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26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18:05
第120章 只緣感君一回顧

    墨白焰的武功倒也真是了得,此時的他就像一隻撲火的飛蛾,身在空中不易轉換方位,全力一擊時,前方乍現陷阱,他的雙眼被晃得不能視物,照理說只能絕望地撲上前,被夾雜在無數光彩中的兩點劍光吞噬。

    可墨白焰一俟驚覺中了圈套,硬是從不可能中殺出了一線可能。他急急一蜷身子,重心變了,彷彿一個陀螺一般翻滾著向前,原本直撲向前的勁道藉著翻滾之勢,重心在一寸寸地抬高,硬是改變方向,一鶴衝天。

    險之又險的,墨白焰貼著李氏兄弟揚起的劍尖翻滾著向上衝去,犀利的劍尖劃破了他脊背處的衣衫,刺出了兩道深深的血槽,卻免了他開膛破腹之險。

    墨白焰忍痛撞上屋頂,轟隆一聲將屋頂撞了個大窟窿,帶著無數碎瓦檁條飛了出去,當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旋即,空中傳出墨白焰一聲憤怒的長嘯:顯然是在招呼同黨。

    李伯皓驚咦一聲,搖頭道:「可惜!可惜!」

    李仲軒道:「好滑溜的身手,難為這老頭兒了。」

    二人說著,卻已左右一分,護在了武士彟和楊夫人左右。

    武士彟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他被李伯皓兩兄弟護著退了幾步,避過碎瓦片墜落的窟窿,驚怒道:「這是怎麼回事?」說著,武士彟的目光已經盯在楊千葉身上。

    李魚道:「這位姑娘,並不是你的本家族親,而是一個江湖騙子。」

    武士彟和楊夫人同聲驚呼道:「甚麼?」

    楊千葉聽了心中稍安,看來這李魚雖然厲害,終究也有算不到的事情,並不清楚她的出身來歷。

    她要起事,也要勝券在握時,才會亮出身份。如今出師未捷,已淪為階下囚,她就不想暴露真實身份了。既然終是難免一死,也省得暴露其真實身份,給祖宗蒙羞。

    李魚道:「此女,乃紇干承基之黨羽,奉了紇干承基的命令,冒認為楊夫人的族親,潛入武府,騙取武都督與夫人的信任,伺機奪取兵符令箭。」

    哎!只緣感君一回顧啊!

    就因為上一個今晚,李魚中招欲死前,楊千葉對他的一番真情流露,李魚為她也算是操碎了心。

    先是隱瞞了她的公主身份,接著又把她這個主謀說成了紇干承基的黨羽,如此一來,罪魁禍首還是紇干承基。

    千葉公主能從大隋亡國隱藏到現在,一定有她藏身的手段,只要不是朝廷最重要的通緝目標,想必她還是有機會逃走的。

    聽到這番話,武士彟臉色又是一變,先前聽說楊千葉是個女賊時,他心中猶自存著一絲幻想。既然是個女賊,那……一旦抓獲,如何處置,還不是他武大都督一句話兒?也不必擔心妻妹這個坎兒難過了。

    可是一聽說此女是紇干承基的黨羽,那可是反賊啊!武士彟立時神智清明,一應私心雜念盡數拋得乾乾淨淨,哪怕楊千葉比如今模樣再美十倍,也休想動他心神了。

    女色於他,終是調劑,權位功名,才是武士彟最為看重的東西。

    武士彟瞪著楊千葉,咬牙恨聲道:「紇干承基?本督一直通緝著他,想不到他卻如此大膽,居然還敢命人潛進我的府中。」

    武士彟說到這裡,忽然驚出一身冷汗:幸虧那紇干承基志在我的兵符令箭啊。如果他志在殺我洩恨,千葉可是有太多機會與我私相接觸,我早不知死過多少回了。這樣一想,武士彟登時汗透重衣。

    李魚微微一笑,又道:「好教大都督知道,那紇干承基也混進武府來了!」

    武士彟一聽,當真唬了一跳,失聲叫道:「你說什麼,紇干承基,就在本督府上?是誰?是誰?」

    李魚剛想說話,一個聲音嘆道:「我就說吧,既有機會混進武府,一刀宰了武老頭兒多省事兒。非得圖謀甚大,現在好了吧?武老頭兒殺不成,兵符令箭沒著落,連你自己也落在他們手中了,這不是雞飛蛋打嘛!」

    隨著聲音,紇干承基反手握著長刀,刀貼肘後,威風凜凜地從夜色中走了出來,挺拔刀槍。

    在他身後,跟著李宏傑等十幾個大盜,個個滿面殺氣,凶神惡煞。

    墨白焰那一聲長嘯已經向他們示了警,紇干承基有備而來。

    武士彟登著紇干承基,咬牙道:「原來是你!」

    楊夫人驚訝地道:「何成基?何旅帥!」

    紇干承基笑眯眯地向她說道:「楊夫人,我可不叫何成基,我叫,紇干承基!」

    楊夫人下意識地驚退了一步,問道:「你就是殺人不眨眼的紅鬍子?」

    紇干承基摸了摸下巴,遺憾地道:「可惜了,我好好一部美鬚,先是從紅染成黑,現在又刮得光潔溜溜。哎!我本打算在三十五歲的時候,便能養出一部關雲長般的美髯呢。」

    楊千葉怒道:「你在那兒說什麼廢話,還不來救我?」

    紇干承基橫了她一眼,道:「要不是你的蠢主意,我……哼!」

    紇干承基叫道:「兄弟們,動手,救人!」

    李宏傑等一眾山賊立即擺開架勢,楊夫人驚得花容失色,武士彟畢竟是跟著李淵造過反的,膽色過人,如此情況下並不慌張,只是沉著臉道:「伯皓、仲軒,就只你們兩人麼?」

    李伯皓笑道:「當然不止,只是未曾確認小神仙所言之前,我們不敢現身罷了。」

    李仲軒打聲呼哨,兩廂突然被人撞破,兩隊一手持盾、一手持刀的鐵甲衛士鏗鏘而入,在他們前面佈下一道銅牆鐵壁。

    一直沒有作聲的袁天罡忽地臉色一變,此時他還不曾卜算楊千葉身份,不知道她就是那個流落江湖,與自己流著相同血脈的侄女,所以不由自主出聲提醒道:「不對!方才那刺客呢?小心調虎離山!」

    武士彟的貼身鐵衛,當真是訓練有素,袁天罡一語出口,那鐵衛小頭目,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軍旅中人,卻是一聲呼哨,鐵衛之中頓時分出一半,撤出一步,返身疾撲,迅速攔在了李魚、楊千葉等人的前面。

    而那與紇干承基一行人對峙的軍卒,原本是刀架盾上,人藏盾後,這時隊列一疏,卻是馬上盾不動,人左移,橫跨一步,刀橫胸前,依舊是一堵銅牆鐵壁。

    李魚見此一幕,不禁暗讚:「了不起,難怪唐三代前,大唐鐵騎縱橫四海,所向披靡,這等戰士,應該還比不上京師諸衛精銳,便已如此了得了。只是……」

    李魚眉頭一皺:「只是我想放這丫頭,就要費些手腳了。」

    墨白焰與馮二止等人果然藏在暗處,就等紇干承基吸引住室中武力,便猝然出手救人,卻不想被袁天罡一語道破。墨白焰恨得牙根癢癢,此時他背上傷痕,已使得他血染襟袍,情知不能久捱,既然不能用計,那就只能強奪了。

    當下厲喝一聲:「救人!」便像一隻大鳥般,從那屋頂破洞中呼嘯而下,遮蔽了一片星空。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18:18
第121章 勤勞的小蜜蜂

    二堂院落裡,李魚執住楊千葉的皓腕,笑眯眯地說破她的奸細身份時,王崑崙和鄭世有已經奉了荊王李元則之命,悄悄趕向吉祥住處。

    吉祥住處倒也好打聽,他們住進小院兒時,已經向武府的人問過這客舍諸人情況。身為王爺的近衛,當然得瞭解周邊情況,武府下人不以為奇,已經把客舍中都住了些什麼人,住在什麼地方,一一告知他們了。

    王崑崙和鄭世有到了吉祥門前,對視一笑,王崑崙上前輕輕叩了叩房門。

    片刻之後,房中吉祥的聲音道:「誰呀?」

    王崑崙咳嗽一聲,學著府中下人說話時的謙卑語氣道:「吉祥姑娘,小神仙醉了,吵著要見姑娘你呢。他吐到了身上,又不叫下人幫著更衣,都督吩咐小的為請姑娘。」

    「呀!李大哥醉了呀,我知道了,請稍候!」屋內再沒了聲音,王崑崙和鄭世有又對視了一眼,心道:「莫非吉祥已經睡下了?卻不知這叫王爺垂涎的美人兒身著小衣時,是何等光景。」

    二人正想入非非,忽聽房中「哎呀」一聲痛呼,好像急著穿衣起床,不小心扭了腳,因為還隱約聽到人體碰撞到床鋪的聲音。

    天賜良機啊!

    這朵花兒呢,肯定是要荊王殿下這只勤勞的小蜜蜂來采的,他們沒那個福氣和荊王同槽,頂多聽聽牆根過過乾癮,可是美人兒跌傷了,進去照應一下名正言順吶!

    王崑崙和鄭世有不約而同,推門闖了進去,鄭世有一臉關切,急急喚道:「吉祥姑娘,你怎麼啦?」心裡只盼吉祥姑娘衣服換到一半,最好光著屁屁,那就……哈哈哈哈……

    二人一進屋子,就呆住了。吉祥住這客舍比較簡單,其實不算是正兒八經的客舍,為什麼這客舍中有兩所院子,外邊還有兩排客房?這裡設計的時候原是打算給貴客的伴當隨從們住的。

    不過畢竟是都督府,所謂規格不高,也是看跟誰比。所以這屋子還挺大,裡邊只要加一扇屏風,就能隔也一個內室與外堂。而吉祥這屋裡是沒有隔斷的屏風的,所以房中一切一目瞭然。

    二人一進去,就見燈光挑得挺亮,但屋裡空空蕩蕩的,根本就不見人,房間空地上,擱著四口大箱子。那箱子……

    二人覺得那箱子有點兒古怪,只可惜養蜂並不是每個人都見過的,這兩位大盜出身的王府侍衛就沒見過。他們只覺得那蜂箱看著古怪,卻不知道那是什麼。

    二人湊近了去,正想瞧個究竟,身後房門咣地一聲關上了,緊接著地上陰影中忽然有東西一動,竟是一條繩索,那繩索一扯,原本就做了手腳的四隻蜂箱「嘩啦」一下,就給扯散架了。

    人們麼喜歡用什麼來形容蜜蜂?

    勤勞!

