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逍遙遊 作者:月關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0 17:58: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3 1842200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0 19:24
第060章吉祥從此妙無緣

    木易一聽李魚的話,眼睛立刻就紅了。

    殺人父母奪人妻,不共戴天之仇啊!更何況吉祥是如此可人兒的一位姑娘。李魚不但撕了他的婚書,還信誓旦旦地說吉祥絕不可能成為他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木易一把揪住了李魚的衣領,咆哮道:“憑甚麼?憑什麼老夫就娶不得她,你說!你說?”

    李魚很想告訴他,因為老子對這棵水靈靈的小白菜也是垂涎三尺啊,就算我吃不到,擺在窗台上當盆景兒看著也是好的,被別的豬拱了,我受不了啊。

    緊接著一把攬過吉祥,傲視群倫,霸氣凜然地宣布:“她,是我的女人!誰敢打她的主意,我就叫他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語出口,眾人勢必瞠目結舌,而吉祥則感激涕零,就此拜倒在他的犢鼻褲下,從此作牛作馬,甘心侍候。此事還因其浪漫,瞬間傳遍大唐,逸事風流,瞬間成就他的情聖美名……

    奈何,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yy,只有後世觀念的楊冰或者會以為這樣做能成為現實。然而,童話裡都是騙人的!同時擁有這個世界李魚記憶的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他真這麼幹了,不但自己的前程將毀於一旦,還會蠢到連累吉祥。

    大唐開放麼?在很多人的印像中,唐朝是一個婦德嚴重失範、女性不守貞節的自由時代,皇室亂.倫、公主再嫁、庶民離婚、情人私奔的故事不勝枚舉,"髒唐”的評價更是有力佐證。

    如果誰說唐代的女人也守貞操、講婦德可能會有很多人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可大唐時代,封建禮教的枷鎖已在中國人的脖子上套了幾千年,縱然胡風再猛,這些傳統的禮教也不可能頓時消聲匿跡。

    大唐同樣褒揚烈女,長孫皇后還親自撰寫過《女則》,對於倫常風氣,較之前代並不寬鬆。船老大劉雲濤當初就因為氣怒之下罵了祖父一句,還是因為祖父教唆他溺死女.嬰,結果就被判了絞刑,可見社會風氣與律法之嚴瑾,絕非後世印象。

    禮法之重,豈容小覷。按照大唐律法,奔者為妾,父母國人皆賤之。吉祥姑娘許給他了麼?沒有!他向妙家下過聘麼?沒有!如果他拉著吉祥,大聲宣告吉祥是他的女人,那他真就二.逼到了極點。

    旁人且不說,吉祥姑娘首先就得給他一個大嘴巴以示清白,不然就得身敗名裂。如果吉祥姑娘寧可身敗名裂,那麼他這就是“私通”,按唐律,諸姦者要判一年半的徒刑,他和吉祥要分赴南北,各自服刑。

    而對木易來說,人家可是正式向妙家下過聘的人,從法理上人家已經是吉祥合法的丈夫,因此一來,李魚就是與有夫者私通,徒刑還要再加半年,那就是兩年徒刑。

    事情至此還沒有完,吉祥是向“張飛居”簽過賣身契的,所以吉祥已經沒有人身自由,而是“張飛居”所擁有的一件財物。他睡了吉祥,那就是侵占了張飛居的財物,犯了侵占罪。

    所以,李魚心中一閃念,便沒犯那裝逼一時爽的中二病,他身上還有小神仙光環呢,為何不能予以利用?

    面對木易的質問,李魚只是淡定地一笑,突然指著他嗔目大喝:“愚蠢!大難臨頭,尚不自知!真真的一介蠢夫!”

    木易被李魚聲色俱厲的模樣嚇住了,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有什麼大難臨頭?”

    李魚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道,某撕碎你的婚書,是在救你性命?”

    木易茫然道:“啊?”

    李魚嘆道:“真是愚蠢啊!如果你真的娶吉祥為妻,不出三日,必定暴斃而亡。你以為今日的血光之災只是偶然?那就是先兆啊!”

    木易更加的惶恐起來,美色雖然迷人,可是性命尤其重要啊!如果娶個妙齡嬌妻過門的代價是只剩下三天壽命,那木易是萬萬不肯的。

    木易戰戰兢兢地問道:“小老兒若娶了吉祥姑娘為妻,為何……為何就要暴斃而亡?難不成,小老兒與她八字不合?”

    李魚欲言又止,只搖搖頭道:“天機豈可洩露太多,你若信我,立刻退婚,便可化險為夷。至於你的命中佳偶……”

    李魚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道:“一年之內,必然出現。若是不準,明年今日,你來尋我,李某賠你一個如意嬌妻。”

    李魚說得如此篤定,木易如何還敢不信?何況一想到吉祥與“張飛居”還有人身官司要打,就算自己不怕死,這小娘子怕也未必領得回家。想到這裡,木易立刻轉向了妙策。

    他送的那些聘禮還都在院中放著呢,清算起來倒也方便。木易跨上兩步,一把從妙策懷中把妙家留存的那份婚書掏了出來,當著妙策的面,狠狠撕成幾片,用力擲在妙策臉上,又狠狠地啐了一口,一手掩著受傷的鼻子,一手用力一揮,大喝道:“把聘禮抬回去!”

    木家一行人潮水般退去了,龐媽媽走上兩步,皮笑肉不笑地向李魚福了一禮:“小神仙的大名,老身可是久仰了。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呀。”

    李魚一見龐媽媽,卻是有點頭疼。方才撕了木易的婚書,再想故技重施,撕了龐媽媽那份賣身契,只怕就不太容易了。同樣的一套說辭,用在木易身上可以,用在龐媽媽這邊也行不通。

    “張飛居”會怕一個舞孃與店家八字不合?況且,賣身契擺在那兒,吉祥就是“張飛居”的一件財物,如果把吉祥說的十分不堪,“張飛居”也不可能就此解除文書,說不定為了避免吉祥之不祥,還會對她做出更壞的處置。

    李魚正猶豫間,吉祥突然從李魚身後閃了出來,徑直從龐媽媽身邊走過去,雙膝一屈,跪在妙策面前,鄭重地向他和余氏磕了三個響頭。

    妙策有些慌亂地退了一下,訝然道:“女兒,你……你這……這是做什麼?”

    吉祥正容道:“女兒自賣自身,已是'張飛居'的人了,承蒙父親大人、繼母大人撫養至今,女兒這三個頭,是叩謝爹娘的養育之恩,從此女兒與妙家再無關係,世間再無妙吉祥,只有'張飛居'裡的舞孃吉祥!”

    木家把聘禮又抬了回去,余氏哪捨得雞飛蛋打,這時卻是捨不得再叫妙吉祥離開了,留在家裡,還多了一個免費的僕役使喚,時不時還能給家裡賺些花銷,說到吃飯,她又能吃幾口?

    想到這裡,余氏急忙踢了丈夫後腿跟一下,向他急急使個眼色,又向吉祥一努嘴兒。妙策慌忙上前,手足無措道:“女兒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張飛居'欺哄於你,爹爹自不會與他們甘休,這官司有得打呢。”

    吉祥搖了搖頭,淡淡地一笑: “賣身契上,確是吉祥的指印兒,有什麼官司好打?況且,吉祥不想與龐媽媽打官司。”

    余氏情急之下,上前說道:“女兒莫怕,'張飛居'也不可能一手遮天。況且,有李小郎君為咱妙家仗義直言,誰敢目無王法!”余氏可是早就看出李魚對吉祥的好感來了,這時忙不迭想拉他下水。

    但吉祥聽了余氏的話,卻只輕輕一笑,低低的卻又異常清晰地道:“如果這一生,吉祥注定要被人欺負,那吉祥情願被龐媽媽欺負。因為那樣,吉祥心裡不會那麼痛!”

    只這一句話,余氏便訕嗒嗒地再也吐不出一個字,臊得老臉通紅。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0 19:24
第061章人善被人騎

    李魚聽了這句話,卻不禁有些意外。一直以來,在他心中,吉祥都近乎完美。如果說她還有所缺陷的話,就是不夠勇敢。

    是的,吉祥貌似柔弱,實則極為堅強。哪怕身處最窘迫的困境,也能以最樂觀的態度去積極面對,她的個性極為樂觀開朗。

    但是,唯獨在傳統女性看來同樣屬於美德的忍耐,在李魚看來卻是她唯一不討人喜歡的地方。

    忍讓不是壞事,但不能沒有底限地一味退讓,也許她一個弱女子,有不得不示弱的理由,但是在這種狀況下還要滿懷天真地相信,她的善良最終會感化人心,就叫人有些恨其不爭了。

    人心,是這世間最美好、最昇華的一方淨土,是一片最神秘、最豐富的海洋,同時也是最齷齪、最骯髒的地府。同樣是人心,你是不能用同一個標準去衡量所有人的。

    妙是佛陀無上慧,猶如醍醐純淨第一,可妙吉祥空掛著一個妙字,卻從不曾做得到自在無礙,直到此刻,她三個響頭,向親生父親交回了一個妙字,吉祥才算是割斷了心頭最後一絲不切實際的念想,同妙家徹底劃清了界限。才算真的大徹大悟了。

    李魚很是替她開心,可是方才他的老娘潘嬌嬌不失時機地過來,迅速對他耳語了幾句,已經把吉祥目前的真正處境說與他知道了。

    一想到吉祥將要前去的所在,李魚又不禁為之揪心。

    “張飛居”雖然只是一個酒家,可是對吉祥來說,又算是什麼善地了?酒家自然有歌女、舞女,但她們一般來說,都會和酒家簽訂活契,或者可自由來去、或者可自贖自身,而吉祥簽的卻是死契啊。

    死契是不可撤銷的,也是不可贖回的,當然,買主自願撤銷的情況除外。否則,你就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徹底屬於他人的一件物品。更可怕的是,吉祥的死契不是她心甘情願籤的,而是被龐媽媽欺她不識字而誑籤的。

    那麼龐媽媽對她還有可能是打著善意的念頭麼?李魚完全可以預料得到,龐媽媽看她如今年輕貌美,可以為酒店帶來更多生意,所以才使計拴住了她。待她韶華漸去,容顏漸老,勢必會將她打入更加不堪的所在。

    然而,李魚還沒想好如何與龐媽媽交涉,吉祥已經冉冉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深深望他一眼,向他盈盈福禮:“李大哥,蒙你三番五次照拂、開導諸般恩德,吉祥銘記在心。今生無以為報,來世……必結草銜環以報。”

    吉祥說著,螓首微低,再抬頭時,珠淚已盈染雙睫。她輕輕吸了吸鼻子,微微側頭,對龐媽媽道:“媽媽,走吧。”

    龐媽媽如夢初醒,登時滿面堆笑,急步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道:“好閨女,這樣人家,留戀什麼。咱們走,媽媽今後啊,一定將你視如己出!”

