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178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2:41
第040章李魚張網

    李魚趁機說服武士彟:“大都督,這樣真的不行呀!且不說會打草驚蛇,而且二小姐穿著如此累贅,真要遇到危險,反而不易逃脫啊!”

    武士彟遲疑起來:“這個… …”

    華姑趁機艱難邁步,往屋裡走去:“脫了脫了,趕緊脫了。我頂多穿一層就行了,多了實在受不了!”門內還有兩個婆子是侍候華姑穿衣的,華姑走進去,房門咣當一聲就關上了。

    李魚見武士彟憂心忡忡,便勸慰道:“都督盡可放心,只要……只要都督大人派來的那兩位劍客靠譜些,還怕歹人行凶不成?料那歹人既然向一稚女兒童下手,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高手。”

    武士彟搓了搓手,又往房門看了看,嘆口氣道:“嗯,但願如你所言吧。”

    武士彟扭過頭來,又對李魚道:“至於伯皓、伯軒兩兄弟,倒也不是外人,其父與我有通家之好。這兩兄弟的一身劍術武功,也確實不俗。雖然性情跳脫頑皮了些,但大事臨頭,還是靠得住的!”

    李魚現在就怕那兩兄弟不靠譜,所以雖然嘴上安慰武士彟,心中實也惴惴,如今聽武士彟這麼說,方才放下心事。

    這邊房中華姑將里里外外的軟甲都卸了下來,只穿了一層,活蹦亂跳地跑出來,與方才步履蹣蹦的模樣判若兩人。

    李家兄弟也換了衣袍回來,那身騷包裝備全然不見了,劍穗也摘了,就只腰間那條寶光爍爍、極為吸睛的腰帶不曾換掉,不過二人特意把袍子向上扯了扯,將那腰帶掩住了,武士彟瞧見便也沒有再說什麼。

    一切準備停當,眾人便向後院走去,武士彟的妻子楊氏、長女武順,還有大隊的家丁僕從紛紛圍攏過來。李魚瞧這前呼後擁的模樣,不禁大皺其眉,無奈地對武士彟道:“大都督,如果我們這個樣子出去,恐怕歹人早就逃之夭夭了,這樣子不行啊!”

    武士彟左右看看,也覺得有點誇張,便揮手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夫人,你與順兒快回房去。家將僕從,各持兵刃,藏於後門左右兩側,只等伯皓伯軒發出訊號,便一起衝出。老夫……老夫就候在這裡!”

    武士彟說罷,便原地站住了。楊夫人忐忑不安,又對二女兒殷殷囑咐了一陣,才與大女兒武順一步三回頭地離開。那些手持棍棒刀槍的家將家僕俱都依言藏於後院牆左右,貼牆站定,等候命令。

    李魚牽起華姑的手,看了看李伯皓和李伯軒兩兄弟,沉聲道:“拜託二位了!”

    李伯皓按了按被他換插到腰間的長劍,冷冷一笑:“儘管放心,不管他是何等宵小,李某但只一劍在手,全不放在眼裡!”

    華姑突然開口道:“如有可能,盡量捉活的!”

    武士彟欣然點頭:“還是二囡聰慧,伯皓、伯軒,如有可能,最好留一個活口!”

    武士彟雙眉一揚,冷冷地道:“我倒要瞧瞧,究系何人,欲傷我武某家人!”

    武士彟雖一表人才,但正如此刻仍是土鱉的李魚,未曾發跡前,也是做過各種生意的小民。年輕時候,武士彟曾經挑著豆腐擔子,穿街走巷地賣過豆腐,後來又跟著同鄉許文寶一起倒騰過木材,因此大富。

    因為有過這些經歷,所以平時的武士彟平易近人,幾乎瞧不出幾分久居上位者那種不怒自威的儀態。但他畢竟已然貴為一方封疆大吏,鋒芒不露,不代表他不是位高權重。

    他與太上皇李淵交好,當初妻子相里氏病故,續弦的楊氏是李淵親自為他選定的,又令桂陽公主為他主辦婚事,所有費用朝廷給予。皇帝提親、公主主婚,費用國家支給,這等殊榮,著實罕見。

    及至李世民繼位,武士彟離開中樞到了地方,坊間常說武士彟已經失寵,實則也是不然,李世民對武士彟其實也極其信任,否則也不會因為利州都督李孝常謀反,而把武士彟派至利州收拾殘局,並給予他三府兵權了。

    而且武士彟在利州任上,因其政績,也曾受到過李世民的一再嘉獎。如此一位開國元勳,受到先後兩任皇帝重用、信任的封疆大吏,雖然鋒芒內斂,但一旦動怒,卻也似出鞘的利劍一般,鋒寒撲面!

    如今有人打起了他家人的主意,武士彟是真的怒了。

    李魚向武士彟點點頭,又看了李伯皓兄弟二人一眼,牽著華姑的手向後門走去。

    李魚和華姑先出了後門,往門口一站,抬眼望去,但見金黃燦爛,蔓延無盡,如同一片金色的海洋。

    李魚不動聲色地對藏身門後的李伯皓和李伯軒道:“歹徒應有三人,兩個埋伏在花田之中,一個藏身在我左側一棵大樹之上。先動手的,是藏在花田中的兩個,還請兩位劍客注意了!”

    李伯軒奇道:“咦?你怎知道?”

    華姑也學著李魚,頭也不回,眺目遠望,卻小聲張口說道:“伯軒哥哥真是個笨蛋,李魚哥哥會道法,會算嘛!”

    李伯軒揉了揉鼻子,悻悻地沒有說話。李伯皓睨了二弟一眼,心道:“幸好我沒問出口!”

    李魚頓了一頓,便牽著華姑的手向前走去。李伯皓和李伯軒也踱出了後門兒,往左右門邊一倚,做出一副無所事事的守門家丁模樣。華姑走著,好奇地抬頭看了李魚一眼,道:“李魚哥哥,真的有人想殺我?”

    李魚點點頭,小聲道:“嗯!不過,你小小年紀,哪有什麼仇人。我猜,是有人對你父親懷恨在心,卻又不敢向他下手,所以才想殺你洩憤!”

    華姑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欺軟怕硬,下作小人!”

    李魚扭頭看了她一眼,問道:“你不怕麼?”

    華姑仰起臉兒來,向他甜甜一笑:“李魚哥哥不會讓我受傷的,對不對?”

    那小臉兒迎著陽光,比鮮花還要燦爛,李魚不禁心中一暖,用力點點頭道:“嗯!你放心,李魚哥哥一定會保護你的!”

    華姑放心地點點頭,看來世人對玄奇之術的信任遠在武功之上,就因為相信李魚確是山中隱士蘇有道的高徒,精擅方術道法,就連這年方九歲的小丫頭,也相信李魚一定有手段護她周全。

    實際上,李魚也確實有這樣的手段,為了以防萬一,李魚已經把宙輪繫到了左手腕上,手指時時捏著宙輪,隨時準備發動“回檔”技能呢。

    華姑左顧右盼一番,對李魚小聲道:“李魚哥哥,你說的大壞蛋就藏在兩邊嗎?”

    李魚抬頭看看天色,對華姑道:“不錯,此時他們就藏在兩側花田中,小心一些,別走太遠!”

    李魚看天色確定的時間,就是上次被殺的時間,;因為在已經倒檔的時間內,他是無法再次倒檔的,所以如在這段時間他被人殺了,那就真的回天乏術了。所以,他一直捱到時間到了,這才出門。

    不過,上一次他是在外面等著華姑,後門外也沒站著兩個家丁,兇手會不會為此調整動手的時機,他也不是十分確定。

    李魚剛說到這裡,一旁花田中抽冷子站出一個人影來,把李魚嚇得一個激靈,差點兒就要啟動宙輪,再來一次穿越之旅。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2:42
第041章準時來戰

    油菜花田中陡然跳出一人,不只李魚嚇了一跳,華姑也嚇了一跳,因為早知今日有人要殺她,華姑心中早已有些緊張,甚至還下意識地尖叫了一聲。

    李魚大駭,那兩個殺人本不該藏身於這個地點的啊,難不成因為自己逆轉時空,也影響到他們的抉擇了。幸好李魚眼尖,一眼看去,從那矮墩墩的身材,認出是他的養蜂師傅管平潮,藏在袖中的左手才沒啟動宙輪。

    管平潮揪著李魚的衣襟,怒不可遏,大罵道:“蠅蚋鼠輩!混賬忘八!枉費老郭一番心思,時至此刻,日將西斜,你才悠哉而來,還學什麼養蜂!枉你老母在堂,死狗奴不好做營生,還想學措大一般逍遙自在?真真憨獠夜叉(不孝子)也!”

    李魚暗自苦笑,好端端地,被管師傅罵了三回了。奇的是,明明時空倒流,光景重演,偏生這位管師傅罵人,就沒一回重樣兒的,難不成管老師罵人全憑心情,隨時發揮的麼?

    李魚乾笑著擋開管平潮的手,解釋道:“管師息怒,弟子實有難言之隱……”

    管平潮憤怒地道:“呸!難言之隱個屁!市井小兒,不當人子!依老夫看,你便連一介田舍奴,也不配去做!只當做一個花腿閑漢,無賴潑皮,混吃等死罷了!”

    後宅門口,李伯皓兄弟二人突見異動,本已衝出兩步,待見是養蜂師傅教徒弟,又下意識地站住。

    後宅門內,潘氏急匆匆地趕來,被武士彟一把攔住,沉下臉色道:“你要做什麼?”

    潘氏急急福禮道:“大老爺,奴家剛剛聽說,我那孩兒要出去引誘什麼殺手,不知可有此事?”

    潘氏是從嘴快的內府丫環口中獲悉其事的,具體詳情她也不清楚,只是大概聽說自己的兒子可能要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兒,潘氏嚇壞了,急匆匆地就趕了來,連對武都督的畏懼都淡了很多。

    武士彟一怔,道:“你兒子?你說的是李魚?”

    潘氏急急點頭道:“是啊!李魚正是我兒,大老爺您見過他了?”

