這幫“神仙”打到後來就得把酒談和,自己這摻和進去的小蝦米卻得被輾成蝦醬,當成他們下酒的佐食。

    但庚四又不捨得放過到手的好處,況且李魚和隱隱然已經站在李魚背後的武都督他惹不起,任太守他同樣不敢得罪。

    庚四思量片刻,一拍大腿道:“這事兒我實在不方便出頭,畢竟張飛居里太多人知道我的情況,只怕經不起推敲,不過……”

    庚四一瞧楊東斌和任家二管家已經沉下臉來,忙又說道:“我有一個賭友,名叫蘇良生,這人可以勝任。”

    楊東斌道:“這人是乾什麼的?”

    庚四兒道:“這人原是一個閑漢,父子一脈相承,嗜賭如命。老娘是個破鞋,因為兩個相好兒為她爭風吃醋,打鬥中不巧捅死了她。蘇良生自己嗜賭欠了一屁股債,便把他婆娘賣進了怡春樓,被千人騎萬人跨的,他也不嫌臊的慌,居然還藉這由頭去怡春樓做了龜公。”

    任府二管家一聽,如此見錢眼開、見利忘利、不知廉恥、男盜女娼之輩,正是最佳人選,登時轉嗔為喜,

    忙道:“此事太守老爺十分看重,你速帶我們去尋他。”

    夜間正是青樓妓坊最熱鬧的時候,那蘇 良生繫了綠頭巾,穿了兩截衣,點頭哈腰,迎來送往,正在竭力給他婆娘介紹生意,因為原是自己婆娘,他是有抽成的。

    庚四兒領著楊東斌和任府二管家走進怡春樓,一把推開老鴇子,直接奔他去了。蘇良生眉開眼笑,道:“庚四爺又來照顧我婆娘生意了?哎喲,你這怎麼三個人吶,那可得多算點兒錢。”

    庚四兒扯住他便往外走,道:“住口!老子要送你一樁大富貴,出去說話。”

    這蘇龜公當真是個見錢眼開的,一聽有大把銀子笑納,忙不迭就答應下來,哪理會得其中有何玄機。堂堂太守,又為何要找他這種活在地溝裡的蠅蚋蚊蟲般人物來接盤子?他卻是全然不曾想過。

    任府二管家歡喜不勝,馬上帶他回去炮製證據。

    武府這邊,李魚到是一夜好睡,次日一早,他尚未醒,就聽母親歡喜的聲音響起:“小魚兒,日頭都曬屁股了,你還不起?吉祥姑娘醒啦!”

    前半句李魚聽著含含糊糊的還不甚在意,聽到後半句卻是嘩啦一下就掀開了被子,興奮地赤著腳兒就跑出去,只穿了一身貼身的小衣。

    廊下,潘嬌嬌與吉祥正站在那兒,吉祥顯然是早就醒了,已然梳洗完畢。她站在廊下,一身翠色衫子,陽光斜照,映得臉頰血色充盈,光暈流動,顯然這一夜好睡,再加上醒來後獲悉脫險,歡喜之下神采飛揚。

    一見李魚,吉祥滿面歡喜,盈盈地便拜了下去,道:“吉祥謝過李家哥哥。救命之恩……”

    吉祥還沒說完,就被潘嬌嬌一把拉了起來,笑道:“誒!你跟他客套什麼,這都是魚兒該做的。再說了,什麼李家哥哥,叫的這般生分。昨兒夜裡,你可是口口聲聲地喊:'魚哥哥救我','吉祥情願以身相許,叫了大半宿呢,吵得大娘都睡不好覺。”

    潘嬌嬌這話一說出,吉祥登時羞不可抑,囁嚅地道:“人……人家哪有?”

    吉祥偷偷瞟一眼李魚,一碰到他的眼神兒,直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李魚也是訕訕的有點不好意思。

    其實昨夜裡吉祥固然是叫過'魚哥哥救我',含含糊糊的也不過就喊了三兩聲罷了,其他時間


    都在沉睡。但是對於故事的加工豐富,可不是小說家的特權,潘娘子隨口就改成了'叫了半宿',還創造性地加上了'情願以身相許'。

    這時瞧著一雙少年男女固然羞窘,彼此倒都沒什麼反對的意思,潘大娘心裡不禁笑開了花:“要是順利的話,明年今日就能抱上大胖孫子了。哈哈哈哈……”

    潘大娘這樣想著,便找個由頭,急急忙忙地走開了,想著給這一雙少年男女多多製造些機會。那層窗戶紙一旦捅破了,想必好事也就近了。

    潘大娘剛走,武府管家就急匆匆地趕到了客舍跨院兒,一見李魚,便停住腳步,道:“小郎君,太守府派人來了。”

    李魚目光一凝,疑道:“太守府派人找我,想做什麼?”李魚心中好不奇怪,任怨昨晚剛剛被他整治了一番,如今才傳為滿城笑柄,風頭正緊的時候,居然還敢出頭?

    武府管家道:“太守府來人,不是找小郎君您的。是找吉祥姑娘的。”

    吉祥吃了一驚,變色道:“他們找我?”

    武府管家道:“是!太守府的人說,有人拿了吉祥姑娘的賣身契向太守府告狀,說吉祥姑娘早已被他買下,請大都督交出吉祥姑娘。”

    吉祥一驚,臉色慘變,下意識地看向她心目中的唯一依靠:李魚。

    李魚心思一轉,冷冷笑道:“我就知道,那賣身契落在外邊,早晚必有變故。果不其然……”

    李魚陡然抬頭,向武府管家道:“卻不知大都督如何答覆的?”

    武府管家微露笑意,道:“大都督說,吉祥姑娘身中迷藥,又受了驚嚇,迄今沉睡不醒,夢中猶自胡言亂語,顯然神志不清。已經延請名醫,為她診治。估摸著得三天功夫,才能痊癒。所以,人不能不交,但是有大都督出面,拖上三天,還是可以的。”

    李魚明白,這是武士彟為他爭取的寶貴時間。賣身契在人家手裡,人家就對吉祥就擁有無可爭議的合法佔有權。便是武大都督,也不可能把自己凌駕於國法之上,更何況對手明顯是任太守,不是個任搓任扁的升斗小民。

    所以,武都督盡其所能,給他爭取了三天時間。三天,他得想出應對的辦法來,否則三天之後,他就得交人,剛剛摘下來的這棵小白菜兒,他還得拱手送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0 19:30
第081章我不認輸

    李魚苦思冥想,一時間卻沒有什麼好主意可想。他不是沒想過回檔作弊,但是一旦回檔,他就要回到昨日早晨,那時候他還沒有赴宴,刺客尚未行刺,任太守也還沒有看到吉祥……

    可是……所有的隱患並不會因此消除。任太守在那之前已經下帖子邀請了武士彟,武士彟依舊會去“張飛居”,即便他出面阻止,也不過是拖延赴宴的日期,這件事本身不會改變。

    作為“張飛居”的舞孃,吉祥還是會出現,依舊會被任太守看到並看上。尤其是那兩伙刺客,更是他倒檔也無法解決的問題。無論他用什麼辦法,頂多是改變或拖延任太守見到吉祥的時間,不可控的是那兩伙刺客的出現。

    他不知道那兩伙刺客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他隨便做出一點改動,都可能導致對方行刺方法與行刺時機的變動,這一幕,他此前救華姑時已經領教過了,他能確保自己一定避得過人家的暗殺?

    哎!“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茫茫人海狂風暴雨……”

    “李大哥,你……你在想什麼?”

    吉祥怯生生的聲音把陷入沉思的李魚喚醒了,李魚醒過神兒來,忙道:“哦!沒什麼,我正在想,此事明顯是任太守設計報復。這一回,他不玩陰謀詭計,以堂堂正正的陽謀對陣,手握合理合法的文書,事情就有些棘手了。”

    吉祥也知既然一方太守打她的主意,恐怕小神仙也不是對手。除非他真的是天上神仙,否則在小民眼中,最大的依舊是牧守一方的父母官,那才是與他們的生活、與他們的命運息息相關的“神!”

    如今聽李魚也承認事情棘手,吉祥以為李魚打了退堂鼓,不想為了她與堂堂一方太守繼續對抗下去,眼中最後一抹希冀的光不禁黯淡下來。

    是啊,她不過是一個小有姿色的窮丫頭罷了,憑什麼要人家為了她,和利州的土皇帝鬥到底?

    心裡雖然為李魚開脫著種種理由,吉祥依舊忍不住流下淚來,她背轉了身,悲聲道:“奴明白的。李大哥不必再為吉祥操心了,你……為奴已經做的太多太多。奴天生命苦,就是個地獄,避之則吉……”

    李魚正色道:“你這叫什麼話,怎麼可以如此頹喪,我李魚是那麼容易認輸的人麼?再說了,就算你真的是地獄,我也定要救你!”

    李魚深吸一口氣,和光同塵、寶相莊嚴,就差雙手合什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吉祥:“……”

    李魚:“……”

    二人對視片刻,李魚心中有種怪怪的感覺,仔細一琢磨,“我是地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對話貌似真的有點怪怪的……

    吉祥突然臉兒一紅,悄悄扭過了俏臉兒去,那嬌羞模樣,讓李魚不由得心兒一盪:“哎喲!吉祥秒懂誒!這麼純潔的小丫頭,居然還這麼知情識趣 ,叫屬黍叫屬黍,要她哭著叫屬黍……”

    李魚正YY著,吉祥羞睃了他一眼,恰捕捉到他唇邊一抹邪笑,不禁嗔怒道:“你……你幹嘛笑得這麼壞!”