    李魚張了張嘴,卻見龐媽媽挽著吉祥,彷彿生怕有人留客似的,走得行色匆匆。李魚唯有黯然一嘆。

    李揚、白乾和荊沿三大金剛都跟著龐媽媽匆匆離去了,只有何小敬放慢腳步,刻意留在了後面。

    李魚向何小敬望去,何小敬不甚自然地一笑,原本被他呼來喝去隨便打罵的小徒弟突然成了無數權貴的座上賓,再不是由得他隨意揉捏的人物,何小敬一時還有些不適應。

    他舔舔嘴唇,咳嗽一聲道:“小神仙若有暇時,不妨來張飛居坐坐,好朋友們,都很掛念你。”

    何小敬所說的好朋友們,指的就是李魚的那些“師兄師弟”們。何小敬教拳時,雖對李魚呼來喝去、打罵也是家常便飯,卻不是刻意針對李魚,他教所有的徒弟包括他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是這般模樣。

    這年頭兒,當師父的收徒弟大都如此,所謂的師徒如父子,指的是師父對徒弟的控制權,是師父的無上權威,而不是指師徒感情。不過他教拳倒是從不藏私,李魚跟著他,確實學了一手好拳法。

    是以,李魚對他抱了抱拳,依舊執弟子禮,道:“一定!”

    何小敬見他對自己依舊如此禮遇,不由暗暗鬆了口氣,知道這位貴人並不把往昔待遇放在心上,著實放下了一樁心事。他勉強擠出一副笑臉,向李魚點點頭,舉步就要走。

    李魚突然道:“何師留步。”

    何小敬停下,微微訝異地揚起濃黑如墨地眉毛看向李魚。

    李魚略一沉吟,道:“吉祥姑娘,還請何師多加關照。”

    何小敬深深地望了李魚一眼,他雖然是個糙漢子,可他久在聲色場所,見多識廣,如何還看不出李魚對那位吉祥姑娘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雖然他只是個保鏢打手,並不牽涉“張飛居”的日常打理,不過李魚相託,他竟生起些受寵若驚的意味,是以只略一遲疑,便用力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快步離去。

    李魚目視何小敬離去,便回身扶住潘嬌嬌手臂向自家房中走去,自始至終不曾看向僵立在那裡的妙家三人一眼。

    娘兒倆回了房,李魚往竹榻上一躺,潘嬌嬌也不回房,就在一旁的馬札上坐下,瞟了眼沉默不語、只管雙眼望著屋頂樑上探頭探腦的小燕子出神的李魚,輕輕嘆了口氣,道:“吉祥姑娘,也是可憐!”

    李魚用鼻音“唔”了一聲,沒興致接話。娘兒倆又沉默了一會兒,潘嬌嬌振作精神道:“對了,兒啊,這幾日,陸續有些媒人登門呢,給你說的親有書香門第,也有小康之家,還有一個兄長在縣上做著官兒呢,改天……”

    李魚打斷了潘氏的話:“娘,兒出遊兩日,剛剛回來,有點乏兒。”

    “好好好,那……過段日子再說。”潘氏識趣地住口,從馬札上站起來,轉身想回里屋。

    李魚歪了歪頭,忽然道:“娘,妙家,不是善鄰。”

    潘氏略一遲疑,道:“我兒說的在理。那……等租期到了,娘不續租與他們便是了。”

    李魚一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孩子氣了,到那時,吉祥該救出來了吧?自己也該帶著娘遠走高飛了。

    本來曾經幻想時還覺得就算能與吉祥一雙兩好,以她對家庭的依戀和孝心,也斷然不會跟他走,可現如今她已經徹底斬斷了與妙家的關係,就不必再有這層擔心了。

    正所謂: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老天對待吉祥固然是刻薄了些,但是於他而言,這卻未嘗不是替他解決了一個令人頭痛的大難題呢。沒準兒就是因為老天對他太寵呢。

    想到這裡,李魚鬱悶的胸懷頓時為之一暢,心中暗暗決定:“吉祥小娘子,便再委屈你幾日吧。我一定盡快想出辦法,救你出來!你這輩子,就算真是命中註定要被人欺負,那個人,也得是我!”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1 18:12
第062章苦思冥想兩班人

    聽說李魚回來,次日上午,孫飛揚和狗頭兒便巴巴兒地跑到李家幫閒來了。

    潘氏繫著圍裙,貼著牆邊木架兒,曬著柿餅兒。

    紅泥小爐兒就在院中茶桌旁,炭火旺盛,沸水滾滾,煮著茶湯。

    狗頭兒拿一個如意形的木茶勺,殷勤地給李魚斟了杯茶,又給自己滿了一杯,笑瞇瞇地在對面坐下。

    坐在他外側的陳飛揚登時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奈何狗頭兒就像一隻蜷著前腿兒跟主人獻媚的哈巴狗,兩眼只是望著李魚,就差把舌頭也伸出來了,根本沒看他。

    陳飛揚無奈,只得起身繞過狗頭兒,自己提了茶勺斟茶,遞茶水過去時,還刻意地灑出幾滴,燙得狗頭兒“哎喲”一聲,身子一縮,立即對他怒目而視。

    陳飛乜視著他道:“不許汪!看什麼看!小郎君是陪都督大人出遊,不是遠行歸來,還以為有禮物給你麼?”

    狗頭兒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我只是歡喜看到小郎君回來了,誰說是稀罕禮物啦?”

    李魚煩惱地道:“都不要吵!趕緊說說,吉祥姑娘那事兒,你們有什麼主意?”

    陳飛揚回到座位坐下,略一沉吟,道:“小郎君,妙姑娘已經與妙家徹底撇清了關係,沒了去處。就算你費盡心機,真個把她從'張飛居'救出來,那時又當如何安置於她?”

    狗頭兒瞪眼道:“睡啊!不然呢,你以為小郎君為何要救她?我看小郎君那張竹床好大,寬有一丈,長也有一丈,想必是早就做此打算了吧?只是那格嘰格嘰格嘰格嘰的聲音,叫大娘聽見未免不美。

    我有個本家哥哥,木匠活兒很好的,我叫他來給小郎君打一張大床吧,用玉檀香的木料,冬暖夏晾,天然含香,還有驅避蚊蟲之奇效,折騰起來也不怕吵了大娘……”

    潘娘子曬著柿餅兒,回頭笑道: “不怕吵,不怕吵,大白天的,又沒睡覺,怕什麼吵。你們聊你們的。”

    李魚和陳飛揚同時一臉嫌棄地瞟了狗頭兒一眼,側過身去,對面而視。

    李魚道:“我知道你平時主意多,你說說看。”

    陳飛揚沉吟道:“'張飛居'傲立利州幾十載,應該是有些背景的。小郎君雖然了得,卻也不宜與之強生恩怨。依我看來,'張飛居'誑騙吉祥姑娘簽下死契,定是貪圖她年輕貌美,想指著她給'張飛居'賺錢,如果吉祥姑娘不能為'張飛居'賺到錢呢?”

    李魚神情一動,道:“此話怎講?”

    陳飛揚道:“不如我們倆傳話出去,就說小神仙看過吉祥姑娘的面相,命格極其的不好,六衝三害,天煞孤星。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你想那有錢的都想賺大錢,做官的都想升大官,慮及前程,必然厭棄。'張飛居'不能指著她賺錢,必有處置之心,那時小郎君再使錢買下,不就救她脫離苦海了麼?”

    李魚摸挲著下巴想了想,道:“我出面說她八字不好?然後我又使錢為她贖身?你當'張飛居'的人都是傻瓜麼,他們難道還看不出這是我的伎倆?”

    陳飛揚呵呵一笑,挺起胸膛道:“為她贖身的人,當然不是郎君你。而是……”

    陳飛揚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兒,向李魚遞了個眼色。

    狗頭兒大怒,道:“你也想睡她麼?我就知道你這廝不是隻什麼好鳥。”

    陳飛揚大汗,怒道:“放的什麼臭狗屁!我是說,我找人出面,去為吉祥姑娘贖身,等到事成,'張飛居'就算知道上當,又能奈何?再說了……”

    陳飛揚看看李家的陋宅,道:“這房子卻也簡陋了些。郎君該買幢大宅子,我知道有位富紳正要出售宅邸,可以替郎君說合,將它買下。三進的院落,也算是深宅大院兒了。到時候郎君你深屋藏美,'張飛居'更是一無所知了。”

    李魚兩眼一亮,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實行起來,似乎見效太慢。不過,貌似時間還是夠用的……

    他正思索著這麼做的可能性,狗頭兒已是暗暗冷笑起來。老子給本家哥哥找點生意,你來搗亂。想不到你比我更貪啊,居然想替小郎君買宅子,這是想從中賺多少錢啊?

    狗頭兒嗤地一聲冷笑,道:“我還當你有什麼好主意,原來是這麼笨的法子。這得折騰到什麼時候?”

    陳飛揚冷視狗頭兒道:“你這蠢物,又能有什麼好主意了?”

    眼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李魚忙打斷道:“不要吵了!”

    李魚喝止二人,饒有興趣地看向狗頭兒,道:“飛揚,你莫說他蠢。有時候,心思簡單的人想出的主意,反而會更加有效!狗頭兒,你說。”

    狗頭兒得到了李魚的認可與讚賞,登時滿面紅光,忙吞了一口茶湯,道:“小郎君對吉祥姑娘有意,是吧?呵呵,你不用否認,咱們從小兒一塊光屁股長大的,難道我還看不出來?”