    武士彟這才知道李魚是自家一個針線僕婦的兒子,不過他之前業已聽李魚坦承過,他就是利州人氏,所從事的也不是什麼高貴職業,倒也並未如何驚奇。但是事涉自己女兒,武士彟不禁猶豫,是否該對潘氏說明真情。

    恰在此時,管平潮好死不死地從油菜花田裡蹦了出來,氣極敗壞地訓起了徒弟,而李伯皓兄弟二人也險些因此暴露,武士彟正擔心這些舉動會引起刺客的警覺,念頭一轉,便收回了手,微笑道:“確有此事,但也沒甚麼危險,你看……”

    武士彟將手一擺,讓潘氏娘子看看隱藏在內牆兩側手執刀槍的許多家兵,又往半掩的門外一指,道:“外邊還有兩個高手,乃關中赫赫有名的遊俠兒,本督連自己的女兒都送出去了,若真有危險,豈會讓她冒險呢。”

    武士彟為了避免潘嬌嬌惹是生非,先對她大加安慰一番,這才一揮手道:“你若不放心,就出去看看吧。等此事了結,對令郎,本督一定會大加犒賞的!謹慎一些,切莫驚動了歹人!否則……”

    武士彟又給潘嬌嬌加灌了一碗迷湯,這才一揮手,讓她出去。武士彟是琢磨讓潘嬌嬌出去,更容易打消刺客的警覺,但也怕潘嬌嬌弄巧成拙,這才大棒加胡蘿蔔,軟硬兼施了一番。

    潘嬌嬌思及兒子,哪有餘暇領會他話中深意,一見武都督擺手放人,趕緊一提裙袂,就撞出了院門。

    潘嬌嬌衝出後院,就見管平潮正扯著李魚的衣領頗口大罵。管師傅也真是氣的狠了,這才剛收的徒弟,就敢如此散漫,若不教訓一番,那還得了?

    其實管師傅別看嘴巴毒一些,人還是很好的,旁人帶徒弟,打罵是家常便飯,似那位長安城道德坊勾欄園的美髯公康班主教徒弟,那可是下手太重,曾經打死過人的。

    但潘嬌嬌寵兒子也是寵出了一定的境界,一瞧兒子挨罵,趕緊衝了上去,一時也來不及去想為什麼被師傅罵就是很危險的事,只管架開管平潮,陪笑道: “管師傅,消消氣,消消氣,他還是個孩子啊!”

    管平潮常在武家後山放蜂,倒是認得潘嬌嬌,恨恨地道:“孩子?他就是八十歲了,在你眼中,也是孩子!這麼大的人了,做事如此不踏實,管某可教不了這樣的徒弟,帶走!帶走!你把他帶走,我不教了!”

    “別別別,管師傅,你別跟孩子一般見識啊!”

    潘嬌嬌慌了,她既不想兒子挨罵,又怕兒子失去學手藝的機會,忙向左右一看,一扯管平潮的衣袖,向他遞個眼色,低聲道:“管師傅,奴家有幾句體己話,請這邊說。”

    管平潮迷迷糊糊地就被潘嬌嬌扯進了花田,潘嬌嬌探頭往外看看,見已足以遮住自己動作,便管過身去扯自己腰帶。管師傅嚇了一跳,瞧她一副寬衣解帶的模樣,心中只想:“哎呀,潘娘子這是要做什麼,難不成……難不成……”

    要說這潘嬌嬌,才只三十多歲,姿色也頗為不俗,雖說稍胖了些,但也風韻猶存,管師傅不由得心口野豬亂撞了。他正想入非非,就見潘嬌嬌已然轉過身來,蹭地一下,將除去油紙的小半個豬頭擎在手中。

    管平潮嚇了一跳,訥訥地道:“潘……潘娘子,你這是做什麼?”

    眼下已經到了下午,快要回家了,潘娘子已經又順了一塊肥豬肉,打算給兒子補養身體,此時正好拿來借花獻佛。她滿臉堆笑地把豬頭遞向管平潮,一迭聲地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管師傅笑納。犬子貪玩了些,回去奴家就教訓他,管師傅您費心… …”

    潘娘子剛說到這裡,花田外刀光劍影已經閃起。兩個刺客先前確實被李魚從後宅裡出來,門口又站了兩個家僕的事兒給驚了一下,這與他們之前踩底所見可不相同啊。及至潘娘子趕來,兩個刺客終於放下心來,猝然出手了。

    李魚雖然好奇老娘扯著管師傅進花田幹什麼,可他卻未忘了有殺手環伺在側的事兒,兩個殺手一動,李魚就已警覺,立即一推華姑,喝道:“快走!”同時擎出袖中所藏的兩柄解腕刀,迎向兩個刺客。

    大門處,李氏兩劍客已經拔劍在手,腳下如飛地衝來,李魚膽氣頓壯,後顧之憂既解,他便主動迎向兩個刺客。之前李魚拜師十八人,練就的極紮實的基本功,已經在他反復回憶之下徹底融匯貫通,此時恰好派上用場。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1 12:43
第042章野蠻衝撞VS致盲術

    “開!”

    解腕刀當然不及刺客的長刀勢大力沉,而且以短迎長更加的凶險,李魚緊握短刃撲上時,在旁人眼中看來,彷彿他空著雙手,以空手入白刃,潘嬌嬌嚇得尖叫一聲,臉色蒼白。

    卻聽“鏗”地一聲響,火花四濺,殺手劈來的一刀居然被李魚重量不及其刀一小半的解腕刀給撞開了。

    李魚拜過十八位師父,都是市井間有一技之長但絕對稱不上高手的人物,但李魚隨這十八個人習其所長,手眼身法步的基本功卻是極其紮實,甚至超過了不少名噪一聲以技擊見長的江湖遊俠。

    方才他這一刀,就是活用了人屠郭怒的砍頭刀法,鬼頭刀雖然沉重,可人的骨頭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砍斷的,如何使用、如何運刀,練到出神入化的境界,便會如庖丁解牛一般,以巧勝拙,以弱勝強。

    李魚這一刀正迎在刺客這一刀下來力最弱、勢最薄的部位,居然把勢雄力渾的一刀輕鬆挑起。李魚原本也暗捏一把冷汗,待見一招奏效,膽氣頓壯,膽氣一壯,手下便穩,李魚兩口解腕刀上下翻飛,彷彿兩條小銀魚兒攸忽來去,穿梭往復,看得人眼花繚亂。

    李魚的刀並不花哨,但極其凶狠、實用、簡單、快捷,其實如果有一位上千年後的用刀的特種兵高手瞧見,大概會錯以為李魚也是一位擅長近身搏鬥,以軍匕取人要害,一招斃敵、招招狠辣的用刀高手了。

    但是與李魚交手的刺客卻沒有這種覺悟,他原本以為一刀就能劈斷李魚的解腕刀,將他的人也一刀兩斷,誰料手中的大刀居然被那小巧的解腕刀一下子給彈了起來。

    而李魚既然以短迎長,也不敢拉開距離,趁這一招先機,直接撞進了他的懷裡,兩口刀上下翻飛,刺客只覺這裡一疼、那裡一痛,竟然招架不住連連後退。

    等另一名刺客衝上前來解圍,一刀迫退李魚,這刺客頰上腮上三五道刀痕,身上、臂上七八道傷痕,尤其是腹部中的一刀,鮮血汩汩而出,因為有衣服掩著,還看不出傷有多重,但他隱隱覺得,若再一使力,只怕腸子就要流了出來,不禁捂著肚子倒退兩步,驚恐地看向李魚。

    “原來我的身手這麼好!”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全無傷處,手中兩口刀都在滴血,李魚也是又驚又喜。他這身本領畢竟是融合於土著李魚的本領,之前從未想之、也從未用過,倉促之間難免不能熟練。

    尤其是心志膽氣,這個一旦弱了,十成功夫連兩成都發揮不出來。如今他不用擔心華姑安危,又有李伯皓李伯軒這對大劍客相助,一身技擊之術發揮得淋漓盡致,竟然大收奇效。

    “點子紮手,一起作了他!”受傷的刺客又驚又怒,一手摁著腹部,一刀指向李魚,大喝一聲,便衝上來。而另一名刺客也馬上與之配合,雙刀合璧,左右夾擊。

    李魚大喝一聲,攥緊兩口解腕尖刀就迎了上去。以短兵器對長兵器,越怕越避越危險,也就是俗話兒說的越怕死死的越快。而一旦逼到近身,對方的長兵器無法發揮,任它看著再可怕,也難真正傷及於你。

    李魚懂得這個道理,自然迎難而上。但李魚剛剛猱身而上,雙方兵器還未接觸,突然又是一聲大叫,右腿一跌,左臂外甩,險之又險地避過一口長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李魚剛一及地,就咕嚕嚕地翻了出去,跌撲滾趟,翻出一丈多遠,騰地一下又跳了起來。

    就在李魚疊右腿、甩左臂,脫離戰圈的剎那,李氏雙雄殺到了。李伯皓、李伯軒兩兄弟劍尖抖出碗口大的劍花,擦著兩個刺客的臉頰刺了過去,並未傷及二人要害,但二人臉上卻陡然出現幾道交錯絞擰的劍傷,疼得二人大叫一聲,倏然左右分開。

    難怪李魚突然以那麼古怪的姿勢倒摔出去,如果他當時猱身而進,撞進二人懷裡,恐怕不是破了相,就是被兩位大劍客削去頭皮,這倆夯貨衝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李氏雙雄一劍得手,兩口劍分向左右望空一揚,呈45度角斜揚空中,劍尖上的血甩了出去,劍身鋥亮,居然滴血不染,果然是兩口品質上好的寶劍。

    李伯皓劍尖上的鮮血一甩,正灑在呆站在油菜花田的管師傅臉上,管師傅舔了舔嘴唇,有些鹹腥,伸手一摸,滿臉是血,嚇得管平潮“嗷”地一聲怪叫:“殺人啦!”

    管平潮撒腿就跑,匆忙之間居然還沒忘了提著他的那塊豬頭肉。但見油菜花田上方一陣金浪波動,管師傅不辨西東地亡命逃開了。

    李氏雙雄擺了個瀟灑漂亮的亮劍式,李伯軒朗聲道:“李某劍下不斬無名之鬼,爾等報上名來!”

