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說明 重感冒好了,昨天本來是有更新的,可是寫著寫著,忽然覺得不對啊,又回頭看了幾章,不禁自問,這寫的是什麼? 一兩年沒得重感冒,這次卻在小說發布,工作忙起來的時候爆發,不過好在還算年輕,帶病工作後,仍能保持更新,可寫的質量,回頭一看,連我自己都不滿意,馬上又要進入一浪接一浪的大高潮了,這狀態,堪憂! 細想之後,發現以上都是借口,工作與生病不能成為真正理由。 真正的問題,是我信心動搖,對這本書信心動搖。 書的成績,動搖信心,讀者對本書評論大體不錯,可叫好不叫座,如若我是第一次寫書的新手,可以堅持下去,權當練筆,但我有過近兩百萬字的完本書,也有過比這本好太多的成績。另外一本是它站發布,書名就不說了。 潛在規則,動搖信心,與幾個老作者聊天,都在說“新人不運營必撲”,所謂運營,就是淘寶套餐刷數據或宣傳,有作者甚至裝女人,求取章推和書單推薦。經過運營宣傳,數據上去了,網站看數據好,推薦就多,于是數據更好,良性循環,多好。只不過是要多投入些金錢、精力以及僅剩不多的尊嚴。 但,真的不能怪作者,網站的利益導向、理念導向、存活導向等,全部指向兩個字——賺錢。可也不能怪網站,網站本就是資本投入的商業行為,不這樣做,賺不到錢,活不下去。況且,世道如此。現下世道,不正是若為賺錢故,余者皆可拋? 相比世道,文學網站已算是一方淨土,而作者們再怎樣,也壞不到哪里去,他們大多只是心懷夢想,在這世道掙扎存活而已,他們要辛辛苦苦每天更新,絞盡腦汁思索情節,還要為了迎合讀者、編輯等而改變自己,不斷學習,從這個角度去看,他們每一個人都值得尊敬,不是嗎。 其實我一直在研究,我們民族到底古代時活得有尊嚴,還是現在活得有尊嚴。 結論是除了那些黑暗年代,許多時候,古人活得更有尊嚴,可能有爭議,但目前我是這樣認為的。 扯遠了,說回這本書。 開篇不吸引人,伏筆與線索太多,雖然幾條線索在後面爆發挺爽的大高潮,但那是十幾萬字後的事,大多讀者等不了那麼久。 情節展開略慢,在越來越快餐的時代,這無疑是個缺點。 還總結了許多,對我來說,都是寶貴經驗。 說到這里,大家可能猜出來了。 是的,本書可能要進行大改,或是換個類型另開新書,還沒想好,但一定要找回狀態,再進行書寫與更新,這才是對自己,對讀者負責的態度,雖然,這只是一本yy休閑的書。 所以要向大家說聲抱歉,特別是對于一直支持本書的朋友,雲端心中有愧。 so,來一句動漫中大反派的名言。 我還會回來的! |
第102章 奇技淫巧 “轟!” 渭州城某處傳來一聲巨響。 民眾側目,卻並無驚懼,都認為是誰在玩炮仗,因為那聲音,遠遠听來跟炮仗炸響的聲音差不多。 不過這聲音,卻引起了折彥野和禁軍守衛的警惕。 他們幾個正在王家喝茶閑聊,听到附近這聲突兀巨響,目光一凝,馬上起身,飛速往傳來巨響的方向奔去。 幾息時間,他們來到一個僻靜的小巷子,巷子里早聚集不少圍觀民眾,在朝著一個園子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哪來潑皮,竟敢無故燃放炮仗擾民?”折彥野大喝一聲。 “小將軍,聲音是從那個荒廢的園子里傳出,老朽剛進去看過,並無人影,想必放炮仗的人已潛逃。”有個拄著拐杖的老翁回道。 “進去仔細搜查!” 折彥野沒有理會老翁,指揮後面跟上來的禁軍守衛,要進入那個廢棄的園子,一轉眼,他卻在人群中瞥見一襲青衫,以及那熟悉的背影,“子御?你不是在房間午休,怎地在這里?” 高守本想混在人群中,不會被折彥野發現,沒想到折彥野眼尖的很,只能略顯尷尬的轉過身,從一個高大民眾的身後,現身出來。 他捋了捋有點散亂的頭發,笑道︰“哦,是彥野啊……在下也是被這聲音吸引,過來看熱鬧,是了,你們是要進去搜查?” “正是。” “那我先回去了,那使臣一刻都等不及,今天就要出發,我還得稍作收拾。” “那好,俺叫兩人先護送你回去,往後沒有俺在,賢弟可別一個人跑出來,種機宜可是命我等貼身守護。” “好啦,沒事的,我走咯。” 高守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折彥野派出兩個禁軍,緊緊跟在高守後面。 折彥野心中倒也不是很擔心,此刻光天化日,高守身手自保不成問題。 高守在這半月以來,每日一早打熬筋骨,習練武藝,雖然並非從小習武,底子有點薄,但勝在領悟力非凡,又勤學好問,好鋼能用在刀刃上,因此進步突飛猛進,折彥野都感覺高守學一天,能抵得上他十天,用不了多久,高守的武藝技巧,都有可能超過他,這點讓他有些郁悶。 好在力量上進步,不是一朝一夕的,高守想要在力量上也超越,沒那麼容易了。不過這樣代表,他同樣難以超越力大無比的魯達。 走出老遠的高守回頭瞄了一眼,見到折彥野也進入那個破園子,臉上露出一絲神秘笑容。 他緊了緊衣袖中的手銃,心中感覺踏實了些。 沒錯,剛才是他在試槍,一時間弄不出個消音房,也沒時間跑郊外去,因此只能就近找個廢棄園子,試下手銃。 畢竟是交戰時期,還是有不少聰明人早早的離開渭州,因此渭州城中荒廢的園子與空置的院落並不少見。 不過大多人沒有走,因此槍聲一響,四面聚集來許多百姓,前來查看,只能收起多試幾次的想法,趕緊從一側牆壁翻出來,卻又撞見折彥野帶著禁軍過來興師問罪。 這些正是高守所擔心的,他沒那麼多空閑解釋,許多事情自己要先摸索出來才行,否則太超前的東西,會引起人們疑惑和追問,傳揚開也大不好,尤其是在自己即將隨團出使的時候。 本來還沒那麼著急試槍,因為手銃還可以再改進,火藥威力也沒達到想要的效果。 但使臣郭立郭學士,不想在渭州驛館多呆,他在渭州只算路過,換馬休整後就要出發,說是不敢片刻耽誤朝廷委托。 因此高守結束與章經略談話,從經略府回來後,率先就找個借口,甩開左右,悄悄跑去試槍。 研究了半個月,一把簡單手銃沒弄出來,他不甘心,而此去西夏,跟著使團,西夏也不是太過蒙昧野蠻,一般不斬來使,生命應該有保障,但世道不太平,不管怎樣,多一個利器防身,也是好的。 這半月,他常常跑去將作坊,跟鐵匠、木匠等打成一片,還花費大價錢,讓他們打造各種奇奇怪怪的小玩意,由于他如今在渭州算是個名人,做的這些事無法保密,已被人到處傳揚。 