    狗頭兒又灌一口茶,瞇起眼睛道:“其實你想得償所願,那還不容易?你帶我和飛揚去'張飛居'吃酒,就點吉祥姑娘為你歌舞。客人想要她陪飲幾杯,不過份吧?到時候……”

    狗頭兒左右看看,以手掩口,壓低了聲音:“到時候,郎君在酒中下點兒迷藥,吉祥姑娘還不任由郎君擺佈了?迷藥我來弄,飛揚負責把風,等郎君你快活夠了,'張飛居'的人就算發現,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到時候,郎君你得遂心意。'張飛居'呢,大不了向郎君索要一筆賠償,舞孃還是那個舞孃,又不少塊肉。他們一樣可以當作搖錢樹,繼續給他們招攬客人。這麼做,總比要郎君你買房置地省得多。”

    李魚長長地吸了口氣,又轉向陳飛揚:“來!咱們商量一下,關於傳謠的問題如何進行。宅子吧,你那邊也先談著。”

    狗頭兒一臉受傷地看著認真討論的二人,我的法子如此簡單直接還省錢,郎君怎麼就不接納呢?

    ************

    利州刺史任怨府上,司馬柳下揮也正與之喝茶。李魚那廂在煮茶,任怨這邊卻是庵茶。將茶以沸水沖泡後飲用,已經類似近代的喝茶方法了。

    任怨為柳下斟了杯茶,慢悠悠地道:“以上,就是任某所說的諸般好處,所以,我們該爭取讓荊王駐藩於此,對我等地方官,才大大有利!”

    柳下揮微微轉動茶杯,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一山不容二虎,恐怕都督那裡,未必願意。”

    任怨微微一笑,道:“這正是我邀司馬過來商議的原因。”

    任怨微微向前傾身,放低聲音道:“據某所知,武都督主利州已逾六載,地方上也漸漸安靖下來,朝廷有意遷調武都督往別處任職。”

    柳下揮神色一動,敏銳的目光登時盯緊了任怨:“太守此言當真?”

    任怨泰然一笑,瀟灑地沖倒著沸水,淡淡地道:“司馬莫非忘了,某之姻親,在京裡任職。”

    柳下揮恍然,沉吟道:“這樣的話,想必武都督自己也會有所耳聞了,未必會橫加阻撓。不過,我等主張,還是應該徵詢武都督意見才是。”

    任怨聽他話音兒,是答應共進退了,欣欣然道:“那是自然,畢竟你我均受武都督節制。如果你我肯出面說項,相信武都督即將遷調他處的人,也不會太過堅持。留一線,好見面嘛。”

    兩個人相視地笑起來。

    柳下揮摸了摸頜下短鬚,道:“既如此,你我往武府一行?”

    任怨搖頭道:“不妥,不妥!若是登門相勸,告訴武都督,我等主張說服荊王殿下駐藩於利州,對武都督豈非有'逐客'之嫌?”

    柳下揮恍然,道:“啊!還是太守思慮周詳。只是,我等身為下屬,總不好勞動上官過府飲宴吧?”

    任怨笑道:“那自然也是不妥的。不如這樣,我等於'張飛居'設宴,誠邀武都督赴宴,酒席宴上,再尋機說服,如何?”

    柳下揮欣然點頭: “如此最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1 18:37
第063章風蕭蕭兮易水寒

    武士彟接到任怨的請柬,將請柬細細看了一遍,在手上輕輕拈了拈,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楊夫人將一粒紫水晶似的葡萄遞到丈夫嘴裡,問道:“誰要請你啊?”

    武士彟笑道:“還不是任怨那隻老鬼。”

    楊夫人皺了皺眉,道:“任怨?雖然名義上他是你的下屬,但實則他是利州的行政官,你是利州的軍事官,王不見王,輕易不接觸的,他豈會不知這官場規矩,無端端想要請你,莫非有事?”

    武士彟道:“那還用說?這次是他與柳下揮聯名請我,什麼事麼,倒不好說。”

    武士彟吐掉葡萄籽兒,懶洋洋地往楊氏豐腴圓潤的大腿上一躺,深深嗅了口如麝如芝的女人香氣,道:“總不會消息靈通,獲悉我明年初就要離任的消息。異想天開地垂涎起了利州都督的位子,想讓我保舉他吧?”

    楊夫人搖頭道:“他的野心,應該沒那麼大。究竟怎麼想的,實在叫人猜不透。啊,夫君到時候把李魚帶上吧,夫君對他有知遇之恩,他又是咱們家二丫頭的救命恩人,彼此親近。如果任怨有什麼鬼心思,沒準李魚能幫你看出些什麼來。”

    武士彟點點頭,但李魚去外面赴宴是沒有問題的,如果是來自己家,那可得思量思量了。

    武士彟現在不大願意請李魚上門兒,因為此番出遊,他發現他那俊俏小姨子,似乎對李魚頗有興趣的樣子。不過,他對李魚並無成見,只是出於一種我家的小白菜,不能叫別人家的豬給拱了的男人心態,不想給他和楊千葉製造見面機會。

    武士彟心中那棵水靈靈的小白菜,此刻上著綺裳,下著羅裙,恰好是上綠下白,一身內室小衣打扮,襯著她那奶白如潤玉的肌膚,柔腴性感的身段兒,真是說不出的可人兒。

    妝匣內有隋宮秘傳的護膚佳品,墨總管為了盡可能地讓小公主享受公主待遇,可真是特別的用心。這套玩意兒是墨總管尋訪到當年在隋宮中專為皇帝的三千佳麗製作上好妝粉的匠人調配出來的。

    楊千葉對鏡梳妝,長發如瀑。墨白焰則侍立在珠簾之外。

    這一輩子,對大隋忠心耿耿的墨總管把小公主楊千葉視為隋朝宮廷的象徵,大隋帝國的存在,竭盡忠誠,比起當年侍候大隋皇帝也是不遑稍讓。

    不過,楊千葉是他從小養大的,在墨白焰心中,在感情上,他一個無兒無女的老太監,是把楊千葉當成他的親骨肉的,那種感情之複雜,實在難以言述。

    楊千葉用象牙梳子梳理著一頭順滑的青絲,薄透的褻衣,讓胸前一雙玉丘賁挺出優美的曲線,望到鏡中那一痕誘人的溝壑,楊千葉突然想起了那令她至今惱羞不已的一幕。

    楊千葉不禁手上一停,淡淡問道:“那個李魚,還喘著氣兒吶?”

    墨白焰垂首道:“老奴謹遵吩咐,唯恐殺機為李魚所覺,所以未敢親自出面監視,只花錢買了兩個不知內情的幫閒,讓他們為老奴盯著。這一兩日間,便會找到時機,取他性命。”

    楊千葉聽了輕輕地舒了口氣,胸前那絲異樣的感覺這才消失。其實被人碰過的地方,終究是被人碰過了,她並沒有本事令時光倒流,避免那尷尬的一幕。但,如果那個人死掉了,他又是唯一的知情人,心理上總會好過一些。

    事已至此,楊千葉也只好用這的鴕鳥心態來安慰自己了。

    楊千葉吃了個啞巴虧,只好甘當鴕鳥,誰叫她是女人呢,這與公主的高貴身份可是全不相干,就算她是女皇,這種虧也是張揚不得的。

    紇幹承基卻是個很張揚的人,原來在軍中時,他就個性張揚。跟著李孝常造反失敗,被官府通緝後,他依舊很張揚。這從他既扮作一方豪紳,又扮作賭坊老千的行為就可見一斑。只是迫於被通緝的身份,紇幹承基只能變幻身份,才能滿足他繼續出風頭的慾望。

    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甘心敗在楊千葉手上。但他就是敗了,他絞盡腦汁才想出的好主意,結果卻因意外不得施行,到底被楊千葉先一步進了楊家。楊千葉現在已經被楊家奉為上賓,而他卻還連楊家的門檻儿都還沒有摸到。

    “這樣不行!”

    紇幹承基餓虎一般在廳中來回地踱著大步,兇睛中寒光冷冽。

    “楊千葉早就混進了武家,我紇幹承基堂堂男兒,頂天立地,豈能讓她一介女子小看了?”

    李宏杰站在廳角,滿臉苦色。喊打喊殺的他在行,用計行謀,他和大哥都不擅長啊。偏偏紇幹承基這位山賊大爺,連個稱職的幕僚都沒有,誰能幫他們出個主意?

    紇幹承基站住了:“給我盯緊了武士彟!”

    李宏杰駭了一跳:“大哥,要動武士彟,恐怕更不容易。”

    紇幹承基翻個白眼兒,道:“反正不是真的要殺,做戲而已。”

    李宏杰想了想道:“當時那兩位劍客,我已經打聽過了,一個叫李伯皓,一個叫李仲軒,隴西李氏家的人,一身劍術出神入化。”

    紇幹承基打斷他的話道:“那就叫幾個手尾乾淨的兄弟與你一起去,牽制住這兩個遊俠兒,你對武士彟動手,而我……則負責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有恩於他的話,還怕不能為他所用?”

    李宏杰略一思忖,用力一點頭:“成!那我馬上去辦!”

    李宏杰快步向外走去,紇幹承基走到牆角淨水盆前,低頭看著水中倒影,摸了摸濃密蓬鬆的一部絡腮鬍須,自言自語道:“修蓄了五年的一部好鬍鬚,如今要剪了去,著實可惜了!”

    “武大都督邀我去'張飛居'赴宴!”

    李魚接到武士彟的請貼,不禁喜上眉梢。

    李魚拍了拍請柬,對陳飛揚笑道:“這真是剛想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狗頭兒剛剛一腳邁進院子,聽了半句話,馬上興沖沖問道:“小郎君想睡誰?”

    李魚沒好氣地道:“反正不是你。”

    陳飛揚心中暗暗失望,李魚若是另有了救吉祥脫困的法子,自己就不好藉覓宅子的機會大撈一筆了。不過,跟著小神仙,這一輩子就有依靠了,目光還是得放長遠些。遂打起精神道:“小郎君是想藉武都督之手,救吉祥姑娘出困?”

    李魚讚道:“聰明!如果利州大都督開口要人,'張飛居'總不會不賣這個面子吧?”

    李魚欣欣然道:“我看得出,武都督對我頗有攏絡之意。到時候我只要對吉祥姑娘露出格外讚賞之意,相信以武都督的善解人意,必會主動開口!”