    這種生物,真的是太勤勞了。白天它們東飛飛、西飛飛,一刻不停地採花蜜,晚上也不歇息的,它們要釀蜜,要擴巢,要餵蜂王,總而言之是生命不止,工作不息。

    忽然之間,它們一生為之奮鬥的家沒了,小蜜蜂們怒了。無數隻蜜蜂騰空而起,盤旋如一團烏雲,盯準了這室中唯二的兩個活人就撲了過去。

    當初李宏傑派出的刺客遭遇的一切再度重演,而這一次比上一次更慘,蜜蜂更多,而且空間就那麼大,二人逃無可逃,掙扎躲避間身上又沾了蜂蜜,蜜蜂攻擊的就更是義無反顧了。

    「啊~~啊~~~」

    饒是王崑崙、鄭世有這樣出身綠林的江湖豪傑,面對這些他們一根手指頭就能輾死的小傢伙也是束手無策,被沒頭沒臉地蟄著,蟄得慘叫連天。

    「出什麼事了啊?」

    客舍臨近前宅處,住的是幾個丫環婆子,聽到鬼哭狼嚎的動靜,急忙點了燈披衣起床,門兒剛打開,潘嬌嬌神秘兮兮的一張面孔就出現在她們面前,把她們嚇了一跳。

    潘嬌嬌的聲音陰惻惻的:「回去!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

    幾個丫環婆子戰戰兢兢地道:「潘……潘大娘,出什麼事了啊?」

    潘嬌嬌道:「府中有邪魔作祟,我兒奉都督之命,正在作法驅魔,快回去,關好門戶,小心邪魔闖入!」

    「砰!砰」

    潘嬌嬌連句客氣話兒都沒聽到,丫環婆子們忙不迭地關上了門。

    潘嬌嬌怔了一怔,就聽「哐」地一聲,裡邊又下了閂,旋即梵唱聲起:「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海觀世音菩薩……」

    王崑崙和鄭實有被蟄得滿頭滿臉都是包,實在痛楚難忍,強睜著眼睛找到窗戶,撞碎窗櫺衝了出來。

    王崑崙雙腳落地,腳步未穩,剛一抬頭,迎面就有兩個蒙面人衝了出來,其中一人提著一口刀,刀風呼嘯,劈面而至,另一個使得卻是拳,一隻缽大的鐵拳乍現,帶著凜冽的拳風,直奔鄭實有的面門。

    「噗!」

    王崑崙被蜂子蟄得面目全非,眼腫如桃,十成功夫剩不下一成,那口刀又是又快又狠,待他有所驚覺要閃避時,刀風過處,他的頭已經乾淨俐落地被斬落下來。

    鄭實用則被一隻鐵拳擊中面門,鼻骨都碎了。

    但那拳師實則還是收了力,殺心並不濃烈。不過一見那使刀人殺人如切瓜,根本不在乎這兩個人是甚麼王爺侍衛,那拳師不由得眼角一跳,陡然想到了李魚的種種安排已是極盡縝密,而且恰如他所言,荊王的爪牙死的越多,他們越安全。

    一念及此,那拳師登時橫下心來,本來第一拳只出了七分力,打得猝不及防的鄭實有徹底失去了反擊能力,並未要了他的性命。

    殺意一湧,拳師當即不再留手,立即運足十成力道,八卦游身,繞著鄭實有,「噗噗噗噗」拳拳到肉,打得鄭實有一個身子左搖右晃、前仆後跌,奈何被那一雙鐵拳擊打著,卻又總是搖而不倒。

    這拳師自然就是利州第一神拳何小敬,而那使刀人,卻是平生已殺了不下三百人的「人屠」郭怒。

    何小敬既動了殺心,便也不再留手,不想被郭怒看輕了,這一通拳打下來,猛地收勢撤退,淵停嶽峙,往那一站,再看鄭實有,依舊沒有倒下去。

    他站在那裡。蟄得豬頭般的一張臉面對著何小敬,怔站片刻,突然「噗」地一聲,噴出一口血霧,整個身子萎頓下去,就像洩了氣的人皮俑,一下子堆在了地上。

    剛剛看他拳拳到肉,打得極其兇猛,郭怒依舊面不改色,直到看那鄭實有整個人原地站著堆癱到地上,郭怒才不禁為之動容,忍不住讚了一聲:「好拳力!」

    原來,這一通拳,鄭實有的渾身骨骼已被打得寸斷,所以才不是倒下去,而是堆癱下去。

    何小敬練了半輩子拳,打傷過人,打殘過人,可殺人,這還是頭一遭。一俟殺了人,胸中一股血氣翻湧,目光灼灼,竟變得異常興奮。

    兩人從此有了一個共同的大秘密,就是一條繩上的蜢蚱,也就無需再有什麼提防顧忌。何小敬看著郭怒,語氣有些熱切地道:「走?」

    「走!」

    郭怒沉聲一應,提刀就走。何小敬此刻的心情,他很瞭解。生平第一次殺人時,他的感覺與何小敬此時也大體相仿,不過,如果一個月殺一人,三百多人也得殺上三十年,他早麻木了。

    兩個人一個冷靜,一個興奮,步伐卻是一樣的敏捷,目標更是一致:荊王居所!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9 21:25
第122章 唯太監與小人難養也

    荊王李元則胯下頂著個小帳篷,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火越來越旺,偏偏王崑崙和鄭實有遲遲不見回來,李元則不由暗罵:「這兩個蠢貨,這點事兒都辦不好!真他娘的!」

    此時屋外廊下的「氣死風燈」在夜風中輕輕地搖動著,兩個靠著廊柱打盹兒的普通侍衛身後,突然同時伸出一雙手。

    無論是那雙拳頭骨節處因為常年打拳已經磨平,磨出了厚厚一層硬繭的手,還是那雙因為常年握刀,掌心和虎口都磨出了厚厚硬繭的老手,一樣的穩定,一樣的有力。

    兩雙手同時一擰,「咔」地一聲,兩個侍衛的頭就朝向了身後,看到了扭他脖子的那個人,可惜,那個人蒙著臉,而且即便讓他看到了臉,他也不可能再喊出聲來了。

    兩個人放手,彼此做個手勢,鬼影子似的掠向荊王的房門。

    「砰!砰砰!」

    粗大的指骨節敲打在門上,荊王大喜,挺著「小帳篷」飛快地上前拉開房門:「吉祥小娘子帶回……」

    「噗、砰砰砰……」

    房門一開,一個黑影便飄然而至,先是一個「頂胯」,膝蓋一撞,荊王兩顆蛋蛋登時粉碎,何小敬常年練拳,下盤尤穩,一條腿抵得上尋常小夥子的腰粗,這樣一條腿撞中荊王下體,結果可想而知。

    荊王只來得及發出半聲慘叫,整個人就痛昏過去。但何小敬還不罷手,一雙鐵拳上下翻飛,拳速既快、拳力又沉,足足擊出一十八拳,荊王的身子才來得及騰空飛起,嘩啦一聲撞翻屏風,一頭紮進了床裡,仰面鬆垮垮地躺在那兒。

    不過,他服的那紅色丹藥倒真是了得,人昏了,蛋碎了,小帳篷依舊高高聳立,傲然不倒。

    何小敬也是真豁出去了。李魚對他有恩,有大恩!是李魚改變了他的一生,這個恩,不能不報。可荊王又實在不是好相與,一旦敗露身份,必死無疑,所以,莫如現在多痛快兩把,要是真個死了,整治過一個王爺,也值了。

    所以,雖然他依照李魚的吩咐:「只要不讓他死,你想怎麼幹都成!但是,一定要讓他做不成男人,你懂?」廢了荊王的身子,對已經昏迷過去的荊王卻仍不罷休,又是一連十八拳,將他打飛出去。

    何小敬動手的時候,郭怒已經大聲咆哮起來:「紅鬍子來啦!殺荊王祭旗,奪武士彟帥印,利州變天啦!」

    他就喊了這麼一聲,何小敬十八記重拳已經打完,荊王倒摔向床榻的時候,何小敬也縱身倒躍而出,大聲接口道:「李元則已經死啦,去抓武士彟!」

    「反啦反啦!」

    「扯呼扯呼!」

    二人拔腿就跑,腳下跺得山響,不知情的一聽,還以為是千軍萬馬呼嘯而過呢。

    荊王輕車簡從來到都督府,本就沒帶更多的人,房山頭偏房裡睡著幾個丫環婆子,聽到外邊這動靜兒,敢出來才怪。

    直到外邊沒了動靜,才有一個膽子大些的婆子從床上爬起來,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突然抄起兩條凳子,飛快地豎斜著抵在門上,又一溜煙兒跑到床後,蹲到馬桶邊上了。

    二進院落裡,紇干承基、李宏傑等人與武士彟的鐵甲侍衛若戰不休。這些鐵甲侍衛用的是戰陣之法,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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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豪傑少有能在戰場上縱橫自如的?因為他的武技功法在戰場上用處不大。

    輾轉騰挪的輕身功夫近乎沒用了,所謂技擊的技巧,在士卒們長矛、利箭、短刀、盾牌的彼此配合下,同樣沒多少發揮餘地。

    就看那一排刀盾手,你為我擋刀,我為你出手,你攻其上,我攻其下,配合默契,彷彿一個人長出了三頭六臂,一旦結陣,足以抵得上你引以為傲的武功技法。

    紇干承基和李宏傑本是李孝常軍中猛將,倒不是正規的江湖中人,可要衝陣,就憑他們現在這樣的裝備卻也無法輕易做到,只氣得哇哇大叫。而另一邊,一隊刀盾手和墨白焰等人殺得卻是旗鼓相當。

    武士彟和楊夫人已被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救到一邊,不過墨白焰等人志在李魚,只想拚死救出楊千葉,對他們倒並不理會。

    這膳堂雖然寬敞,可用來十幾個人捉對兒打鬥可就嫌狹窄了,這種狹窄地方,不利於軍隊陣列,江湖中人倒更容易發揮,所以那隊士兵左支右絀,漸形不支,儘管如此,一時半晌的,墨白焰等人也休想接近楊千葉。

    而李魚制著楊千葉,瞧著他們數次亡命猛撲,險險逼近身前,卻是夷然不懼。他有楊千葉在手,深知楊千葉在這些人心中的位置,再加上自己也有一身功夫,有何畏懼。

    廳內、廳口兩處鏖戰正酣,人屠郭怒、神拳何小敬雙雙殺至。這片刻功夫,兩人的蒙面巾不見了,連身上的夜行衣都不見了,穿著就是尋常裝束。

    一到院中,二人也不作聲,先是猝然下手,風捲殘雲一般擊倒三四個山賊,這才放聲大呼道:「都督莫怕!利州良民郭怒、何小敬,受小神仙所請,義助殺賊來也!」

    武士彟大喜,放聲喊道:「義士來得正好!快助本督拿賊!」這兩個傢伙,先是扮賊,幹了荊王一票。現在又扮義士,跑來義助武士彟,快刀切豆腐,兩面光啊!