人們不能確切知道,高守在鼓搗什麼,不過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奇技淫巧”的帽子,扣在了高守頭上。 一個讀書人,喜歡練習武藝,這說得過去,但大部分時間沉迷在做一些稀奇古怪、毫不實用的東西,就有可能被人詬病。 再加上,之前因杏心園幫襯王家做買賣一事,被有些人傳揚的“貪財桀驁”,高守名聲,似乎又一次蒙塵,受到質疑。 早上見章經略的時候,章經略也說,讀書人名聲很重要,需要維護。這是在委婉的提醒高守,有必要在一些場合,對外做些解釋。 可是,高守並不想解釋,對那些名聲也不在乎,外頭如何看待,這麼想,他無所謂。 兩世為人了,哪里還會在意別人的眼光?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花那些時間去解釋,不如多做點實際的事情。 他也能猜測出,那些在暗地里總是找機會黑自己的家伙,一定與申家脫不了干系,申家豢養了那批幫閑,最擅長做這等事。 在抱月樓和杏心園他們就這樣做過,現在是故伎重演罷了。 只是有些人卻喜歡,拿這毫無根據的坊間風聲,來做文章。 例如,帶團出使的大臣郭學士。 高守身無長物,就王雪如做的兩套衣物,行禮很簡單,王家人與魯達等依依不舍,送高守出家門。小夕幫忙準備了精致干糧,王雪如格外細心的備了一包上等茶葉作為禮物,說是送給使臣郭學士的見面禮。 到了驛館,見到使臣郭學士,高守送上禮物,可郭學士看都沒看,隨手丟在了一邊,一副倨傲神態。 “高副使果然年少有為,一表人才,不過,郭某風聞,高副使也貪財桀驁,奇技淫巧,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這是下馬威? 這郭學士屁股沒做熱,就有人在他耳邊嚼舌根了? 高守看了眼,眼前這位面目陰沉,頷下留著短須,約莫四十歲上下的文官,心下嘆了聲。 |
第101章 好事連連 大宋西北的局勢,變化無常,不僅是大宋與西夏之間,契丹人時不時也會插上一手。遼國與西夏國關系緊密,暗地里互通有無,每當大宋對西夏用兵,遼國會故意在邊境集結兵力,耀武揚威,給大宋施壓。而遼國與大宋交戰,西夏也會聲援,甚至派兵襲掠。 不過西夏與遼之間,畢竟是兩個獨立國家,也會有一定矛盾與利益沖突,這次大宋出使西夏,除了一探西夏虛實外,還有個目的就是挑撥西夏與遼之間的矛盾,讓西夏別完全靠向遼國。 說是這樣說,但高守知道,大宋歷來的做法,就是喜歡在優勢的情況下,跟對方和談,並以送錢送物,來獲取和平,美名其曰,緩兵之計,以維持穩定和平的時間,來徐徐圖之,看起來很佔便宜,但顯得沒有骨氣,像是軟骨頭一塊,而且縱觀歷史,這個被大宋統治者一直沿用的策略,真沒讓大宋佔到便宜,反而深受其害。 好比有個鄰居過來打人,搶東西,屋主反擊,打回去,如果是把鄰居打傷,又怕鄰居鬧事,就想花錢消災,送點錢財換取安寧。如果打不過鄰居,更不用說了,打就打了,搶救搶了,然後還要花更多的錢,請求鄰居別再來傷害自己。 可是,不管打贏還是打輸,鄰居都能得到莫大好處,這個狼子野心的鄰居,能不再來嗎? 所以,高守知道,不管出使目的是什麼,都沒有卵用。 因為出使和談這個行為,本身已說明了問題。 但現在身在局中,他不得不走這一趟,據說能跟隨使臣出使搞外交,對普通人來說,是個很大的榮耀,如果混官場,也是個不錯的政績資本。至少,知道這件事的人,都這麼說。 章經略許了個團練副使,又馬上要隨團出使,這在別人看來,都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王雪如、孫伯、魯達等知道後,替高守興奮不已,立刻就要開始張燈結彩,大肆慶祝,因王博翊王老爺又開始貪杯醉酒的些許苦惱,也消失了。 而當事人高守,顯得一點都不興奮,把鋪張慶祝的事壓下去,並請各人保密。 王家因那晚杏心園大賺一筆,獲得新生,又因高守的關系,沒有人再敢打壓排擠,甚而有些商家,還主動跟王家做起生意,最先出手照顧的自然是佟家。 長袖善舞的王雪如,得到這樣的契機,也有絲毫浪費,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本來只經營布莊,出售江南運來的絲綢絹布,也定制衣裳,顧客多起來後,也開始做起南方上來的瓷器、茶葉等生意。 在杏心園打下良好的聲譽基礎,發揮重要作用,在高守的指點下,王雪如把購買寶石、裘皮的高端客戶群成功進行轉換,派人以關心售後情況的理由,主動登門拜訪,並推介王家其它商品。 只用了半月,王雪如的生意,在渭州上流階層站穩腳跟,擁有了不少固定客戶,渭州上流階層富貴人家,甚至以購買王家布匹,或定制衣裳為榮,王家制作的江南風格女裙,似有風靡渭州之勢。渭州王家,漸成品牌。 當然也有不如意,王雪如全力施展,如魚得水,而感覺掌握不了家中權力的父親王博翊,心中越發不快,日漸消沉,竟又沉迷在酒鄉中,開始酗酒,誰勸都沒用。 高守與王雪如心有默契,明白王博翊之所以如此,秉性使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王博翊內心懦弱,卻又極要面子,自私而虛榮,要解決他貪杯的事,只有一樣,那就是把家中生意大權,以及處理各種事務的權力,都交回給他。 但問題是,王博翊又做不好,否則王家也不會差點家破人亡。 即便是跟著王博翊幾十年,忠心耿耿,甚至願意以死相報的孫伯,也不會放心把大權再交回給王博翊,這次他完全是傾向大小姐一方,不希望王博翊再害了這個家,尤其是見到王博翊在生意形勢大好,大家忙得熱火朝天,人手緊缺的時候,王博翊卻不管不顧,獨自跑去酒肆飲酒享樂,他對王博翊更加沒了信心。 雖然每晚還是要去酒肆把王博翊抬回家,但孫伯放在王博翊身上的心思,明顯減少。 孫伯如今的主要心思,很多人都看得出來,他在努力撮合高守與大小姐王雪如。 王雪如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卻精神亢奮,好似有使不完的勁,做事有時比西北女子還要爽利,但每當孫伯提起這事,她立刻面紅耳赤,嬌羞不已,一下子又被打回江南婉約女子的原形。 