    李魚趕緊一正顏色,又是一副正人君子樣兒,道:“哪有,我正在想如何救你。”

    吉祥眼睛一亮,企盼地望著他道:“那你想出辦法來了麼?”

    李魚道:“正在想,正在想……”

    李魚敲著腦殼,輕輕踱了幾步,暗嘆道:“哎,自古至今,美女都是稀缺資源啊,堂堂太守,簡直無所不用其極,都不如動物文明。你看那孔雀開屏,有本事你任大胖子跟我'尬舞'啊!”

    李魚正想著,楊千葉一襲白衣、皓潔如月地從月亮門兒裡姍姍走了出來,後邊落後半步跟著墨白焰,微微欠身,亦步亦趨。

    看到李魚和吉祥,楊千葉微微一頓,停住了身子,臉上露出一絲淡淡地笑意:“這位,想必就是吉祥姑娘吧?”

    吉祥不識得楊千葉,但見她氣質芳華,舉動優雅,後邊還有人侍從陪同,就只是那侍從陪同的人,看起來都頗為不俗,知道必是貴人一流,不敢失了禮數,連忙收拾傷心,上前見禮:“吉祥見過姑娘。”

    楊千葉淺淺一笑,道:“吉祥姑娘不必客氣,你我都在武家做客,也是緣份。我看你與我年歲相仿,姊妹相稱就好。”

    李魚瞟了楊千葉一眼,卻是暗懷戒心。楊千葉明明早就來到了利州,卻隔了多日才去武家認親,而且矢口否認早就到了利州,這事兒一直令李魚心中存疑。

    不過,他也不曾想得太過複雜,只以為這楊千葉是個做局行騙的老千,是想冒親。

    那年代交通不便利,許多親眷家往來,也只有用書信。就算是書信,在那年代都是極不易送達親眷手中的,所以許多異地分居的親戚人家,都是只知名姓,不曾見過模樣,故而被冒親騙錢的事是騙子們常用的手段之一。

    因為這一樁,李魚對楊千葉一直暗懷戒心。只不過,他並沒有真憑實據,就是那耳珠上的一顆紅痣,也難保這世間不會另有人恰恰相仿,總不好無端地去與楊夫人講:你妹子不是你妹子。所以,李魚也只對她敬而遠之罷了。

    楊千葉與吉祥和氣地說著話,眼角兒卻瞟見了李魚對她的凝視,芳心頓時一跳。這個小神仙究竟有多大本事,她實在不清楚,她想了解,就得多多接觸,但一有接


    觸,她又擔心被李魚看出底細,這種接觸實在是既危險又刺激。

    楊千葉不敢讓李魚繼續看下來,忽又抬起頭來,向李魚嫣然一笑:“小郎君,別來無恙。”

    李魚猶自記得翠雲廊上“摸魚兒”的尷尬一幕,瞧她落落大方,渾若無事,可不知道對方是因為對他下了必殺令,已經當他是個死人,所以才不那麼尷尬,倒是自己覺得有些不自在,遂乾乾一笑,拱手道:“千葉姑娘早。”

    千葉……,吉祥……,李魚看看站在燦爛陽光裡秀色可餐的一雙玉人兒,心中一動,忽然由她們的名字想到了兩樣美味小吃:千葉豆腐,吉祥餛飩。然後……他發現自己有點餓了。

    “還是先吃飯吧!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先填飽肚子,再核計對付任老魔的辦法。吉祥在都督府呢,還沒火燒眉毛,三天時間,我總能想得出解決的辦法!”李魚自信滿滿地想:“”

    李魚的樂觀與自信,對惴惴不安的吉祥感染力很大,或許因為心理上她對李魚已經產生了很大依賴的緣故,眼見李魚不甚禮貌地打斷她與楊千葉姑娘的對話,拉著她去用餐,一副渾然自若的模樣,不再把任太守的事當成一樁煩惱,吉祥的心竟也不知不覺地安寧下來。

    “李魚哥哥既然覺得它不是個問題,那麼……它就應該不是問題吧。”吉祥悄悄地想。

    用過了早膳,李魚同母親潘氏打了聲招呼,再安慰吉祥幾句,就獨自出府了。正所謂,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先去找到陳飛揚和狗頭兒兩個幫閒,三人再好好琢磨一下如何應對來自任太守的咄咄逼人吧。

    在用早膳期間,他再未見到楊千葉,從與楊千葉寒喧的寥寥幾句話中,他已經知道了楊千葉的近況,楊千葉居然已經成為武都督幕府中的一員,負責幫助武士彟處理文案。

    這倒令李魚有些疑惑,因為楊千葉如果是個老千,冒親登門,大多先是混吃混吃,再趁主人放鬆警惕的時候,席捲細軟,一走了之。

    楊千葉居然跑去充當武士彟的幕僚……,這就有點難以理解了,難不成……她想近水樓台,混成武大都督的小三兒,賺一張長期飯票?

    李魚也是忒喜歡操心了些,吉祥姑娘的賣身契還未解決,他倒胡思亂想起楊千葉的動機來了。

    李魚一邊想著,一邊邁步出了府門,前腳剛邁出門檻,就見一個明晃晃金光燦爛的人形物體迎面走來,陽光正照在那東西的身上,反映的陽光恰好折射到李魚的眼中,差點兒晃瞎了他的鈦合金狗眼。

    李魚急忙以用遮目,暗罵了一聲:“我靠!難不成'鋼鐵俠'也穿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1 18:28
第082章棋高一著

    眼前這位鋼鐵俠,穿著一身鋥亮的金色明光鎧,全套的披掛、鎧甲、戰裙、頭盔、護頸、護耳、頰當、眉批一應俱全,只露出了一雙眼睛來。前胸與後背各有一塊圓護,打磨的跟鏡子一般,爍爍放光。

    李魚還以為如此騷包的打扮,定然是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中的一個,不過又想到這兩人只是武士彟的私人保鏢,而且二人的劍術走的是輕靈路數,穿上這麼一身盔甲……不太可能。

    李魚便微微遮著眼睛,問道:“足下何人?”

    “喲!原來是小神仙!”來人挑了挑眉批,解開了頰當,露出一張鼻尖如錐、眼窩微陷、帶著混血特徵的俊俏年青人來,正是紇幹承基。

    李魚完全沒有認出眼前這俊俏青年居然就是雲棧賭坊裡那位一把護心毛、滿臉絡腮鬍的摳腳大漢。李魚訝異地挑了挑眉,紇幹承基見他一臉疑惑,心中暗暗好笑,拱手道:“在下乃利州折衝府旅帥何成基!曾見過小神仙的。”

    紇幹承基救武士彟的時候,李魚已經不幸暈倒,倒不知其中過程。不然定要讚歎,這抱上大粗腿前程就是遠大。

    一個折衝府一千二百人,每府置折衝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別將、長史、兵曹、參軍等官職。

    府以下就是團,一團為三百人,置有校尉。團下又有旅,每一旅一百人,官長叫旅帥,紇幹承基剛剛入伍,就因為救了武士彟,便直接做軍官了。

    其實旅帥級別的軍官未必就夠資格穿戴明光鎧,但武士彟可是有不只一套,而且他也不喜歡穿的這麼高調,幾套明光鎧都在武庫裡閒置著,所以便賞了紇幹承基一套。

    紇幹承基當初追隨李孝常的時候,也沒機會搞到一套明光鎧,他原本就是軍人,對這鎧甲愛不釋手,所以就披掛起來,出去騷包了一回,此時剛剛回來。

    李魚聽說他是武士彟的侍衛,不禁心中一動,雖說現在官府通緝的厲害,那刺客未必還會露面,但……終究有點心裡毛毛的。這廝既然是一旅之帥,武功想必不錯,尤其是這一身行頭,血厚啊,物理抗性奇高,關鍵時刻就是一面會自動移動的肉盾吶!

    李魚馬上道:“原來如此!小可正要出府去辦一樁事情。不知可否勞煩何旅帥陪同小可一行。呵呵,近來利州不太平啊,要不……我去跟武都督說說。”

    紇幹承基有點兒

    好奇,不曉得風頭正緊的時候李魚還要冒險出去做什麼,忙道:“不必麻煩大都督了,本旅帥如今正沒什麼事,便陪小神仙走一趟又如何?”

    李魚欣然道:“如此,有勞了!”

    李魚帶著紇幹承基先去找到陳飛揚,陳飛揚又領著二人找到狗頭兒,李魚對二人道:“吉祥姑娘本是被騙賣於'張飛居'的,現在卻突然冒出一個自稱擁有吉祥姑娘賣身契的人,你們去打聽一下,究系何人。”

    狗頭兒喜道:“不必打聽了,小的知道。那人叫蘇良生,利州城裡頭一號的腌臢忘八。”

    李魚奇道:“你怎知道?”

    一語出口,李魚就已恍然,很明顯,這是任太守刻意地放出的風聲。他既然要玩陽謀,就不怕人知道,而且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反正他賣身契在手,就佔住了一個理字。

    李魚舉手打斷了準備從盤古開天闢地說起的狗頭兒,沉聲道:“我知道了!這個人現在哪裡?”