    捂著肚子的刺客勃然大怒,破口罵道: “去你娘的!”單臂一揮大刀,便向李伯軒劈去。

    李伯軒一手負在身後,跳舞般飄逸瀟灑地退了一步,手腕輕抖,一口劍無比輕靈,就聽“叮叮叮叮叮……”一連串悅耳的輕響,那刺客怔了怔,愕然發現自己欲揚起劈落的刀居然還握在手上,半屈著手臂,還未劈出去。

    李魚站在一旁看得清楚,李伯軒這幾劍,看似輕靈,但是每次都在那刺客將欲揚刀時,剁在刀鍔部、點在刀根處,將他欲揚之刀的力一次次卸去,此等手法著實高妙,眼力也必須一等一的高明。

    李魚頓時對李伯軒於騷包之外又多了一層認識,原來此人確實大有本領。不過……也對!如果他空有一份會耍寶的本事,想那武士彟何等樣人,豈會讓他留在身邊濫竽充數。

    李伯軒將那刺客刀勢卸盡,笑嘻嘻地道:“現在肯報名了麼?”

    李伯皓眉頭一皺,道:“二弟跟他廢什麼話,一劍殺了了事!”

    機靈地躲在一旁油菜花田邊上,隨時準備溜進花田逃命的華姑跳起來叫道:“伯軒哥哥,抓活的!抓活的!”

    李伯皓把劍一橫,緩緩外指,劍尖點向自己當面的刺客,傲然道:“活的在這裡!”

    那刺客見他對自己如此輕蔑,頓時大怒,冷笑道:“狂妄!”

    刺客說罷,一口刀舞成了匹練一般,呼嘯著向李伯皓捲去。他方才見李伯軒出手,已知這兄弟二人劍法高明,所以先發制人,利用自己刀沉勢猛的優點,主動發起了攻擊。

    李伯皓劍法雖然高明,可是與其硬碰,必然會讓輕靈的劍身折斷,是以一邊運劍抵擋,卸其力道,一邊從容後退。

    技擊之術並非要一味地只管進攻,閃躲騰挪、進退規避本也是技擊的技巧,李伯皓這麼做並非是弱了他,但那刺客卻另有打算。

    他連連揮刀,刀勢雖猛,卻不能持久,也知道久戰必然不敵李伯皓,所以只是故作聲勢地佯攻而已,一連幾刀迫退李伯皓,他突然一聲長笑,反手一刀,呼嘯著砍向華姑。

    這一招變生肘腋,李魚技擊經驗不足,毫無警覺,倉促間只嚇出一身冷汗,卻已來不及去解救,華姑本以為自己一方幫手不斷出現,也是警惕心漸消,一時間也來不及逃脫了。

    但李伯皓似乎早有戒備,居然大笑一聲,倏然衝近,“叮”地一劍正刺在刺客的刀身上,將那一刀挑向長空,刺客這一刀已是用盡了全力,但使力方向一變,牽動他的身體,他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出兩步。

    李伯皓手腕一抖,一道劍光自刺客膝彎劃過,伴著他的一聲大喝:“跪下!”那刺客居然就真的“卟嗵”一聲,單膝跪了下去,旋即,寒光閃閃一口長劍就壓在了他的頸上。

    李伯皓大笑:“小爺說要你活著,你就得活著,如何?”

    李大英雄睥睨四顧間,遠處樹上突然躍下一人,他雙腿用力一蹬,蹬得大樹一樹花葉飄飛,已然人刀合一,猛撲過來。

    從那大樹的位置到李魚等人的所在,如果劃一條直線的話,會把金燦燦的油菜花田切出一個等邊三角形,也就是說那人直線衝過來,是要穿過油菜花田的。但是李宏杰居然真就像是衝開了金色海浪的一艘快艇,呼嘯而至,沿途花朵被他周身勁氣衝撞,揚得漫天都是。

    李魚大駭,不由自主地叫道:“小心啦!第三個刺……”

    李魚還未說完,李氏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只不過二說的話卻不盡相同。李伯皓大笑道:“終於出手了!”,李伯軒說的是:“等的就是你!”

    兩兄弟一手持劍,一手探向腰間,再向外一揚時,兩條鑲滿了貓兒眼寶石的腰帶已經像二人轉演員耍弄的大手帕一樣,在二人手中轉動成了一個大圓盤。

    問題是二人這條腰帶可是鑲滿了寶石的,有一點光就會光怪陸離,眩人眼目,何況此時夕陽正艷,剎那間無數貓兒眼閃爍迷離,晃得李宏杰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李宏杰目不視物,如何還能傷人?但他衝勢太過兇猛,李氏兄弟用的是輕靈兵刃,卻也不敢硬接,兩兄弟身形一側,李宏杰就像一頭野豬似的衝了過去,一頭撞進了油菜花田。

    但見油菜花田上面又是一陣花瓣紛飛,波浪漸漸遠去。原來這李宏杰倒也機靈,突襲無功,他也知道再回頭也不過是自取滅亡,乾脆藉著這一衝之力繼續往前逃,迅速脫離了戰場。

    遠處油菜花田中馬上傳出了管師傅的一聲驚叫:“救命啊!殺人啦!”

    旋即就見一道“波浪”繼續向前,一直衝向山頂,另一道“波浪”滾滾向前,橫著跑開,想來是躲進花田深處的管師傅驟然碰到了李宏杰,駭得逃命去了,也不知道此時此刻他是否依舊提著豬頭肉。

    這一幕變化,只看得李魚目瞪口呆,望著李氏兄弟笑嘻嘻纏回腰間的寶石腰帶,李魚心道:“真尼瑪城會玩啊!原來他們的腰帶不僅用來炫富,還能'致盲'!那刺客的“野蠻衝撞”碰上'致盲',這還能玩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2 12:15
第043章裝上癮了

    兩個刺客一個傷了腹部,一個傷了膝彎,在李氏兄弟的掌握之下如何還能夠逃脫,當即被他們制住。

    武士彟到底是帶過兵的人,一見這邊危機已經解除,馬上將華姑和李魚等人帶回宅去,早已調動至左近埋伏的折衝府兵衝出來,漫山遍野地搜索開去,提防另有刺客埋伏,都督府裡也正式加強了戒備。

    花廳之中,武士彟笑容可掬地請李魚上座了。雖然李魚如今還是都督府一個僕婦的兒子,但是對這等通曉天人術的高人,武士彟可是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郎君學究天下,能知過去未來,本督實在是佩服、佩服啊!”

    雙方落座,武士彟便對李魚翹起了大指,讚不絕口,目光一轉,又看向拘謹不安地坐在那兒的潘嬌嬌,武士彟客氣地道:“潘娘子,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啊,恭喜!恭喜!”

    潘嬌嬌糊里糊塗的,也不知道自己兒子何時學了這樣一身神通,但兒子只要有出息,她這做娘的就比什麼都開心。當下眉開眼笑地道:“都督老爺您過獎了,您說小兒有出息,那……那他一定就是個有出息的人了。”

    武士彟開懷大笑,道:“潘娘子真是個趣人,這番話好不風趣。”

    潘嬌嬌也不知道自己這句話哪裡有趣了,只是陪著笑,看看自己兒子,心裡甜得跟吃了蜜似的,開心到極處,鼻子都有點發酸,總想掉下淚來。

    她一個大字不識的婦道人家,哪裡懂得那許多大道理,反正現在連高不可及的都督大老爺都誇獎自己的兒子了,那自己的兒子一定就是個很出色的人,人家都督老爺那是什麼眼光?還能看錯了不成!

    潘嬌嬌也不需要懂得那麼多的大道理,這些簡單的推斷,已經足以讓她心裡樂開了花。何況在這位母親心裡,她的兒子本來就比世上所有的男人全加在一塊兒都更優秀。

    這時候,華姑換好了衣衫,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一進門就脆生生地叫道:“阿爹、李魚哥哥!”她跑過來,卻沒湊到父親身邊,而是膩到了李魚身邊,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手臂,顯得極是親暱。

    隨後,雍容嫵媚的楊氏、明眸皓齒的武順大小姐,以及由奶媽子抱著的三丫頭秀姑便一起進了屋。潘嬌嬌平素只能遠遠地望夫人和大小姐一眼,如今突然與之共處一堂,登時拘謹地站了起來。

    李魚見母親站起,便也隨之站起,眾人又是好一番客套,這才各自落座。這時候,李伯皓邁步進了大堂。

    方才提了兩個刺客回府,兩兄弟立即摩拳擦掌地前去審問了。這兩個刺客本就是山賊,紇幹承基兵敗入山淪為山賊後,兼併了他們的山寨,從此成了紇幹承基的手下。

    紇幹承基吩咐李宏杰挑兩個手尾乾淨的兄弟,指的就是這種非嫡系、對其所知有限,甚至不知道他這位大當家的形容相貌等詳細底細的人,兩個人自然也說不出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僅能招待是受紇幹承基差遣,殺武家的人洩憤。

    李伯皓走到武士彟身邊,低低耳語幾句,武士彟臉色便是一沉,冷冷地道:“紇幹承基,哼!”

    華姑眸波一閃,問道:“阿爹,是那個大山賊頭子,尋咱們武家的麻煩?”

    武士彟沉聲道:“不錯!李孝常雖非死在我的手上,但紇幹承基無路可逃,被迫上山為賊,卻是爹爹的手筆。此獠已經恨上我們武家了,今後你等出入,須得小心,必須有侍衛陪同,方可出門!”

    華姑吐了吐舌頭,卻未再說什麼。

    武士彟又看向李魚,陰沉的臉色頓時便化作和煦的春風:“啊!李家小郎君,你一身本領,埋沒於市井之間,未免可惜了。本督有心延請於你,入幕我府,不知你意下如何?”