    陳飛揚是識字讀書的,馬上賣弄道:“小郎君說的是。昔日燕太子丹,尊荊軻為上卿,日至其門,供奉太牢,車騎美女,恣荊軻之所欲。太子丹與荊軻置酒華陽台,荊軻讚賞撫琴美女,太子丹馬上以美人進獻,荊軻聲明只是愛她一雙玉手甚美,太子丹就砍了那美人兒的手盛以玉盤奉之。相信在武都督心目中,小郎君就是荊軻一樣有用的貴人。”

    狗頭兒眨巴著眼睛聽了半天,此時終於能插上話了,忙雀躍道:“荊軻?我也知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荊軻嘛。小郎君要做荊軻嗎?”

    李魚拍了拍狗頭兒的肩膀,一臉沉痛地道:“老狗,不是文化人吧,你就別學文化人,人要活出自我,才有價值。懂嗎?”

    狗頭兒一臉懵懂地道:“懂!”

    李魚點頭道:“努力!加油!”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2 18:01
第064章風高放火時

    次日,算著赴宴的時間,李魚提前乘牛車出門了。李魚沒給自己置辦專用的座車,反正平時一旦有人相請,都是對方驅車來接,但今日是約好了在“張飛居”見面,他這座駕就得自己準備了。

    狗頭兒在這方面倒是頗有人脈,居然很快給他租來一輛。不過,李魚平素往富貴人家去,都是乘牛車,所以特意囑咐他要租輛牛車回來。而牛車偏偏又是權貴人家喜歡用的,小民忙於生計,誰有閒功夫在路上消耗,所以李魚所乘這輛牛車是狗頭兒拼湊來的。

    牛呢,是他本家叔叔用來耕田的一頭老黃牛,車呢,則是他親二舅的三姑爺做腳夫使用的一輛車轎,因為心疼上邊的一些用具,還把一些內飾物都先摘了去的。

    吱~~吱吱~~~嘎~~~,吱~~吱吱~~嘎~~~,快要壽終正寢的那頭老黃牛一步三搖,屁股左扭右擺,走得無比風騷,尾巴還不時地左拂一下、右拂一下。車上的李魚便也跟著左晃一下,右晃一下……

    陳飛揚和狗頭兒兩個幫閒侍隨車駕左右,由於狗頭兒他親二舅的三姑爺把內飾都給摘了,所以車上連簾兒都沒有,兩邊通風,李魚左右一瞟,就能看到走得毫無正形的兩個伴當。

    李魚咳嗽一聲,挪了挪屁股,對狗頭兒道:“老狗啊,你下回租車的時候,別光圖省錢,租輛好一些的,這車上連墊子都沒有,雖說牛車穩當,可這顛得也受不了啊。”

    狗頭兒忙點頭哈腰:“是是是,小郎君說的是,我記下了。”

    那老牛又走兩步,忽然尾巴微微一撅,一團牛屎緩緩地、有力地擠了出來,李魚坐在車裡,前方連個掛簾兒也沒有,弄得他皺著眉頭,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直到一大砣牛屎落了地,李魚這才撲到窗口,大力地呼吸了幾口。

    狗頭兒馬上衝上前,一臉關切地:“小郎君莫非暈車了嗎?”

    李魚瞪著狗頭,瞪了半晌,面對那張殷勤的笑臉,終於還是垮下了臉色,很無奈地道:“老狗啊,這車上沒個簾子也就算了,給牛屁股上繫個糞兜子總成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狗頭兒雙眼一瞪,猛地一拍額頭,懊惱不已地道:“對啊!用來給自家的地施肥多好,哎呀,真是……”

    狗頭兒戀戀不捨地望著地上那泡屎,看那模樣,要是手裡有個傢伙什兒,他準能跑回去把牛糞鏟起來。

    三人都未注意到,路上行人中,有兩個閑漢正一路尾隨著,行至半途,兩個閑漢耳語幾句,其中一人依舊跟著,另外一人已然急急跑開,鑽進了一條小巷。

    馮二止貼了一副短鬚,扮成一個賣乾果的漢子,就在那小巷子裡蹲著。小巷中也有行人來往,但行人不多,他的生意自然也就不好。不過馮二止志不在此,也不介意。

    他臉上蓋著竹笠,躺在樹下打著瞌睡,乾果袋子就在身前擺著。兩個穿開襠褲的小娃兒偷偷摸摸地從乾果袋子裡摸了幾個核桃大棗逃開,他也全然不知。那閑漢蹭到乾果攤子前,低聲喚道:“馮二爺?馮二爺!”

    馮二止抬起右手,五指箕張,抓下扣在臉上的竹笠,冷電似的目光看向閑漢。

    閑漢點頭哈腰地道:“小神仙今天出門了,聽他與幫閒說,是要去'張飛居'受人宴請,想必一時半晌是回不來的。所以小的就馬上趕來禀報了。”

    馮二止微笑起來:“很好!你的伙伴還在盯著麼?”

    幫閒道:“二爺放心,他跑不了!”

    馮二止終於坐了起來,往懷裡一摸,一片金葉子便挾在了指縫裡,順勢遞進閑漢手中:“這些乾果,你處理了,然後趕回'張飛居'候命。”

    馮二止說罷,將竹笠往頭上一扣,掉頭就走,急急回武府向墨總管報信去了。閑漢喜不自禁,這些乾果也能賣出些錢,急忙提起來,到了巷口尋到一個熟悉的店鋪,將兩袋子乾果拎進去寄放了,便匆匆趕向張飛居。

    武士彟從府邸裡一出來,暗中監視的山賊便匆匆趕去向李宏杰報告了。武士彟前呼後擁,不下數十個侍衛相隨,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也在其中,乘著牛車逶逶而行,還有另外監視的山賊見他人多勢眾,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遠遠尾隨。

    紇幹承基此時正對著妝鏡,輕輕撫著修剪好的鬢角。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這是古人的一種觀念。但是與有些人的理解不同,所謂的不敢損傷,並不是一點不動,任由頭髮長到拖地,任由指甲彎彎曲曲,任由鬍鬚蓬鬆雜亂。

    對儀表,古人一樣極其的重視。所謂的身體髮膚不敢損毀,是指不能沒來由地隨意破壞,並不是連日常修剪和梳理都不做。所以,無論男女,都可以修眉、修發。

    男人可以修理鬍鬚,女人出嫁時可以“開臉”。南北朝的南朝時期,甚至還流行起了同現代一樣的刮鬍子,凡貴族子弟,無不“熏衣剃面”。

    不過,隋唐時期,則又復古了。不再流行刮鬍子,而是流行染鬍子了。紇幹承基原本就有一部修剪得極威武的美髯,也染了色。古人以紫、黃為貴,即所謂“紫髯”、“黃鬚”。三國時吳國孫權就是紫髯。

    但紇幹承基卻不喜歡把鬍子染成紫色或黃色,他在軍中為將時,是把鬍子染成紅色。以致於民間多有知道利州都督李孝常麾下第一猛將是“紅鬍子”的這個綽號,反而不大有人知道他的本名。

    直到李孝常兵敗被殺,“紅鬍子”落魄為賊,官府大肆通緝,紇幹承基的名字才傳揚開來。不過那時紇幹承基已經不再染鬍子,“紅鬍子”也確實算是消失了。

    此時,紇幹承基的鬍鬚已經徹底刮去,下頜光潔溜溜,瞧他眼窩略深,鼻尖如錐,容顏俊美,竟然變成了一個俊俏小生。

    紇幹承基自幼從軍,武藝又高,很早就得到了李孝常的青睞,成為軍中大將,實際上他的歲數卻並不大,早早就蓄鬚並染成紅色,就是為了增加威儀。因為他是常駐軍營的武將,軍營外的人大多不識其人。

    “紅鬍子”的標誌太有名,一旦毀了這個標誌,認識他的人就更少了,所以紇幹承基才能在官府的通緝下依舊悠遊自在地混跡於利州城內。

    而今,他把鬍鬚刮個乾淨,瞧起來就彷佛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兒,面似冠玉,眉似朗星,與之前形象又是大相徑庭,不要說民間百姓,縱然是軍中舊日袍澤,能認出他來的也沒幾個。

    紇幹承基摸著光潔溜溜的下頜,對鏡一笑。微微有些邪氣,微微有些倨傲,再加上軍中武將熏染出的陽剛之氣,竟然別具一種男兒魅力。

    “嘿嘿!老子如今這副模樣兒,應該能勾引得許多娘兒們春心亂跳吧。”紇幹承基對著鏡中的自己,邪魅狂狷地一笑。

    門口噹噹地叩擊了兩聲,障子門拉開了,陽光拖著一道人影透射進來。

    李宏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大哥,武士彟離開府邸,往'張飛居'去赴宴了。”

    鏡中的紇幹承基,慢慢地站直了身子,修長有力的手指往牆上一探,掛下一口摩挲的皮鞘老舊、吞口鋥亮的刀!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3 21:51
第065章客似雲來張飛居

    任怨和揮下揮兩人已經先到了“張飛居”。

    蜀人對關羽、孔明、張飛等曾聞名於蜀的這些名人甚是敬仰,所以各地多有以他們的大名所起的建築。“張飛居”就是其中一處,名字響亮、豪邁,很適合酒居這種所在。

    既有美酒,又是男人喜歡聚集於此的所在,那又怎麼可能少得了女人?所以“張飛居”裡歌伎舞孃、樂師侍酒,一應俱全。

    張飛居不是妓坊,但若有相中的侍酒俏婢,酒席宴上調笑一番,彼此看對了眼兒,客人也可以把侍酒女帶走,當然,花銷比起妓坊來就要高上一籌了,畢竟她們不是以此為業。

    此刻,作東的任怨和柳下揮正坐在“張飛居”最高一層的第五層酒樓上,談笑等待。桌上只擺了些水果、冷拼,還有幾名歌女翩躚起舞,樂師在屏風後面吹啦彈唱。

    任怨五旬上下,方面大耳,倒是頗具威儀。只是那雙在府衙中一向含威不露,令下屬心生敬畏的眼睛,此時卻正色瞇瞇地盯在那些舞姬們的身上,手指輕輕地撫著鬍鬚。

    “呵呵,柳下啊,你瞧那小娘子,腰肢細若柳枝,玉臂柔若無骨,扭纏起來,定然銷魂。”

    柳下揮微微一笑,舉杯漫飲:“她在看我。”

    任怨白了他一眼,又瞟向另一個舞姬:“你瞧那女子,臀部翹圓,顛篩起來,必然銷魂。”

    柳下揮一口美酒下肚,笑瞇瞇地道:“她在看我!”