    狗頭兒心中好不奇怪:“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了,顯然是用了神通啊。怎麼他在哪裡你卻要問我,再掐算一下不就成了?”

    不過這正是顯擺自己用處的時候,狗頭兒忙賣弄道:“知道知道,他的家小人知道,小的手裡有倆閒錢兒時,也曾不只一次照顧過他婆娘生意的,熟門熟路啊,小的帶您去!”

    狗頭兒屁顛屁顛地走在前頭,領著李魚、紇幹承基還有陳飛揚直奔蘇良生的家,不想到了那裡卻是鐵將軍把門,向鄰居一打聽,說是看到蘇龜公跟著庚四爺離開了。

    狗頭兒倒是個百曉生,馬上又領著眾人直奔庚四的家。其實李魚與庚四算是師兄弟兒,本來就認得他的家,但狗頭兒願意帶路,也就由他去了。

    一行人穿過四個坊,終於到了庚家,把個全副披掛,負重三十多斤,跟著他們走來走去的的紇幹承基累得氣喘吁吁,東搖西晃,眼看就要做不成會自動移動的肉盾了。

    眾人一到庚家,不用主人客氣,紇幹承基就一屁股坐下,抄起人家的水壺,咕咚咚地灌了起來。

    庚四一聽狗頭兒說明來意,馬上就撇清起來。他只不過從楊東斌手裡收了兩串錢的好處,幫他介紹了個背鍋的龜公,難不成還要搭上自己不成?這個小神仙可是屬瘋狗的,急起來連太守都咬,師兄弟那點兒情分只怕靠不住。

    四連忙道:“不關我事,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啊!就是我那連襟兒楊三爺說是要找蘇小龜,他不認識蘇家的門兒,我給領去見了見,旁的可是一概不知。”

    李魚瞧他模樣,便覺有些含糊,不過既然知道了那人的去處,便也懶得理會庚四的玄虛,李魚直接問道:“楊三爺?你說的是楊東斌吧?此人事涉刺客,正被官府通緝,你為何替他辦事尋人?”

    庚四變了臉色,忙陪笑道:“小神仙,你有所不知,昨夜我不當值,不知其中情形啊。後來知道了,也是後怕的很。”

    李魚冷笑一聲,道:“這楊東斌現在何處?”

    庚四有些心虛地道:“楊三……啊不!楊東斌現在何處,小人也不曉得。不過,那蘇小龜如今卻是在太守府裡。”

    李魚的臉色登時陰沉下來,庚四看見他的臉色,愈加慌了,忙陪笑道:“據說,是任太守把他留在那裡的 說是為了方便隨時垂詢、辦案!”

    陳飛揚氣得脹.紅了臉,對李魚道:“小郎君,什麼隨時垂詢,分明就是怕我們找到那個孬種,擔心那小子怕了郎君,或者收了小郎君的好處,再臨時變卦!”

    李魚沉著臉點了點頭,道:“私了,恐怕是不行了。我們回去,另想辦法。”

    私了其實是最好的辦法,為了還吉祥自由,李魚也不介意讓那姓蘇的賺些好處。他原本就做好了被狠敲一筆的打算,卻不想任太守顯然也早思慮到了這一點,居然來了個釜底抽薪。

    可是不私了,那就得公了,一旦想公了,人家有賣身契在手,那就“公平合法”的很,他小神仙也不能抬出神佛輾壓律法呀,那樣的話,他這小神仙也就做到頭了,朝廷是絕不會容忍有人借神佛名義,凌駕於朝廷之上的。

    四個人回在陳飛揚家的小院裡,聽陳飛揚和狗頭兒天馬行空、腦洞大開地說了許多奇思妙想,全無施行的可能,李魚搖搖頭道:“這些法子都行不通的!”

    他看看天色,見太陽西斜,便道:“已經過去一天了,還有兩天時間。我先回去,明日向武都督請教請教,術業有專攻,這官面上的事兒,武都督定比你我看得通透!”

    紇幹承基自始至終不發一言,除了喝水,就是冷眼旁觀,聽到這裡,不由暗暗一哂:“什麼小神仙,被人說的神通廣大、無所不能,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V123210 發表於 2017-3-31 18:29
第083章呵護如蘭

    李魚離開陳飛揚的家,一路往都督府走,一邊走,一邊思索對策,心中想出一個個辦法,又一次次推翻,眉頭漸漸蹙了起來。

    事情遠沒有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別看他在太守府坑了任太守一回,甚至讓堂堂太守當眾吃屎,還得配合他裝神弄鬼,可那是非常時刻。龍困淺灘也有被蝦戲的時候,虎落平陽也能被犬欺。

    如今,任太守吞了一泡屎後,彷彿突然開了竅。他本就是官,而且是利州第一把金交椅的行政官,裝神弄鬼的領域裡,他不是李魚的對手,但是在他的領域裡,李魚同樣不得伸展。

    這可如何是好?

    李魚越想腳下越是沉重,眉頭蹙得越緊,紇幹承基“鏗鏗鏗”地走在他旁邊,兩人也不交談,紇幹承基悄悄瞟著他的臉色,心中對這位小神仙愈發地不屑:“不就是想要個女人嘛,瞧你這勁兒費的。若是老子,衝進太守府,一刀剁了那小王八!”

    “唔……如此一來,那姑娘就不能在利州立足了吧?那也不打緊,我帶她上山當押寨夫人去!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嘁……”

    夕陽西下,晚霞漫天。

    天上彌散著無法言喻的色彩,雲朵有的深、有的淺、有的遠、有的近、有的黑、有的白,於是被夕陽映照出意象豐盈的色彩。靜謐的紫,溫馨的橙,朦朧的黃、熱烈的紅,交迭渲染成無可描述的美麗,彷彿人心深處的夢幻。

    李魚的身影在夕陽餘暉下拖曳的越來越長,前方已見都督府的大門,吉祥正孑孑一人,佇立府前,眺望著長街盡頭,眼見李魚走來,吉祥激動地喊了一聲:“李大哥!”

    李魚抬起頭,就看到了奔跑在夕陽下的吉祥。

    那一抹夕陽,映照著路邊的樹,映照著光亮的青石板路,也映著奔跑其上的美麗的她。夕陽下,奔跑著她的青春,髮絲在她肩頭跳躍,跳躍的還有他那顆年青的心。

    李魚看著她,不覺想到了詩人馮唐的一句詩: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里,不如你!

    她似幽林之蘭,看似纖弱,卻堅強不屈。不因霜雪變色,不與桃李爭艷,不會矯揉造作,不會趨勢求媚,周身清爽,乾淨剔透,寸心原不大,留得許多香,值得人呵護憐愛。

    李魚緊蹙的眉頭不禁慢慢地舒展開來,抿緊下彎的唇微微向上翹起,因為思慮而顯得有些飄忽的眼神兒也變得充得暖意的堅定。

    “李大哥!”

    吉祥微微氣喘地站定,嘴巴

    張了張,卻沒問出下一句話來。

    李魚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向她輕鬆地一笑,道:“別擔心,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半!”

    吉祥隱藏的緊張神情頓時被歡喜所取代,原本微微聳起的肩膀在那一瞬便放鬆下來,吉祥激動地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

    李魚笑笑,由她伴著往府裡走,一邊走一邊道:“那個持有你賣身契的人,只是坊間一個無賴潑皮,與'張飛居'的三管事有些親眷關係,趁著'張飛居'大亂,使了筆錢買通三管事,把你的賣身契從'張飛居'過到了他的名下。”

    李魚睨了吉祥一眼,笑道:“紅顏禍水啊,你要不是生得這麼漂亮,他也不會打這種主意。”

    吉祥心兒一羞,臉上便漾起一抹紅暈,輕輕地道:“人家哪有… …”

    她蔥白似的手指在胸前捻玩著一綹秀發,下巴微含,低低地道:“那……那後來呢?”

    李魚道:“這廝去太守府遞了狀子,便躲起來了。不過你也知道,狗頭兒 和飛揚都是從小挖門盜洞、走街串巷的主兒,就沒一個犄角旮旯是他們不知道的,我們費了一天功夫的勁兒,終於把這廝找到了。”

    李魚咳嗽一聲,揉著鼻子道:“接下來,就好辦了。軟硬兼施唄,我們又是哄、又是嚇,最後答應使三倍的價錢贖回賣身契,那人答應了,現由狗頭兒和飛揚看著他,明兒我就去與他交割手續,把你過戶到我名下。”

    吉祥笑容微斂,輕輕地“喔”了一聲,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手指依舊捻著頭髮,卻不說話。

    李魚瞟了她一眼,道:“賣身契過戶到我名下,我就去官府補個釋出手續,你便恢復自由之身了。”

    吉祥先是一喜,旋即就又垂下頭去,輕輕地道:“奴怎能憑白無故的要李大哥損失一筆錢。奴……願為侍婢,侍候大娘,以工抵債,等……等還夠了錢,再把賣身契還我就好。”

    李魚笑道:“旁人我信不過,吉祥我還信不過嗎?賣身契是一定要還你的,吉祥不能是任人買賣處置的奴隸!你要以工抵債,依舊可以留在我娘身邊,慢慢地還吶。”

    吉祥飛快地睃了他一眼,眉間神色也看不出是喜是慍,只是輕輕地答了一聲:“好!”