她只給孫伯一句話,“且听子御公子的意思。” 她把問題推給高守,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即便她同意,卻做不了主,按慣例,需要高守先提親,再經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才能成就好事。 不過她的言下之意,已然是默默同意了。 然後孫伯就開始圍著高守轉,孫伯相信,只要高守同意,好事即成,東家王博翊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一位明艷靈秀,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又端莊賢淑,知書達理,這樣的好娘子哪里找?而且王雪如還是個處理事務的能手,擁有經商天賦,對于自己想做的事來說,是個極好的幫手。何況,自己與她相處這段時間,也是情投意合。 所以,要說高守沒有怦然心動,那是假的。 卻有兩個事要考慮,一個是時機。 現在看似沒太大阻力,順風順水,申家接受高守的誠意,似乎化淡了恩仇,但高守清楚申家人不會善罷甘休,申伯德老奸巨猾,城府深沉,說不定又在暗中密謀什麼事。從他們遲遲不放歸李瘸子,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申仲勇是派人傳來口信,說請高守放心,已不再關押李瘸子,只不過如今軍營中需要李瘸子,暫時還不能放李瘸子離開。可申仲勇也拒絕高守、魯達等人回營探望李瘸子的要求。 沒有見到李瘸子安然無恙,高守心里總是不踏實,而申家人的表現,諱莫如深,一時間難以看清。 第二個,是責任。 雖然孫伯說了,不用入贅,但一旦娶了王雪如,就成了一家人,一來自己即被綁定在西北,二來,說不定成了申家的可乘之機,王家人更會成為下手的目標。 因此,王家大小姐一定是要娶,但還不是時候,最好是等自己強大些,或者與申家之間,明朗起來。 面對孫伯的圍攻,還有小夕、小月的助攻,高守初時還能不置可否,但最後繃不住,只能答應孫伯,出使回來後就向王家提親,但一定暫時保密,甚至王博翊、王雪如都透露,一切等回來後再說。 得到這個承諾,孫伯樂呵呵的罷休。 |
第100章 升官與出使 高守正同章婱商談時,經略府來了一隊人馬,說是自東京城快馬趕來,還帶來了朝廷樞密院的機密信件。 高守識趣的施禮告退。 可還沒走出經略府大門,又被叫了回去。 章婱臉上似笑非笑,見高守進來,把手中機密信件,遞向高守︰“子御一語成讖,我大宋委實最缺狂野之心。” 樞密院的軍機密信,章婱毫不避諱的讓自己觀看,這是肱骨之臣種師道,才有的待遇,可見章婱把自己當成親信,要是看了密信,可能會被卷入某些事務,但如果拒絕的話,也就等于拒絕這份信任與親密,尤其對方還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人,一位正受病痛折磨的忠善老人。 高守心念略轉,動作沒有猶豫,坦然接過章婱手中密信,瞄了幾眼,眉頭大皺,知道即使不看這封密信,也已被卷入。 “朝廷要派使臣和談就和談吧,為何還指名讓我同去?這有點勉為其難了,在下可以拒絕嗎?” 章婱咳了兩聲,端起剛剛侍女呈上的,冒著熱氣,散發著濃烈草藥味的墨綠液體,咕嚕一聲,一口喝光,從他臉上皺成一團的褶子來看,藥很苦。 拿潔白手巾擦了擦嘴唇,章婱這才舒了一口氣,開口道︰“良藥苦口,利于病。呵,這藥真是苦啊,希望真能利于病。子御,你說老夫能拒絕這藥嗎?” “使相,這不能對比。” “你雖無疾病,但若是服之利于身,可防百病呢?” “使相是說……” “樞密院信中所言,是以出使和談,去西夏一探虛實。但你我清楚,這一來二去的拖了時間,最佳戰機早已貽誤。看來今年,的確打不起來了。既然得不到戰果,倒不如依你之策,先尋求安內。此番朝廷點名讓你隨使臣同去,說是看重你文武全才,因此委以重任,這是好事,老夫也順水推舟,以渭州經略府名義,先予你個團練副使名頭……” 這越卷越深了,還如何過悠閑日子?高守心中叫苦,忙拱手推辭道︰“在下暫時無意出仕,但使相若有差遣,自當效命。” “莫急,且听老夫說完。”章經略笑了笑,不知是吃了藥,還是因心有定計,看起來氣色好了些,說話也利索起來。 “團練副使只是個虛職,並非官身,但必要時,可招募統領一地鄉勇,當然,給這個名頭,主要是提升你在出使團中的地位,這次同你一起出使的使臣,可是個翰林學士。” 高守心中嘆氣,章婱雖沒回答能否拒絕隨團出使,但听到他開始講述出使後事宜,就知道這是無法拒絕的,朝廷點名要自己去,要硬是拒絕,估計章婱也會很難做。 團練副使,名頭听起來不錯,卻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散官名,大宋官職名稱與功能亂的很,什麼散官實職,虛職差遣一大堆,中間還改來改去。 名動天下的甦軾甦東坡,就曾被貶為這個無用閑職。但自己是一介平民,章經略沒通過朝廷,就給這個名頭,卻一定是不按常規的破格提拔。 不過,听到章婱說的一句“必要是,可招募統領一地鄉勇”,高守心中一動。 這不就是名正言順,可以招兵買馬嗎? 如果要打造金錢帝國,沒有武力守護肯定不行,可以訓練護院打手,但人數多了官府肯定會干涉,可如果有團練副使名頭,就能正大光明的訓練出一個軍隊。 當然,軍隊人數固然也是有限制,不過在戰亂頻仍的西北,約束力很小,只要不是存心造反,人多一點,有時候還能一同抵御西夏入侵,多好的事。 所謂鄉兵,也叫鄉勇,其實就是民兵,幫助官府維護一方安定,但遇到戰爭時期,敵人入侵,有時也免不了上陣廝殺。從大宋軍隊排序,主力是禁軍,輔助是廂軍,而鄉軍完全處于正規軍編織之外。 見高守沒有馬上回應,章經略又勸道︰“若著實不想沾上官名,出使回來後,再下掉也不遲。另外,子御難道忘了你自己建議的,同西夏恢復通商?此番前去,不正可便宜行事?” 高守心下一震,醒悟過來,才知章經略用心良苦。 