    任怨好生無趣,再看一位姑娘,目放淫光,道:“你瞧她唇珠圓潤,齒如編貝,如此檀口,呵呵呵……”

    柳下揮悠然道:“她,還是在看我!”

    任怨轉過頭,瞪著柳下揮:“你以為你是宋玉麼?你比老夫也隻小著十歲而已,有那麼英俊迷人嗎?”

    柳下揮莞爾搖頭:“沒有! ”

    他又呷一口酒,笑吟吟地道:“只是這樓上,就只你我兩個男人,一朵綠葉,一朵紅花,姑娘們喜歡看誰,不問可知”

    兩人正鬥嘴耍貧消磨時光,店小二噔噔噔上樓,向二人施了個禮,道:“禀兩位老爺 小神仙李魚,應邀到了。”

    柳下揮眉頭一皺,瞟向任怨。任怨也是微微一怔,道:“請他上來。”

    待那小二退下,任怨轉向柳下揮笑道:“武都督對你我有戒心吶!”

    柳下揮微笑道:“我今兒就是一幫腔的閑漢,不作數的。”

    柳下揮是利州司馬,司馬


    這個官兒,在唐代比較尷尬,屬於實權不多的所謂地方官的二號人物,地位不低,實權不重,所以話語權也就沒有多少。

    任怨笑著點了點他,扭頭看向樓口,李魚正拾階而上,先是髮髻,接著臉龐,直到整個人登上樓來,站到二人面前。

    眾舞孃已知機退到兩邊,屏風後邊樂曲聲也停了,李魚才向二人從容一揖,道:“小可李魚,見過太守、見過司馬。小可是蒙武大都督相邀,參與盛宴的。”

    人是武士彟請來的,面子不能不給。何況,小神仙的威名,他們兩位也是久仰了,而且他們都曾請李魚為他們卜算過前程,不是陌生人。只是李魚和武士彟走動更近一些,二人難免就對他有所疏離。

    三人落座,又閒敘一陣,武士彟的車駕就到了樓下。這是主客,又是上官,任太守、柳下司馬和李魚三人一起下樓相迎,然後又一起回到樓上來。三人所帶侍衛便自行散開,樓下樓上,包括有酒客的那幾層,都有人進去,擇一合適方位,暗暗戒備。

    此時,李宏杰安排的一班人已經登上四樓,分別散坐於幾桌席上,點了酒菜,吆五喝六的,扮做了尋常酒客。而李宏杰本人,業已藏於暗處,真正要動手行刺武士彟的,正是他。

    至於紇幹承基,又過了一陣兒這才上樓。為了給自己準備一個說得過去的身份,他著實地費了一番思量:為何落魄?為何一身高明武功?一旦投奔武士彟,人家必然盤問根底,到時如何應對?

    紇幹承基為了這些棘手的問題,絞盡腦汁,足足思量了三天,才算是想到了一個完美的安排:扮遊俠兒!如此一來,所有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為此他還辦了一份假的路引以備查詢。

    其實這些問題原本不必考慮這麼久的,但是鑑於“紅鬍子”的武力值與智力值其實是很不成比例的,所以……著實地難為了他。至於那位隋宮大總管墨白焰是否已聞訊趕來,如今又在哪裡,卻是無人知道。

    酒樓上,武士彟和任怨、柳下揮三人談笑風生,李魚只是微笑陪坐,認真傾聽。今日他本就是一個陪客,不需要插太多嘴的,不過尚未酒過三巡,正事兒還未提起,武士彟、任怨和柳下揮時不時也會跟他閒聊幾句,倒也不至於冷落了他。

    “張飛居”知道今日有大人物赴宴,早就做了準備,三位主廚大師傅備好食材,腆著大肚皮,早就等在那兒了。武大都督的車駕一到樓下,後廚就叮噹作響地烹調起來,小

   

    徒弟把風箱拉得呼嘯如雷,諸般菜餚紛紛呈上。

    四人舉箸吃菜,舉杯暢飲,剛剛談笑幾句,龐媽媽就扭著圓潤的身子,捏著一朵小手帕,領著兩行娉婷俏美的姑娘上了樓。一見武士彟就揮著小手帕嬌滴滴地撲了上去。

    “喲,都督大老爺、太守老爺、司馬老爺,幾位貴人大駕光監,張飛居真是蓬壁生耀呀!”

    龐媽媽忽悠悠一座肉山似地坐到武士彟身畔,向任怨飛了個媚眼兒,朝柳下揮揚了揚手帕,一心三用,俱都打過了招呼,才往武士彟身上偎了偎,嬌聲說道:“大都督,這些個姑娘,都是奴奴精挑細選的,其中一半兒都是新人喲。”

    武士彟的心思都在猜測任怨相邀的用意上面,哪有閒心聽她誇耀,只是微笑點頭,道:“好好好,叫她們歌舞起來吧。”

    龐媽媽便拍了拍肉掌,屏風後面絲竹樂起,姑娘們便翩翩起舞起來。這些姑娘才是張飛居真正的頭牌,如今一氣兒來了三位大貴人,自然集中起來侍奉貴人,方才那些用來串場的姑娘,檔次就差了許多。

    任怨任太守是個俱內的男人,他那妻子是吏部侍郎的妹子,他有今日,多有賴於大舅哥,因此對夫人久而生畏,夫人在家時,他那一顆風騷的心太過壓抑,如今妻子回親省親,路途遙遠,又是個婦道人家,這一去一回,怕不得半年光景,他那久曠的情思便似一頭脫了韁的野馬,忘情地撒起歡兒來。

    常言道:當兵三年,老母豬作貂嬋。任大老爺的賢妻上一次回京省親恰是三年前,任大老爺在妻子面前裝了三年清心寡欲的聖人君子,再看見嬌俏可人的小姑娘,眼睛都綠了,所以剛才才會對些普通舞姬都興致勃勃地品頭論足。

    如今乍然來了這麼多一等一的俏姑娘,任怨登時精神大振,好在如今酒興尚不濃郁,還不是說及正事的時候,任怨的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這些滿臉膠原蛋白、蓬勃青春活力的小姑娘身上。

    不想此時,還有一個人與他一樣,也是兩眼直勾勾的。區別只是,眾舞孃攸進攸退的,任大老爺是亂花迷人眼,一時也不知該追逐著哪位姑娘去看。而那個人兩眼盯著的,卻只有一人。

    那個人就是小神仙李魚,而被他看著的那位舞孃自然就是吉祥了。吉祥此時一身西域胡女風格的舞裝服飾,蠻腰半露,舞裙兒俏似紅鯉的魚尾巴,一條細金鍊子繫住了蠻腰一痕圓潤,緋沿荷葉綠的柔貼舞裙裡,卻是藏不住的一輪滿月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3 21:52
第066章勾心鬥角你我他

    吉祥扮卓文君時,是少婦之嫵媚。在家著青裳時,是清純美少女。而現在這副裝扮呢?粉光脂潤,明艷照人,蠻腰翹臀,曲線惹火,李魚彷彿猛地灌下了一杯醇酒,看得心尖兒都熱了起來。

    吉祥雖不識字,但她慧黠靈秀,學什麼東西都快,那舞姿優美異常。初時,她竟沒有看到李魚,雖然上邊只有四位客人,但一開始她其實誰都沒看,反正只是例行公事地歌舞娛人,例行公事地活在世上。

    自從離開妙家,劃清了關係,她固然是沒了牽絆,卻也沒了活著的念想,現在只是憑著生存的本能,隨波逐流地活著而已,沒有未來、沒有希望,前途一團黑暗。

    吉祥翩躚一轉,擺出一個“三道彎”的造型定住片刻時,才看到李魚。吉祥的眸子驀地張大了,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樂曲隨之響起,吉祥比別人慢了半拍,急忙跟上,只向李魚丟了一個歡喜的眼神,便繼續表演起來。

    但她只是在剎那之間舞姿比別人慢了半拍,正眼花繚亂不知該去看誰的任太守就注意到她了。任太守的目光頓時更加熾熱了,眼前這位姑娘,在眾舞孃中,仔細比較的話,竟是最為甜美可人的一個。

    如果光是這樣也就罷了,吉祥的氣質與其他舞孃也不盡相同,她臉上毫無風塵之色,純淨得彷彿深山人跡罕至處湧出的一股清泉,僅此一點,就把其他舞孃的風光全蓋過了。

    更何況,吉祥從小就幹各種各樣的活兒,身材勻稱度、肌骨比例等等,俱都是絕佳。這些微妙之處很多人就算細看也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任怨看得出來。

    當年他尚未被如今京城裡那位吏部侍郎之妹套牢前,可是姿意縱情歡場,每每夜宿青樓,被各家青樓女子一致點評為“任老魔”。

    任老魔看得出其中奧妙,哪怕是她足尖一點、柳腰一繞、玉臂輕舒、秀項微揚,都能即時腦補,臆想出許多不可言的妙處,腹下頓時蠢蠢欲動起來。任怨端起杯,一口酒就著一口長氣緩緩渡進喉中,腹中烈火如同潑了一勺滾油,烈焰升騰而起。

    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

    高堂滿地紅氍毹,試舞一曲天下無。

    此曲胡人傳入漢,諸客見之驚且嘆。

    慢臉嬌娥纖復穠,輕羅金縷花蔥蘢。

    回裾轉袖若飛雪,左鋋右鋋生旋風……

    因為李魚在場,吉祥登時打起了精神。她原本就氣質顏色殊麗於群美,這時打起了精神,就似微蔫的花朵逢到了一場透雨,水靈靈的透著精神。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見李魚在場,吉祥只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最美的舞蹈奉獻給他。

    任怨望向吉祥的目光愈加地熾烈起來,龐媽媽偎依在武士彟身邊,笑瞇瞇地似乎也在看著場上群美舞蹈,可旁坐四位貴賓的神情變化,卻沒有一絲能漏過她的眼睛。

    任怨和李魚望向吉祥姑娘的目光,她都看在眼中。其實之前在李家,李魚對吉祥的袒護,已經讓她對這少年的心思有所了解了。心中略一權衡,她就知道,兩者既然心有所屬者為同一女子,那麼該取悅的就是任怨。