    那一聲“好”,柔柔的、軟軟的、細細的、綿綿的,宛如京劇名旦一段經典唱詞的尾音兒,百轉千迴,由繁至簡,蕩氣迴腸。

    **

    夕陽依依不捨地落下了西山……

    月亮悄悄地爬上了樹梢,彷彿一張弓似的靜靜懸掛在蒼穹上。

    夜,來了。天已變成深青色,一顆顆星辰彷彿綴點在深青色天幕上的寶石。

    “鏗、鏗、鏗……”

    沉重的腳步聲在都督府門前緩慢而凝重地響起,兩串長燈籠的映照下,一個渾身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鋼鐵俠”慢慢地踏上了石階,身子直挺挺地向前一傾,趴到了大門上。

    他緩緩抬起手,微微顫抖地握住猛獸吞口的銅環,有氣無力地叩響了門環:“來~~~人吶~~~,開門吶~~~,我……我回來啦~ ~~”

    客舍房間不少,但是潘嬌嬌說了,吉祥姑娘怪可憐兒的,又剛受了驚嚇,可不好獨自一人棲住,所以頭一天剛剛安置時,就張羅著把她的鋪蓋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

    用過晚餐,吉祥剛一回房,潘嬌嬌就跟著回去了,女人們之間,也不知道有些什麼話好聊,李魚隔著窗櫺,就看見自己的老娘跟吉祥的剪影時而竊竊私語,時而促膝交談,時時還有輕輕笑聲傳出。

    李魚的話,吉祥顯然是信了,命運已經出現重大轉機,再不會莫名其妙地歸宿於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吉祥身心一片輕鬆,也就恢得了活潑樂觀的本性。

    但李魚自己卻明白,事情其實還絲毫沒有解決。他強裝笑臉,故作輕鬆,唬過了吉祥,趁著吉祥與母親聊天兒的功夫,便心事重重地在院子裡踱起了步子,思索著可用的辦法。

    “圍魏救趙”、“聲東擊西”、“明修棧道”、“欲擒故縱”……,李魚都發明出第37計、38計了,反复斟酌後卻依舊是一一推翻,覺得不可行。

    月亮門兒裡,池塘邊上就是房舍前方探出的一個平台,平台凌駕於水上,四周有石製護欄。平台上置了一張鋪了蒲草墊子的胡床,胡床中間是一張矮几,几案上置著幾盤水果。

    華姑盤著腿兒,正與楊千葉對面而坐,這小大人兒嫌哥姐幼稚,聊不到一起,李魚又忙著吉祥的事兒無暇理她,這兩日便纏上了楊千葉。

    楊千葉背對著月亮門兒,華姑便正對著院門兒,李魚頭兩次在門前踱過的時候,華姑正聽楊千葉講起天下見聞,不曾注意,等李魚第三次從月亮門前踱過的時候,華姑便注意到了他。

    華姑急忙雀躍地招手:“李魚哥哥,快來快來,給我和千葉小姨講故事唄!小姨講的沒你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 12:27
第084章千葉的惻隱

    此處是客舍,楊千葉才是此間主人,華姑本無資格替她邀請客人。但小孩子天真爛漫,哪管那許多規矩。楊千葉見華姑向自己身後招手雀躍,只扭轉了半個身子瞟了李魚一眼,並未反對。

    李魚遲疑著站住,就見眼前枝葉拂動,墨白焰突然似一條影子般出現在他面前,微微欠身,做出邀請的手勢。李魚略一猶豫,便向他微微頷首,邁步而入。

    胡床極大,李魚到了胡床前向楊千葉長揖一禮,華姑已經顛著屁股挪到裡邊,拍著旁邊的蒲草墊子道:“你坐,你坐!”

    李魚笑笑,便在她旁邊坐了。華姑興致勃勃地湊上來,挽住了他一條胳膊,津津有味兒地道:“李魚哥哥,你上回才說了個開頭的那個故事叫什麼來著,啥啥恩仇錄的,就是那個他爹叫大剛,兒子叫小剛的故事,繼續講唄。”

    楊千葉忍俊不禁,失笑道:“大剛小剛,明明是兄弟倆的名字,居然用做父子之名,可見故事之爛,這有什麼好聽的。”

    華姑揚起小臉兒,振振有辭地道:“人家要聽的就是它究竟有多爛啊,簡直比聽好聽的故事還有趣。”

    李魚這故事,是被喜歡聽故事的華姑掏弄空了民間傳說後,信口說的一部電視劇,不想華姑當笑話聽,竟然聽得樂不可支,這都隔了好幾天了還念念不忘。

    李魚咳嗽一聲道:“華姑別鬧,千葉姑娘可不是小孩子,不喜歡聽故事的。咱們還是聊天好了。”

    華姑嘟起嘴巴,大為掃興。

    楊千葉饒有興致地看向李魚,道:“吉祥姑娘的事,你可解決了?”

    面對楊千葉,李魚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聽她一說,不禁蹙著眉輕輕搖了搖頭:“很棘手!任太守與我堂堂正正玩陽謀,又被他佔了先手,拿了賣身文書在手,我思來想去,總不得其解。”

    楊千葉眸波流轉,終是按不住好奇心,忍不住問道:“任太守身份何等貴重,權柄何等

    通天,你該曉得的。在利州這片地方,他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李魚道:“可是這兒還有一個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而且是有實權的太上皇!”

    這番比喻其實不是那麼恰當,不過唐初規矩沒有那麼森嚴,而且這是私室對話,對話的這兩個人又都不是敬畏大唐皇權的人物,也就不以為奇了。華姑眼珠子滴溜溜亂轉,登時好奇地豎起了耳朵。

    楊千葉莞爾一笑,道:“我姐夫雖然看重你,但是如果任太守執意要對付你,恐怕姐夫也未必就會為了你,與可與之分庭抗禮的任太守徹底交惡。而失去我姐夫的庇護,任太守想要你三更死,你就活不過五更!憑你本領,財帛女子,本唾手可得,為了吉祥,你如此聰明的一個人卻寧願自蹈險地,究竟怎麼想的?”

    李魚認真地想了想,緩緩答道:“原因有二!”

    楊千葉好奇地道:“願聞其詳!”

    李魚豎起一指,道:“第一,我有機會救她。若是袖手不管,良心難安!”

    楊千葉嘴角輕輕一撇,揶揄地輕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神仙當真有一顆俠義之心吶!”

    李魚道:“錯!如果我與她素不相識,舉手之勞不妨伸手,搭上性命卻一定要三思了。”

    楊千葉道:“這麼說,你是因為與她相識,所以才冒險犯難了?”

    李魚搖頭道:“也不是!我所說的相識是……我喜歡她!”

    楊千葉頓時怔住,她本以為李魚會有許多冠冕堂皇、義正辭嚴的大道理要講,卻不想他的理由竟如此簡單、如此樸實:“因為我喜歡她,而且我有機會救她,所以那刀山火海,我就走上一遭。”

    華姑聽得興奮起來,早把自己當日篝火旁踏歌時對李魚所說的長到荳蔻十三時,便委身下嫁小神仙的兒童之語忘得乾乾淨淨,拍手笑道:“真好玩!這跟李魚哥哥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一樣哩。任太守就是會

    噴火的大惡龍,吉祥姐姐就是被惡龍擄走的小公主,李魚哥哥就是屠龍救公主的騎士。”

    李魚聽她如此活學活用自己講過的一個西方故事,不禁輕笑起來。

    楊千葉沉默片刻,輕輕搖頭道:“我很欽佩你的勇氣。但……與太守交惡,殊為不智。可以預料,任太守必不會放過你!”

    李魚早就打好了腳底抹油的打算,反正任太守短時間內不會收拾他,因為任太守能做那麼大的官,這點兒深沉還是有的,他不會搶在這個風口上出刀。但這原因卻是不能說給楊千葉聽的。

    於是,李魚移目他顧,望定庭間一株鐵樹,輕輕一指,神情飄逸如仙:“此樹可活千年,開上千年的花。而你我,最多不過看上幾十年。遇事若總是瞻前顧後的,幾十年光陰彈指間也就過去了,難不成合上雙眼前想一想,留下的就只是滿腹的遺憾?”

    李魚一語,同時觸動了兩個人,一個楊千葉,一個墨白焰。千年時光,倥傯即過。而人的壽命,卻不過短短數十載,如同秋葉上哀鳴的蟬,歡唱了不過一夏,就迎來不可逆轉的命運。

    而他們,卻是用十餘年的時間積養生聚,積攢實力,一俟楊千葉長大成人,便苦心謀劃,想要復國,前途卻是一片渺茫,絲毫未見曙光。其中悲苦、其中壓力,普通人實難想像。

    但這一主一僕卻是經歷多多,李魚一句話,勾起他們無數感慨,坐在席間的楊千葉和靜靜站在角落裡的墨總管不由得痴了。

    思想以往,楊千葉心中酸楚,目光瑩然。墨白焰臉頰上已經無聲無息地滑落了兩行老淚,忍不住輕輕扭過頭去,悄悄舉袖拭淚。

    華姑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哇!這也太高深莫測了。李魚哥哥說了甚麼?我聽著也沒什麼呀,怎麼就把小姨給說哭了。”

    楊千葉被李魚打動了,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於是下了個後來讓她後悔不迭的決定:幫他出出主意,救吉祥!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 12:21
第085章數管齊下

    楊千葉略一思忖,緩緩地道:“勇氣可嘉。不過,徒具匹夫之勇的話,則不足為讚了。迄今為止,難道你就沒有想到任何辦法?”