自己光糾結被迫卷入出使西夏這檔事,沒有認真想過,出使也有諸多好處,可將計就計,變被動為主動,趁著和談,與西夏談判通商事宜,而且還是自己親自去跟西夏談判,所有第一手資料與訊息,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回到渭州後,就是個非常大的優勢。 相比之下,這才是真正的委以重任。 難為這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在病痛折磨之下,掙扎著處理各種事務,仍能著眼大局,思維清晰。 “行,就去一趟吧,對了使相,朝廷使團都到了,為何軍功賞賜只字未提?在下那幾個袍澤兄弟,都等著呢。” 听到高守終于答應,只是關注起賞賜這等小事,章婱心懷大暢,哈哈笑了幾聲,又引來一陣輕咳。 平復後,章婱道︰“你們的破敵之功,非同尋常,如果由此引發決戰,並趁虛一舉擊敗西夏,則可稱奇功蓋世,可如今,樞密院貽誤戰機,朝廷又遣使談和,也就僅是一般的破敵之功了。朝廷如何做,老夫管不了,但老夫可保證,只要他們願意,都可在老夫麾下得到善待,錢帛賞賜自然也少不了,只不過近來漕運、財賦堪憂,這方面,子御也是清楚……是了,你如今也不缺銀錢吧。” “呃……是不缺,只是隨口問問,隨口問問。”高守嬉笑道。 章婱眯了眯眼,似真似假道︰“老夫敢斷定,不用多久,你這小子會比我富有得多,屆時經略府缺錢,你可得借些過來。還有,待老夫病愈,也得弄幾盤炒菜來嘗嘗。” 一夜之間,高守僅憑借一番說辭與稍作運籌,就獨賺兩千多貫,第二天又用炒菜廚藝,入股抱月樓等佟家產業,這些事在渭州四處傳揚,章婱自然不會不清楚。一兩天之內,就能有如此商業成就的人,渭州歷史絕對是絕無僅有,高守賺錢的能力,不必明言。 “那是自然,在下到時親自下廚,為使相烹制炒菜。銀錢用度更不用說,若非使相與種機宜看得起在下,又哪能賺來什麼,因此,如果在下賺得錢鈔,可與經略府同享,以助使相與種機宜早日滅西賊。” 高守這句話說得相當藝術,他能短時間內賺到錢,又與佟家達成契約,是因為經略府對他的大力支持,他才能借勢而為。包括未來要賺錢,還需要仰仗經略府在後面支撐。 所以,不用等經略府開口借,高守便會主動送,緩解經略府缺錢的困境,這也是破解申家間接鉗制經略府的重要辦法。 高守提出“同享”這個說法,是在協助“滅西賊”的前提下,巧妙避開賄賂之嫌,也是在讓章經略放心,告訴他,經略府的信任與支持,會得到最大回報。 |
第099章 非常之法 時光荏苒。 十幾天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渭州的天氣,不再如之前那般明朗,常是烏雲蔽日,陰沉沉一片,北下的冷空氣,佔領了城里所有區域,樹木更顯蕭索,冷風吹拂在臉上,仿佛能聞到初冬將至的氣息。 耐不住寒的人家,早早燒起了炭爐,讓房間添些暖意,步入老年的章經略,顯然不太能抵得住寒冷,即便經略府他在房間,都燒起炭爐,仍染上了風寒,咳嗽不斷,精氣神大不如前。 不過讓沒有臥床休息,依然每日堅持操勞公事,在這個極度關鍵階段,他放不下。西夏幾十萬大軍,壓迫在西北一線邊境,大戰一觸即發。 高守等陷陣士燒毀西夏糧營這事,卻一直沒能夠得到探子確認,西夏方面也毫無變動與退縮,反而兵線越壓越前。 章經略相信高守的確破了對方糧營,殺了西夏大將,上交到經略府的青漩劍,就是個證明,但茲事體大,而且高守等人不能明確糧營的損失程度,渭州經略府派去查看的探子,又如泥牛入海,十幾天過去,沒有一個回來,恐怕凶多吉少。而取回的首級,是否嵬名魁,也還沒得到潛伏于西夏那邊細作的回音。 料想是西夏被高守等人奇襲後,全面加強了防備與反制。 雖然看過去迷霧重重,但章婱與種師道以他們戰略眼光,準備集中重兵,以破戎寨一帶為突破口,進行一次深度攻擊,並且通知西北戰線上所有統帥,隨時做好增援或攻擊的準備。 燒毀糧營對那一帶的影響程度,在這一戰中,便能見分曉。如果那一帶西夏軍糧草不足,又因剛剛遭奇襲,士氣必然低落,西夏人會很快潰敗。然後以此為突破口,主動發動全面攻擊,取下最大程度的戰果。 可是,朝廷樞密院卻在涇源路發動攻勢前,下達一道命令,“破糧營之事,未得到證實前,不可輕舉妄動。” 樞密院是掌管軍事的最高機構,樞密院的命令,就代表朝廷,代表官家,如今朝廷又陷于黨爭,章經略如果抗命,正好授人以柄,一番彈劾下來,即便取得一定勝績,他這個經略安撫使的座位,就不穩當了。 古話有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這句話在大宋,很難行得通,因為將不管在內還是在外,都受到太多掣肘,就拿經略安撫使來說,除了本地財賦與糧草等後勤不能管轄外,朝廷還在軍隊中,安放走馬承受的官員,走馬承受品級不高,一般是由皇帝信任的太監擔任,在軍中起到監軍作用,在大宋最忌諱的,就是手握兵權的統帥抗命,一有風吹草動,走馬承受一道文書,有可能就直接報給皇帝,兵權說不定很快就被撤銷,這點非常要命。 所以,章經略只好按兵不動,僅派出小隊人馬,進行騷擾性的試探攻擊,但並無收獲。 高守有些意外,以上不少屬于機密級別,章經略卻直言不諱,在今日的交談中,都告訴了自己。 看得出,章經略心中有不少苦水,在生病虛弱的情況下,需要找個信任的人傾訴,種師道近日又忙于公務,于是找來自己做替身。 對于眼下具體軍事戰略,或朝廷與地方之間的復雜關系,自己了解不清楚,不想多說,但在“安內”上,高守有建議。 高守了解到,財賦、漕運這兩個要害,間接受到申家控制,使得經略府難以施展全力,束手束腳,但申家權勢力太大,直接拔除是不可能,因此章經略一貫施行慢慢削弱的策略。 經過謹慎思考後,高守上次就提出,慢慢削弱效果不大,要削弱就要先削弱申家的核心價值——西北貨品市易的壟斷地位。 這就必須扶持另外一家,同申家競爭。 高守自然推薦佟家,除了佟家,也沒有別的家族,跟申家有一較高低的實力。 而佟家被申家壓得無法抬頭的原因是,一些貨品,僅有申家能提供,且佟家沒有官府中力量的協助。 高守也坦誠自己用炒菜技藝,在佟家部分產業中,佔了半成的股。 章經略笑了笑,顯然這事他也清楚,只問了句︰“如何扶持?” “同西夏暫時恢復通商,取得所需貨源。”高守胸有成竹道。 章經略皺了皺眉頭,目中閃現不解,如今正處于大戰一觸即發的邊緣,如何談到恢復通商?