    武士彟雖非一方節度,但身為一方大都督,同樣有自己的幕府。而無論學文還是學武的人,其實大都很喜歡入幕,因為它是官府公員的強力補充,入了幕府同樣算是為官了,但又不像正式的朝廷公員一般拘束嚴謹。

    潘嬌嬌一聽大都督要請她的兒子入幕,當真是喜出望外,忘形之間,差點兒脫口替兒子答應了。不料李魚卻未見喜色,反而沉吟起來。

    武士彟請他入幕,不過是看中他“能掐會算”的本領了,但他哪裡真的懂得占卜算卦,就算他不嫌麻煩,想做個料事如神的活神仙,不厭其煩地反復“倒檔”,他能“提前預知”的也不過就是一天之前的事情。

    一方封疆大吏,不知有多少軍國大事需要幕僚為之參謀籌劃,而這些事情都是要有敏銳的眼光,能夠看到今後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形勢變化才行,他這個活神仙一旦入幕,恐怕立馬就得露怯。

    再者說,皇帝赦延今年死囚一年壽命的事兒,恐怕用不了多久也該傳到此地了,到時候死囚的身份曝光,他縱然再有本領,武士彟又豈能請一個死囚為幕僚?更何況,一旦被拴在幕府,他又如何逃出法網?

    前後因果、利害得失一旦想定,李魚的心便穩了下來,他緩緩抬頭,目光清澈、神情安閒,向武士彟恬淡地一笑,雲淡風輕地道:“不瞞都督,只因家慈在堂,小子才告別師門回歸故里,侍奉於母親膝下。

    但小子從未忘記師父的教誨,軟紅十丈,大千世界,未嘗不是錘煉我志、洗滌我心的一種修行。一旦入幕,俗事纏身,恐怕小子就要迷失了自己。一簞食、一瓢飲、雖在陋巷而不改其樂,才是小子的志向啊。”

    武士彟一聽,頓時肅然起敬,瞧瞧人家,這才是高人風範啊!

    一向對術士有所敵意的李伯皓再度望向李魚時,眼神兒也是大不相同了。如此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與之一比,自己哥兒倆簡直是俗不可耐。

    小丫頭華姑、甚至她那個溫婉好羞姿容孌麗的姐姐武順,都用無比敬仰崇拜的目光看著李魚,李魚心中登時飄飄然起來,這個b裝的,我給自己99分,多給一分我怕太驕傲啊,哈哈……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2 12:15
第044章母以子貴

    “你這個死孩子,你怎麼那麼傻!都督老爺請你入幕,那是何等的榮耀。一旦入幕為官,輔佐武大都督,你就吃香的喝辣的,瘸子穿大衫,抖起來啦!你怎麼就不答應呢!”

    一離開都督府,潘嬌嬌就恨鐵不成鋼地罵起了兒子。她是真氣呀,這是多好的機會,李家的祖墳得冒多少青煙,才能成就這樣一個了不起的後代,加入利州都督的幕府,那可是大富大貴呀。

    偏生這混賬兒子不爭氣,管他是什麼活神仙,在母親眼裡,那就是自己的兒子,於是乎,潘嬌嬌一路走一路罵,說著說著食指就恨恨地在李魚額頭戳那麼一記,戳得李魚頭昏腦脹。

    “娘,不是孩兒不肯答應,是師父說過,要潛心修行,術法才有效,我一旦做了官,整天忙於公事應酬,這術法就不靈了嘛!”李魚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抬出便宜師父蘇有道來搪塞。

    “怎麼就會不靈了?若是不能為官,不能大富大貴,那學這本事何用?你師父一定是嚇唬你的,怕你耽於享樂,不肯好好用功。”潘嬌嬌正憤憤然地教訓著兒子,迎面郭怒走了過來。

    “李魚,怎麼一大早就出門了,害我傍晚還得再來一趟!啊,潘娘子!”郭怒這才看到李魚是與母親一起回來的,忙向潘嬌嬌抱了抱拳。

    奇妙的是,郭怒的人屠氣場,越是男人越能感受強烈,反而是女人,不會覺得他有多麼兇惡猙獰,頂多就是沉默寡言了些。大概是因為男人更具攻擊性,所以對攻擊性尤勝於他的人,也就有了更強烈的感覺。

    潘嬌嬌雖然知道郭怒是劊子手,倒不怎麼怕他,便道:“郭師傅,你找我兒作甚?”

    郭怒已經僵化的臉部肌肉牽動了幾下,向她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正要說與潘娘子知道。我有一個遠房表妹,與令郎青梅竹馬。我看令郎年紀也不小了,合該成家立業,所以想說合他們二人。”

    潘嬌嬌想了一想,疑惑地道:“你的遠房表妹,與我兒青梅竹馬?啊!你說的莫非是葉非非?”

    郭怒喜道:“不錯不錯,就是她。潘娘子還有印象?”

    潘嬌嬌一臉嫌棄,揚起頭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家非非都嫁過兩回人了。”

    郭怒有些尷尬,咳嗽兩聲道:“頭一個……應該不算的。”

    潘嬌嬌大著嗓門道:“憑什麼不算?她嫁過去了啊,雖說嫁過去三天,她男人就翹了,可總歸是嫁過人了。”

    郭怒尷尬地道:“小聲點兒,潘娘子小聲點兒。”

    李魚一旁瞪大了眼睛,看著郭怒,嫁過兩回人了?上次郭師父可沒這麼說過。

    潘嬌嬌道:“那後一個男人,還給她留下一兒一女吧?我兒可還娶過媳婦呢,怎麼能要她,她是嫁過兩回的婦人也就罷了,還帶著兩個孩子。”

    潘氏娘子瞟了李魚一眼,傲嬌地揚起下巴,睨著郭怒道:“你可知道我家小魚兒何等的本領、多大的出息?”

    郭怒一臉茫然:“啊?”

    潘氏娘子無比榮耀地道:“我們利州大都督武老爺都親口誇過他的,你知道嗎?”

    郭怒繼續茫然:“啊?”

    潘氏娘子臉上放光,道:“都督大老爺還要請我家小魚兒入幕府為官呢,可我家小魚兒嫌都督府這座廟小,沒答應。這事兒你知道嗎?”

    郭怒依舊茫然:“啊?”

    潘氏娘子不屑地瞟了他一眼,道:“就算是黃花大閨女,也得我家魚兒挑揀挑揀,模樣兒啊、身段兒啊、出身啊、家世啊、人品啊、名聲啊、性情啊、脾氣啊,嫁妝啊,但凡有一樣看不上眼,都得再核計著,婚姻大事啊,能隨隨便便草率決定嗎?”

    郭怒茫然地看看不可一世的潘娘子,又看看李魚,這什麼世道,怎麼一個死囚犯都如此囂張了?

    李魚向他急急打著眼色,生怕他氣極敗壞,把自己依舊是一個死囚的真相告訴母親。

    郭怒訥訥地咽了口唾沫,潘氏娘子顯擺夠了,這才很大度地向郭怒擺了擺手:“算了,你總歸是一番好意,奴家也就不與你計較了。聯姻這件事,休要再提。我家魚兒若是想娶媳婦,只消放個口風兒出去,大姑娘們能從這巷子口一直擺出東門兒去你信不信?”

    潘氏娘子摞下這句話,便拉著兒子洋洋得意地拐進了巷子,獨留下人屠郭怒風中凌亂。

    潘氏娘子拉著兒子一進了巷弄,便又數落起來,待推開院門,一瞧房客余氏正在院中坐著馬札做針線,潘氏娘子這才收聲,撇下兒子興沖沖地迎了上去:“余家娘子,做針線吶?”

    余氏笑著答應一聲道:“做針線呢。潘娘子回來了呀!”

    “回來了回來了!”

    潘嬌嬌把放在另一個馬扎上的小簸箕拿下來放在一邊,一屁股坐上去,便興致勃勃地對余氏道:“餘娘子,你有所不知,我家魚兒不是曾因殺人被押往長安嗎?途中啊,他有了一番奇遇,被一位有大神通的師父給收做了徒弟,學了一身的造化。今天吶……”

    李魚苦笑地搖搖頭,徑直回了房子。老娘以他為榮,他可不好意思聽老娘替自己吹噓。

    李魚進了房間,要關門兒的當口,就見一個老嫗從矮牆外經過,潘嬌嬌一眼看見,登時站了起來:“喲!馮婆婆,這是要出門兒啊!來來來,到院子裡頭坐坐,我跟你說啊,我們家魚兒啊……”

    李魚眼見自己老娘衝出院子,跟搶劫似的把那馮婆子架進了院子,摁在馬扎上,繼續替兒子吹噓,不禁搖了搖頭,把房門輕輕地掩上了。

    *********

    “失敗了?”

    化身富紳的紇幹承基盤腿坐在書房內,雙臂架在膝蓋上,一身黑緞綢衣,桀驁氣質彷彿一頭覓食的黑鷹。

    李宏杰一臉懊惱地站在對面,道:“是!武家後山,有一個養蜂少年,居然一身的好功夫,結果……,不過,奇怪的是,武家似乎早已有備,難道咱們走漏了風聲?”

    紇幹承基微微瞇了瞇雙眼,更像一隻擇肥而噬的蒼鷹了:“這是武家的二丫頭氣數未盡啊!”

    他摸了摸絡腮的虯髯,嘿地一聲道:“楊千葉與我約定,分別打入武府。我是地頭蛇,若還被她一個外人拔了頭籌,未免臉上無光,看來,我只能另尋他策了!”

    紇幹承基眼珠一轉,向李宏杰招了招手,李宏杰忙俯耳向前,紇幹承基對他低語一番,李宏杰聽得連連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18:25
第045章奇人李魚

    李魚往竹床上一倒,疲憊感立即撲面而來。今日這場遭遇,不管從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給了他太大的刺激,等一切都結束了,興奮感過去,他才感到有些疲憊。

    李魚枕著手臂躺在榻上,懶洋洋地望著屋頂房樑上的小燕子在窩邊探頭探腦,不時嘰喳幾聲,心中盤算:“華姑救下來,我也就放心了。可這看起來玄的不要不要的宙輪,難道就只是危急時刻用來救命?這樣子發不了財啊,要不,我對娘說明真相,帶她遠走高飛?”