    李魚道:“辦法也是想過的。最為可行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初的中保人李揚、白乾,還有代筆人荊沿。如果這三人能供認所謂的賣身契是龐媽媽誘騙吉祥簽下,得了這三人口供後,我再去牢裡找龐媽媽,讓她親口招認……”

    楊千葉眉頭微微一挑,問道:“這法子是你今兒晚上想到的?”

    李魚道:“不錯!”

    楊千葉微微嘆息道:“那只怕遲了。”

    李魚驀然也想到了其中關鍵,心兒不由一沉。楊千葉道:“任太守既然想以那份賣身契為由頭,整治你和吉祥姑娘。不會想不到避免出現這樣的紕漏……”

    她看了李魚一眼,見他有些懊惱,又道:“你也不必沮喪。就算你白天時就去找他們,也未必找得到。任太守決定用那賣身文書做文章的時候,應該就已把這些人'保護'起來了。”

    李魚思索片刻,咬牙道:“那就只有逼龐媽媽招供了。”

    楊千葉微微一笑,道:“主審官是你的死對頭,龐媽媽又是關在都督府,你隨時都能接觸得到。你以為,任太守會認可你弄到的口供?”

    華姑大聲道:“我叫我爹去給李魚哥哥撐腰,不許爹爹做縮頭烏龜!”

    楊千葉微微一笑,道:“賣身契在任太守那邊,原告也在任太守那邊。任太守掌握著主動,他不肯退讓的話,你爹去了也沒用。雖然都督對太守有管領之責,但實際上約束力非常有限。”

    華姑的小臉垮下來 可憐兮兮地看著李魚道:“那怎麼辦?就把吉祥姐姐交給他們嗎?”

    李魚暗自一咬牙,心想:“他娘的,大不了老子帶著娘和吉祥一走了之,反正本就打算溜之大吉的,什麼狗屁賣身契,老子連人都不見了,你拿著賣身契吃屁去嗎!”

    李魚剛想到這裡,就聽牆外有人喝道:“幹什麼的?”旋即有跑動和追罵聲,因為這客房跨院兒貼著高牆,所以牆外動靜聽的分明。

    過了一陣兒,府中幾個家丁匆匆趕來,一個小管事畢恭畢敬地道:“楊姑娘、小小姐,沒有人驚擾了你們吧?”

    楊千葉沉聲道


    :“剛剛是怎麼回事?”

    小管事道:“府邸周圍有幾個人轉來轉去,被府上巡夜人發現,本以為是宵小之流,抓到一個,卻是太守府的人,便放走了。小的瞧府邸周圍影影綽綽的依舊有人,但一靠近,他們就跑了。禀報了老爺,卻只吩咐小的加強戒備……”

    楊千葉目光一閃,點頭道:“我明白了,退下吧!”

    李魚一旁聽著,心中暗道:“他娘的,吃屎老魔倒也不蠢,原來老子想到的,他都防著了,這可如何是好?”

    楊千葉待家丁們退下,似笑非笑地對李魚道:“事到如今,看來你只能與任太守戰上一場了。勝,則可全身而退,而且還是暫時的安全。敗,恐怕你失去的,就不只是吉祥姑娘,任太守一定會 趁勝追擊,直至啃得你渣兒都不剩。”

    李魚知道楊千葉不是虛張聲勢,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心道:“萬不得已時,老子就動用宙輪,就不信你要得了我的命。只是就算倒退十二時辰,也只能救得了眼前之急,一屁股屎是擦不乾淨的,弄不好出些什麼新的變數,就更加難以解決。難不成我這一輩子就得反復倒帶中度過?那不是無聊死了。”

    楊千葉眸光一閃,輕聲道:“下棋的時候,若是中盤相持不下,甚至成了死局,那就該別闢蹊徑,從邊角打開局面。小神仙,你如今的局面,也該考慮考慮另闢蹊徑了。”

    李魚道:“姑娘是說?”

    楊千葉道:“有一個局外人,如果他能摻和進來,對你或有幫助。”

    李魚疑惑地道:“是誰?”

    楊千葉悠然道:“本州司馬柳下揮。”

    李魚眉頭一皺,道:“柳下揮?”

    楊千葉道:“論資歷,他不比任怨低。而且兩人是同 進士,論當次的科考名次,柳下揮還在任怨之上,你以為他就甘心一直做任怨的副手?”

    李魚道:“可是,幫助我,對他有何好處?沒有好處,我與他無親無故的,他又豈會替我出頭?”

    楊千葉凝視著李魚,眼神中流露出一副看笨蛋的表情。

    李魚被她看得有點懵,突然間如醍醐灌頂,一下子頓悟了:“我靠!我一個做神棍的,怎麼就沒有一點做神棍的覺悟呢?”

    李魚滿臉喜色,華姑瞧他喜上眉


    梢,情知他已有了主意,忍不住問道:“李魚哥哥,你有辦法了?”

    李魚喜孜孜地道:“多虧了千葉姑娘,我已想到辦法了!”

    華姑扯住他衣袖道:“快說給我聽,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低聲討論起來,楊千葉初時也很高興,但是眼見二人聊的熱絡,忽然又有些意興索然。人家絞盡腦汁,救他喜歡的女人,自己跟著高興個什麼勁兒呢。

    楊千葉微微抱起了雙臂,墨白焰瞧見,馬上悄無聲息地進了屋,片刻功夫取了件披風出來,輕輕搭在楊千葉身上。

    楊千葉緊了緊披風,對仍舊興致勃勃討論的李魚和華姑下逐客令道:“我乏了,夜色業已深了,請回去吧!”

    李魚回到自己住處,又思量半宿,一切想了個通透,這才滿懷歡喜地睡下。

    翌日一早,李魚在公雞啼喔聲中醒來,馬上洗漱著衣,吃罷早餐,立即就往外走。李魚剛出了客舍,迎面就見紇幹承基走過來,明晃晃金燦燦的,想看不見他都不成。

    紇幹承基雖然掛的是軍中職務,其實卻算是武士彟的親兵,平素住在武府。但他當日是扮遊俠來的,並沒多餘的衣服,所以今日依舊穿著這盔甲,打算先去軍中弄套軍服,因為平時穿著它固然拉風,卻也太辛苦了些。

    李魚一眼瞧見紇幹承基,馬上招手道:“鋼鐵……,何旅帥!何成基!喂!”

    紇幹承基穿著盔甲,扭頭不靈便,整個身子轉過來,才看見李魚。

    李魚笑吟吟地道:“小可正要出門,何旅帥要是沒什麼事的話……”

    “有事!我有事!”

    紇幹承基嚇了一跳,連忙說道:“奉大都督命,小將正要回折衝府一趟,有些要事待辦。”

    李魚深感遺憾,道:“這樣啊,那就算了!”

    等李魚離去,紇幹承基心有餘悸地鬆了口氣,“鏗鏗鏗”地直奔軍營去了。

    兩人離開不久,一支車隊就駛進了利州城,聲勢浩大,直趨都督府前寬敞的官道。

    儀仗羅列,氣勢森嚴,竟是荊王不告而至。

    袁天罡也在隊伍當中,他坐在車上,抬眼望望天上雲氣,又掐指默算一番,微微笑道:“錯不了,那件異寶,就在利州!”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 12:22
第086章府前風波

    華姑自從遇刺之後,府裡對她看管的就嚴了,華姑再想自由出門,機會微乎其微。但華姑惦記著李魚今天要去辦的事情,一門心思想跟他出去見識見識,於是靈機一動,跑到庫房翻出一套武元爽早幾年穿的一套衣袍,打扮成一個男孩子,避著管事丫環,鬼鬼祟祟地從後宅潛到了客舍。

    卻不想李魚一大早就出門了,華姑堪堪晚了一步。吉祥姑娘只道今日就能重獲自由,滿心的期待與歡喜,見華姑一副男孩子模樣,站在院中撅著小嘴兒,好不委屈的模樣,不禁笑著上前道:“小小姐,誰惹你不開心啦?”

    華姑撅著嘴兒道:“李魚哥哥說話不算話,他說今天出門為吉祥姐姐你解決賣身契的事兒,答應帶我去看熱鬧的,結果他故意撇下我……”

    吉祥道:“不過是交接文書的事兒,有什麼好看的。姐姐帶你去池塘釣魚。”

    華姑張大眼睛道:“誰說是交接文書啦?那個任太守很壞的,設下困局為難李魚哥哥,小姨說,就算我爹出面,人家都不會賣這個面子的。”

    吉祥聽到這裡,臉色頓時一慘。華姑全然未覺,小嘴吧吧吧地還在告李魚的黑狀:“後來李魚哥哥就說想到辦法了,只不過這個辦法也未必就一定成功,人心難測嘛,誰知道那個柳下司馬究竟會怎麼想,咦?吉祥姐姐,你怎麼啦?”

    華姑一臉呆萌地看著吉祥,瞧她臉色蒼白,搖搖欲墜,雖然華姑年紀還小,人情世故上不甚明了,可聰慧程度畢竟超過尋常少女,心思一轉,登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

    華姑趕緊摀住嘴巴,含糊地道:“不過……不過他後來又說,其實他已想到妙計,定能說服柳下司馬,你放心好啦!”