但章經略知道高守肯定還有會有話說,因此他不急著表明態度,只是看著高守,等他解釋。 高守看到章經略的反應,知道有說下去的必要了,他接著道︰“在下听聞樞密院不允許大規模主動出擊,西夏大軍看似步步進逼,其實是虛張聲勢,戰是打不起來了。而入冬後,大雪封山,天寒地凍,不適合大戰,按慣例是休兵的,因此我說的是這個冬季休兵狀態下,暫時恢復通商,只要這一個冬季,就夠了。” “子御覺得,西夏是在虛張聲勢?”章經略目光一厲。 “嗯,在下推測西夏人現在最害怕的,是在糧草得到補充前,大宋發動全面攻擊。” “咳咳咳……” 章經略一陣猛咳,高守上前給他添了點熱茶,端到他面前。 章經略呷了一口,稍稍平復,但眼神愈加無力,聲音變得沙啞,扼腕嘆道︰“如此說來,是我大宋坐失良機了。” 高守拱了拱手︰“使相切莫憂心過度,身體要緊,良機失去,還可再尋,而且如若我們趁此蕩平內患,未嘗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說得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所有人都在關注深秋戰局,獨有你已覷見冬日休戰,子御的遠見,非同尋常,”章經略頓了頓,臉上露出笑意,“用商戰之法對付申家,的確值得一試,不過,子御需答應老夫一事,才可商量。” “請使相明示。” “老夫要你主導這場商戰,並在佟家坐大前,取得他們六成以上份額,並完全掌握市易控制權,你能做到嗎?” “呃……”高守怔了怔,苦笑道︰“主導商戰,取得佟家六成份額,掌握市易控制權,這是三件事吧。” |
第098章 玩點危險的 入幕之賓。 是個多麼雅致的詞語。 包含的意味,可做的事,難以盡言。 有可能只是品茶清談,也有可能進而同床共枕,錦被無風層起浪。 總之,入幕之賓是個艷事,也是個美事。 可是,卻有人浪費了這美事,而且邀請他的,一個是西北數一數二的花魁柳青玉,一個是天下三大名姬之一的韓夢梵。 高守本心絕對不想浪費,他只是選擇了相對更重要的杏心園之約,秉持先得有錢才能過日子的務實態度。 然而,既然能成為艷名遠播的名姬,哪個不是萬眾矚目,眾星捧月的主,自然會有她們的傲氣。詩會當天晚上高守說太困,要先睡覺,這勉強說得過去,但第二天晚上,高守又放她們鴿子,原因竟是接受廖刺使與羅夫人邀請,去了杏心園。 這在外人看來,都覺得說不過去。 即便不提兩大名姬與杏心園之間哪邊重要,也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且杏心園那邊,其所完全是可以推遲的,杏心園不就是賞月嗎?與男人們夢寐以求的絕美名姬一同賞月,把酒言歡,豈非更是無比美妙? 高守看似並未往這方面想。 後果就是,韓夢梵得知高守選擇去杏心園,當天晚上,她就離開了渭州。柳青玉得知韓夢梵離開渭州,她也取消了與高守的見面。 兩個姑娘興許是感覺到被高守無視,她們用行動來表達不滿,捍衛尊嚴。 這個事,高守是在做了幾道炒菜後,佟掌櫃才略帶尷尬的說了出來。 佟掌櫃解釋,他不早說,是怕影響高守心情。 這當然是廢話! 不管何時說,不都影響心情? 高守還滿懷期待當天晚上,能約見兩位才貌雙全的佳人,甚至想好要聊的話題,以及編好博取佳人歡心的幽默小段子,或者來一首應景詩詞。不說當晚就能抱得美人歸,也至少會是個甜美難忘的約會。 不料自己這個入幕之賓,竟然被取消了? 回想一下,的確也不冤,她們放在後世,那可是都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明星,哪里能叫她們苦等。 自己的確疏忽了她們的感受,有的機會,稍縱即逝,不是一直擺在面前等人去取的,自己本該抽空去一趟,或去個信件,奈何行程安排滿滿,沒空去多想。 可惜了,不過來日方長。 高守僅僅只覺得可惜,而知悉這件事的,大多覺得可笑。 高守一人獨得兩個佳人青睞,本就讓人艷羨嫉妒,多少才俊捶胸頓足,多少文士唉聲嘆氣。 到頭來發現,高守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失去了好機會。 怎不叫人心懷大暢,拍手稱快? 這個事情,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成為一個笑談,在渭州傳開。 風言風語中,又有不同說法,以訛傳訛,似真似假,最後有一個版本最能讓人接收——高守太貪財,幫王姓商家做買賣,賺取私利,因此惹惱了兩位佳人。 至于外頭的傳言,高守兩耳不聞,就算有人說起,他也就笑笑,置之不理。 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他堅信,只要自身有足夠實力,見個面又何難。 接下來的日子。 高守過得充實而閑適。 每天一大早,他就起床打熬筋骨,同魯達、折彥野等人切磋武藝,學習刀法以外的攻防武技等。 中午,有時在王家吃飯,有時帶著魯達、楊九指等,上抱月樓喝小酒,順便跟佟掌櫃聊聊生意,或指點抱月樓廚子幾招,炒菜對高守來說不難,但他不能讓別人也覺得不難,所以他不會一下子全部教會他們,先教幾個簡單花式,其它慢慢來。 到了下午,他就在房間里,要麼看書,主要看《夢溪筆談》,《武經總要》這類實用書籍;要麼用炭筆在紙上畫圖,並在圖上做著沒人看得懂的記號。 他畫的圖,同樣也沒人看得懂,橫七豎八的線,這邊是個圓弧,那邊是條直線,時常不對稱,也無規律可循,無人清楚高守畫這些圖案做什麼。 他時而也會與王雪如、小夕等聊聊天,卻從不告訴她們,這些圖案是什麼意思。 除了畫各種奇怪的圖,高守還在王家附近,悄悄買下一個空置的院落,院落的房間中,擺放了高守采購回來的許多瓶瓶罐罐,以及一大堆品類繁多的材料。 每當夜幕降臨,人家以為他回屋休息,而他卻偷偷跑到那院落,點起松油燈,開始把不同材料倒入瓶瓶罐罐,有的放在火上烤,有的直接點燃,有一兩次燃燒太劇烈,差點無法撲滅導致失火,弄得灰頭土臉,後來學乖了,在房間里準備了一個大水桶,里面裝滿水,以備不時之需。 如果折彥野看到,在亂七八糟燒黑一半的方桌上,擺放一桿管狀鐵,或許會認出——那正是突火槍。 知道是突火槍後,多少也能猜測道高守在做的事情。 