    何小敬猱身便上,他一雙鐵拳比用兵器更趁手,也更可怕。他是專業的練家子,行軍打仗不及紇干承基,這樣單兵較量,差也差不了太多,直接便向這個明顯武功最高的對手衝去。

    郭怒卻不與他搶這個風頭,此時郭怒手中的刀也換了,換成了他慣用的那把祖傳的鬼頭刀。

    這刀勢重力沉,本來不適合技擊,但任何一物,有所長必有所短,有所短必有所長,這沉重的鬼頭刀揮舞起來,初時尚顯遲滯,一旦揮舞如飛,像郭怒這樣一生浸淫於刀的高手,已經不是他來使力用刀,而是藉著那刀勢的沉重,四兩撥千斤,指揮那刀劈砍運轉的角度,這就大大的省力了。

    如此一來,那幾個大盜便難以抵擋,一連被郭怒傷了兩個。他又是極熟悉人體的「怪物」,這刀不挨著人便罷,一旦挨上人體,傷的必是要害,要麼骨斷筋折,要麼血流不止。

    李宏傑用的也是重刀,本來還在指揮殘餘人馬繼續對峙武士彟的鐵甲侍衛,眼見如此,只得含恨棄了前方物防奇高的一隊鐵甲龜似的戰士,拔身而起,撲向郭怒。可如此一來,那隊士兵立即追上,而且他們並不因此散了陣形,是整整一隊士兵,彷彿一堵鐵牆,齊齊向前移動,不露破綻。

    楊千葉見此情形,情知大勢已去,本來還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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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被人救走的一線希望,此時看來,眾人再不走,只怕就要都折在這裡。楊千葉看向墨白焰,忽地大聲叫道:「墨師,帶人走!」

    墨白焰老奴護主,忠心耿耿,含淚大呼道:「不救出姑娘,吾寧戰死,不退一步!殺!」

    墨白焰「鏗鏗」兩刀,用盡全力,劈在兩面厚重的盾牌上,劈得火星四濺,兩個戰士受力不住,踉蹌退了三步,墨白焰剛想趁隙撞開一道缺口,可那兩個士兵一退,立即就有另外兩個士兵一個自左上,一個自右下,兩口刀交叉刺來。

    墨白焰快要氣瘋了,只得絕望地揮刀招架,就是這一耽擱,那兩名被震退的士兵已經迅速補位,和剛才替他們抵擋的兩個士兵換了個位置,卻依舊是一堵銅牆鐵壁。

    楊千葉從小到大,就只有墨白焰、馮二止幾人侍候、撫育,雖非親人,情同親人,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為了自己,身陷重圍而死?眼下雖只這麼多官兵,不用問,再有片刻,大隊人馬就該殺到了,那時誰也走不掉了。

    楊千葉大聲嘶吼道:「你們走!快走啊!」

    楊千葉眼見馮二止中了一刀,卻咬著牙一聲不吭,如瘋似魔地繼續往上衝,心如刀割一般,淚水終於模糊了眼睛。可就是這一剎那,她耳畔一個聲音忽然低沉地響起:「天涯海角,莫再回頭!」

    楊千葉就感到肩頭和後腰受人用力一推,整個身子猛地向前撲去。她原不過也就百十來斤,受這大力一推,整個人都騰空而起,原本半邊酸麻的身子也忽地時血脈通暢了。

    楊千葉雖然驚愕莫名,卻也知機不可失,身在空中,眼見墜勢將現,一雙長腿急忙錯落一擺,「啪」,在一個盾牌手的肩頭一踩,斜飛向另一側,又在另一名剛剛舉起盾牌準備招架馮二止大刀的士兵盾牌上一踩,身形翩然一轉,已經躍到交戰雙方的身後。

    李魚站在一隊鐵甲侍衛後面,「哎喲」一聲叫,一臉追悔地大叫道:「好奸詐的女子,趁我不備,竟然掙脫!」

    墨白焰一見楊千葉脫困,欣喜若狂。他一個老太監,能有何求?楊千葉就是他生存的希望和目的,一見楊千葉脫困,墨白焰背上兩道深深的劍傷都不覺得痛了,因為失血過多造成的暈眩感也一掃而空。

    他立即抽身後退,躍到楊千葉身邊,橫刀護住,大叫道:「退!馬上退!護著姑娘離開!」

    馮二止等人也是天大地大,楊千葉最大,如今一見楊千葉脫困,不用墨白焰吩咐就衝了過來,至於說紇干承基還在苦戰?只要我家姑娘平安無事,管你媽媽她是誰。

    「撤!」

    四個死太監心同此想,意同此念,護著楊千葉,「呼」地一聲拔地而起,再度遮蔽了一片星空。

    楊千葉騰空而起的時候,一雙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李魚,她心裡當然明白,是李魚故意放走了她。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壞我即事,卻又饒我性命?」

    那雙疑惑的眼睛,迎上的是一雙澄澈的目光,目中隱含笑意,笑得楊千葉更是滿心迷霧。

    「我日!」

    紇干承基氣瘋了心,這真是……真是唯太監與女子難養也!老子在這裡拚死拚活,你們說走就走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7-4-30 19:21
第123章 我欲遠行之

    眼見墨白焰一行人護著楊千葉逃之夭夭,李宏傑大叫:「大哥,扯呼?」

    「扯!」

    這句話卻不是黑話了,而是紇干承基被四個不講道義的死太監外加一個不講義氣的小女人氣得語無倫次。好在李宏傑明白他結義大哥的意思,馬上喝道:「我們走!」

    奈何,他們想走,卻不是那麼容易了。楊千葉等人一走,那一隊鐵甲侍衛已經分出一半加入了對他們的圍攻,而另一半則衝過去護住了武士彟。與此同時,前府的家將、家丁也各執兵刃,吶喊著衝過來。

    武士彟一俟危機解除,立即沉聲喝道:「傳令下去,全城戒嚴,搜索刺客!」

    「傳我將令,三大折衝府傾巢出動,封鎖大小要道!無我將令,任何人不得通行!」

    武士彟這邊急急傳下數道將令,各有士卒領命而去,武士彟往戰鬥膠著的院中諸人看了一眼,也不多做理會,便走到李魚身邊,長長一揖,道:「今日我武家上下,閤府性命,全賴先生,大恩大德,武某必當報答!」

    李魚急忙上前扶住,身子微微一傾,對武士彟輕笑道:「大都督知恩圖報,小可欽佩的很。那麼,這個恩,大都督現在就可以報啦!」

    武士彟一呆,愕然看著李魚:「啊?」

    只聽說過報仇不隔夜的,報恩……也這樣嗎?

    ******

    楊千葉等人衝出武府,剛剛逃出不遠,便出了麻煩。

    馮二止肋下中那一刀實在不輕,若當時就立即退下裹傷還好,可楊千葉被擒,馮二止如瘋如狂,只管拚命動手,結果傷口愈加擴大,內臟幾乎都要從肋下創口擠了出來。

    而墨白焰呢,雖然他不是致命傷,可是背上兩道深深的劍創,鮮血早已染透衣袍。這一場大戰下來,幾乎流出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依舊能夠苦撐到現在,全靠一個信念支撐:救出公主!

    如今已經脫困,墨白焰繃緊的心弦一鬆,奔跑不遠就暈了過去。

    此時武士彟下了將令,武府中警.號齊鳴。唐初時候,風氣尚武,而且大唐採取的本就是藏兵於民的政策,很多普通百姓家中都自備有甲冑、弓弩,每年都要集中操演,軍事素質頗高。

    警.號一響,武士彟的將令未到,各坊不良帥已披掛起來,匆匆集合不良人,封鎖大街小巷,楊千葉見此情形,馬上吩咐另外兩個手下:「你們一人一個,速帶墨師和二止離開!在我們約定地點會面!」

    當初大隋覆滅時,那兩個太監還是個小太監,侍候墨白焰的,地位頗低,所以後來雖然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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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白焰遁走江湖,一直也是照料楊千葉的人,但與楊千葉的關係遠不及墨白焰和馮二止親近。

    因此,二人對公主的話也就更加的敬畏,幾乎是言聽計從。此時一聽公主如此吩咐,二人立即分別把昏倒的馮二止和墨白焰背起來,急問道:「那殿下你怎麼辦?」

    楊千葉眼見一隊隊不良人打著火把滿城遊走,彷彿一條條火龍,恨聲道:「我不吸引他們,你們帶著墨師和二止,如何離開?」

    一個太監驚道:「那殿下豈不危險?」

    楊千葉道:「這些人人數雖眾,武藝卻不強。我把人調開,等你們出了城,我自然離去!」

    這時候,一隊不良人已經明火執仗向他們所站方向跑來,楊千葉喝道:「馬上走!」

    楊千葉說完,一挺長劍,就向那隊不良人衝去。兩個太監無奈,只好負著墨白焰和馮二止,趁著楊千葉吸引了對方,悄然遁入小巷之中。

    ************

    樹林裡邊,狗頭兒探頭探腦的,耳聽得坊間各種吵嚷,也是有些心驚肉跳。

    這時候,李魚帶著吉祥和潘氏已經悄悄摸了過來。

    「狗頭!」

    「小郎君!」

    狗頭兒一聽聲音,就顛兒顛兒地湊上去:「小郎君,聽這城裡動靜,不太對勁兒呀!」

    李魚微微一笑,道:「我自有辦法!騾車備好了?」

    狗頭兒道:「備好了,備好了!」

    狗頭兒趕緊跑過去,將拴在樹上的韁繩解下,把車拉過來,李魚把一包裹細軟丟到車裡,招呼母親和吉祥道:「快上車!」

    吉祥趕緊扶了潘氏爬上車子,李魚轉身看向狗頭兒,狗頭兒眼巴巴地看著他,道:「小郎君,你……還會回來嗎?」

    李魚沉默了片刻,道:「也許會!也許不會!世事難料,如果我有回來的一天,那……一定是擁有了足夠強大的力量的時候。」

    狗頭兒未等他說完,忽然張開雙臂,衝上前緊緊地擁抱住他,未等李魚反應過來,狗頭兒又鬆開了手臂,月光下,他的臉上有兩道亮閃閃的淚痕:「小魚兒,咱們從小光屁股長大的。你成了小神仙,我也替你高興著呢。」

    「要是……」

    狗頭兒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我就是草堆底下的那隻草雞,連利州城這個小院兒都沒溜躂全過,更不要說城外天下了,在這兒,我還有點用,出去了,什麼都幫不了你,沒辦法跟你走啦!我命賤,人也賤,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陰溝裡了。你要是有朝一日回來了,找得到我,幫


    我收個屍,埋個風水好的地方,下輩子,我也想換換命,能有小郎君你一半出息我就……」

    狗頭兒還沒說完,李魚已經緊緊地抱住了他,又用力緊了緊,在他耳邊道:「你好好活著!我會回來,帶你走天下!」

    李魚在狗頭兒的後背上用力拍了拍,轉身坐上車伕的位置,用力一抖韁繩,喝道:「駕!」

    騾車軲轆轆地向林外駛去。

    李魚向武士彟坦白了一切。這是聰明人的做法,一切都發生在武家,總有蛛絲馬跡留下,瞞是瞞不住的。他不但要坦白,還要爭取武士彟的幫助,有武士彟幫他善後,他才有把漏洞一一補齊。

    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李魚發現武士彟重義知恩,膽量頗大,而且骨子裡還有一點投機欲。他當初做小貨郎走街串巷的主兒,膽量不大,不喜投機,不講義氣,他怎麼能跟著人家去做木材生意,並且賺得放屁流油?