    任怨是利州太守,“張飛居”是要仰其鼻息生存的,而且這麼多年來,“張飛居”奉迎巴結的正是任怨,是“張飛居”的靠山。若是得罪了這位爺,只要他小小示意下去,官府有的是名堂尋他“張飛居”的麻煩。

    於是,龐媽媽彷彿瞬移一般,武士彟低頭挾一口菜,抬頭添至嘴中時,就發現那座肉山已經飛到了任太守旁邊,手裡拈著的小手帕搭在任怨的耳朵上,笑容滿面,悄聲低語些什麼。

    柳下揮與李魚對面坐著,正看到二人這番舉動,他舉杯在手,眼珠子溜溜儿地一轉,便垂下眼皮,唇角漾起一抹會意的微笑。

    任怨微微側耳,聽龐媽媽唧唧咕咕一番,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輕一拍龐媽媽的白胖小手,點了點頭。

    龐媽媽笑嘻嘻地起身,既然到太守身邊坐過了,總不好冷落了柳下司馬,於是又扭著肥.臀向柳下揮那邊走去。

    任怨自與龐媽媽耳語已畢,便神色如常,轉而與武士彟談笑起來,再不看吉祥一眼。反正有機會於燈下榻上,玉體橫陳,任他慢慢鑑賞把玩,繼而恣意享用,又何必急在一時。

    這任老魔倒也灑脫,美人兒既然已是囊中物,此時便再不留連多看一眼,只管與武士彟說笑,從容自然,彷彿從不曾似方才一般失態忘形。

    酒過三巡,任怨捧杯,笑吟吟地到了武士彟身旁,彷彿酒醉不支似的,倚著他坐了下去。

    武士彟心道:“正戲終於來了!”

    武士彟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哈哈一笑,攬住任怨肩膀,彷彿也醉了似的,醺醺然道:“老任吶,你我公務繁忙,雖同地為官,平素卻少有來往啊。今日飲宴,武某甚是開心吶,哈哈哈,來來來   ,你我滿飲此杯。 ”

    任怨滿面笑容,與武士彟碰了一杯,二人一飲而盡。任怨便放下杯子,就勢說道:“是啊!說起來,武都督已任職利州六年了,你我二人飲宴的機會,算起來一共也不到六次吧。”

    任怨唏噓嘆息了一番,眉梢兒一揚,忽然換了個問題,喚著武士彟的表字道:“啊!信明兄,我聽說荊王殿下已經入川了?”

    武士彟若說這件事他一無所知,他就未免太過裝腔作勢,何況荊王不日就到利州,便頷首道:“不錯!荊王殿下不日就到利州,你我二人,屆時還該前往接迎才是。”

    任怨忙道:“那是自然。嗯……,下官聽說,荊王此番入川,是奉聖諭,準備就藩於巴蜀。卻不知大都督以為,若是我等邀請荊王殿下駐藩於利州,如何?”

    武士彟睨了任怨一眼,失笑道:“邀請?荊王殿下駐藩於何處,這是皇帝才能決定的事,你我如何邀請?”

    任怨擺手笑道:“自然該由皇帝下旨。只是,皇帝既然讓荊王遊幸巴蜀,顯然有讓荊王自擇藩地的想法。你我若能說服荊王,還怕皇帝不肯下旨麼?”

    武士彟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了,任怨一定是聽到了他要調離利州的消息,否則沒有找利州坐第一把金交椅的人,與他商量請來一尊“太上皇”搶他的老大位置的道理。

    武士彟假意沉吟任怨所言,心中急急思索:“繼任利州都督是吳醉。吳醉與任怨素來有些嫌隙,任怨沒有辦法左右皇帝對吳醉的任命,就想請來一位王爺駐藩。有藩王在,利州第一人就輪不到都督了,他的日子也就好過些。”

    “我反正是要走了,與他聯手,說服荊王駐藩,與我自然沒有損失。不過,我若答應了他,可就是得罪了吳都督,何苦來哉?”

    想到這裡,武士彟飛快地瞟了一眼柳下揮,暗道:“柳下司馬這是同謀了?他何苦趟這混水,利州由誰主掌,也輪不到他呀,半點好處也無,何必參與兩虎之爭,久聞這廝愚鈍,在任怨麾下從無所作為,果然不假。”

    柳下揮笑瞇瞇地看著眾舞孃翩躚起舞,只用眼角餘光瞟著耳語交談的武士彟和任怨,心中暗暗冷笑:“這個蠢貨,我只使人向他透露了吳醉將入主利州的消息,他果然就沉不住氣了。嘿!不 管他是與武士彟翻臉,亦或是招惹了新任都督的忌恨,我柳下揮的日子,都能好過些了,哈哈!當浮一大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3 21:52
第067章酒色財氣四堵牆

    武士彟暗自思量著其中厲害,莞爾一笑,喚著任怨的表字,語氣親和地道:“元龍你思慮周詳,武某佩服的很。然而,王爺是否就藩於利州,我看還是順其自然吧。我等官吏,為君牧民,當謹守本份,此等大事,是皇帝與宰相們該當決定的事,我等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

    任怨急道:“都督此言差矣!你我牧守利州多年,於此地、於此民,除了責任,難道就沒有半點感情麼?素聞那荊王好興土木,如果他就藩於利州,王爺府邸得蓋吧?官道得修吧?再造上幾座園子……,你想想,得有多少人為此而務工,得以有工作。而王爺就藩於此,朝廷上也有稅負徭役的諸般優惠,造福百姓的事,我等為官者,難道不該勇於擔當嗎?”

    武士彟哈哈一笑,道:“元龍不愧是利州的父母官吶!武某主掌軍事,至於民政麼,只是兼領,實則一向由元龍你來負責的。元龍身為本州太守,若是想為荊王事上奏於朝廷,呈上奏摺就是了。”

    武士彟一托鬍鬚,向前一拋:“至於武某麼,一介武夫,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兩個人各懷機心,卻滿口的仁義道德,打的全是官腔官調,柳下揮豎著耳朵聽得清楚,眼見二人急扯白臉的要鬧翻了,一顆心快要樂開花了,面皮實在有點繃不住,於是趁著那開心一笑將綻未綻的剎那,攸然轉向李魚。

    柳下揮笑了,卻是衝著李魚在笑,完美地將其本心掩飾了過去:“呵呵呵,小神仙,有日子沒見了,最近也不大見你出門,在忙什麼呢? ”

    李魚的目光正隨著吉祥姑娘曼妙的身段、優美的舞姿而移動,聽見“小神仙”三字,急忙扭過頭來,恬淡一笑,悠悠然道:“小可近來正在閉門著書,所以出來少了。”

    柳下揮大為動容,嘆道:“小神仙如此年輕,居然就已有如此作為了?柳下自愧不如也!”

    諸君或以為寫書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柳下揮好歹是一州司馬,那麼大的官兒,用得著這麼大驚小怪麼?卻不知在當時那個年代,刻書發行的條件十分困難,著書立說那絕對是文壇一樁盛事,留名後世的壯舉啊。

    柳下揮登時滿懷敬意,聳然道:“卻不知小神仙打算寫一部什麼書呢?”

    李魚淡然道:“有關形勢理氣,龍沙丹穴,堪輿風水,陰陽五行的書!”

    柳下揮急忙問道:“可已取了名字?”

    李魚一愣,信口胡說的事,他怎麼還當真了


    ,只好胡謅個名字,點頭道:“小可已經取好了,書名曰……《鬼吹簫》!”

    柳下揮大失所望,如果這書名還未取好,他可以幫忙取啊,如此一來,豈不沾了小神仙的光兒,也能名垂千古了。既然名字已經取好……

    柳下揮端起杯來,淺酌一口,從容笑道:“好!一聽就是能風靡當代、傳頌千古的奇書啊。小神仙書成之日,可否讓本司馬先睹為快?本司馬願為小神仙這部《鬼吹簫》作個序,並助小神仙將其刊行於世,一應費用,柳下願意負責。”

    李魚暗暗叫苦,老子吹個牛B而已,你用不用這麼認真啊。忙也滿臉堆笑,拱起手來,一派驚喜模樣道:“此言當真?哎呀呀,小可真是受寵若驚,那就先謝謝司馬了。”

    二人這廂討論著出書事宜,忽然覺得耳畔一清,只聽見任怨含怒沉聲道:“都督雖是武將,可這趨吉避凶、明哲保身的本事,任某可遠遠不如啊!”

    武士彟哈哈一笑,道:“太守過獎,武某只是為官一向本份罷了。”

    李魚和柳下揮這才發現,歌舞已經停了,眾舞女香汗津津,羅襪點塵,翩然退至兩旁,所以武士彟和任怨說話的聲音才驟然聽得清楚。

    李魚和柳下揮抬起頭,柳下揮看向任怨和武士彟,一臉訝異不解的模樣,心中卻是歡喜不禁:“終於鬧翻了麼?妙極,等吳醉上任,老子再給你配一副眼藥,有得你快活。”

    李魚卻看向吉祥,吉祥站在舞孃隊列中,酥胸起伏,鼻息咻咻,一雙妙目卻正瞟著他,見他望來,向他調皮地一笑,嘴巴以唇形做出:“我跳的好看嗎?”的動作,李魚微微一笑,悄悄挑起大指。

    任怨端起杯,陰沉著臉色回到自己座位旁坐下,恚怒之色溢於言表。龐媽媽眼觀六路,情知兩位大老爺必是因為什麼利害關係鬧出了衝突,忙打個哈哈,緩和氣氛。

    龐媽媽站到兩列舞孃旁邊,把白胖胖一對手掌輕輕一拍,道:“好啦,姑娘們且到諸位貴人身邊坐坐,侍奉幾杯水酒。”

    眾舞孃身形一動,吉祥肩頭一轉,就要走向李魚,龐媽媽已經喚道:“吉祥,太守很讚賞你的舞蹈呢,快敬太守一杯!”

    吉祥止步,幽怨地瞟了李魚一眼,只好轉向任怨,跪坐於案前,為任怨斟滿了空杯,又取一空杯自行斟滿,捧在手中,垂目斂眉,婉然柔聲道:“婢子吉祥,敬太守老爺!”