沒錯,他在研發更有效的火藥。 突火槍則是他從經略府下屬將作坊借來的。 他隔三差五,會被經略府召見一次,同章經略與種師道越來越熟,雖說軍功結果要等朝廷的回信,但借個兵器的小特權,還是會給的。 何況突火槍這個火器,很不完善,屬于試驗品,甚至可以說是遺棄品。 高守試過,火藥威力小不說,據說還容易炸膛。 射擊準頭極差。說是射擊著實抬舉了,噴擊還差不多。 即便成功噴中人,如果距離二十來步遠,也只能燒焦人家的皮膚,五步之內,若非打中要害,根本無法形成致命傷。 可以說,遠程不如弓弩,近程不如刀劍,差的不只一點點,等你用大量時間填好火藥,再進行瞄準,對方已射出好幾箭,砍來好幾刀了。 弊處太多,因此,朝廷不願花費太多精力與錢物,來全力完善和研制突火槍,包括章經略與種師道等大部分宋人,對突火槍也不看好。 高守可以理解,但絕不認同。 所以,他要先研制出手持火器中最簡單的手銃。 他畫的圖案,一部分是手銃的各種零部件,這些零部件,他需要將作坊匠師幫忙打造,這方面,章經略給予了方便。 本來可以免費制作,但高守為了質量與效率有保證,不惜使用私人錢財,激勵匠師,選擇最好的材料,反正錢來的容易,該花就得花。 而快速改進火藥這方面,只能靠自己了。 好在他現在身份特殊,是章經略座上客,身上又不缺錢,行事甚是方便。 只用了五天時間。 所有零部件都做好,高守組裝起來後,這個世界上第一把手銃新鮮出爐。 不過高守試了一下,發現有一些瑕疵,不太滿意,就丟棄了,回爐重做。 這東西,差一丁點都不行,否則可能防身不成,還傷了自己。 |
第097章 存在,即合理 佟家家主隨後也來到抱月樓。 佟掌櫃負責撰寫契約,簽字畫押必須佟家家主,因為佟掌櫃只能代表抱月樓。 一整場,種溪與折彥野都在一旁認真的觀看,看到佟家居然真的同意高守合股,他們心內唏噓,驚訝不已。 佟家在渭州,財富與商業實力上,是不折不扣的第二大家族,在西北其它大小城鎮,還有不少類似抱月樓的產業,半成的分紅,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高守花幾個時辰就制作出炒菜,然後就可以躺著收錢,而且收得名正言順。 高守也很驚訝,不過他驚訝的僅僅是佟家家主個人。 有點意外,佟家家主是個女子,人稱佟三娘。 佟三娘披著一襲火紅披風,身上穿得襦裙也是紅色,容貌秀麗,舉止端莊,一顰一笑間盡顯沉穩嚴謹,她約莫三十來歲,實際年齡可能要大一些,由于保養不錯,看不真切。 同羅夫人一樣,佟三娘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但不同的是,羅夫人給人感受是風情萬眾,嫵媚爽利,喜好玩樂,用“奔放”兩個字即可總結。 而佟三娘是那種精明干練,三句不離本行的事業型女子,仿佛外表包裹了一層又一層的面紗和僵硬外殼,讓人很難看透,隱約有點像未來版的王雪如。 佟三娘沒有任何贅言,寒暄過後,她進入抱月樓三樓一個房間,即便契約擬好後,佟掌櫃送進去簽字畫押也沒有露面。 佟階悄悄解釋,佟三娘今天身體有恙,來抱月樓前,還躺在床上養病,請高守不要介懷。 高守當然不會介懷,來抱月樓的目的,已完全達到。 本以為,談判的時候,佟家要討價還價一番,沒想到佟家如此爽快。 既然簽訂合約,抱月樓也等于是自己的店了。 想來覺得好笑,前天在抱月樓,坐在末等座位上,還差點被人趕出去,才兩天時間,自己卻成了抱月樓老板之一。 一切都是自己因勢利導,順手而為,看似不合常理的事,但只要看破其規律,看穿其本質,就會發現,每件事的發生,都有它的必然性。 高守環顧了一下裝飾奢華的抱月樓,對種溪與折彥野,拱了拱手道︰“多謝二位兄長相陪,辛苦了,稍坐片刻,馬上就能大飽口福。” 人家那麼爽快,自己也盡快履行義務。 高守徑直走向廚房。 至于炒菜技藝要不要保密,如何保密,現在是佟家傷腦筋的問題了。以後即使炒菜廣為流傳,只要佟家還在經營飯食生意,高守的半成分紅,少不了。 有種溪與折彥野在一旁,無形中就是分量頗重的見證人,這並非高守的心機,而是順其自然,折彥野與種溪兩人,身有經略府種機宜命令,要妥善保護陷陣士,關鍵是要保護高守。 魯達、楊九指武藝高強,不需要保護,伍貴、趙千、楊木生等較為老弱,但經歷血戰之後,亦非易與之輩,而且他們現在是破敵勇士,又與魯達、楊九指等在一起,誰會想不開對付他們?傷害他們本身也毫無意義。 惟有高守,破了申家計謀,遭到申家仇怨,最有可能遭受暗算。 所以種師道命令著重保護高守,種溪與折彥野在高守出門時,必須跟著,並有幾名禁軍衛兵守護,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高守請他們都換上平民便裝。 高守心里種師道、章婱等,心存感激,正因如此,他在經略府多說了幾句,尖銳提出大宋弊病,以及消除病根的方略,能否接受或消化,就要看他們自身的智慧與修養了。 並且,即便他們有決心想消除大宋病根,但絕非一朝一夕能解決,也不是說幾句話,就會有用,必定需要長時間的議定、策算、運籌。 只要章婱、種師道等有需要,自己很樂意多跟他們聊聊,利用超越千年的遠見,幫他們出謀劃策,或許對他們會有幫助。 而眼下,先要為自己開拓出一條路,僅僅依靠經略府保護,力量太過單薄,也不夠自由。 但想要匯聚力量,必須先得有錢。 沒有錢別說匯聚力量,就是同生共死過的陷陣士也要分散,各自自謀生路去了。 現在,有了佟家十二分之一的利潤分紅,足以養活許多人,而且按照契約,高守可以派出一兩個人,在每家店里協助管理。 這一條是按照合股慣例,說是協助管理,其實就是監督作用,必要時可以查賬。 這點高守本沒有提出,但佟掌櫃依舊按照慣例,寫在了契約上。 可見佟家這次,誠意十足。 當然,高守不會滿足這點分紅,對他來說,幫王家賣貨,技術入股佟家,僅僅是熱身運動。 真正的大戲,在後頭。 …… …… 渭州抱月樓詩會的影響力,在此後的幾天,依舊蕩漾。 高守的選擇,還未有定數,而其他發揮也不錯的才俊,逐漸找到主家。 延州才子劉道江,成了廖家門客,先做廖家學童的塾院教席,廖刺使正是廖家嫡系一脈。秦州廖家書香門第,專攻科舉,除了廖刺使,還有兩名廖家人在外地為官,人稱廖家這一代為“一門三進士”。 