    膽量不大,不喜投機,不講義氣,他又怎麼可能毅然投了李淵,跟著唐國公去奪大隋天下。所以,李魚用了對他最恰當的方法。他留下,拆穿楊千葉等人真實身份,是對武家的大恩,武士彟無論如何幹不出綁了恩人去邀寵於荊王的事來。何況,荊王能給他什麼?

    況且,李魚整治荊王留了顏面,沒有殺死他,朝廷就不會給武士彟太多壓力,而蛋蛋碎了這事兒,料那荊王也不會到處張揚,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一切都推給紇干承基這個專業背黑鍋的就好啦,至於李魚做這些事的過程中出現的一些無法避免的疏漏和破綻,由武士彟來補齊,那就天衣無縫了。

    於是,武士彟果斷答應了李魚,放他三人離開,並且,還給他開了一道手諭,使他可以通行無阻。

    李魚駕著車,眼看就要駛出密林,心中不覺有些忐忑,不過,摸了摸懷中武士彟簽發的那道放行手諭,心又安定了下來。

    此時,楊千葉就坐在林邊一棵大樹上。

    她剛把足踝上的傷裹好。她故意吸引不良人追趕,故意把聲勢造的很大,吸引了幾路不良人的注意,憑著一身高絕的武功,倒也順利逃脫,只是夜色之中單槍匹馬,一時不慎,被一個不良人用鉤鐮槍割傷了足踝。

    楊千葉剛裹好傷,穿好鞋子,就見一輛騾車從林中駛了出來,楊千葉登時心中一動。

    由於枝葉的遮蔽,楊千葉沒有看到駕車的李魚,候那車頭駛過,楊千葉輕盈飄下,落地無聲,倏然向前一竄,就掠進了車底。楊千葉伸手一抄,足尖一勾,就把自己穩穩地掛在了上面。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 21:14
第124章 千鈞一髮

    車行轆轆,前方有一隊不良人攔路,李魚二話不說,便亮出蓋了利州都督武士彟印衿的放行令,那隊不良人趕緊讓路,順利放行。

    一見武士彟的令諭果然有效,李魚不禁鬆了口氣。車沿長街行去,遠遠已見城頭燈火,城頭本來左右各懸一掛長燈,如今在中間位置卻多了一盞燈,遠遠望去,一燈如豆,卻點燃了李魚的希望之火,他知道,陳飛揚成功了。

    陳飛揚此時已經把兩個守城的小吏灌得爛配如泥,他雖把燈籠掛在了城頭,卻還是一會兒跑到碟牆處向外探望,一會跑回城樓中佯裝繼續吃酒。到了碟牆前時,就把袍子一撩,佯裝撒尿。

    兩個抱著大槍在城樓門口守夜的士兵瞧他一趟趟進出,其中一個咂了咂嘴兒,道:「這位仁兄的腎,可是虛了點兒。」

    另一個士兵道:「花街柳巷,他定沒少去。」

    「嘿嘿嘿嘿……」兩個人偷笑起來。

    揚鞭趕車的李魚一路注意觀察著周圍動靜,已經闖過兩隊不良人警戒的大街了,遠遠的,城門在望。

    這時,坐在車中的吉祥按捺不住忐忑的心情,道:「李魚哥哥,咱們……出得去吧?」

    李魚還未答話,車底的楊千葉卻是一驚,險險手腳一鬆,從車上摔下去。

    「李魚哥哥?李魚……那廝!那個殺千刀的混蛋!他在車上?」

    李魚道:「你莫擔心,我籌劃精密,當無問題。」

    潘嬌嬌笑道:「吉祥呀,我兒學過神仙術的,他說沒問題,一定沒問題。」

    李魚卻笑了一聲,語氣微微一頓,變得嚴肅起來:「娘,其實,兒並不懂什麼神仙術。」

    車中的潘嬌嬌和吉祥一呆,車下的楊千葉登時也是又驚又奇,不禁豎起了耳朵。

    李魚道:「對自己的親娘,還有吉祥你,我不想隱瞞,我確實不懂神仙術。其實以前種種神通,都是我有了一些障眼法蒙人的。要說神仙術,袁天罡袁先生才是真正的高手!」

    李魚在自己的母親和打算同床共枕一輩子的心愛姑娘面前,並沒有隱瞞,把自己的神仙光環毫不留戀地剝了去。他很清楚一件事,把自己捧上神壇,那就沒辦法再活得像個人,太累。

    李魚隱約記得,前世所在單位的領導,一向端著個架子,你有事相托卻不請他宴飲,你舉杯時不向佛陀一般坐在上首的他先敬一杯,他就滿肚子不高興。

    但你真若請他,真若敬他,對腳腫痛風、每天還打胰島素,高血壓、高血脂、肝硬化、冠心病集於一身的他來說,卻又實在是一種折磨。都是身份、地位與名氣所累啊。

    李魚可不想在自己將要相伴一生的人面前保持一個神仙光環,不僅僅是那麼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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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累。而且今後會給他帶來很多麻煩,他在自己的親人面前,也得為了這一個謊言,隨時編造更多的謊言去避免暴露。

    車上,李魚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唯獨隱瞞了宙輪的存在,只說是他用了些幻術戲法誑蒙他人。車下本來還擔心自己藏身於此其實已被他察覺的楊千葉暗暗冷笑:「這個小混蛋!我被他坑得好苦!咦?不對啊!如果他不懂神仙術,為何能看破我的身份?」

    一時間,楊千葉又滿腹狐疑起來。

    武士彟那邊此時已經把荊王李元則給救醒了,李元則臉腫得像豬頭,幾乎快要辨認不出他的本來模樣,雙臂骨折,肋骨有兩三根也有了裂縫,之所以沒斷,是何小敬留了手,怕肋骨折刺傷內腑。

    武府有自己的郎中,但不是什麼名醫,只能處理些簡單傷病。恰好荊王這都是外傷,好治。該敷藥處敷藥、敷完了藥裹上,該上夾板處再上一條夾板,等一切處理完了,李元則的腦袋和上身纏滿了繃帶,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彷彿木乃伊。

    李元則兩條胳膊都用布條兒拴掛在脖子上,打著夾板,平端在胸前,半躺在胡床上,眼淚汪汪,哽咽地道:「碎了!碎了啊!」

    武士彟趕緊關切地道:「王爺,什麼碎了啊?」

    李元則憋了片刻,抽泣地道:「追隨我多年的……,我的心……碎了啊!王崑崙和鄭實有,已經追隨我多年……」

    李元則流著淚看向王崑崙和鄭實有,王崑崙還好,屍首兩處,還不算慘。最慘的是王崑崙,臉被蟄得面目全非,腰部以上所有骨頭寸斷,歪歪斜斜地堆在地上,彷彿一具漏了氣的皮人。

    這兩人本來是死在吉祥門外的,但此刻卻就擺在那面前,據武士彟所言,是在月亮門兒口發現的。吉祥的窗子此時正在更換,客舍的僕從下人也俱都接到了管家的警告。

    武士彟恍然道:「王爺如此關心下屬,令人感動。還請王爺節哀順變,好好將養身體。你放心,下官已經封鎖了大小要道,紇干承基這個反賊,逃不遠的!」

    「好……好……,這裡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本王……本王要馬上回滴翠台將養身體。」

    武士彟連忙挽留:「王爺傷勢如此嚴重,不宜移動,何不就在我府上歇養?」

    蛋蛋碎了,做不成男人了,可男人的尊嚴猶在。李元則胯下雖然痛苦不堪,幸好那半吊子的外科大夫沒檢查他的下體,旁人還不知道,李元則自然不會在這裡讓人診治,鬧得盡人皆知,可這傷又耽擱不得。

    所以李元則也不解釋原因,只是執意要走,最後到底是讓武士彟派了一隊軍卒,把廳門拆了,整張胡床抬出去,著幾十個官兵架著胡床,抬著「木乃伊」,浩浩蕩蕩直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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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翠台。

    李魚趕著大車直趨城門,陳飛揚一見立即回到城樓,推醒一個爛醉如泥的小吏,低聲笑道:「黃兄,你醉了。那小弟就先告辭了,咱們剛才說的改日幫你尋摸一房小妾的事兒,我會上心的。」

    那小吏晃了晃腦袋,擺手道:「去吧,去吧!這……這事兒就拜託你了……」

    陳飛揚大聲笑道:「好的!好的!區區小事,何談拜託啊,黃兄你太客氣了!」

    陳飛揚把手一鬆,小吏「咣」地一聲往往案上一倒,復又呼呼大睡起來。

    陳飛揚手指頭上搖頭從那小吏腰間革帶上摘下的鑰匙,悠悠然地走出城樓,對那兩個守夜的小卒道:「黃城守有令,開城門!」

    兩個守夜小卒詫異地道:「半夜開城門,哪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黃城守說拜託陳飛揚之語,二人是聽見了的,探頭往裡瞧了一眼,黃城守正趴在那裡呼呼大睡,副城守則仰面躺在席上,比他醉得還要厲害。

    陳飛揚瞪眼道:「你懂個屁!都督府有秘密軍務,今夜派人出城行事。黃城守早得了吩咐的,今夜吃酒也是因為有事要做,不能歇睡。如今醉了,著我待為開門,你們兩個囉嗦什麼?」

    這時李魚也到了城下,仰起臉兒來大喝:「吾有軍務,奉命出城!快快開門!」

    兩個小卒半信半疑,眼見陳飛揚先下城去了,只好跟上。到了城下一驗,果然是都督府的令諭。

    這守城戍卒其實不算正式的兵,他們還兼代著稅課司的差使,收收進城稅啥的,隸屬太守府,所以光憑武士彟的令諭,差遣不了他們。

    畢竟宵禁是律法規定,城門一旦落鎖,哪有隨便開啟的。想當年大漢飛將軍李廣賦閒在家,狩獵夜歸,想叫城開門,守城小吏依照規矩也不肯答應,害得他在城外等了半宿。

    當然,李廣記恨在心,認為這是對他的蔑視,之後掛帥出征時,一紙兵書把那守城小吏給調至軍中聽用,等他一到,立即尋個理由宰了,洩了心頭一口惡氣這才出征,那是另一回事了,起碼人家不開城門是有律可循的。

    但如今既有都督府的令諭,又有黃城守的「交待」,兩個小卒哪裡敢違逆,也就下了門閂,開了城門。

    楊千葉在車下聽說車上是李魚時,就已按捺不住,想沖上車子尋這小子晦氣。可是一聽說他是要出城,倒是正中下懷,所以便忍耐下來,搭了這順風車。

    此時車上的李魚、車下的楊千葉、車中的吉祥和潘氏,俱都十分緊張。直到兩扇城門吱呀呀打開,他們才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遠處人喊馬嘶,火把通明,太守任怨騎著高頭大馬,領著一大票人,浩浩蕩蕩,直奔城門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 23:05
第125章 山人料事如神

    「何人出門?站住!」任怨遠遠一見城門開了,不由大怒,立時咆哮起來。

    守城的兩個小卒還沒反應過來,李魚已然一拉陳飛揚,把他拖上車,奮力一鞭,抽在騾背上。

    那騾子吃疼,尥開蹄子撒腿就跑,直接撞出門去。這一來,那兩個守城小卒也發現不對勁了,提起長槍就追,奈何那健騾跑起來也是飛快,他們只拿槍尖在車的後廂板上戳了幾下,車已遠遠跑開,追不上了。