    丟下一句不負責任的安慰,華姑轉身就溜,溜出客舍才吐了吐舌頭:“這下子糟了,李魚哥哥若不成功,定會責怪於我。”這樣一想,她更想知道李魚究竟能否成功,便悄悄向大門溜去。

    華姑是內眷,平素住在五進的都督府的後宅,溜出去玩也是走後門。前宅不大出現,所以她不甚熟悉前宅,前宅的守禦官兵也不甚熟悉她。

    而且前宅各色人等都會進出,有時難免會有府上家人攜帶子女,她又穿了一身男裝,倒是有驚無險地避過了一些認得她的家丁,只是到了門口這一關,卻不太好混出去了。

    華姑躲在暗處正自著急,卻見吉祥急

    匆匆地走了出去。原來,吉祥想到李魚剛走不久,或許還沒離開,便想追上去問個究竟。

    吉祥出了府門,登時一呆,卻見府前車馬儀仗,甚是威嚴,吉祥登時心怯,急忙避到一邊,四下張望,哪裡還有李魚的身影。

    吉祥也不知李魚去了哪裡,正猶豫要不要追下去,身旁一個溫文爾雅的聲音道:“小娘子在尋什麼人麼?”

    吉祥聞聲扭頭,就見一個三旬上下的男子,目似朗星,面如冠玉,身材頎長,穿一襲寬袍大袖的道服,風度翩翩,飄逸出塵,令人一見便油然升起敬意。

    這種道服並不是出家道士所穿的法袍,世俗間人也有穿著,主要是著裝輕鬆隨意。吉祥也不知他是不是出家人,雖然滿腹的焦急,卻也沒有失了禮數,忙斂衽施禮道:“奴家吉祥,見過貴人。不知貴人可曾看到一位少年,約摸十八九歲,尖下巴,雙眼靈動,穿身青衫。”

    來人正是袁天罡,荊王雖然喜歡擺排場,但個性為人,均迥異於常人,有時候也喜歡別出心裁,玩些花樣,而且微服私訪突然駕到,叫人慌忙迎接的趣味,未必就比早早知會主人,叫人迎到十里長亭去的排場差了。

    所以他直到府前,才著人向都督府的門禁說明身份,叫武士彟出來迎接。武府中人聽說荊王到了,自然不敢怠慢,立即一溜煙儿地進去報訊了。但武府實在太大,五進的縱深,這一來一回也得有一陣子。

    腹墨大叔袁天罡閒極無聊,瞧見這姑娘生得極是可人,就跑上前來搭訕,打發時間。袁天罡還有意地站了個好方位,恰好擋住荊王的視線。

    其實荊王的車駕此時在最前方,而且轎帘兒放著,那位惡趣味的荊王殿下正在擺譜,不可能掀開轎帘東張西望,自降身價。

    但是這位王爺太過好色,眼前這姑娘看穿著就是一個尋常民女,一旦被荊王看中,恐怕難以自保。為防萬一,袁天罡還是有意無意地擋在了她的前面,免得被荊王看見。

    袁天罡搖頭道:“袁某剛剛下車,不曾看見姑娘所說的那位少年,姑娘尋他做甚?”

    吉祥一聽他不曾看見,心內更加焦灼,道:“奴本有樁緊要大事,全賴他幫忙,本以為事情已經了結了,奴正自歡喜,卻沒想到他是騙我,那文書若拿不回來,奴的終身……,哎!不與貴人說了,奴得趕緊找他去!”

    吉祥越說越

    是心焦,頓一頓足,便向長街上追去。

    袁天罡聽她語焉不詳的,什麼拜託了那人,被他騙了,奴的終身,登時腦補出一套“大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狗血劇情來,而且還是那男人挾恩圖報,主動要求。

    只不過瞧這少女雖然面帶焦灼,卻並無怨恨他視之色,想必兩人之間還是有些情愫的,只是少男少女麼……

    袁天罡望著吉祥奔跑的背影,彷彿看到了青春年少時候的自己,不禁微笑道:“我們男人啊,就是這麼的無私,女人只想要一個肩膀,一定得給她全身,呵呵呵……”

    “哎喲!”

    袁天罡說罷,正要轉身,不想一個小孩子跑過來,正撞進他懷裡。兩人同聲哎喲一下,華姑揉著鼻子,氣虎虎地瞪一眼袁天罡,袁天罡一瞧華姑,卻是眼前一亮,仔細端詳她容貌,連聲讚歎道:“這面相,神奇!神奇!可惜,可惜……”

    華姑沒好氣地揉著鼻子道:“你可惜個屁呀!不長眼睛嗎?”

    袁天罡笑道:“眼睛當然長了,卻隻長了一雙在臉上,屁股上是沒有的。”

    華姑聽他揶揄,也知是自己理虧,從府裡好不容易窺空逃出來,倉慌間把人撞了,因此瞪他一眼,不再理論,起身就要跑,剛剛跑出兩步,卻又止步回身道:“餵!屁股上不長眼睛的,你有沒有看到一位青衫姑娘,瓜子臉,眼睛像月牙似的,笑起來很甜的姑娘,往哪裡去啦?”

    袁天罡眼珠一轉,笑道:“姑娘我倒沒有見過,只見過一個海棠果兒般的圓圓臉的小子,眼睛也蠻大的,不過卻是有眼無珠,不曉得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人。”

    華姑大怒,叉起 ,唬起小臉兒道:“你是在說我嗎?”

    話猶未了,武士彟的聲音響了起來:“小畜牲,不聽為父教訓!誰叫你跑出來了,把她給我帶過來!”

    華姑扭頭一看,就見中門大開,父親武士彟與母親楊氏帶著哥哥姐姐一起迎了出來,訓斥了華姑一句後,武士彟就匆匆迎向荊王的車駕,李伯皓向華姑走過來,聳了聳肩膀,一副“跟我回去!不高興跟你爹講”的神氣。

    華姑撅了撅嘴兒,又瞪了袁天罡一眼,道:“都怪你!”父親當面,她是跑不了,只得怏怏地向父親身邊走去。

    此時,荊王殿下的轎帘兒緩緩地捲了起來,荊王李元則懶洋洋地走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 18:17
第087章閒人柳下

    荊王李元則在車上站定,武士彟立即趨前幾步,含笑長揖:“利州都督武士彟見過荊王殿下!”

    荊王李元則從腳踏上走下來,笑容滿面地上前挽扶:“哎呀呀,大都督免禮,免禮,快快平身。”

    武士彟微笑站起,肅手引見道:“殿下,這位便是拙荊楊氏。”

    楊夫人盈盈一福:“妾身見過荊王殿下!”

    武士彟又道:“這是犬子元慶、元爽!”

    武元慶和武元爽上前見禮:“見過荊王殿下!”

    武士彟一一引薦,神態從容。他是一方封疆大吏,李淵未做皇帝前,與他是稱兄道弟的交情。李世民登基後,他也是一方重臣。而李元則不過是李世民二十多個兄弟中的一個。

    普通人眼裡,一聽說某人是王爺,是皇帝的親兄弟,怕不得誠惶誠恐,但是到了武士彟這個級別的人物,還真未必把他太放在眼裡。當然,面上功夫還是要做到的。

    李元則含笑接見,不時說著免禮,一雙色眼則睃來睃去,看得眼花繚亂。

    “嗯,這就是父皇親自賜婚給武都督的那位楊氏夫人了?真如一枚熟透了的水蜜.桃兒,夠味!”

    “咦?這小娘子也不錯!她是武家大閨女?和楊氏夫人俏如一對姊妹花呢,嘿嘿……”

    “這華姑是二丫頭?小小年紀,已經是個美人胚子,假以時日,必是一個美人兒!”

    李元則這位王爺滿腦子就只有褲襠裡那點事兒,轉的那點念頭齷齪不堪。可他又不好緊盯著人家的女眷看,只好一邊應付著武士彟的慰問,一邊見縫插針地這人瞟上一眼、那人睃上一眼,眼神飄飛,忙得不亦樂乎。

    這時,接到消息晚了一刻,忙也收拾停當趕來迎接的楊千葉帶著墨總管、馮二止也到了。李元則一見,心中又是一盪:“武家真是養了好幾朵奇花啊,一個個瑰麗非凡,此女尤其出眾。剛還說那武順與楊氏明明是母女,卻似一對姊妹花,這真正的姊妹花就到了。”

    只是……

    想到武士彟乃一方軍鎮重臣,不是任他揉捏的小吏,李元則不禁嘆了口氣。可惜了,這一朵朵的花兒,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李元則心有所思,這一聲嘆氣下意識地就溜了出來,而非在心裡嘆氣。

    此時,武士彟剛剛問到:“聖上龍體可康健否?”

    李元

    則一聲嘆息,武士彟不由一怔,有些緊張地道:“怎麼,可是聖上龍體有所不適?”

    “嗯?啊?唔……,非也非也,本王是因為一路舟車,過於疲乏,有些胸悶氣短,出了口大氣,呵呵……”李元則情急智生,匆忙應付過去,暗暗驚出一絲冷汗。

    這問題讓他怎麼回答?說皇帝身體很好?那你嘆什麼氣,皇帝身體康健,你很遺憾麼?說皇帝龍體不適?李世民明明活得活蹦亂跳的,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經這一下,李元則可不敢再胡思亂想了,只得把目光從那花兒般嬌俏的一張張面龐上挪開,收斂心神,專心與武士彟說話。

    李元則把袁天罡也介紹給了武士彟,袁天罡的聲名此時在民間尚不如何彰顯,但官面上許多人家卻是知道這個人的,尤其是他本就是在四川為官,巴蜀一帶的官宦人家尤其知道他的威名。

    華姑一聽此人是袁天罡,不禁有些驚奇,偷偷瞟他一眼,心道:“此人據說也是個通曉神仙術的,卻不知他和李魚哥哥誰更厲害。以我看,一定是李魚哥哥能耐一些,有機會得讓李魚哥哥好好教訓教訓他,讓他欺負我,哼!”