劉道江如果表現良好,未來很有可能成為廖刺使的幕僚,廖刺使目前雖閑散,但指不定朝廷哪天就會重用,因此班底還是要有的。 蜀地名士齊盛,去了府州折家,當然不會有高守那麼好的待遇,但折家求才若渴,也不會太差,大有施展才能的機會。 其它的大小家族,依照自身實力與才俊能力,也或多或少,招攬到一些人才。 包括申家、佟家,也都有收獲。 不久後。 佟家推出炒菜的消息,不脛而走,抱月樓生意,立馬翻倍,抱月樓的主要食客,是富人與顯貴,這一類人,只要菜肴真是美食,不會在意多花幾個錢,何況是只有京城正店才能品嘗的炒菜。 高守合股佟家一事,當天知道的人不多,但紙包不住火,還有有各種小道消息,四處傳播。 而奇怪的是,申家毫無動靜,甚至沒有派人對佟家發難。 對于佟家明顯的轉向,以及高守各種作為,申家顯得很冷靜,沒有任何干涉,就連王家前來還錢,申家也沒有計較遲交一天,負責典當生意的刑掌櫃,態度相當好。 一切看起來風平浪靜。 但熟悉內情的人都明了,申家第二次謀算,在高守的反擊下,完全落空。 而這一次謀算,與第一次不同,隱隱是直接沖著高守而來,高守與上次無意間,破壞申家謀算也是不同,這一次他是有意識的暗斗申家。 |
第096章 趁勢而為 兩千一百六十五貫。 高守得到自己的第一桶金,心內底氣更足。 魯達、楊九指、伍貴等,先拿百來貫零用,借給楊志三百貫,做上京盤纏用度,還剩下一千多貫。 若想成就事業,發展勢力,沒有優秀的團隊是不行的,而優秀團隊的基礎,就是人才,行業中的人才。 一身本事的楊志,正是需要的人才。 但良禽擇木而棲,強求不得,楊志如今一心想著上京應考武舉,重振門楣,以他 脾氣,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因此這個時候,不適合勸他留下。 倒不如大方送他離開,成全他,並加以激勵。 大多人才,並非天生就是可適用人才,必須是經過長久的磨礪與折騰,經歷各種心路歷程,嘗遍酸甜苦辣,才能劍出光寒十九州。 但,人情最好得留下。 楊志想借三百貫,高守二話不說,就給他三百貫。 楊志一直說必定盡快還錢,高守告訴他,不著急,什麼時候還都可以。當然,以他這秉性,還要過很長一段拮據日子,想還這三百貫,估計有點難。 對楊志來說,這三百貫是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 而對高守來說,小試牛刀後就輕松獲得兩千多貫,這區區三百貫算不得什麼,也沒打算讓楊志還錢。之所以不是直接送給楊志,那是在保護他的自尊,楊家剩下不多的自尊。 送走心滿意足,千恩萬謝的的楊志。 魯達、楊九指、伍貴幾個,陪著孫伯、王博翊,去申家經營典當的錢莊還高利貸,拿回地契。 昨夜王家在杏心園,一股腦兒把貨物全賣掉的消息,早在渭州商界傳開,雖不太明確獲得多少利潤,但可以肯定,直接零售給富貴女眷,必定比私市批發價格,不可同日而語。 渭州商界都覺得王家下了一步秒棋,不僅沒有變成喪家之犬,還獲得大豐收,簡直是個奇跡。 王博翊王老爺,重新揚眉吐氣,紅光滿面,走在路上,都不自覺地挺起了胸膛。 不過,只要稍稍消嗅覺敏銳的人,都能看到王家背後,隱隱有一雙強有力的手,在幕後推動。 高守沒有同去還錢,光天化日,白紙黑字,又有魯達等幫襯,諒申家也不能再挑出什麼事。 何況,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高守來到抱月樓。 二話不說,沖進抱月樓廚房,把所有廚子都請了出去,有種溪與折彥野在門口站著,沒有人敢偷瞟一眼。 當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炒菜,端出來的時候。 驚呆了佟掌櫃等人。 品嘗之下,佟掌櫃立時贊不絕口,就連包月樓廚子們也大聲稱道。 種溪與折彥野對望一眼,絲毫沒有意外,因為,他們昨夜在經歷前期痛苦煎熬之後,高守終于炒制出可口美食,而這些被孫伯稱贊為“比京師正店還要好”的炒菜,已征服了他們的嘴巴和肚子。 有了昨夜杏心園良好交流的鋪墊,高守與佟掌櫃今日相談甚歡。 高守提供炒菜,必定會使得佟家經營的抱月樓、脂玉坊等產業更加興旺,名聲更大,還借著炒菜這個噱頭,拓展到西北以外,甚至進軍汴京,同東京城正店一爭高下。 對佟家來說,是個天大的好事,不僅能多賺錢,更極具戰略價值,可以扭轉被困在西北,受制于申家的局面。 高守能來抱月樓,願意接納佟家好意,與佟家結交,佟掌櫃已得償所願,卻沒想到,高守還送來如此大禮,這份大禮,其價值和意義的佟掌櫃眼里,真個是震天動地,求之不得。 佟家早就朝思暮想,極希望在抱月樓、脂玉坊等,提供炒菜,也曾屢屢派人前去汴京正店學藝或偷師,甚至長期駐扎兩個人在東京城,但這麼多年來,毫無所獲。 這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佟掌櫃內心欣喜若狂,表情卻裝作平靜,他听到高守提出的條件後,怔了怔,沒有馬上答應,說是要請示家主。 高守提出的條件是,以炒菜技藝,入股佟家抱月樓等用得到炒菜的店鋪。 要求不算太過分,利潤半成,二十分之一的分紅。 高守昨夜與佟掌櫃詳細交流後,改變自己培訓廚師團隊的想法,決定“技術入股”。 一方面,自己弄團隊,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精力,泄密工作也難以保證。 另一方面,合作不能綁定看似牆頭草的佟家,而合股,就不一樣了。 一旦合股,就是一條船上的人,自己只要把炒菜技術教給佟家,不需要投入一文錢,也不用鑽進去經營。 高守了解過,大宋合股與前世的合股,大不相同,前世只要是有錢的個人或團體,就是所謂的天使投資人,或是技術牛人,通過金錢或技術,入股某個公司,他們之間不需要太熟,只要互相條件和情況都滿足預期,就能達成協議。 但大宋保持傳統,就算是最親密的家族之間,也很少會合股做生意,尤其是佟家這樣做長期大生意的家族。 當然,個人之間小生意合伙,還是不少的。 高守能出現在西北,就是他與族叔合伙,從江南運送貨物到西北售賣,屬于簡單的一波流買賣,容易核算。 而長期經營的大生意,牽扯太多。 同時,還有可能觸及家族的核心利益。 