    在利州這些日子,潘嬌嬌一心一意把全部心思都撲在了他的身上,那種深沉如海的母愛,使得李魚漸漸把潘嬌嬌當成了自己真正的母親。賺一大筆錢,安排好她的後半生,便遠走天涯逍遙自在的念頭也有些動搖了。

    他知道,在潘氏心中,真正的寶貴財富、真正讓她活的有滋有味兒的,是他這個兒子。那麼,帶娘親一塊兒逃走?反正以潘氏的性情,只要知道了真相,絕不會像船老大劉云濤一樣罵他不當人子,只會不遺餘力地保護他,勸他離開。

    李魚想著,手不知不覺地摸上了已經改繫在手腕上的宙輪項墜,這鬼東西真是雞肋啊,也許除了保命,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有朝一日娶個婆娘,可以反反復復多入幾次洞房,拿她一血又一血。

    想到此等惡趣味,李魚“嗤”地一聲笑了出來。然而李魚並不知道,有關他的消息此時已在利州城迅速傳播開來。李魚也是經驗不足,當時一心撲在如何救出華姑上面,完全沒有思及善後,也未叮囑武士彟替他保密。

    當然,武都督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甚至還動用了官兵搜捕,武府上下幾百號人全都知道底細,這事情就算武士彟想幫他瞞也是瞞不住的。於是,這消息就通過各種渠道迅速傳開了。

    官面上,是軍方最先做出反應的,畢竟武士彟調動了府兵,這事兒瞞不過他們。於是,沒多久功夫,三個府的折衝都尉、果毅都尉,甚至一些別將、兵曹參軍紛紛全副戎裝趕至都督府,探望慰問長官,從武士彟口中,他們便聽說了李魚這個奇人。

    隨後,州刺史任怨、州司馬柳下揮,率領別駕、長史、城隍、鎮戍、糧禀等各司正印官也都跑到都督府來獻愛心了,於是,等他們離開的時候,奇人李魚的消息更進一步地傳開了。

    這些人都是官,說話還是靠點譜儿的,武士彟是如何對他們講的,他們基本上就是如實對別人如此講的,但問題是聽了他們講述的人再轉述給別人時,可未必就不會添油加醋。

    而在民間呢?

    武都督府幾百號人,廚子、馬夫、門子、丫環、家丁,還有在都督府打工的雜役如針娘等等人物,那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兒,他們也不知道多少詳情,但架不住他們想像力豐富,他們可以自己補充完善啊。

    再經過這些人之口,傳播到市井之間時,那李魚的能耐可是大了十倍不只。李魚躺在他那架一翻身就吱嘎做響的竹床上呼呼大睡的時候,花街柳巷、夫妻枕畔、賭坊夜宴等種種所在,有關他的消息就像插了翅膀一樣在不斷傳播。

    李魚這邊還沒睡醒呢,在坊間百姓口中,他已經成了一個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上天可與福祿壽三星籌箸斗酒,入地可與十殿閻羅打葉子戲(跟麻將差不多)的當世奇人了。

    大清晨的,李魚還在睡眠時間,但勤勞的母親已經起身給他做飯了。因為李魚就睡在堂屋,潘嬌嬌一向輕手輕腳,進出更是悄無聲息,生怕吵醒了兒子。但今日早晨,潘嬌嬌只出門倒了一次淘米水,就慌慌張張地衝了出來,咣啷一聲,帶得房門一響。

    李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就見母親潘氏已經衝到他的面前,急匆匆地推搡他道:“兒啊,你快起來!怕是出了大事了!”

    李魚一驚坐起,訝然問道:“娘,出什麼事了?”

    潘氏臉色都變了,急急地道:“兒啊,門外好多的人,全都守在巷弄裡,只怕是不懷好意。”

    李魚大驚:“竟有此事?”

    潘氏道:“想來是昨日你壞了那刺客的好事,他們派人來尋你晦氣了,兒子,你快走,快翻後窗進林子,趕緊走!”

    李魚道:“我若逃了,娘你怎麼辦?”

    潘氏急道:“娘一個婦道人家,他們能奈我何?你可是李家的獨苗苗,不容閃失,快走快走! ”

    李魚騰地一下掀開了被子,穿著一身小衣,趿上鞋子,往外就走:“不行!撇下娘親不管,那與畜牲何異?我去瞧瞧,哪裡歹人如此大膽,正受官府通緝,還敢來尋我的晦氣!”

    潘氏拉不住,李魚已經大步走了出去,潘氏一急,順手抄起灶台上的菜刀跟了出去,心中只想,若有人欲對她的兒子不利,豁出這條老命也要與他們拼了。

    李魚穿著一身小衣,那時節的人可沒有小內內穿的,因此走起路來風風涼涼、瀟瀟灑灑。

    李魚走到院中站定,左手攏在袖裡,已經捏住了宙輪,嗔目往矮牆外一瞪,果見七八個青衣漢子,有年老的也有年輕的,一個個正逡巡於外,等他一出來,立即都站住腳步,向他望來。

    李魚法寶在手,夷然不懼,昂然挺立,大聲喝道:“爾等何人,一大清早守在我家門外,意欲何為?”

    李魚正是血氣方剛的年幻,每天早晨起來都有一柱擎天的自然生理現象,原本蓋著被子,娘親也看不見,這時一沖出來,又未穿外袍,那小衣被風一吹,極其的貼身,登時小二郎昂然挺身的模樣便躍入眾人眼簾。

    牆外眾人一看,不禁嘆為觀止:奇人就是奇人,行事作風與常人大相迥異。嗯……,這位奇人的塵柄,勃如怒蛙,也是雄偉的很吶!

    眾人之中一位老者迅速反應過來,搶先上前一步,含笑一揖,道:“可是李家小郎君當面?”

    李魚緊攥雙拳,昂昂然道:“就是我,你待怎地?”

    這時潘氏已經衝到兒子身側,把菜刀舉在胸前,忐忑地望著眾人。

    那青衣老者見狀恍然,知道被人家誤會了,忙向牆外眾人做了個安撫的姿勢,道:“我等冒昧而來,恐是惹了貴人誤會。你們稍安勿躁,我且上前說明來由。”

    青衣老者說罷,推開院門兒進去。他兩手空空,年紀又大,潘氏便沒怎麼害怕,只往兒子身邊又湊了湊。

    青衣老者在距李魚三步外站住,又是一個隆重的長揖,聲音也放小了,只教這母子二人聽見,牆外眾人可是聽不清楚:“潘娘子,李小郎君,老朽乃任太守府上管家,奉我家主人所命,相請李小郎君過府坐客,還望李小郎君應允!”

    潘嬌嬌驚訝地道:“任太守?你……你說的可是我利州刺史任老爺?”

    青衣老者笑微微地道:“正是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欣聞李小郎君乃當世奇人,很想與小郎君結交朋友,不知李小郎君可肯賞個薄面?”

    李魚張大了嘴巴,胯下的小二哥像洩了氣兒似的,迅速平靜了下去,心中只想:“刺史老爺邀我作甚?難不成他家也有一位二小姐,剛剛被人殺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18:27
第046章李魚失業了

    隔壁妙家的人也已被驚動了。妙大叔最先發現的,他一開房門,就發現院門口站著許多人,不時來回走動,有時彼此還要交談幾句,行色詭異,嚇得他又趕緊掩了房門,拿馬扎頂上,又喚醒家人,小心戒備。

    此時妙大叔夫妻加上妙齡,正貼著門縫兒摒著呼吸向外看著。而吉祥姑娘也已醒了,此時就站在她所居住的倉房門口,一臉驚訝地看著院中的情形。

    李魚看著刺史府上這位老管家,結結巴巴地問道:“刺史老爺,現在要見我麼?”

    刺史府管家失笑道:“當然不是,我家主人豈會如此失禮,自然是要與小郎君商定吉日,再延請入府,飲宴歡敘。”

    那時節對於邀人赴宴是很重禮節的,從沒有當日邀請當日赴宴的道理。一則,這說明主家沒有充分準備,二則對於客人,也是等於看輕了自己,所以登門下柬,一般都是另行約定赴宴時間。

    李魚心中一轉念,便道:“刺史相邀,李某敢不應承?既如此,就定在三日後吧,三日後未時三刻,李某前往貴府相見!”

    刺史府管家滿面堆笑地長揖:“多謝小郎君!”

    老管家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張泥金的請柬,雙手畢恭畢敬地遞給李魚,李魚接過,老管家又向他拱拱手,高聲道:“三日後,老朽當於太守府門外,親迎郎君大駕!告辭!”

    老管家這句話可是刻意提高了聲音,叫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言下之意,別跟我搶,三日之後那一天,我們刺史府可是已經定下來了。

    門外那些青衣男子原本只是怕驚嚇了李魚,所以才由得他先進來說明情況,誰料這老傢伙卻搶了個先機,其他青衣人頓時急了,一俟他出去,眾人一擁而入,紛紛亮出了他們五花八門各種款式的請柬,搖在手中向李魚打招呼。

    “小郎君,我是柳下司馬府的,我們柳下老爺有請小郎君赴宴。”

    “小郎君,我是邱別駕府的,別駕老爺有請小郎君赴宴!”

    “小郎君,我們黃都尉久仰足下大名啊,都督老爺還祈小郎君不吝一見!”

    “小郎君,我是利州縉紳張榮會張老爺府上管家,我們老爺……”

    “走開,你個富紳人家,也敢與我們官老爺府的搶貴人!”

    “耶?我們老爺雖不是官,可我們家二老爺卻是青州府判啊!”

    “哈!縣官不如現管,青州府管得了我們利州府?誒,哪位知道啊,青州府在哪?”

    李家院子裡登時亂成了一鍋粥,眾人七嘴八舌,把李魚圍在當中,你一言我一語,李魚根本招架不過來。潘氏娘子早嚇呆了,她原本在都督府做針娘,出門兒都覺得高人一等,如今這麼多的官紳都跑上門來請他兒子登門赴宴,潘氏真如做夢一般。

    妙家門縫裡,夫妻父女三人貼著門縫兒向外看著,越看越是驚訝。余氏奇道:“昨晚才聽潘大娘說過,我還當她是有意吹噓,想不到李家大郎果真如此了得!”

    妙齡道:“娘!我回來時不是也跟你說過嗎,都督府上下都傳遍了,人家真是個大有本事的人呢。”

    妙策懊惱道:“總巴望著給你找個如意郎君,想不到,這好郎君就在眼前。女兒啊,你若嫁了他,又何必非得去武家給人做小?”