    恰在此時,袁天罡笑微微地向她這邊看了一眼,華姑心頭一跳,急忙轉眼他顧,裝出一副爛漫天真的孩童模樣,心想:“他看我做什麼,總不會我想些什麼,都被他猜到了吧。”

    自從得知荊王巡視巴蜀,將到利州,武士彟便已著人整修李孝常的別院滴翠台!如今已將那裡整修完畢,但親王駕到,如果不做款待,徑直送去滴翠台,未免太過失禮。所以雙方一一見禮完畢,武士彟便請荊王入府,吩咐人置酒宴接風。

    ************

    武府中設宴為荊王接風,因荊王來得倉促,而且武士彟眼下正與任太守結怨,所以便心安理得地沒有通知任怨。先與荊王接觸一下,他也正好探探荊王的口風,尤其是皇帝對於在何處安置荊王是否已經有了想法。

    而李魚此時則已帶著陳飛揚和狗頭兒到了司馬府。司馬府較之都督府和太守府差了不只一個檔次,一方面司馬比這兩位大員級別要低些,而且實權有限,二則也是因為任怨太過跋扈,柳下揮在利州任上,一向比較低調。

    李魚在門前站定,狗頭兒上前耀武揚武地讓門子進去傳報。狗頭兒以前哪裡敢在官員府邸前溜達,更不要

    直接站在門禁前面了。但是跟著李魚,他可是連堂堂太守都整治過的,小人得志缺少穩健上升過程中的沉澱與積累,難免就會有點“飄”了。

    柳下揮正在後花園中由兩個侍妾伴著,在那碩果累累的柿子樹下吹簫。他這簫可是真的簫,不比李魚常常攜到屋後竹林,卻從未吹響過一聲的啞簫。

    一曲“碧澗流泉”,時而輕快歡暢,時而嗚咽纏綿,洞簫技巧極是高妙。一曲吹罷,兩個侍妾一個口對口兒地向他遞過剝了皮剔了核兒的葡萄,一個捧過身旁山泉水烹製的香茗,正自得其樂間,家人跑來禀報:“老爺,小神仙李魚求見!”

    “李魚?”

    柳下揮微微一怔,馬上就想到了李魚此來的目的。別看他總是一副對州府事務不聞不問、逍遙自在的閒人逸士模樣,可這利州府中大事小情,卻幾乎沒有一樁能瞞得過他的耳目。

    柳下揮不想插手任太守與小神仙之間的恩怨,但恰也因為這個人是小神仙,他就不能不多做思量。柳下揮負著雙手,在樹下泉間緩緩散步,背負雙手,洞簫在掌間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半晌,忽然頓住身子。

    “請他書房相見!”

    “柳下司馬在書房見我?”

    李魚聽司馬府管家一說,便是微微一怔。官場中有人的講究極其繁瑣,但也各有寓意。客廳中相見,花廳中相見,書房中相見,含義是不同的。但凡在客廳見的,那就真的是客,普通的或者交往不深的客人。在花廳裡見的,要麼是極熟悉的朋友,要麼就是自家的親眷,不是什麼客人都能進去的。

    而書房這種所在,則與對方的身方、彼此關係的遠近都沒太大關係,而是只有極私密、極要緊的大事,才會約在書房相見。這種地方,是不需要太多人陪同的,連丫環侍婢都要退至房外等候傳喚。

    李魚點了點頭,說服柳下揮的把握更大了幾分。因為這柳下揮明顯是個聰明人,因為他是聰明人,所以他已猜到了自己此來的用意。猜到了自己此來的用意,依然決定相見,說明這位柳下老爺確實有一顆不安份的心。

    而李魚不怕人聰明,就怕人不夠聰明。聰明人才會有很多想法,有很多想法的人,才會在他小神仙的光芒誘導下想入非非,柳下老爺既然是個聰明人,心思又不太安份,說服柳下揮的把握便可以從預估的三成提高到五成以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3:00
第088章驅狼鬥虎

    李魚在書房中隻小坐片刻,一杯茶喝了不過半盞,柳下揮便笑吟吟地踱進來,向李魚拱手笑道:“本官公務繁忙,勞小神仙久等了,失禮,失禮! ”

    李魚笑道:“大人客氣了,貴府地處幽靜,風景雅緻。小可至貴府門前時,但見雀鵲歡鳴,今至府來,再飲香茗一杯,頓覺神情氣爽,獨自小坐亦覺怡情,無妨,無妨!”

    柳下揮老臉一紅,心道:“這廝一張臭嘴,真比任怨還臭!”

    什麼貴府地處幽靜,說的好聽,不就是說我的府邸位處偏遠麼。什麼至我府門,見有雀鵲歡鳴,不就是說我府上罕有客至,門可羅雀麼。這廝一張臭嘴,實在太損。

    不過,李魚說的好聽,柳下揮也不好較真兒,訕訕應和兩聲,分賓主坐了,丫環給自家老爺上了茶退下,柳下揮捧茶在手,輕咳道:“先生此來,卻不知有何事指教?”

    李魚欠身道:“指教不敢!在下只是有一事不明,所以登門求教。”

    柳下揮訝然道:“卻不知先生何事不解?”

    李魚皺了皺眉,道:“我記得當初受司馬相邀,至貴府卜算前程。曾為司馬卜得一卦,司馬老爺可還記得?”

    柳下揮道:“當然記得。先生為我卜得一個水天需,守正待機的需卦。本官還記得先生所說的卦辭:明珠土埋日久深,無光無亮到如今,忽然大風吹土去,自然顯露有重新。”

    李魚道:“這一卦是個異卦,上卦是坎,有險陷之意。下款是乾,有剛健之意。以剛逢險,觀時待變,方得有成。司馬老爺還記得吧?”

    柳下揮心裡更糊塗了,連連點頭道:“記得、記得,那又 何?”

    李魚嘆了口氣,苦笑道:“現如今,就是大風吹土去,自然顯露有重新的時候了,司馬老爺為何安坐家中,渾然不覺?”

    柳下揮只聽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些什麼。

    李魚當初被人重金請去卜問前程,除了有宙輪為倚仗,對於邀請的人也是下過一番功夫的。就拿這柳下揮來說,他一邀請,李魚就對他的情況做了了解,二把手、副職,有職無權,正印官任怨還特別的強勢。問題是,這個二

    把手論資歷又絲毫不比正印官差,甚至還要強上一些。

    因此李魚早早背下一卦,裝模作樣地掐算一番後,就送給了柳下揮。他故意選了個守正待機的水天需卦。告訴柳下揮,他是生不逢時,機運未至,只需穩健前行,不做冒失之時,觀時待變,必可迎來光明,前程一片錦繡。

    這一卦,沒毛病!

    上卦是坎,正符合柳下揮前半生宦途的坎坷不順。後半卦是乾,本是一個上上卦象,給了他一個渺茫的希望。李魚說了,你得觀時待變,穩健前行,終有一日會“守得云開見月明”的,至於“終有一日”究竟是啥時候呢?反正不是一年以內!

    柳下老爺本就是這麼做官的,得了李魚的卦辭,就更是心安理得地混起了日子,如今讓李魚這一批評,柳下揮就有點茫然不解了。

    李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扼腕道:“司馬老爺,時機已經到了,大好前程,唾手可得,你怎麼還茫然不知呢?”

    柳下揮訥訥地道:“這個……什麼時機?本官愚鈍,還請小神仙指點迷津。”

    李魚道:“明珠土埋日久深,無光無亮到如今,忽然大風吹土去,自然顯露有重新!這明珠是誰,這土又是誰?還有那大風,指的甚麼?”

    柳下揮心思疾轉:“這明珠自然是我,那土……壓在老子頭上,讓老子不得再有高昇機會的,除了任怨那廝還能有誰?至於這大風……”

    柳下揮雙眼一亮,倒不好厚顏解釋那明珠就指的自己,雖說那隻是一個比喻,而是直問關鍵:“小神仙是說,那大風,指的就是眼下利州局面?”

    李魚道:“不錯!堂堂太守,吃屎驅魔,官儀盡喪,還好意思繼續在此做官?”

    柳下揮看了看盞中的茶湯,金黃色的,便放下了。

    李魚又道:“太守焉何中魔,如果查起來,諸般醜事,只怕……”

    柳下揮道:“太守既然中了邪術,一切罪過,盡可推得乾乾淨淨。”

    李魚微微一笑道:“司馬以為,小可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麼?呵呵,凡事就怕一個細究啊!只要此事細究起來,除非任太守別無他樣不乾淨的舉動,否則


    ……”

    李魚端起茶湯,輕輕吹了吹上邊的茶沫兒,飲了一口,悠然道:“忽然大風吹土去,自然顯露有重新啊!”