    任怨之所以到了城門,倒不是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而是因為他近來受利州官員們攻訐,已然是焦頭爛額。巨獸還沒倒,但是已經有了搖搖欲墜的模樣,於是那些平時溫馴地逡巡在他的領地之外的野獸們就突然亮出了獠牙。

    聽說城中出了亂子,擱在平時任太守或者還會裝聾作啞,這時候生怕人家又給他參上一本,說他尸位素餐,沒有作為,只好強打精神率人出巡,饒是如此,他也不想理會都督府的事兒,所以遠遠地避開,假裝巡視城門。

    結果……陰差陽錯,被他堵上了。

    任怨能有今天,全因李魚。李魚這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不過還有一塊又香又軟、凹凸有致、皮滑肉嫩、俏媚可人的石頭因此拴在了他的車底下,那就算是意外收穫了。

    任怨本來是見有人半夜開城門,覺得蹊蹺,便吼了一嗓子,一瞧這車子居然硬闖,如何還不知道其中有鬼?任怨人多勢眾,也沒甚麼好畏懼的,立即驅人快速追來。

    陳飛揚在車上爬起來,李魚沉聲道:「飛揚,你可回不去了。」

    陳飛揚笑道:「本來就要溜出城的,可不正好。」

    陳飛揚做的事和狗頭兒不同,他是負責盜城鑰的,事發以後,必然難逃。其中利害,李魚一早就對他說明白了。不過陳飛揚是讀書人,雖然沒什麼成就,可那心氣兒就比只知道守窩的狗頭兒大了許多。

    他一直想走出去,去大城大阜看看。李魚答應給他一大筆酬勞,有了這筆錢,天下大可去得,他的心思就活了。原來說好的是李魚一走,他也離開。不過原來是想等李魚離開後再悄悄溜走,因為任怨的出現,他們變成了同時「出走!」

    陳飛揚被車子顛得一起一伏,聲音倒輕鬆:「小郎君,我要去長安。見識一下那座天下最繁華、最恢宏的雄城!你往東去,不能同行了。況且這騾子載得人多了,也吃力不起。」

    李魚往兩邊一掃,月華如霜,山森幢幢。

    李魚再往後一瞧,火光馬蹄,遙遙追來。

    李魚當機立斷道:「也好!你自往林中避避,若是有緣,江湖再見!」

    「江湖再見!」

    兩個人都有些江湖氣,也不需要那許多客套。李魚勒韁讓騾車緩了一緩,陳飛揚縱身下車,他早打算溜走,李魚餽贈給他的金銀都纏在腰間,不需什麼顧忌,向李魚拱拱手,一貓腰,就鑽進了叢林。

    李魚眼看著陳飛揚鑽進叢林,揚鞭催騾,繼續前行。這時道路較之先前那段入城口的平整道路就崎嶇了許多,坐在車裡的潘氏和吉祥猶自顛得昏頭轉向,更不要說藏身車底的楊千葉了。

    虧得她功夫了得,手腳牢牢扣住車底,才沒掉下去,饒是如此,也覺手腕痠軟,漸漸吃力。就在這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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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騾子咴聿聿一聲慘叫,一頭蹌在地上。

    民間常說,騾子不會叫,也不會生。其實不然,騾子是會叫的,聲音與馬相仿,只是低啞了些。至於說生,公驢和母馬交.配所生的「馬騾」才不能。公馬和母驢交.配生下的「驢騾」,生育能力雖然低下,偶爾還是能生的。

    李魚要不是本就處於高度緊張狀態,險險就一頭摔出去,車中的潘氏和吉祥撞作一團,車下的楊千葉也再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摔到地上,好在此時車子已經停下,她也沒有受傷。

    潘氏急道:「兒啊,車怎麼了?」

    李魚道:「我看看!」說著,李魚縱身從車上躍下來,那頭跌倒的騾子栽在地上,還在痛苦地嘶鳴,李魚不懂獸醫,還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旁邊忽地有人道:「道路崎嶇,騾蹄折了!」

    李魚被這抽冷子的一句話嚇得一激靈,急忙跳起來,就見路邊一人緩緩走出,月色之下,長袖飄飄,頗有幾分飄逸的仙氣。李魚吃了一驚,失聲叫道:「袁先生?」

    李魚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一下,這貨從哪兒冒出來的?

    袁天罡被他的動作逗笑了:「只有我一人,小神仙莫擔心。」

    李魚乾咳了一聲,道:「在下對袁先生自然信得過。」

    說到這裡,李魚忽然有些吃驚:「先生怎麼在這裡?」

    袁天罡見他吃驚,未免小有得意。先前一連敗了兩場,袁天罡心裡也是有點不舒服的,此時總算扳回一局,有些本事,他還是不如自己的。

    袁天罡得意一笑,故作神秘道:「你有你的本領,我有我的門道!內中緣由,卻不必詳敘,追兵近了,你沒功夫聽的。」

    李魚回頭一望,那火把如龍,果然越來越近,李魚不禁焦急起來。

    袁天罡笑道:「袁某等在這裡,就是算到小神仙當有一劫,有意伸一援手。」

    李魚驚訝地看向袁天罡:「先生要幫我?」

    袁天罡頷首道:「騾子傷了一頭,只剩一頭,騾力更小,馳不動的。依我之見,小神仙不妨把內眷交由袁某。袁某替你照料!小神仙可駕車繼續前行,先引開追兵,再棄車登山。山林莽莽,必可脫身。」

    「這……」

    李魚猶豫地看了車上一眼,吉祥和潘氏已經擁到車門前,此時下了車,來到李魚面前。李魚看看倒地的騾子,再看看越來越近的追兵,馬蹄聲此時都已聽得見,確實耽擱不起了,當即果斷地道:「那就拜託袁先生了!」

    若換一個人,李魚還真不放心。可眼前這人是誰?袁天罡啊!如果袁天罡是個卑鄙小人,李魚可以把讀過的歷史書統統撕掉,任何一點參考價值都沒有了。

    袁天罡見他如此信任自己,倒是頗覺意外。他本來還準備了許多說辭,準備用以說服李魚。李魚如此信任,袁天罡頓生知己之感,正容承諾道:「小神仙放心,袁某只要一息尚存,必保令堂與吉祥姑娘安全!」

    潘嬌嬌急道:「兒啊,你要獨自引開追兵?」

    袁天罡看了她一眼,安慰道:「不必擔心,令郎此去,有驚無險!」

    獲悉自己兒子是假神仙后,潘嬌嬌自然就擔心了。人家袁天罡可是真的有道之人,他既這麼說,潘嬌嬌雖然不捨,心思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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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大半。

    吉祥一直痴痴地看著李魚,因為潘大娘在,她不好表現什麼,可不捨之情,溢於言表。

    楊千葉躺在車下,恨恨地瞪著他們,心中只想:「快啊!趕緊走啊!這個蠢貨,再耽擱下去,誰都走不了啦!」

    幸好李魚也知道此時耽擱不得,猶記得前世看電視劇,常見這種危急時刻,男女主角總要再纏綿悱惻一番,氣得他恨不得把編劇斬了、導演撕了、製片人點天燈,纏綿悱惻的那兩個混蛋直接叫惡人宰了算了。

    這時候再卿卿我我兒女情長一番,那就真的該死沒救了。李魚當然不會犯這種錯誤,他只伸手揉了揉吉祥的頭,滿滿的寵溺味道:「袁先生,我信得過!你們跟他走,待我脫離追兵,再去尋你們!」

    吉祥柔柔地答應一聲:「好!」

    李魚向袁天罡抱拳道:「袁先生古道熱腸,容後再謝!」

    袁天罡臉上登時一熱,他順天道修行,才不會伸手管不相干的凡塵之事。可是李魚不是旁人,他會真正的神仙術啊!也許李魚所學不全,還有許多瑕疵,可他師父,恐怕就是真正的修仙之人了。

    袁天罡很想結識一下李魚的師父終南隱士蘇有道,而幫他的弟子,就是情份。來日前往終南拜訪蘇有道,諒他也不會不見。因為有了這份私心,受李魚一讚,袁天罡自然有點不好意思。

    楊千葉在車下已經快要氣炸了肺,她躺在地上,地上傳來的聲音尤其敏銳,那馬蹄聲越來越緊,她如何不急:「走啊!快走啊!囉哩吧嗦的在搞什麼,生死關頭,真是該死!」

    此時的楊千葉,已經化身為當年看電視劇的李魚了,恨不得把李魚、袁天罡一塊兒撕了。好在這句話說完,李魚已經把吉祥往母親身邊一推,道:「你們快走!」

    說完李魚就返身跑過去,要把折斷了足踝的騾子從車轅上解下來,他剛彎下腰,一柄短刀已經拋在身邊,李魚抬頭一看,袁天罡正領著一步三回頭的潘氏和吉祥遁向路邊密林,揚聲說道:「用刀,快些!」

    李魚立即拾起刀,飛快地切割皮帶,心中暗想:「袁天罡當真了得,這才是真正的活神仙呀。我不回檔,一無所知,人家卻能料敵機先!」

    李魚將那頭傷騾從車轅上解下,重又緊了緊另一頭騾子的鞍轡,此時追兵已越來越近,相距不過一箭之地。

    任怨已經知道,出城者是李魚,哪裡還肯放手,窮追不捨而來。

    李魚上車,奮力一抖韁繩,車子向前一竄,躺在車下的楊千葉眼見車子駛過,下意識地伸手一搭,正抄住車尾,腰肢一收,整個人就翻上了車子,從後車窗穿了進去。

    半山坡上,潘嬌嬌和吉祥氣喘咻咻地站住。站在這裡,樹叢已經遮蔽不了她們的視線,可以看到遠去的馬車以及打著火把緊緊追趕的馬隊。吉祥的目光一直追隨著那遠去的車影。

    李魚來了,

    李魚走了,

    就像一直淋著雨,忽然遮過一次傘。

    就像習慣了黑暗,忽然見過一眼光。

    剛剛擁有,卻又失去,那種難捨,滿滿地充溢在心間。

    楊千葉在車中坐定,剛剛鬆了一口大氣,卻又一呆:「我不趁機鑽林子逃命,跑到車上來做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7-5-3 23:05
第126章 冤家路窄

    楊千葉一念及此,啼笑皆非,急忙一掀後窗簾兒,想再躍身出去。夜色中勁風襲面,楊千葉心中一凜,下意識地縮頭一躲。

    「篤!篤!」

    兩根利箭正釘在後廂板上,她方才若未躲,也不會射中她。但利箭距臉龐不過半尺,嚇也嚇出一身香汗。

    如此一來,楊千葉可不敢再冒險越出了,箭矢之利,就算光天化日下也是不易躲避的,何況夜色朦朧。

    任怨自得知詐城的人是李魚,登時欣喜若狂,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

    李魚用的是詐城計,任怨那裡並未接到都督府打招呼,情知不可能有什麼秘密軍務,縱然有,也沒道理派李魚這樣不相干的人……

    兩個人鬥了這許多回合,他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卻屢屢敗陣,被李魚折磨,眼下終於有了機會報仇,如何還肯放過?