    余氏搶嘴道:“就算做小,也在兩可之間呢,說不定只是個通房丫頭,哎,早知他有本事,便早下手了。”

    妙齡姑娘從門縫裡盯著院中被人圍得水洩不通的李魚,靈活嫩紅的舌尖貓兒似的舔了舔嘴唇兒,心中暗道:“現在也不晚!本姑娘出馬,還怕他不神魂顛倒,乖乖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吉祥卻是還絲毫不知李魚如今是何等的威風,她昨日回來的雖然略晚,但那時李魚的消息還未在坊間傳開,而她回來後,也沒人跟她說起此事,是以對李魚的際遇愈發地好奇起來。

    李魚被眾人吵得昏頭轉向,接一份請柬答對幾句,那也是要耗上一段時間的。及至後來,李魚已經不敢輕許赴宴時間,只是先接下請柬再說,等他說的口乾舌燥,好不容易把這些人打發離開了,潘氏橫疊著菜刀,菜刀之上已經摞了重重的一摞請柬。

    待見眾人離去,妙策才打開房門,帶著妻女走出來。妙策有些敬畏地看著李魚,原本在他面前是一副長輩模樣,雖說是房客,刻意熱絡了些,但也不似此刻,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往何處放了。

    妙策靦臉笑了笑,道:“小郎君真好本事,想不到我家隔壁就住了一位有大本領的奇人,老夫……妙某……在下真是與有榮焉!”

    聽他語無倫次的,余氏恨恨地瞪了丈夫一眼。

    妙齡向李魚羞澀地一笑,手指扭纏著垂落在削肩上的一綹青絲,一雙俏媚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著李魚,嬌聲道:“李家哥哥,你好有本領。閒暇時候,妹子想請李家哥哥給人家卜算一下終身,好麼?”

    這妙齡品性比乃姐差了一些,但姿容身段可是一點兒也不差,一樣的明眸皓齒眉目如畫,一樣的笑靨如花窈窕動人,這還有些青澀的媚眼兒一丟,看的李魚身子酥了半邊。

    就在這時,潘氏瞧見巷子盡頭又有一些青衣人絡繹而來,不禁喜道:“啊!兒啊,你快瞧,又有貴人府邸派人來啦!”

    李魚扭頭一看,不禁大駭:“娘,你先應付著吧,我可應付不了,我從後窗走,先避避再說!”李魚說罷,也不理母親呼喚,急匆匆回門,衝進臥房,打開後窗,手腳並用爬將出去,一溜煙儿地逃了。

    李魚逃出自己家巷子,下意識地便奔了都督府的後山。今天他雖起了個大早,可是在院子裡應付那些各府管事可是耗費了太多的時間,等他趕到油菜花田時,已是日上三竿。

    李魚一看天色,不由大驚:“糟了!來晚了!今日又得被管師傅罵了!”

    想到管師傅罵人,從無一次罵得重樣兒的,李魚竟然生起些期待感,轉念一想,不禁有些好笑:居然盼著別人罵我,莫非我還有受虐的潛質?

    李魚急急趕到放蜂處,管平潮果然正穩穩地站在那裡,李魚不好意思地道:“管師傅,弟子來晚了。”

    管平潮嘴角牽動了幾下,扯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神氣:“呃……李家小郎君……”

    李魚一呆,看著管平潮:“師傅對徒弟何必這般客氣?”

    管平潮趕緊擺手: “不不不,該當如此稱呼,小郎君莫要說笑!”

    管平潮汗顏了一把,道:“小郎君是個有大本事的人,寄於老朽門下,想來只是隨意率性的遊戲之舉,呵!呵呵……”

    李魚莫名其妙地看著管平潮,可憐的管師傅被他看得好不緊張,還以為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來的幾句客套話並不得體,一時間汗都下來了。

    管老師擦了擦汗,客氣地道:“呃……,老朽還要去放蜂,就不奉陪貴人了!恕罪、恕罪!”

    管平潮慌慌張張地走出幾步,突又省起一事,忙又轉身回來,從蜂箱旁捧起一口黑黝黝的壇子,滿臉巴結地對李魚道:“昨日承蒙令堂饋以豬頭,色澤紅潤,香糯濃醇,鹹甜適度,肥而不膩。?將其切片,再佐以芫荽(香菜)、醓醢(肉製醬油)、香醋、薑末、蒜末、花椒、茱萸(代辣椒),味道尤佳……”

    李魚兩眼發直地看著管平潮,這貨居然還是一個美食家?

    管平潮見他直勾勾看著自己,心更慌了,難不成又誇錯了?哎!誇人的話,實在沒學過。管平潮也不管那麼多了,只把那口沉甸甸的壇子往李魚手裡一塞,乾笑道:“在下無以為報,這壇蜂蜜,權當謝禮。呵……告辭!”

    管平潮說罷,如蒙大赦般向李魚拱了拱手,轉過身去,分開花枝,片刻功夫就不見了踪影。李魚捧著一壇子蜂蜜站在那兒,怔怔出神:“這才幾天?我就失業啦?”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3 18:28
第047章修竹林裡吹吹簫

    李魚根本就沒正兒八經做過一次的採蜂人職業就此失去了,看管師傅那副緊張模樣,是絕不敢把這尊大神收入門下,叫他跟自己養蜂為業的。

    李魚其實根本沒有任何神通在身,可他的名字卻在利州不斷地傳播,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都想結識他、甚至巴結他,一時間李家的陋宅可謂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每日里車馬不絕,搞得里正老爺都準備向都督府請一筆款子,擴修李魚家那條巷弄了。

    李魚一直夢想著賺到足夠多的錢,讓母親在自己離開後可以衣食無憂,不曾想無心插柳,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達成了。他成了許多貴人、富人的座上賓,數不清的達官貴人不惜重金請他為自己卜算前程命運。

    現在李魚只要張張嘴,信口胡謅幾句,甚至他一句話都不說,只要故作高深地笑一笑,都有人奉上大把銀錢,同時也自有聰明人為之做出無數種解讀,並且在隨後的發展中“印證”他的話。

    當袁天罡陪著一路慢騰騰地逍遙快活著的荊王即將抵達利州的時候,李魚已經成了利州盡人皆知、名聲顯赫的第一傳奇人物,就連在巴蜀一帶頗孚人望的袁天罡也不能望其項背了。

    畢竟,袁天罡在巴蜀的時候,是火井縣的縣太爺,是行政官。他不可能整天穿官衣、戴官帽,跑出去裝神弄鬼地給人卜算前程,沒有包裝運作,他的名聲在坊間傳播的自然也就不夠響亮。

    李魚雖然也沒有經過刻意的包裝,但他有閒功夫啊!何況,李魚雖然自問沒什麼商業頭腦,但是簡單的一些包裝他還是會的,於是他的院子裡就多了一張茶桌、幾張條凳,還有一套茶具。在他門後,放著一個藥簍,還有一個藥鋤。在他床邊牆上,則掛了一管竹簫。

    現在李魚沒事的時候,就喝喝茶、采采藥,修竹林裡吹吹簫,過得無比愜意。雖然,他根本不懂什麼茶道,也根本不認得幾味草藥,他藥簍裡經常采回來的是些蘑菇、野菜和竹筍。至於他的簫,大家只見過他手持竹簫,步姿優雅地步入竹林,卻從未有人聽過他的簫聲。

    李魚,已經成了一個傳說,他的簫聲,更是傳說中的傳說……

    *********

    一輛油壁車,四匹青驄馬,風塵僕僕地停佇在都督府門前。

    武士彟攜同兩子、三女以及夫人楊氏迎出了大門。

    墨白焰躬身掀開車簾兒,楊千葉一襲鵝黃衫子,襯得人比花嬌,娉娉婷婷地從車上走下來。

    此時的楊千葉,瞧來全無半分武人氣質,霧寰雲鬢,頭上金步搖,一襲鵝黃衫子,兩彎似蹙非蹙的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瞧來楚楚可憐。

    楊夫人並不認得楊千葉,她年少時其實與楊千葉所冒充的那位楊家女孩的母親關係親密,二人雖然差著一輩兒,但年歲相當,所以經常膩在一起,摘花撲蝶、撫琴弄樂。

    後來她那閨中膩友生下了女兒,楊夫人倒也見過兩面,但最後一面時那孩子也才兩歲,如今長成大人,她還如何認得。只是事先已經知道楊千葉就是當年見過的那孩子,想到她早逝的母親,楊夫人心中一軟,眸中先就漾起了淚花兒。

    楊夫人快步上前,顫聲問道:“你是千葉?”

    楊千葉眸中也漾起淚花兒,上前兩步,扶住楊夫人的手臂,顫聲道:“本家姐姐? ”

    楊夫人淚花兒滾滾,一把抱住楊千葉:“苦命的妹妹啊,姐姐終於看到你了!”

    兩個人抱頭痛哭,武元慶、武元爽還有武順兄妹站在旁邊,也陪著做出一副悲戚的表情,只是這三兄妹都未成年,壓根兒就沒經歷過隋室巨變,顛沛流離的一幕,根本體會不了她們二人的感情。

    至於武家二小姐,如果連兩個哥哥也算上,排行第四的華姑,就更加的理解不了母親與小姨抱頭痛哭的感情了,她在一旁轉悠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完全進入了看戲狀態。

    楊夫人和楊千葉抱頭痛哭了一陣,這才緩緩放開懷抱,為她介紹站在一旁的武士彟:“妹妹,這就是姐姐的丈夫,利州都督,姓武,名士彟。你不是外人,叫姐夫就好。”

    楊夫人又對武士彟道:“老爺,這就是妾身和你說過的族妹千葉,此番從錢杭輾轉而來。”

    楊千葉凝睇了武士彟一眼,盈盈地福了一禮,含羞低頭:“千葉見過姐夫!”

    武士彟忙虛扶一把,哈哈笑道:“自家人,何必拘禮。元慶、元爽、順兒、華姑、秀姑,你們快上前見過姨娘!”

    武元慶、武元爽、武順和華姑一一上前,拜見小姨。武家最小的娃娃秀姑由奶媽子牽著小手兒,也向楊千葉奶聲奶氣地喚了一聲“小姨!”

    “哎呀!小傢伙真可愛!”

    楊千葉淚痕未乾,瞧見粉妝玉琢的小秀姑卻也是笑逐顏開,忙袖中一摸,取出一方福字美玉,順手掛在了秀姑頸上,笑道:“小姨送你的,喜不喜歡。”

    秀姑摸著頸間美玉,脆生生地道:“喜歡!”