    吉祥舉杯欲飲,卻被一隻大手一把攥住手


    腕,害得杯中酒灑了多半。吉祥吃驚地住手,揚眸一看,卻見任怨臉色陰鬱,沉聲道:“坐到老夫身邊來。”

    吉祥剪水雙眸微微上揚,瞟向一旁的龐媽媽,龐媽媽急忙遞眼色示意,吉祥無奈,只得起身,穿著布襪兒的一雙可愛小腳丫輕盈點地,繞過酒案,在任怨身邊坐下,重新斟滿酒。

    任怨被武士彟皮里陽秋一番搪塞,心中甚是恚怒,瞧她坐著離自己足有一尺距離,柳腰輕折、酥胸如賁,跪坐下來時舞裙繃緊,兩隻足尖之上托著盈盈圓圓一個美.臀,蜜.桃兒似的,一腔怒火頓時化欲.火,當即伸手一攬,將她拉向自己懷裡,恣情狂笑道:“小娘子怎如此忸怩,來,陪老夫飲個'皮杯兒'。”

    任怨說著,一張足以包得下人家吉祥小姑娘整個巴掌臉的大嘴巴就嘟成了河馬狀,向吉祥親了過來。

    所謂“皮杯兒”,就是姑娘將酒含在自己口中,再與男人親吻,將酒液度入他的口中,一邊舌吻,一邊親飲酒,旖旎浪漫,風月無邊。是青樓勾欄中的姐兒們哄客人開心的常用手段。

    但吉祥可是舞孃,賣藝不賣身的,一向潔身自愛,從不曾用這樣手段侍候過男人。就算她那些舞孃同行,有些為金錢所惑,與客人暗通款曲,枕畔侍應的,也很注意在人前的形象,不曾做過這種事,吉祥豈肯把初吻就這麼糊里糊塗地給了他。

    吉祥急忙把蠻腰一扭,掙出了任怨的魔掌,嬌軀向後一仰,避開了他的大嘴,又羞又氣地道:“太守請自重,奴家只是一介舞孃,以歌舞娛人而已,並不出賣皮相。”

    任怨兇睛中光芒一閃,怒氣值頓時飆升至爆表:“武士彟老匹夫給老子吃癟也就算了,你一個小舞孃,下賤人,也敢拒絕老子?今兒晚上不整得你死去活來,老夫就不姓任!”

    任怨心中發狠,面上卻故作大方,哈哈一笑,大度地道:“老夫與你開個玩笑罷了,小娘子忒也天真,有趣的很吶!”

    任怨假模假樣地笑著,坐正了身子,但瞧吉祥驚羞後仰,雙手撐地,雙腿半屈,素白襪兒從那艷紅的魚尾裙中露出來,小小一雙天足異常的嬌小可愛,忍不住伸出手去,猥褻地捏了一把。

    卻不想吉祥姑娘一雙足兒卻是她身上最為敏感的所在,被他一摸,猶如遭了電擊,“啊”地一聲尖叫,雙腿下意識地一揚,足尖便踢在了任老魔的下巴上。吉祥姑娘這雙腿還真是結實有力,任老魔滿臉的肥肉都被踢得蕩漾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4 18:32
第068章摔杯為號

    吉祥瞧見自己踢中太守的下巴,頓時唬得一驚,慌忙爬起,跪地請罪:“太守老爺恕罪,婢子……婢子絕非有意冒犯。”

    任怨聽到柳下揮“嗤”地一聲笑,臉頰上登時火辣辣的,惱羞成怒道:“賤婢,不知死活!”

    任怨惱將起來,縱身便撲向吉祥,吉祥一驚,忙不迭撐著席子倒退,眼見任老魔偌大一個身子撲來,急急一蜷雙腿,便來了玉兔搏鷹勢,用雙足抵住了任怨的胸口。

    奈何任怨身軀肥大,吉祥嬌小玲瓏,吉祥又不敢使力踹開他,雙手手腕被他抓著,二人便僵持掙紮起來。龐媽媽急得團團亂轉,有心上前,卻又不知該做些什麼。

    武士彟沉下臉來,把酒杯重重一頓,道:“任太守,威儀自重啊!”

    任怨被吉祥以雙腳抵著胸口,雙手抓著吉祥手腕,惡狠狠地轉向武士彟,喘著粗氣道:“都督欲為此賤人,與任某翻臉嗎?”

    武士彟怔了怔,萬萬沒想到這任怨一方太守,惱將起來竟如此沒有風度,街頭地痞也不過如此。武士彟還很少遇到這樣豁得出去的人物,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柳下揮忙打圓場道:“都督莫怪,任太守性情剛烈,真真一火爆天王,怒目金剛啊,哈哈……”

    任怨對武士彟說完一句話,便將噴火的眼睛轉向吉祥,獰笑道:“小賤人,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今兒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姦了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矜持!”

    任怨說罷,瞪向龐媽媽和被唬得戰戰兢兢花容失色的一眾舞孃:“誰也不許走!都給我看著!”

    任怨說罷,仗著身大力沉,奮力下壓,要令吉祥屈服。

    吉祥心中一陣絕望,眼角淌下兩行清淚,雙手雙腿不再使力掙扎,只把俏靨扭開,眼兒就要閉上。就當被狗咬了一口吧,她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如果一方太守有意為難,她又如何與之抗爭?

    但吉祥臉兒一扭,突然看到了李魚。李魚坐在案後,用異常古怪的眼神兒看著她。吉祥的目光與李魚的眼神兒一碰,突然激靈一下,彷彿一股電流突然湧過全身,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與力氣,本已無力地攤開的雙腿突然又用力地蜷了起來。

    任怨察覺吉祥已經認命地鬆軟了身子,正大喜撲下,冷不防吉祥雙腿一蜷,一雙膝蓋用力地撞在了他的小腹上,任怨悶哼一聲,痛得眼前一黑,差點兒沒喘上氣兒來,一個身子登時栽到席上,佝僂如蝦地呼哧起來。

    孤苦無依,連至親的


    人都拋棄了她,被人當成一件物件兒買賣,弄得吉祥都快把自己當成一件可以任人取用的物品了。但她突然看到了李魚的眼神,忽然省到,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沒有不把她當人。

    他敬她重她,尊她憐她,是把她當成一個女人來看待的。世間還有一個人,如此看重於她,那她就得維護自己的尊嚴與清白,哪怕豁出這條性命。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為人的尊嚴,更重於生命,只要有人還在乎她!

    吉祥爆發了,雙膝一蜷,狠狠地撞開了任怨,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龐媽媽一看吉祥把任太守踢成了佝僂的蝦子,也不知道有沒有撞中下體,弄成太監的話可就麻煩了,這一驚可是真嚇壞了,她急急撲上來喚道: “太守?太守?”

    任怨痛得喘不上氣兒來,哪裡還能回答,龐媽媽勃然大怒,轉首指向吉祥,尖聲叫道:“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誰敢過來!”

    吉祥姑娘豁出去了,就為李魚那一眼的痛惜、那一眼的憤怒,她寧願死,也要死得有個人樣兒。吉祥抓住一隻長頸的酒瓶兒,在幾沿上用力一磕,摔碎了一半,磕出一道鋒利的豁口,攥在手中,指向龐媽媽,駭得龐媽媽急忙一退。

    吉祥的眸中閃爍著一抹血色的怒火,緩緩轉動著身子,用鋒利的瓶沿儿,逼退了試圖靠近的幾個人,突地淒然一笑,猛然倒轉瓶口,將那刀般鋒利的碴口兒對準了自己的脖子。

    她仰著頭,雪白的瓶碴兒緊抵著雪白的頸項,因為激動,用力過度,瓶碴兒把嬌嫩的肌膚劃破,殷紅的血已經沁了出來。

    “吉祥出身卑賤,性命卑賤,但吉祥與諸位貴人一樣,都是人!吉祥得罪了貴人,死便是了,只求各位貴人,能留吉祥一份清白,讓吉祥清清白白而來,清清白白而去……”

    兩行清淚滑下她的臉頰,吉祥眼兒一閉,就要用鋒利的瓶碴兒割開自己的咽喉。

    “住手!”

    李魚和武士彟異口同聲地大喝。武士彟已經忍無可忍了,先前還有些顧忌與任怨徹底翻臉的後果,可這廝骨子裡簡直就是一個毫無風度的流氓。這要是被他當著自己的面奸了吉祥姑娘,亦或逼死吉祥姑娘,他武士彟顏面何存?

    不料,李魚竟也大喝出聲,武士彟不禁驚訝地看向李魚。李魚的一聲大吼,喝得吉祥一抖,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這麼一喊,只能令吉祥更快動手自絕,但李魚一喝,吉祥卻不由自主地住手,睜眼看向李魚。

    “花開

    不並百花叢,

    獨立疏籬趣未窮。

    寧可枝頭抱香死,

    何曾吹落北風中。”

    李魚漫聲吟誦著,緩緩站了起來,手中盃奮力一摔,雙眉一振,就要破口大罵。結怨便結怨吧,今日若不保下吉祥,無論他是逃去他方,又或是逃去另一個時空,都無法平息心中的不安。

    可是,李魚一句話都沒罵出來,因為就在他擲杯的一剎那,墨白焰突然出手了。

    墨白焰早就藏在樓上的大樑上了,但他一直對抱劍站在武士彟身後的李氏雙雄抱有戒心。憑他的武功造詣,自然可以看得出這兩個人是勁敵,所以他一直在尋找著最好的機會。

    終於,機會被他等到了。老不羞的任怨意圖當眾採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一直站在武士彟身後,只顧巡視四方的那兩個劍客。緊接著,李魚竟自己站了起來,從樑上往下擊殺,又多了一層把握。

    墨白焰武功卓絕,膽大心細,平素殺人從不會緊張。但這一次面對著一個擁有未卜先知之能的奇人,縱然是這位隋宮大總管,也是心中忐忑,生怕被李魚提前察覺他的殺機。

    所以,墨白焰心情高度緊張,李魚但有一點異動,他就寧可捨棄尋找最好的機會,而選擇立即下手。所以,李魚摔杯……把墨老師給摔毛了。

    李魚那首讚頌吉祥的詩,全場只有兩個人沒聽明白。一個是被讚頌的吉祥姑娘本人,她只覺得李魚吟著詩緩緩站起時的樣子好帥、好有型、好斯文,令她的芳心怦然一跳,至於人家在吟些什麼,其實吉祥姑娘並不甚明白。

    而另一個則是誰也不知其存在的墨白焰,墨白焰一見李魚說話,站起、摔杯,心口就卟嗵一跳,只道李魚發現了什麼,緊繃的心弦彷彿扣緊了的箭弦似的,心中箭離弦,手中劍亦出。

    吉祥姑娘美目迷離,正覺李魚哥哥吟詩而起的樣子好帥、好有型、好斯文的時候,一道劍光就在李魚背後乍然亮起,快到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都來不及反應。

    可是……

    世事難預料!