    「追!射箭!不要放過他!誰抓到李魚,賞百金!」

    任怨一邊策馬揚鞭,一邊興奮地大呼,只想抓到李魚,把他好好養在府中,一天剁他三兩肉,烹熟了下酒吃,方解心頭之恨。

    李魚只餘一頭騾子,拖著大車再行不遠,力氣已然不足。不要說這只是一頭騾子,就算是一匹戰馬,如此全力疾馳,也難持久。

    眼見車速緩下來,又已遠離母親和吉祥藏身處,李魚心道:「差不多了,可以棄車登山了!」

    騾車繞過一個山彎,李魚奮力一勒韁繩,停住了那騾子,往車下一跳,撒腿就跑。

    楊千葉從沒坐過這樣的車,這騾車一路馳來,與以前乘座的四平八穩的牛車大不相同,她坐在車廂裡,又不比李魚坐在車頭駕駛平穩些,真是顛了個七葷八素,等車停下,眼前金星亂冒,半晌醒不過神兒來。

    等她清醒過來,李魚已經手腳並用,爬上了半山坡。這時候,任怨率領大隊人馬已經殺到,一見一輛騾車停在原地,無人駕車。任怨登時大喝:「他逃了,走不遠,給我找!」

    此時李魚堪堪穿過一片林子,經過一片沒有草木的岩石群,一個士卒眼尖,一眼看到,指著山上道:「他上山了!在那裡!」

    說著,就有士兵摘弓搭箭向山上射去,但只一剎那,李魚就跟一頭靈活的狍子似的,又一頭鑽進了樹林。

    任怨匆匆下馬,氣勢洶洶地拿馬鞭往山上一指,大喝道:「給我追!抓活的!」

    馬上就有一群侍衛躍下馬來,向山上衝。任怨一瞧那車,雖然想著李魚既然逃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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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他娘和吉祥應該也已上山,但心中仍存著一絲幻想,一指車廂,喝道:「給我搜!」

    車廂中,楊千葉正想伺機逃脫,一聽任怨這話,情知無法藏身,當即一咬牙,倏地穿後窗而出,利劍如風,刺向任怨。任怨大驚失色,萬萬沒有料到車廂中不但還有人,而且居然會武功。

    任怨大叫:「有刺客!」下意識地伸手一抓,抓住一個士兵,就往自己身前擋去。

    旁邊的侍衛也聞風而動,刀槍劍戟紛紛向楊千葉刺來。

    楊千葉倒不想戀戰,劍花繚繞,只聽「啊!」地一聲慘叫,楊千葉也不管刺中了誰,一沾即走,八步趕蟬竄進叢林,向山上衝去。

    快要爬到矮山頂上的李魚聽到一聲慘叫,扭頭向山下看了一眼,人影幢幢,火把處處,也不明其所以,還以為有人被騾子踢了,心中大感快意,當下也不耽慢,拿出吃奶的勁兒,繼續向上逃去。

    任怨緊緊捂著耳朵,痛得跺地大喊:「殺了他!給我殺了李魚,宰了他所有的人!啊~~~痛煞老夫了!」

    他的手雖緊緊捂著耳朵,可鮮血還是從指縫間汩汩流出。

    一個侍衛打著火把貓腰一尋摸,獻寶兒似的撿起一隻耳朵:「大人,您的耳朵!」

    任怨一腳蹬在他的小腹上,把這拍馬屁拍中了馬腿的混蛋踹了出去,指著山上,聲嘶力竭地道:「給我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天光大亮,李魚也不知道翻過了幾座山,也不知此時身在何方,只是看太陽升起的方向,還能辯別得出東南西北罷了。

    李魚只覺雙腳似灌了鉛一般沉重,回頭看看,已經不見追兵的影子,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緊接著整個人都倒在柔軟的草地上,四仰八叉,攤開手腳,呼呼地喘著粗氣。

    陽光刺眼,李魚卻連遮一下的念頭都沒有,整個人懶洋洋地癱在那裡,嗅著帶著草香氣,活著的感覺……真好啊!

    李元則著人抬著偌大一張胡床出門,真奔郊外滴翠台。他怕痛,士兵們不敢走得太快,如此一來,只能龜速步行,一旅將士輪流抬床,等到天光大亮,才趕到滴翠台。

    李元則迫不及待地打發了士兵們離開,把王府長史喚來,密密囑咐一番。那長史便領命而去,大約半個時辰,一輛清油車疾馳而入,進了滴翠台,從車上扶下一個眼睛上綁了黑布的老人。

    長史親手幫老人提著藥箱,著人攙著那老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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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了李元則的臥室,李元則躺在榻上,帷帳放下只露出下體,其他人等也都或蒙面或更衣,掩飾了一切可以暴露身份的東西,這才給那老郎中解開綁眼帶。

    這老郎中行了一輩子醫,稀奇古怪的事兒也見過許多,倒也沒有太慌。先前見他們行蹤詭秘,便猜想是某個大人物患了見不得人的疾病,此時聽長史說明緣由,便瞭然的點點頭,小心地替李元則褪了褲子。

    一眼望去,饒是一輩子見多識廣的老郎中,也是嚇了一跳:這什麼東西?紫紅紫紅,飽滿挺脹,難不成這人胯下長了只「崑崙瓜」?(崑崙瓜,即茄子)。定睛再看,老郎中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李元則橫躺榻上,隔著帷幔,帶著哭音兒道:「本……咱的傷勢怎麼樣?先生若有辦法醫治,必有重金奉上!」

    老郎中仔細觀察了半晌,擺弄一番,長長地嘆了口氣:「足下這腎囊已經碎了,只能動刀取出,別無他法!」

    李元則其實也知道只有這個結果,只是猶抱著一絲幻想,聽到這裡,真有生不如死之感。沉默半晌,才哽咽道:「我明白!那……就請先生動手吧。」

    老郎中看著那「崑崙紫瓜」般腫脹挺立的物事,苦笑一聲道:「若是足下早些延醫診治,賢囊雖要摘除,這『雀兒』卻還可以保留。奈何淤血堵塞太久,如今已然壞死,再不得復原,也只能……一併除了。」

    李元則大驚:竟連站著撒尿都成了奢望?腎囊摘了,這雀雀再切了,那可不就跟閹人一般無二?

    李元則顫聲道:「雀……雀兒也不得保留了?」

    老郎中搖頭嘆息:「拖得太久了,便是扁鵲、華陀再世,也沒得救了,只能去勢,才可保全性命。」

    李元則二話不說,雙眼一翻,就此暈了過去。

    史載:荊王李元則無子,後過繼其他王爺的兒子以繼血統。但其中緣由卻語焉不詳。殊不知,一切緣由,盡在今日。

    山上,李魚躺在柔軟的草甸子上,足足歇了小半個時辰,才覺精力體力漸漸恢復,只是口渴難忍。耳聽得隱隱有泉水潺潺,料想附近當有山泉,掙扎起來,正想去覓點水喝,可他剛剛站起,便僵在了那裡。

    草地邊上,一株山茶,開得正豔。

    雖是富貴姿,而非妖冶容。歲寒無後凋,亦自當春風。

    楊千葉一手扶膝,一手拄劍,站在那山茶樹前,恰似枝頭一朵俏美的茶花,只是她的一雙眸子,卻正冷冷地盯著他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18:14
第127章 詩和遠方

    李魚此時一手撐地,身子半起,頭抬著,僵在那裡。

    楊千葉一手拄劍,一手扶膝,身子半屈,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魚,就像貓兒戲謔地看著她爪下的小老鼠。

    李魚驚愕了一剎,旋即滿面驚喜:「千葉姑娘,你果然脫險了?」

    李魚那由衷的喜悅神情,讓楊千葉不由一怔,這樣子,不像是敵對關係耶!

    就只怔了一怔,對李魚來說就足夠了!

    李魚本就是將起未起的動作,這時把站起的力道移為前衝,右足用力一蹬,左足隨之蹬踏,雙手箕張,小老鼠瞬間變成了一頭擇人而噬的猛虎,向楊千葉猛撲過去。

    「狡猾小……」

    楊千葉只來得及說出三個字,劍尚未揚起,李魚已經抱住她,兩個人一起衝了出去,在草地上足足滑出五六尺,這才穩住身子。

    穩是穩住了,只是楊千葉已經完全動不了啦。

    學藝甚雜的李魚哪樣功夫都不系統,但什麼雜七雜八的功夫都會,大雜燴的武功居然還真被他融匯貫通了。

    此時,李魚左手反手扭著楊千葉的手腕,這是擒拿技,右手按著楊千葉的肘關節,這是關節技。兩條腿一個陰陽勾,將楊千葉的一雙筆直修長的大腿絞得緊緊的,這是寢技,屬於地趟拳的一種。

    所謂寢技,和柔術相仿。古流寢技的寢字,是說人處於躺臥或睡眠狀態時突然遭到襲擊,由於身體處於不利狀態,無法迅速取得武器或站立戰鬥,而採用的一種搏鬥技巧。

    雙腿陰陽勾,雙手關節技加小擒拿,縱然如此,李魚猶不放心,左臂肘彎還頂壓在楊千葉的頸喉部,右肘壓迫在她的肋部。

    楊千葉要想爆起反抗,就算拆得開他的陰陽勾,破得了他的關節技和擒拿技,肋骨也得折斷,咽喉更難承受。

    這一招又屬於相撲技了,算是跤術的一種,而李魚此時居高臨下,壓在楊千葉身上,虎視耽耽,額頭躍躍,看那樣子,一個不對,就會來個「頭鎚」,撞向楊千葉漂亮的鼻子。

    這……這就不知道屬於什麼技了,武術中有這樣的技法,但潑皮打架也常用這一招。別看細細剖解開來,李魚用的這些技術挺高大上的,其實認真歸納一下就是:

    李大仙兒此時用的是完全以生存為目的、無任何禁忌、以身體任何部位充當武器的打爛架動作!犬伏伺動竄咬絞,纏身咬棕朝天腳。只要有效,無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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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其極。

    楊千葉貴為公主,學的也是正兒八經成系統的功法,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匪夷所思的打法。畢竟但凡在江湖中有點名號的,都會愛惜羽毛,是不會使出這麼難看但還挺有效的王八拳的。

    「你……你……」

    楊千葉被一個大男人壓在身上,雙腿被他絞緊,身體親密接觸,簡直一絲縫隙都沒有,又羞又氣,幾乎要暈了。

    李魚本來正虎視耽耽地盯著她,突然驚呼一聲:「糟了!」

    楊千葉快氣瘋了,我被你纏了個結結實實,我糟了才對,你糟個屁呀!難不成我還算是佔了你的便宜?

    卻見李魚臉色大驚,一副懊惱模樣,道:「錢忘帶了!『過所』也忘帶了!沒錢沒證,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混蛋……」楊千葉瞪著李魚,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這腦袋究竟是怎麼長的?這個時候,他居然在想這些事兒?