    武元慶瞧那美玉質地純透、玉質溫潤,心中嘀咕:“娘說這遠房親戚投親靠友來的,原以為她落魄之極,看起來還有些家底,倒不是個來我家吃白飯的!”想到這裡,對這位出手大方、貌相又美的小姨,便多了幾分好感。

    武士彟哈哈笑道:“好啦,都不要在門口站著了,來來來,咱們回府!”

    當下一大家子人,在侍衛簇擁下,迴轉府中。武士彟走在前面,楊夫人挽著族妹楊千葉的手步行於後,二人一邊走一邊低聲談話,二人都是修長的身材、修長的頸項,低頭悄語時,恰似一對優雅的天鵝交頸一般,好一雙美麗的並蒂蓮華。

    楊千葉緩緩入府,此時武府依舊戒備森嚴,明里暗裡常見武士形踪,楊千葉看在眼裡,暗暗冷笑:“任你是銅牆鐵壁一般所在,本姑娘還不是順順噹噹地走進來了?李魚?聽說此人能掐會算,我倒要瞧瞧,他有沒有那個本事,識得破本姑娘的真正面目!”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4 18:05
第048章此景很入詩意

    “你不必說了!”

    李家院子裡,李魚坐在茶案後面,淡定地看著面前那位身穿銅錢紋員外袍的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這位富家翁是聽聞了李魚的大名後,從義清府風塵僕僕趕來的,名叫夏雨。

    李魚瞟了夏員外彷彿身懷六甲的腰圍一眼,淡淡地道:“你想問的不少啊,一問子嗣、二問前程、三問壽元。李某一日只算三卦,每卦只對一人,一人只問一個問題。說吧,你到底是要問子嗣還是問前程,亦或問壽命呢?”

    夏員外大驚失色,微微欠著身,向李魚翹起大拇指:“先生當真奇人也!夏某尚未開口,先生便一目了然了!”

    李魚微微一笑,一目了然倒是未必,不過回檔一次的話,想不知道也難。他能洞燭先機,當然是回溯十二時辰的結果。

    沒完沒了地回溯時光,一遍遍重複見過的人、說過的話、經歷的事,李魚覺得很膩味,所以才定下了一天只卜三卦的規矩。

    饒是如此,他也不打算當一輩子神棍,未曾回溯時光時,他覺得這很神奇,真的身臨其境後,他才知道這樣的生活有多無聊,所以他打算賺足了錢就遠走高飛,那件神奇的法寶就只用來保命好了,他不打算一直這樣活下去。

    不過,賺多少才算賺足了錢呢?李魚現在已經賺了很多錢,足以讓他母親有一個優渥逍遙的晚年。

    可他此時就像一個炒股的股民,眼看著那股票不斷上漲,雖然只要即時出手落袋為安,就有大筆的進賬,但他總是盤算著,再漲三毛錢,賺一個整數就出手!再漲兩毛錢,把之前的某筆虧損抵銷就出手,再……

    李魚如今就有點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每天一睜眼就有人巴巴地送錢上門,一時間他真不捨得走,反正連大年都還沒過,且再捱上一段時光,錢嘛,多多益善,誰還怕它咬手不成?

    眼前這位夏雨夏員外,就是在回溯十二時辰後,再度遇他“初相逢”,所以李魚才能清楚地了解到夏員外的想法。

    夏員外被李魚一口點破心事,登時誠惶誠恐起來。趕緊一揮手,他身後四個青衣小帽的家僕,各自手託一個托盤,正站在那裡,一見員外揮手,馬上舉步上前,並排站在李魚麵前。

    夏員外伸手扯去托盤上的紅綢,就見四盤子金餅,擺放得整整齊齊,陽光一照,金光燦爛。李魚早見過一回了,所以連眼皮都沒抬,只是微微一笑,道:“還是只能問一個問題!”

    夏員外蹙起眉來,一臉難色,猶豫掙扎半晌,才從三個問題中選擇了一個他認為最重要的問題:子嗣!

    香火傳承、子孫繁衍,當然是最重要的事,那是他生命的延續啊!如果賺來一座金山,沒個子嗣傳承,又有何用?如果自己長命百歲,卻無子孫承歡膝下,百年之後,還不是一場空?

    所以,夏員外咬緊了牙關,依依不捨地放棄了另外兩個問題,向李魚拱手道:“既然如此,夏某想向先生問一問子嗣。”

    李魚已然聽他說過一遍,而且上一次因為全然不知此人底細,李魚猜錯了多次對方的情況,而被夏員外一一用真實的情況駁了回來,最後更因此斷定李魚是個騙子,憤憤然的拂袖離去,如今自然不會再出現那種情況。

    李魚抿了口茶,屈指掐算了一下,雖然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要屈指掐算,但學得倒也有模有樣。

    李魚算完了,手往膝上輕輕一擱,淡然道:“員外如今有十六房妻妾,只生得五女,無子,對麼?啊哈,原來還有第十七房妾室,應該也是這個月納入府中吧?”

    夏員外大驚,對李魚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他可是從義清突然跑來的,這是與李魚頭一回見面,李魚不可能有時間去打探他家的底細,所以人家一定是自己掐算出來的,這等神通本領,若是為他指點迷津,還怕不能有了子嗣?

    夏員外顫聲道:“正是!老夫妻妾成群,卻無一子繼承家業,著實令人苦惱哇!這些年來,老夫修橋補路、賑濟鄉里,好事也做了許多,可老天還是不肯賜我一個兒子,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李魚微微一笑,向他招手道:“俯耳過來!”

    夏員外趕緊趨身向前,一個圓滾滾的大肚子都抵在桌沿儿上了,雙手扶著桌子,才勉強彎下了腰,把耳朵湊到李耳嘴巴前邊。

    李魚壓低了聲音對夏員外道:“你個蠢才!家裡'肥田'千頃,枉你日夜'耕耘',偏偏一無所出,你還不知其中道理嗎?”

    夏員外被他一罵,卻是半點也不敢著惱,喘著粗氣道:“正要求先生指點。”

    李魚半掩著嘴巴,小聲道:“你將要納聘的第十七房小妾年方十三,是吧?”

    夏員外如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正是!正是!”

    李魚道:“小姑娘天葵初至,身未長成,還是一朵花骨朵兒,如何為你生兒育女?你之前納的那些妾室,年紀也都不大……,罷了,已經聘進門兒的也就算了,這第十七房,你無論如何一定不要納進府中,還有,已經給予人家的納聘之禮也莫要索回!”

    夏員外連聲道:“是是是,就這樣,就可以了嗎?”

    李魚忽地想起郭怒向他推銷表妹非非的事來,忙忍住了笑,一本正經地道:“李某告訴你三件事,你一一照辦,不但可以有子,而且可以開枝散葉,多子多孫,保你夏家子孫滿堂!”

    夏員外喜不自禁,連聲道:“先生請講,老夫銘記於心!”

    李魚道:“第一,你若納妾,切記要挑那雙十年華以上,死了丈夫的寡居婦人,最好已有子嗣的,千萬不要再挑那些荳蔻娉婷十二三的小姑娘。但是切記,不可虐待了人家前夫的孩子,否則有傷天和,上天必降罪於你。”

    夏員外連連點頭:“老夫記下了!”

    李魚又道:“這第二樁,你家府前,可是有片小湖,周邊長度,約有十里。府後有山,高約兩千步!”

    夏員外道:“正是!先生神算……”

    李魚打斷他的話道:“你府後有山,那是靠山。府前有水,那是財源。但這山水,可不僅僅是你的富貴權柄,同樣與你子嗣傳承大大地有關。你回去後,一日繞湖踱步,早晚各一。一日攀那後山,一日一次。如此循環反復,除非風雨阻礙,不可停歇。”

    夏員外身材癡肥,最怕運動,聽到這裡不禁面有難色,但是一想到那山水不僅是他的富貴來源,也是他的子嗣保障,便把牙根一咬,道:“依得依得,老夫一定照辦!”

    李魚微笑道:“這第三麼,你那些妻妾,可多給她們吃些含鹼的食物。蔬菜、水果、乳類、大豆和菌類食物,諸如蓴菜、瓠瓜、蘑菇、茼蒿、獼猴桃、柿子、桑葚、栗子、杏仁等等!”

    夏員外苦苦記憶,把蔬菜、水果、乳類、大豆和菌類這幾樣牢牢地記在心頭。

    李魚心想:“這廝既然能生女兒,自然就能生兒子,只是湊巧一連生了五個女兒罷了。我叫他多多運動,保持健康,再讓他的妻妾多吃些鹼性食物,調和一下體內的酸鹼度,生子的機會便大增,卻也不算騙他!助人為快樂之本嘛!”

    *********

    都督府上,楊千葉已被安置於西廂客房三天,三天下來,與楊府上下已是混得熟了。

    此時,因為安全問題被父親禁足府中的華姑閒極無聊,正跑到西廂與楊千葉聊天。

    近看淡黃、遠看泛綠的一席藺草榻子,散發著清新的植物味道。

    華姑蜷腿坐在榻上,楊千葉盤膝坐在對面,兩人中間放著一口荷葉紋的圓水壇子,壇中一汪清水,幾尾金魚搖頭擺著,還有水草在清澈的水中輕輕鋪展。

    二人坐在榻上,都未簪髮,在家里安閒的很,長髮披肩,輕衫一襲。

    軟榻外就是兩道障子門兒,左右拉開,院中陽光普照,草木青蔥,湖石湧泉,再配上這一大一小兩位姑娘恬美的側身剪影,此景很入詩意。

    “小姨,為什麼你叫千葉呢?”

    華姑一雙點漆的眸子,好奇地看著楊千葉。

    楊千葉露出緬懷的神情,幽幽地道:“小姨是秋天生的,我出生的時候,父親看到深秋時節,楊樹千葉,葉葉游離,於是便為我取名千葉。誰曉得,我的命運,當真如那離樹的秋葉……”

    楊千葉黯然一嘆,微微望向庭中。那燦爛陽光下的優美景緻,讓她蕭索的心情頓時淡了許多。

    華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姨的名字好美,也好有意義!嗯,我將來的名字,一定也要有很特別的含義才成!”