    李氏兄弟雖來不及反應,李宏杰卻來得及,李宏杰趁店小二不備,已經悄悄摸上樓來,忽見武士彟站起,李宏杰大喜,大喝一聲提醒紇幹承基準備接應,便亮出長刀,撲向武士彟。

    此時,房樑上突然躍下一人,劍指李魚!但他縱身躍下的身形,時堪堪地擋在李宏杰衝向武士彟的前面。

    尼瑪!要不要這麼坑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3-24 18:34
第069章亂戰

    李魚摔杯,憤然而起,要噴任怨。

    墨總管從樑上一躍而下,揚劍直擊李魚,欲梟其首。

    李二當家長刀出鞘,佯刺武士彟,卻被墨總管擋住了刀鋒所向。

    李二當家出刀前一聲大喝就是暗號,樓下幾名被他挑選出來的刺客本來正扮酒客談笑風生,杯籌交錯的,突然間便踢翻了桌子,甩掉了筷子,抽出暗藏的利刃,呼嘯著衝上樓來。

    如此種種,如電光石火,不過都是剎那之間發生的事兒。

    墨白焰一劍刺向李魚,正欲斬其首級,李宏杰揚刀衝至,刀風凜冽,看那樣子,不等墨白焰一劍取了李魚首級,就得把他攔腰斬斷。

    墨白焰暗自一驚,這小子果然邪門兒,到底是被他算出來了,居然暗中安排了高手,就等我現身!

    墨白焰這樣一想,可不敢相信自己這志在必得的一劍真能得手了。而且他若真的不管不顧,就算他能殺了李魚,自己也必死無疑。當即劍光繚繞,反手刺向李宏杰的長刀。

    李魚這一回也沒有呆呆站立,他的武功已能漸漸融會貫通,反應敏捷起來。而且被人刀劍加身的事兒也不是頭一回了,俗話說熟能生巧嘛。當即一招“魁星踢斗”,左足後踢,將自己那一桌酒菜連著几案都捲了起來,揚到自己頭頂,黑乎乎磨盤大小,彷彿祭出了一口“翻天印!”

    這邊異變一生,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立即劍鋒交叉,護住武士彟,拖著他急退兩步,嚴密戒備,同時李伯皓一腳把一口酒壇子踢出去,撞碎窗櫺,飛到街上摔得粉碎,以示向樓下侍衛們示警,呼叫支援。

    危急時刻,柳下揮也是大驚失色,眼見一片刀光劍影,罡風呼嘯,也分不清誰是敵來誰是友,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柳下揮處事果斷,當下想也不想,一把扯過了龐媽媽,把她擋在了自己面前。

    這面肉盾,著實夠大!

    那張被李宏杰和墨白焰聯手劈爛的一席酒菜四處飛濺,愣是半滴也沒濺到柳下揮臉上,被他當肉盾頂在前邊的龐媽媽不但一頭一臉的汁水,白胖胖的頰上還被破碎的瓷片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登時殺豬般尖叫起來。

    任怨正佝僂著身子在地上哼哼,乍見這一幕變故,也是心頭大駭,當下強忍不適,爬將起來,扭著肥碩的屁股,一拱一拱地爬向一根兩人合抱粗的樓柱。

    本來,任太守和柳下司馬也是有帶刀侍衛的,但是他們是做東的一方,請的又是上官,不好把侍衛帶上樓,關鍵時刻就只能靠自己了。

    李魚一式“魁星踢斗”,祭出“翻天印”,當即向旁閃開,一見吉祥倒持


    瓶碴兒,依然驚呆在那裡,不禁大駭,一貓腰兒就向吉祥撲過去,口中大叫:“吉祥,危險,快趴下!”

    “呃?”吉祥姑娘愕然看向李魚,還沒來得及趴下,李魚撲到了,雙手撈住她的膝彎,腦袋在她小腹上一頂。他學的功夫雜,這一式卻是他從相撲師父那裡學來的一招。

    吉祥姑娘吃李魚一撞,不由自主地仰面倒下,李魚結結實實地撲在了她的身上,額頭頂著柔軟而平坦的小腹,嘴巴麼……

    吉祥呆了一呆,感覺到秘.處被他嘴巴呵出的熱氣一熏,登時羞不可抑,柔韌的雙腿急忙帶著他的身子用力一絞,帶著李魚轉了個身,二人變成了側身而臥,這才避免了尷尬一幕。

    這也是吉祥姑娘念著對方是李魚,才用了這樣的辦法。若是對方是別的人男人,比如任太守,恐怕她就要一縮一蹬,用她的腳後跟毫不客氣地踹任老爺一個滿臉開花了。

    李魚也有些窘,好在混戰當中,足以掩飾尷尬,急忙尺蠖般連扭帶抻,貼著席子向上竄出一些,與吉祥來了個臉對臉兒。吉祥羞急道:“李魚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兒?”

    本來吉祥一向喚他李大哥的,成年大姑娘了,哪有隨便喚人“哥哥”的道理,若非至親,如此稱呼,親暱味道太濃,只有華姑小妮子年紀小,才能撒嬌似的喚他李魚哥哥。但吉祥心慌意亂之下,竟然叫了出來。

    可惜李魚此時是發不得花痴的,也無暇品味被一個俏媚可人的姑娘喚其“哥哥”的滋味,他急急搖一搖頭,扭頭急看向交戰的各方,惑然道:“我也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人?”

    墨白焰蒙著面,李宏杰也蒙著面,李伯皓和李仲軒則護著武士彟寸步不離。

    李宏杰安排好的殺手們蜂擁而上,撲向武士彟,與李氏雙雄大打出手。

    整個頂樓大廳亂作一團。

    紇幹承基扮成一個落魄遊俠兒,扛著一扇門板似的極具招牌效果的大刀衝上樓來,正想演一出“英雄救武”,忽然發現廳中混亂之極,彷彿不只敵我那麼簡單,不禁有些愕然。

    李宏杰找來的殺手和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一動手,整個大廳就到處一片刀光劍影了,柳下揮藏在龐媽媽背後,抓著她為盾牌,東躲西藏,口中惶急地大叫道:“龐媽媽別怕,本官來保護你!”

    龐媽媽欲哭無淚:“多謝司馬老爺,還是老爺的安危要緊。奴奴賤命一條,不勞司馬老爺操心。”

    龐媽媽一面說,一面努力想要掙扎柳下揮的控制。奈何柳下揮十指如鉤,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身子,左閃、右閃、前趨、後退,始終把他的這面肉盾擋在前面,一


    面義正辭嚴地道:“這是什麼話,身為一方父母官,就該愛民如子啊!”

    紇幹承基扛著刀,左看右看,還沒看出個名堂來,就聽身後樓梯上腳步聲響,扭頭一看,就見三位官員的侍衛們已經呼嘯而至。

    不能等了!

    紇幹承基把牙一咬,舉刀衝了出去,大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何方宵小,膽敢作亂?”

    情況有變,本來紇幹承基是想讓眾死士纏住李氏雙雄,李宏杰負責刺殺,他跟李宏杰再演一齣對手戲,然後以武士彟的恩人身份加入利州都督府。此刻卻變成了李宏杰大戰墨白焰,眾死士迎戰李氏雙雄。

    紇幹承基也知道若直接衝去救武士彟,恐惹人懷疑,畢竟眼前一對蒙面人正捉對兒廝殺呢,哪有棄近就遠的道理,便揮刀迎上,大喝道: “燕人獨孤信來也!”

    紇幹承基沖向正在交戰的墨白焰和李宏杰,一刀撩向李宏杰,磕開他的長刀,又一刀掃向墨白焰的雙腿,逼他自救,三個人走馬燈一般大戰起來。

    墨白焰眼見又添一對手,緊跟著許多侍衛衝上樓來,情知今日很難得手,但仍心有不甘,猛地一咬牙,挺劍點中紇幹承基的刀背,足尖點地,借力溜冰般向後滑開幾步,一個“斜插柳”,便撲向李魚。

    李魚與吉祥側臥在蒲草蓆上,臉對著臉兒,呼吸相聞,恍惚間彷彿一對新婚夫妻同榻而臥,只不過旁邊刀光劍影、呼喝連天的,未免大煞風景。吉祥姑娘羞意微斂,低聲道:“李魚哥哥,這些歹人為何想要殺你?”

    李魚此時也省覺過來,最初那刺客似乎要殺的是他,奇哉怪也,他們不殺那些當官的,欺負我一個神棍作甚?這時吉祥問起,李魚也是一腦袋漿糊,只是搖一搖頭,突然變色道:“小心!”

    李魚眼角余光捎見墨白焰挺劍刺來,不由大駭,急忙用力一推吉祥,蒲草蓆子溜光水滑,吉祥登時被推出近一丈遠。李魚雙足用力一蹬,“哧溜”一下,滑的比推開的吉祥還快。

    這貨如今有錢了,穿的可是普通人穿不起的高檔布料:綾羅綢緞。絲綢的衣服本就柔滑,在光滑的蒲草蓆子上簡直跟溜冰一樣。

    墨白焰一劍刺空,“嗤”地一聲,長劍入榻半尺,身後李宏杰和紇幹承基雙雙殺到,只得拔劍回身再戰。

    李魚這一溜,滑出老遠,正自竊喜間,卻不想身後就是一根巨大的柱子,任怨正撅著屁股躲在柱後探頭探腦。

    李魚的後腦勺兒“砰”地一聲,重重撞在柱上,兩眼登時一翻白兒,眼睛裡最後一幕印象,就是吉祥四肢並用,小狗般跪爬著向他搶過來,一臉惶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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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