    柳下揮那顆蟄伏已久的心登時不安份地跳動起來。可是如今明擺著李魚是為了佳人衝冠一怒,究竟是自己的機會到了,還是他想藉自己的手向任怨施壓?如果上當,給人當了槍使,任太守扳不倒,自己依舊難操權柄,連悠閒日子也過不得了。

    剎那功夫,柳下揮心思百轉,猶豫難決。

    李魚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錯!我與太守結怨,是為吉祥。但,若非窺得天機,早就料定任太守氣運已盡,司馬以為,李魚敢與之如此決絕嗎?畢竟,財帛女子,對你我而言,都是唾手可得之物,我會拿命去扛?”

    李魚把茶杯輕輕一放,沉聲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司馬若再猶豫不決,武都督那邊就要動手了。”

    柳下揮一驚,道:“武都督也準備對付任怨?”

    李魚莫測高深地一笑,道:“官場自古一條路,我不踩你,就得被你踩。武都督既與任太守已經失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柳下揮眸光一閃,道:“既有武都督出手,李郎君又何必捨近求遠,找上本官?”

    李魚嘆了口氣,道:“武都督已經要走的人了,我可是利州人,根在這裡,走不掉啊。背靠大樹好乘涼!利州一共三棵大樹,武都督要挪窩,任太守已成死敵,我不抱你柳下司馬的大腿,又能投靠何人呢?這,就算是小可的投名狀吧!”

    李魚說罷,暗暗慶幸不已,幸虧有華姑這位小朋友啊,要不然武都督要遷調別處為官的事,我上哪兒知道去。

    “人生不滿百,一味地韜光隱晦,何時能出頭?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柳下揮喃喃地咀嚼了一句,目光漸漸堅定起來,抬頭看向李魚:“先生,任怨氣運,當真盡了?”

    李魚道:“不然,我豈敢得罪他?就算得罪了他,也早逃了,又豈敢在此逍遙?”

    柳下揮握緊了拳頭,呼吸急促了起來,沉聲說道:“好!本官便豁出這一身前程,與他任元龍鬥上一鬥!”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 13:02
第089章千里之堤,蟻穴潰之

    李魚離開時,柳下揮只送到儀門,便沒有再往前送。兩人現在反而不宜表現的太過親密,李魚對此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會認為是柳下揮失禮,當即與他拱手告別。

    柳下揮送走李魚,馬上返回書房,將沉重的書案向前一推,那書案前邊竟然是有軌道的,書案無聲地滑開,地上俱是青磚,其中一塊邊上有一個小洞,邊緣並不規則,看起來像是老鼠磕的。

    柳下揮伸手扳住那小洞向上一提,原來那幾塊青磚竟是粘合在一起的一個蓋子,一掀開來,下邊就露出一個小匣子,柳下揮將匣子拿到桌面上放下,打開來,裡邊是厚厚的一摞紙張,用書籤隔得極是整齊。

    武都督的黑材料……

    任太守的黑材料……

    曲別駕的黑材料……

    裘長史的黑材料……

    馮鎮戍的黑材料……

    這些材料俱都按人按時間分門別類,整理清楚。有的人材料厚些,有些人材料薄些,看那紙張,有的已經泛黃,有的依舊潔白,就知道收集這些資料至少已經持續了數年甚至十餘年的光景。

    柳下揮把任太守的黑材料先拿出來放在一邊,又將其他人的材料細細看了一遍,武士彟既然已經準備對任怨動手,就不必聯絡他了,大家心照不宣,各自行動便是。

    曲別駕黑材料不多,不宜打草驚蛇,不用理會他。

    裘長史……,這廝秘密販賣鐵器與鹽巴給吐蕃,一旦被人察覺,就是家破人亡的塌天大禍,無論如何不能與他有所牽連,這種人只可敬而遠之,不能拉為同盟。

    馮鎮戍……,他任人唯親、收受賄賂的事情倒也不是非常嚴重,扳倒任太守總需幾個同道搖旗吶喊以壯聲勢的,此人可用!我再溫習一下他的穩私之事,似露不露地點他一點,把他拉為奧援吧。

    柳下揮想著,把馮鎮戍的材料也拿了出來。如此斟酌一番,最後柳下揮捧出了包括任怨在內的五個人的材料,開始做起了功課。

    別看柳下揮未曾決定對任怨出手前優柔寡斷、瞻前顧後,但一旦決定動手,卻是果斷堅決、毫不遲疑。

    官場如戰場,本來如此,他既然決定放棄旁觀中立的立場,直接加入戰團,那麼無論他是猶豫也好,虛應其事也罷,任太守那邊是一定會把他當成死敵的,既然如此,就必須得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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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以赴,你死我活!

    而且,既然武都督已經決定動手,他就得加快速度,力爭搶在武都督前面,他比武都督更需要這份首功。一旦扳倒任怨,對已然位居高位的武都督來說,所加的功勞不足以升遷,對他來說,卻是可以打破堅冰、爬上更高權力層的敲門磚!

    至於這黑材料,其實到了這一級別的官兒,大多都有一本賬。只不過有的人記在本上,有些人記在心裡罷了。一旦發現旁的官員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隱密,尤其是涉及國法的隱私,其他官僚都是如獲至寶。

    立馬跳出來揭發彈劾?

    你是不是傻?

    這樣肚子裡裝不下二兩油的貨上得了官場這個檯面嗎?

    柳下揮又不是御史言官,就算是言官,言官們也不是對所有人所有事都立馬對朝廷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黑材料就得先藏在黑暗處,有些人若一生都並無交惡,那麼有關他的黑材料可能到死都不會拿出來。

    柳下老爺認真“做功課”的時候,李魚已經帶著陳飛揚和狗頭兒走上了繁華的街市。

    虧得荊王李元則突然駕到,武府闔府相迎,這等重要人物、這等重要時刻,墨總管不放心讓楊千葉獨自應對,所以留在了她身邊,否則墨白焰本打算這兩日就對李魚下手。

    那樣的話,說不定就是在此時,墨白焰會突然跳出來捅他一劍。捅他一劍還好,就怕一巴掌拍在他的後心上,李魚五腑六臟被拍個稀爛,偏還沒有溢出一滴血來,想回檔也回不了,稀里糊塗的就魂歸天國了。

    李魚若有所思地走著路,陳飛揚和狗頭兒不敢打擾,只在一旁亦步亦趨地陪著。李魚走了一陣,忽然在一個魚攤子旁停下,略一沉吟,轉過身來。陳飛揚和狗頭兒馬上趨前一步,下意識地彎腰:“小神仙,可有吩咐?”

    李魚壓低聲音道:“你們不要跟著我了,馬上去花街柳巷、勾欄酒樓,把武都督與任太守結怨、柳下司馬要彈劾任太守的消息放出去。”

    李魚說著,從袖底摸出幾片金葉子,悄悄遞到二人手上。皇帝還不差餓兵呢,叫人家辦事,總得給點行動資金吶。

    到那種地方散佈消息?醇酒美人,享用不盡?狗頭兒心花怒放,忙不迭點頭答應。

    陳飛揚終究比他有點頭腦,忍不住提醒道:“小郎君,這麼做,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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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任太守提高警覺?而且,一旦消息洩露,萬一柳下司馬再打起退堂鼓怎麼辦?”

    李魚微微一笑,道:“此事,我已反复斟酌過了。等你們消息傳開,再傳到這幾個當事人口中時,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那時候如騎虎背,退不得了。唯有孤注一擲,全力以赴!”

    陳飛揚恍然:“小郎君是想套牢了他們,叫他們不得抽身?”

    李魚搖頭道:“不然!我這麼做,是因為後天就是審判之期,我沒時間讓他們暗暗部署、巧妙用兵,再徐徐圖之,必須得圖窮匕現,劍拔弩張!任太守那裡才會有所忌憚,不敢對吉祥肆意妄判! ”

    “另外……”

    李魚四顧一眼,緩緩說道:“你們認為,以任太守的為人,他的劣行髒事兒,會就只有這麼一樁?”

    陳飛揚和狗頭兒異口同聲地道:“當然不可能!那任老魔……”

    李魚打斷他們的話道:“這就是了!既然不只一樁,他得罪過的人,也絕不只一個!這些人平時並不顯露,是因為知道沒有扳倒任太守的希望,只能隱忍。一旦他們認為有了機會……”

    陳飛揚眼睛一亮,道:“我明白了!咱們也不曉得那任太守得罪過多少人,但一定會有這麼些人。而且,能與任太守結怨的人,也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一旦他們知道武都督與柳下司馬要對付任太守,很可能還會認為是兩人聯手對付任太守,那麼… …”

    李魚道:“那麼,他們就會群起攻之,彷彿藏在陰暗中的一群餓狼,狠狠地撲上來!”

    李魚想起前世今生所知歷史上一些大人物的垮台過程,信心十足地道: “有時候,一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似乎很莫名其妙的,因為一點小事就垮了台。其實不然,那隻是他的對頭足夠多了,而這許多的對 ,不約而同地把他遇到的那個小麻煩當成了進攻的契機,合力擴大了戰果。

    所以,你能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個人、一件小事,結果就搞垮了威風不可一世的他,而實際上,明里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共同使勁兒!”

    陳飛揚心悅誠服地道:“小郎君神機妙算,英明神武!”

    狗頭兒一聽陳飛揚拍馬屁,有點著急了,偏生他肚子裡沒啥墨水兒,只好翹起大拇指,呲出兩顆大門牙,一臉虔誠地讚道:“高!實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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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