    楊千葉聽著她孩子氣的話,不禁展顏一笑,正要打趣她幾句,墨白焰輕手輕腳地進了屋,遠遠向二人欠了欠身,和聲道:“姑娘,都督老爺和夫人邀請姑娘同遊劍閣古棧翠雲廊。”

    華姑一聽,趕緊扶膝站了起來,雀躍道:“阿爹阿娘要出遊麼,我也要去!在府上這幾天,快要悶壞了。”

    墨白焰笑道:“二小姐想要同去,小人可做不得主!”

    華姑迫不及待地道:“那我去跟阿爹講!”

    華姑趿上鞋子,興沖沖地跑出去了。

    楊千葉扭頭看向墨白焰:“姐姐、姐夫邀我遊翠雲廊?”

    楊千葉略一沉吟,唇邊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很好!我去跟姐姐說說,邀上那位奇人李魚吧!”

    墨白焰登時一驚,他雖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但是畢竟只是人間技能,對於能窺測天機的奇人,同樣心懷敬畏,這一點並不比坊間百姓強上幾分。墨白焰馬上道:“姑娘,那李魚能上窺天機,只怕……”

    楊千葉淡淡一笑,道:“放著這樣一個人在旁邊,而不知其底細,我心中才更加的不安。放心吧,天機不是那麼好窺測的,否則他也不會定下一日只卜三卦的規矩,我想,他總不至於一見我面,便來掐算我的身世來歷吧!”

    墨白焰還想勸阻:“姑娘……”

    楊千葉打斷他的話,柳眉一剔,淡然說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墨師勿需多慮!”
V123210 發表於 2017-3-14 19:31
第049章男人本色

    李魚助人為樂,果然收穫了助人的快樂,四大盤子純度極高的金餅已經遞到了他的面前。李魚自然是不會伸手的,陳飛揚和狗頭兒兩個人馬上識趣地上前,雙手接了過去。

    陳飛揚和狗頭兒是坊間的兩個閑漢,平日裡靠打些零雜,賺些小錢度日。若是能攀上個有錢有勢的,做了人家的幫閒,那就是他們相對穩定且有前途的工作了。

    他們和李魚本就從小相識,以前的交情也不錯,如今李魚發達了,身邊確也缺少兩個跑腿答應的小幫閒,於是雙方也沒有明確地說什麼,不知不覺,這兩人就順理成章地扮起了他的幫閒。

    夏員外把重金交付給李魚後,便千恩萬謝地告辭離開了,夏員外抱著他的大肚腩上了車,猶自閉著眼睛念念有詞,生怕把李魚告訴他的“生子三定律”給忘掉:“娶寡婦爬山,吃蔬菜水果、牛奶豆腐還有蘑菇……”

    夏員外一路念念有詞地去了。陳飛揚和狗頭兒則把金餅送進房去,交給潘氏保管,潘氏是小李神仙的娘,如今自然是不用再去武家打工的。

    李家這套宅子,如今也還是原來那副模樣,只是房中置辦了三口很結實的加了四道鐵箍的大箱子,用來儲放值錢的物件兒。

    依照李魚的說法,縱然富貴了也不能忘本。其實他是不想花那冤枉錢,反正賺夠了本兒是要一走了之的,修什麼房子,更不用換了。但如此行徑看在旁人眼中,卻自然更加覺得這是高人風範。

    至於陋居的安全性問題,李魚也不用做太多考慮,如今利州城裡誰不知道小李神仙神通廣大,已把他傳得呼風喚雨、撒豆成兵、無所不曉、無所不能了,哪有什麼蟊賊鼠竊之輩敢打他的主意。

    就連陳飛揚和狗頭兒也是一向規規矩矩的,雖然看著那金餅子眼饞,卻也不敢趁著進屋的當口兒偷拿一塊。

    陳飛揚和狗頭兒把金餅子交給潘氏,便又回到李魚身邊,情知李魚賺了這麼一大筆錢,回頭少不了他們的分潤,便也格外地親熱起來。

    陳飛揚多少識得幾個字,便給李魚充當了狗頭軍師的角色,手裡捧著幾分泥金、緋色、隱隱還有芬芳香氣的貼子,一臉神秘地對李魚道:“小郎君,這幾分請柬,你……親自看看?”

    李魚瞧他一臉詭異,情知必有緣由,便把請柬接了過來。貼子很精緻,貼上的字跡也娟透,一看就是女兒家的筆跡。李魚嗅了嗅那柬上的芬芳,順手打開一份,字跡雖是繁體,他不會寫,卻能認得。

    李魚看了看貼子,點著署名問道:“這位燕雙飛燕姑娘,是什麼人?”

    狗頭兒不識字,幫不上大忙,但一聽這名字卻搶上前來,道: “雙飛姑娘?我知道,我知道,她是城北燕員外家大小姐!”

    “燕員外?”李魚小時候走街串巷,對本城的富有人家確也知道一些,聽他一說,隱約記起,疑惑地道:“燕家大小姐,找我作甚?”

    陳飛揚陪笑道:“還不是聽了小郎君的本事,想請你代為卜算。女兒家麼,問的十有八九必是姻緣。願為晨風鳥,雙飛翔北林,聽說這位燕家大小姐詩畫雙絕,甚有才情,嘿嘿嘿……”

    李魚搖搖頭,道:“此等閒事,懶得理會。反正她爹燕員外,定會為她擇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李魚把貼子甩回陳飛揚懷中,又拿起一份,請柬上首還貼了五瓣鮮花,異常的艷麗。李魚把貼子打開,見那署名為“黃鸝兒”,李魚拈了拈貼子道:“這黃鸝兒又是何許人也!”

    狗頭兒趕緊又湊上來:“這個我也知道,她是城南俏春閣的當家頭牌紅姑娘。”

    李魚怔道:“青樓女子?她也要請我卜算婚姻?”

    陳飛揚笑道:“自然不是!小郎君,這位黃鸝兒姑娘,是要請小郎君你為她開光的。”

    李魚瞪大了眼睛,奇道:“她又不是店鋪開張,開的什麼光?”

    陳飛揚一臉促狹的笑意,道:“嘿嘿!小郎君,明知故問了不是?黃姑娘雖然不是開店舖的,卻也一樣是做生意的,誰不想財源廣進、賓客如雲吶?”

    李魚不想忽悠那良家姑娘,這等便宜錢財卻不禁動了心,瞟他一眼道:“她出多少銀兩請我?”

    陳飛揚咧嘴笑起來,用胳膊肘兒拐了李魚一把,笑道:“小郎君說笑了,黃鸝姑娘做的生意,一向是只進不出的,怎麼會付錢給你呢。不過……”

    陳飛揚靠進了些,向李魚擠擠眼:“小郎君你想啊,黃鸝姑娘請你開光,還敢白白勞動你的大駕不成?開光費沒有,可她那纏頭之資卻也免了啊。”

    陳飛揚用手擋著嘴巴,神秘地小聲道:“黃鸝姑娘說了,只要小郎君你應允。她願侍奉郎君三晚,管教郎君飄飄欲仙,樂可不支!”

    李魚也嘿嘿地笑了起來,壓低聲音道:“真噠?這黃鸝姑娘,貌美麼?”

    陳飛揚道:“那還用說?俏春閣裡的頭牌紅姑娘啊!膚白奶嫩,細腰長腿、臀圓似月,妙不可言吶,哈哈哈哈……”

    “你住嘴! ”

    李魚突然神色一正,把請柬狠狠地摔回陳飛揚的懷中,正氣凜然地道:“我李某是何等樣人,竟然用這樣齷齪的手段引誘於我?真是豈有此理!”

    陳飛揚呆住了,不是吧?前天有位特別有女人味兒的少婦抱著孩子來給她在外地當官的丈夫卜算前程,待她走後,李魚還主動拉著他,就那嫵媚少婦眉眼五官、風流體態品咂了半晌哩,說得那叫一個眉飛色舞。自己也是因此才投其所好的,怎麼突然就一本正經了?

    李魚義正辭嚴地道:“那幾份都是女人家的請柬?統統不看了,以後這種貼子就不要收!記著,你若再犯,李某身邊可容不得你這等人了,走開!”

    陳飛揚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還不知道因為何故,只好唯唯稱是,一頭霧水地退到一邊。

    李魚旋即露出一副和氣的笑容,上前一步道:“吉祥姑娘,要出門吶?”

    陳飛揚這才發現,妙吉祥俏生生地,正站在他方才位置的身後,登時恍然大悟。

    吉祥抿了抿嘴兒,點頭道:“嗯,人家要去上工了!”

    李魚連連點頭:“好好好!姑娘慢走,從一大早就有人來,沒有吵了姑娘休息吧?”

    吉祥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李大哥幹嘛這麼客氣,人家又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家小姐,不礙的。”

    李魚又是連連點頭,眼巴巴看著那楊柳小蠻腰兒款款擺動,走出院落,目光如同絲線拴繫著似的,還沒收回來呢。

    李魚原本可不敢對吉祥生出什麼奢望,可他現在有錢了,想法就有些不同了。雖說他對吉祥如今所執行業甚是厭惡,不過,吉祥姑娘有多勤快,對父母有多孝順,他可是都看在眼裡。

    吉祥姑娘本質不壞,而且能吃得了苦,一旦真的需要自己跑路,留她照顧母親,絕對可以放心。而且這年代,名士豪紳、權貴地主,納聘名妓為妾的蔚為風氣,衝著吉祥那俏美無暇的小模樣兒,李魚多少也有點入鄉隨俗的意思。

    更何況,寧要從良女,不娶紅杏妻,李魚也相信,衝著吉祥姑娘的本質,一旦洗淨鉛華,她絕對能忠誠於丈夫,守身如玉,一生一世。

    李魚眼巴巴地目送吉祥離去的一幕,堪堪被扒門縫兒的余氏看了個清楚。余氏恨恨地一咬牙,暗自嘀咕道:“我說妙齡對李小郎君曲意奉迎,卻始終換不來他一個好臉色,原來是這小狐媚子勾搭了人家!”

    余氏恨恨地回榻邊坐了,再一思量,重重地一拍大腿,道:“早就瞧她不順眼了,如今更是留她不得!明日我就尋摸一個人家,早早把她嫁出去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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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