    李魚不能不想啊,那關係到他接下來的行動。

    他也是撲倒了楊千葉,將她拿住,衣袖滑上,小臂內側觸到楊千葉掛在腰間的荷包兒,才猛然想起昨晚與老娘和吉祥分手時,所有的細軟包括他們三個人的通行證件,全在包裹裡面。

    不過,李魚也就是懊惱了那麼一剎,眼前還有危機需要解決,之後的事兒,回頭再說吧。李魚低頭看了看楊千葉,向她善意地笑了笑。

    但楊千葉可不覺得他充滿善意,楊千葉咬牙切齒地道:「笑這麼賤,做什麼?」

    李魚嘻皮笑臉地道:「你荷包裡有錢,一會兒分我一半如何?」

    楊千葉這回是真的呆住了,怔怔地看著李魚,期期艾艾地道:「你……跟我商量借錢?你難道不明白,我們現在是對頭啊!是生死對頭啊!」

    「別鬧!什麼生死對頭!」李魚一臉的不以為然。

    楊千葉又要氣暈了:「你害我大計失敗,你讓我部下受傷,你使我如喪家之犬,你還說我們不是生死對頭?」

    李魚「嘁」了一聲,一臉的不以為然:「拉倒吧!什麼大計,你真以為佔了利州,就能成事。我……」

    楊千葉冷笑一聲,道:「你想說,你早算到我難以成事?你是活神仙嘛對不對!可惜,你從林中駛出時,我就已經藏身車下,你對你娘和吉祥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李魚確實打算說,我為你卜算過前程,根本難成大事,但是聽楊千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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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一說,李魚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迅速換了一套說辭:「何須卜算、大唐已然二代,今上英明神武。你又是一介女子,縱然還有些前朝底蘊,就能逆轉乾坤?」

    李魚趴在人家姑娘身上,身下香香軟軟,凹凸綿彈,兩人絞在一起的姿勢又是無比的曖昧,可臉上卻已是一派莊重,正氣凜然。

    「這,只是我阻止你的一個原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如果一旦於利州起事,你就再難抽身了。另一方面,武都督於我有知遇之恩,華姑與我是忘年之交,我不能坐視你害了武家!」

    這一刻,蘇秦、屈原靈魂附體,口舌如簧的李魚滿懷激情,彷彿一個大詩人似的:武家於我恩,我對姑娘有情,恩情兩難間,你讓李某如何選擇?我,只能這麼做!」

    李魚反扭著楊千葉的右腕,緊扣著楊千葉的左肘,雙腿陰陽勾絞得緊緊的,左肘壓著人家姑娘的頸喉,右肘抵在人家姑娘的肋下,頭高高地昂起,彷彿一條正在交尾的蛇,而且還是一條會吟詩的蛇:

    「人活著就會死,有始就有終,人性與情感,不是來自為於力量,而是因為我們有時候,明知道會傷害別人傷害自己,卻依舊去做,這是除了人之外,一切生靈不會選擇的,所以,我們是人!」

    李魚目光深邃而悠遠,雖然前邊只是幾株野草,他的視線看不了多遠。

    他深沉地、詠歎地道:「人生,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你明白嗎?」

    楊千葉被他飽含詩意的話迷惘了那麼一剎那,眸光卻又突轉清明,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地道:「那就請你,放棄你眼前的苟且!」

    「啊?」

    李魚不太理解,連忙低頭,想從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蛋兒上找到答案。

    楊千葉恨得牙根癢癢:「從我身上,滾下去!」

    「哦!」

    李魚恍然大悟,立刻鬆開她的手腕和臂肘,放開絞緊她柔軟筆直大腿的雙足,手忙腳亂地從她身上爬起來。

    不過,似有意、似無意,他站起來的時候,正擋在楊千葉那口插在草地上的寶劍前。

    楊千葉一個「鯉魚打挺」,乾淨俐落地躍了起來。

    李魚貌似淡定,足尖卻已悄悄蓄力,防著她出手。

    可是楊千葉此時卻沒有出手的衝動了,李魚的戲做的太真,而且楊千葉真的想不出他還有別的原因,所以,她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18:15
第128章 不約而同

    兩人對面而立,雖無殺機,氣氛卻有些尷尬。方才楊千葉被他壓著,感覺著陌生的男人氣息,心慌意亂,一時也未思及太多,此時才省起他方才對自己似乎表白了情意。

    「武家於我恩,我對姑娘有情,恩情兩難間……」

    楊千葉小姑娘縱然是天潢貴胄,縱然是尊貴公主,可也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年輕的、未曾嘗過愛情滋味的女人。

    而一個正常的女人,隨著成長,隨著身心成熟,自然而然對愛情會有所渴望。可她根本沒有這種機會。環繞在她身邊的,是四個太監,陰氣比她這個女人還重,對她有那麼點意思的,早被四個陰人驅成了路人。

    紇干承基等江湖豪傑倒是既陽剛又威武,可是在這些人面前,她得端著,彷彿女神、彷彿女帝,為了招攬人家為其所用,她得恩威並施,她得表現出極有魄力的領袖風範,如此一來,還怎麼可能產生「化學作用!」

    而今,李魚一番話,實是千葉公主生平以來頭一回聽到,頭一回聽到有個男人深情款款地對她說:我喜歡你!

    千葉公主那顆小心臟啊,此刻就像一頭眼看小夥伴們全都出了欄,只有它自己還困在圈裡的小牝鹿。跳啊!跳啊!跳啊跳……

    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各自想著心事,情形頗顯詭異。

    楊千葉在想她自己的心事,李魚卻在考慮自己方才一番話,究竟是否能打消她對自己的殺意。

    兩人對峙半晌,楊千葉依舊眼波游離,神思不屬,李魚可按捺不住了,輕咳一聲,道:「千葉姑娘……」

    「沒可能的!」楊千葉心慌慌的,馬上出言拒絕。她身負大任,怎麼可以受兒女私情羈絆,必須得揮慧劍,斬情絲!

    楊千葉慌張地道:「我和你,決不可能!」語氣說的堅決,卻不知道她是在試圖說服自己放棄這難得的、生平以來唯一一次的求愛,還是在拒絕李魚。

    李魚呆了一呆,心道:「廢話!我還喜歡伊萬卡呢,我還喜歡大甜甜呢,喜歡歸喜歡,我瘋了才會想去追人家。」心裡這麼想著,臉上卻是迅速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微微垂下了眼簾。

    楊千葉見了心兒一軟,不免生出些歉疚之意。

    若擱在現代,其實每個漂亮女孩都有過被無數人追求、甚至同時被好多人追求的經歷,「拒絕」、「學會拒絕」、「習慣拒絕」,這是必修課,可第一次拒絕的時候,總是難免會有些歉意。

    似乎人家喜歡自己,就是欠了人家的情,拒絕起來心裡很是過意不去。更何況楊千葉對李魚也有一些懵懂的情愫。此時一瞧李魚的模樣,就更加的覺得對他不住了。

    心中過意不去,又不能接受,楊千葉就想到了「逃」,她慌裡慌張地道:「我……我逃上山的時候,他們還在追趕,你最好不要沿路返回,我看任怨,還不甘心!」楊千葉說罷,轉身就走。幾個起落間,已經掠入林中不見。

    李魚怔了半晌,怎麼也想不到兩人乍然相逢的結局竟然是這樣。李魚一轉身,發現楊千葉走的匆忙,那口劍居然還插在地上,不禁失笑,上前提起劍,卻又有些惘然若失。

    ************

    「他無車無馬!逃不掉的!給我搜!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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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遍野地搜!」一處山坳中,任怨大馬金刀地坐在一方大石上發號施令。一隊隊不良人在不良帥的統領下,按照任怨的吩咐向山上進發。

    任怨旁邊,一個老郎中半跪著正給他的耳朵敷藥。

    任怨調動不了折衝府的兵,但普通的治安力量卻在他的管轄之下,整個利州府的不良人幾乎全部被他調動了過來,這些武裝力量就相當於民團、民壯。

    李魚受了楊千葉的提醒,辨別了方向後,果然沒有沿原路返回,他換了條道路,原想著山林莽莽,此一去必可順利脫險,卻不想快到大路上時,竟然與一隊上山搜捕的不良人隊伍碰個正著。

    個人武功再高明,也是無法同一隊訓練有素的隊伍正面對抗的。否則古往今來欲奪天下者,多招攬幾個武林高手足矣。何況李魚技擊之術雖然高明,也比不了傳說中的高武境界。

    不過,換做常人,這樣迎面碰個正著,對方人數遠超於你,體力又充沛,逃都逃不了。而李魚一身功夫卻也不是白練的,他跟一隻兔子似的,一沾即走,逃之夭夭,待那隊不良人大呼小叫地追殺過來時,李魚早不知溜到哪兒去了。

    半個時辰後,那隊不良人還在不棄不捨地搜索一片山的時候,李魚已經在四座山頭之外,仰面倒在一片草地上,又跟半死之人差不多了。

    「他……他娘的,用不用這麼追啊,這個任老魔,還真是不死心吶!」

    李魚氣喘吁吁地罵著,卻不想想,任怨堂堂太守,屢屢受他折磨,心中怨毒何等深厚。現在終於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抓他,又豈肯放過這個機會。

    李魚心想,荊王受了重傷,一時半晌是無法行動的,袁天罡勢必不會再與荊王同行。而袁天罡終究是要回長安的,那樣的話,老娘和吉祥必然也會被他帶去長安,這樣看來自己終究是要來一遭「長安行」了。

    可是眼下任怨封了山路,四下搜捕。看他不死不休的模樣,至少三五天內都是不會收兵的,自己在這荒野之間,只靠山珍野果,能捱上四五天麼?再說,如果他收兵之後發出海捕文書,由此去長安,依舊險阻重重。

    這樣一想,李魚只能選擇他之前決定離開利州時,第一個被他否決的方向了:西邊。

    西邊地域寬廣,地廣人稀,而且那邊民風彪悍,官府的勢力不出府城,地方上都各成勢力,簡直是犯罪逃亡者的天堂。

    選擇這條路,才能避過官府搜捕,順利繞道去長安。等他到了長安,恐怕風聲早就過去,再去尋老娘和吉祥就容易多了。

    老娘和吉祥跟著袁天罡,李魚是絕對放心的。而原本不想西行,也是因為擔心那邊治安不好,吉祥又是貌美年輕女子,恐怕會出意外,現如今他單身一人,就不必有此顧慮了。

    打定主意,李魚立即啟程向西而去。此時的他已飢腸轆轆,他可不想重複從長安來利州途中穿越群山時的艱苦,得儘量搶在日落前尋一戶山裡人家,弄點吃食,有個落腳之處才行。

    相比李魚,倒是從小養尊處優的楊千葉很順利地回到了她設在城郊的一處秘密據點。墨白焰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到一處,必設兩三處以防萬一的所在,做為他們聚攏、避難處。

    此時,秘密據點只有一個太監照料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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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焰和馮二止,他叫葉天明,另一個叫葉齊,雖然都姓葉,倒不是兄弟倆,而是他們倆在大隋宮裡時,拜的同一個乾爹,姓也隨了乾爹的姓氏。

    墨白焰和馮二止都敷了藥,此時正在昏睡,楊千葉阻止葉天明喚醒他們,疲憊之極且又好潔的她先去沐浴了一下,也稍躺了會兒歇養精神。

    大約一個時辰後,葉齊匆匆趕回來,帶回三個不利的消息:

    一:武士彟已派出兵馬,要封鎖大小要道,用不了多久,再離開將變得非常困難。

    二:武士彟和任怨各自發動了所能調動的全部力量,正在到處搜捕。武士彟是在搜捕他們,任怨的人雖是在搜捕李魚,卻難保不會發現他們,畢竟這裡也不是絕對的安全所在。

    三:紇干承基和李宏傑逃脫了,不過他們帶去的好手,盡皆折在了都督府。紇干承基似乎也知道接下來朝廷必重兵打擊他,所以今日一早,就有消息稱山中賊盡數西去,似乎有遁入大西北的跡象。

    聽了這些消息,楊千葉深感棘手,此地不可久留,但墨白焰和馮二止的傷沒個十天半月是無法再行動的,更不要說動手過招了。而拖的越久,官府部署的越嚴密,外逃也就愈發地困難。

    同時,楊千葉有錢無兵,這是她舉事復國最大的困難,所以她才不遺餘力地接觸、拉攏紇干承基,可是如今與紇干承基的關係也行將破裂。最糟糕的是,紇干承基已經逃往大西北,不管是想修復關係還是怎樣,在這裡都無從談起。

    楊千葉痛定思痛,沉聲說道:「本想以利州為根基,起事造反!如今不但事敗,而且引起朝廷警惕,可以預料的是,朝廷必然加強對利州的控制,和對紇干承基的打擊,這裡已非善地了。」

    葉天明憂心忡忡地道:「殿下,那咱們該如何是好?」

    楊千葉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片刻,道:「唯有選擇朝廷勢力薄弱之地,我們才能生存,也只有那種地方,我們才有機會發展勢力!」

    葉齊忙道:「殿下是說……」

    楊千葉道:「西邊!頡利可汗兵敗被俘,但他的部下並未全部歸降,許多遊兵散勇成了馬賊,縱橫西北,驍勇異常!我與頡利可汗有舊,要招攬他的舊部也容易些。而且紇干承基也去了西北,他還有利用價值,不能放棄!」

    葉天明道:「殿下所言有理。那咱們等墨總管和馮總管的傷好了就走?」

    楊千葉搖頭:「時不我待,只爭旦夕!趁著武士彟的天羅地網還未張開,我現在就走。」

    葉齊急道:「那我們呢?」

    楊千葉道:「你們兩個也不要在這裡待了,馬上帶墨師和二止進山,小心避過搜捕,等傷勢養好,再來尋我!」

    葉天明道:「殿下一人成行,如何使得?」

    楊千葉道:「憑我武功,哪裡去不得?」

    葉天明二人還待勸阻,楊千葉臉色一板,道:「這是命令,不得違抗!」

    墨白焰和馮二止尚在昏睡當中,葉天明和葉齊一向在楊千葉面前俯首聽命,不敢違抗,一聽她語氣重了,登時不敢再作言語。

    當下,楊千葉匆匆收拾包裹,撿些乾糧,又尋了把軟劍纏在腰上,便匆匆踏上了西行之路。
V123210 發表於 2017-5-7 11:20
第129章 他鄉遇「故知」

    高秋登塞山,南望馬邑州。

    降虜東擊胡,壯健盡不留。

    穹廬莽牢落,上有行雲愁。

    老弱哭道路,願聞甲兵休。

    鄴中事反覆,死人積如丘。

    諸將已茅土,載驅誰與謀。

    李魚趕到馬邑州的時候,又變成叫花子模樣了。

    當初在山上,楊千葉羞遁而去,可憐的李魚……又他麼忘了要錢了。

    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啊。

    李魚打零工、當夥計、扮乞丐,一路掙紮著,總算到了馬邑州。這一路下來,他已經進了隴右道,到了此處倒有一個好處,不必像中原地界,處處要過所,逼得他只能翻山越嶺,繞城而行。

    這裡官府的政令幾乎不出州城,所以管理鬆懈的很。李魚本打算繞隴右道,出大震關,再經關內道,進入京畿道,入長安,找媽媽。結果小蝌蚪,麻煩多,到了馬邑關,他就獲悉了一個壞消息,大震關附近正打仗呢。

    就算黑道英雄打群架,老百姓還繞道兒走呢,何況是軍隊打仗,而且關防卡隘審的也嚴了,一個流民這時候偏要迎難而上去大震關,你想幹什麼?那些粗魯的軍漢也不擅審案,十有八九先把你丟進大牢再說。

    可這一丟,只怕就是個不聞不問的結果,牢裡條件又不好,瘟疫、疾病,死了拉倒。聽了消息,李魚只好暫時打消了去大震關的念頭。

    李魚向人打聽了一下,說起來這大震關之亂,與此時正在長安城裡逍遙自在的頡利可汗還有著很大關係。

    頡利可汗,阿史那氏,名咄苾,啟民可汗之子。當初大隋以義成公主嫁入突厥,成為啟民可漢的妻子。啟民可汗死後,又按該部習俗,嫁給了啟民可漢的長子始畢可汗。

    始畢可汗病故後,義成公主討厭其長子奧射設見識淺陋,改立其弟咄苾,號頡利可汗。頡利可汗繼位後,依照突厥習俗續娶曾是其後母、嫂子的義成公主為妻,承父兄基業,兵馬強盛。

    頡利可汗以大隋女婿自居,連年侵犯大唐邊地,殺掠吏民,劫奪財物。李世民被迫親臨渭水,與其結渭水之盟。當時中原還未安定,李世民是迫於內憂外患,不得不做退讓。

    而在三年前,也就是李世民成為皇帝的第三年,終於派出了李靖、李績這兩個軍神級的名將,與薛延陀可汗夷男等人夾攻頡利,次年大敗頡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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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陰山,頡利被生擒送至長安。

    頡利至京後,太宗賜以田宅,授右衛大將軍銜,在長安城做起了寓公。但西北並未因此安寧下來,頡利兵敗後,他的舊部一部分歸降了大唐,一部分繼續西遷,投奔了高昌,還有一部分則化兵為匪,變成了為害地方的禍患。

    這一次大震關戰事,就是四支最強大的馬匪聯手進犯大震關。他們已經成了馬匪,倒無意爭奪大震關,只是因為大震關守軍負有守土戍邊之責,在一次圍剿馬匪的時候,幹掉了另一個大馬匪頭子。

    這四大馬匪頭子兔死狐悲,有心給戍守大震關的唐軍一個厲害瞧瞧。雙方這就幹上了。也恰是因為出手的是四大馬匪,所以戰事才膠著纏綿,久久難分高下。

    因為他們不以攻克關卡為任務,只是襲擾其治安、劫掠其補給。官兵一旦出動,他們就呼嘯而去,逃之夭夭。

    李魚一聽是這樣一種局面,登時傻了眼。這種見鬼的戰爭打起來,快也得三五個月,怎麼辦?由此進入關內道,就只這麼一條路,難不成原路返回?此時天氣寒冷,第一場雪馬上就來了,他既無馬匹代步,又沒禦寒的衣物,如果返回,必死無疑。

    無奈之下,李魚只得先在馬邑州安頓下來。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就得找份工做著。因為大震關附近在打仗,城裡擠滿了逃難的災民,但凡有份閒工,早就被人搶了去,李魚在城裡轉悠了半天,一份工也沒找到。

    後來一個熱心的客棧掌櫃指點他道:「你在城裡,是別想找得工了。要不然,你就往城東去,城東三里,有座龍家寨。龍家寨龍大掌櫃的,是咱們整個馬邑州最大的皮貨商人,手底下有千八百號工人,瞧你還有把子力氣,沒準兒他能收下!」

    李魚聽了連忙謝過客棧掌櫃,看看天色還來得及,便馬上奔了城東。

    李魚原還擔心龍家寨不好找,雖然距城只有三里。不過一出城,就是一馬平川的野地,遠遠一座寨子,直接就看得到。等到了近處,還沒進寨子呢,一股股的皮毛氣味兒就透鼻而入,想不聞都不行。

    李魚總算明白這家規模龐大的皮貨行為何要設在城外了。這氣味兒,開設在城裡,周圍人家肯定不樂意啊。

    龍家寨的寨門兒敞著,無人看守,有不少遠近的商行車輛進出,十分熱鬧。李魚一進寨子,就見整張整張的牛皮、羊皮、豬馬、騾皮、駱駝皮掛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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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都是,至於貂、狐、獺等動物的皮毛也是整排地懸掛晾曬著,難怪氣味如此之大。

    但再往裡走,氣味反而小了,原來晾曬環節的皮毛都是按照風向,掛在整個寨子的下風頭上兒,所以寨子裡氣味倒不是特別濃郁。寨子裡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看來整個寨子都是以製皮業維生,也無人理會李魚這個外人。

    李魚在寨子裡轉悠了一陣,就見旁邊一片空地,一群婦女正在刮皮。寨子裡的生皮肯定是從遠近收購的,運到寨子裡後,百分百都硬了,所以得先在「臭缸」裡泡,泡軟了後拿出來,鋪在「刮馬」上,再用刮刀刮,把皮子上邊的毛髮和殘留的一些肉刮乾淨,讓皮子變柔軟,以便進行下一道工序。

    李魚琢磨婦道人家好說話,便靠了過去。此時已經算是冬天,再有最多半個月就過年了,其實已經不是最好的製皮季節。但這寨子顯然生意特別的好,又或者有些獨到的冬季製皮工藝,所以依舊在進行著繁忙的製皮工作。

    婦人都穿著臃腫的皮外套,免得身上弄髒了。一個個各據一個「刮馬」,用刮刀認真地刮著毛皮,李魚見一具「刮馬」前有兩個人,想必會有空搭理他,便向她們走過去。

    一個穿著臃腫皮外套的女子背對著李魚,胸抵在「刮馬」頂端,皮子頭上打了一個洞,掛在栓上,濕淋淋的皮子可是又沉又臭。那女子拿著一把刮刀,正在一遍遍地刮著皮子,看其手法,遠不及其他人熟練,看來是剛幹此行不久。

    在她旁邊,還站著一個中年大嬸兒,身體墩實,黎黑的臉龐泛著健康的紅暈,頭上紮了條白肚頭巾,正在指點那女子如何刮皮。

    李魚走到近前,未語先笑:「咳!這位大嬸,勞駕打聽一下,不知這寨子裡哪位當家的負責招工啊,眼下還缺不缺工人?長工、短工都成,工錢隨意,我這人很能吃苦的。對了,我爹當初就是皮匠,對於制皮,我也略懂一二……」

    那膚色黎黑的大嬸兒還沒說話,穿著臃腫皮外套,頭繫白肚頭巾,手拿刮刀,笨拙地刮著濕滑皮毛的女子回了下頭,四目相望,兩個人都是一怔。這一剎那,李魚肚腿子轉筋,下意識就想溜走,但轉念一想,卻醒過神兒來。

    「她上回都沒殺我,現在更不會了,我跑什麼呀!」

    那位正在處理著臭烘烘的剛剛浸泡過的濕滑毛皮的女工人,居然就是大隋公主千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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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