由此,佟掌櫃的猶豫,高守可以理解。 佟掌櫃不是覺得分紅太多,而是猶豫合股這件事。 他雖在家族地位不低,大多事務可全權處置,但不敢擅自決定合股,何況還不僅僅是一家店的合股。 佟掌櫃心中在後悔,昨夜透露太多關于炒菜對佟家重要性的信息,自己有怎能想到,高守會有炒菜的廚藝。 昨夜高守旁敲側擊,也隱約提了炒菜,佟掌櫃不疑有它,自然多少炒菜對佟家的巨大影響,表明炒菜正是佟家朝思暮想卻不可得的技藝。 但不管怎樣,擁有炒菜對佟家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而回頭想想,透露給高守的信息,也不算商業機密,以高守的明智,想知道的話,多問幾個人便能一清二楚。 況且,高守已展現出文武雙全的驚人能力,又斬獲奇功,一舉揚名,折家、種家、申家搶著拉攏,人家都沒答應,此刻他卻要送出炒菜技藝,主動跟佟家合股賺錢。 高守這番舉動,佟掌櫃有些受寵若驚。 不管怎樣,佟家都是穩賺,要顧慮的主要是,一旦同高守合股,對錯綜復雜關系的震蕩影響,例如,佟家與申家之間的關系…… 高守在抱月樓,一壺茶還沒喝完。 佟掌櫃就急匆匆的趕回來,喜滋滋的說,“佟家願意接受高守的條件。” 顯然,佟家內部並沒有太大分歧。 |
第095章 簡單試驗 “那怎可以,他就動動嘴巴,也太……” 話到嘴邊,王博翊感覺到氣氛不對,也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出口。 他收回撫摸銀錢的雙手,環顧左右,見沒外人聽到,目光掃了掃王雪如與孫伯,嘆聲道:“他要兩千貫,就給他兩千貫吧。” 王博翊言語中,有意無意的又把一百餘貫零頭,抹了去,而且說得像是高守強要他錢財似的。 王雪如臉色一沉,委實聽不下去,憤然起身,走向門口。 一向溫婉孝順的王雪如,突兀離去,不施禮,不告別,用她的沉默,無聲抗議。 這在王博翊看來,是非常無禮叛逆的行為,王雪如對他一向逆來順受,乖巧懂事,高子御未出現前,哪裡敢對自己如此不敬。 王博翊臉色一變道:“雪如……你去哪裡?” 王雪如仍不回應,裙擺輕搖,快步離去,第一次這樣與父親對抗,她發現,是一種很爽快的感覺,壓抑多年的怨艾,稍稍發泄了出來。 “老奴告退。” 孫伯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也轉身離開,也未行告退禮。 “你……你們……” 王博翊臉色鐵青,嘴角抽搐,想大聲斥責,但找不出合適詞語,也說不出口,女兒與孫伯不比高守,沒了他們,也沒了這個家,這點他是很清楚的。 他還清楚一點,他在家中的權力已被架空,說的話,不再重要,連忠心耿耿幾十年的老管家,也倒戈了,錢財雖都擺在桌面上,但他已很難做主。 是了,他們要去哪裡? 高子御等人一回來,就在膳房吵吵鬧鬧,還把小夕、小月等所有下人都叫了去,這麼晚了,雪如與孫伯該不會是去膳房找高子御吧?孫伯無所謂,雪如待嫁清白之身…… 王博翊這回猜得沒錯。 王雪如與孫伯去了膳房。 高守一回到王家,就拿著佟掌櫃送的食材與調料,在膳房試做炒菜。 竈台是用柴火,因此小夕要負責燒火,小月幫忙切菜、切肉等,而魯達、楊九指、楊志、馬興等所有人,都是高守的小白鼠。 一盤菜端上桌,每個人都要認真吃上幾口,然後給出中肯評價。 前世是個吃貨,多少會幾手,參照著菜譜,也能炒出幾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可現在不一樣,調料和配料不一樣,缺少雞精醬油等,火候、鍋鏟等也不同,最重要的是,現在手不一樣了,手感自然相差甚大,放調料和配料的時候,難免或是多放,或是少放,沒個準。 甚至也可以用失之毫,釐謬以千里來形容。 炒菜之道,就是在翻炒之時,讓食材與調料最好的味道均勻包裹在菜餚中,既要深入融合一起,就是俗話說的“入味”,又要富有層次感,在味蕾感受到不同滋味的浸潤,還要講究色香味俱全,讓品嘗者獲得視覺、味覺、嗅覺感官上的最大享受和交織的滿足感。 但,光知道理論沒用,實踐起來,難度相當高。 不然的話,魯達、楊九指等人,也不會吃得呲牙咧嘴,個個苦瓜臉。 “灑家……灑家肚子委實撐不下了……”魯達最先敗下陣來,擠出一絲苦笑,告饒道。 “已是子時,楊某人不敢再叨擾,先告辭……” 楊志抱著圓滾滾肚子,暗下對馬興使了個眼色,他們幾個是馬興帶頭一起來的,要走一般也要馬興帶頭離去,他這實在頂不住,才主動提出離開。 卻見馬興眼神呆滯,望著桌上的幾盤菜餚發呆,有氣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他可能對某種食材或配料過敏,一個時辰內,去茅房拉了五次,差不多已虛脫。 但高守每端上一盤菜,馬興仍堅定的試吃,似乎只要高守沒停下,他就會一直吃下去,除非不省人事。 馬興沒反應,楊九指卻接過話茬:“本家說得對,子御啊,已是子時,大家都困了,不如明日再品嘗?” 子時就困了?也就晚上十一點多,夜生活才剛開始,高守袖口高捲,手中忙活著,抬了下眼皮,掃了眾人一眼,笑道:“不急不急,我用雞湯熬製法,發明瞭一種新調料,而且我才進入狀態呢,這才剛剛開始哦……” “才剛剛開始?”伍貴差點昏過去,哀嚎一聲。 魯達耷拉著眼皮,低聲對楊志求道:“楊志兄弟,你們可別急著走,否則我們幾個……” 吃不下是一回事,主要是難吃得招架不住,要麼青鹽放太多,要麼胡椒放太多,味道各種古怪,味蕾被折磨了好久。 如今魯達等幾個陷陣士,終於感受到比餓肚子還痛苦的事,莫過於被難吃菜餚吃撐肚子,還要繼續吃。 “誒,夕兒,我剛才唱到哪了?”高守被幾個抗議的家夥,打斷了小曲的哼唱。 蹲坐著專註燒火的小夕,抬起頭,用手背抹了一把臉上汗水,俏臉上又添一道黑色,映襯在她紅撲撲的糧道上,更顯嬌美可愛,紅色火光照耀下,宛如一朵春風里的美艷桃花。 她早已忍俊不禁,吃吃笑了兩聲,想了想:“好像是……你有我有全都有哇……” 看著巧笑倩兮的小夕,學著自己的曲調唱出來,高守心中大樂:“沒錯了,就是這句,唱得不錯,你和小月學會了,到時我們一起合唱。” “小婢……”在爐子上看著雞湯熬制的小月,聽說要跟高守一起合唱,臉上一紅。 “雞湯熬好了嗎?”高守問了小月一句。 “好了,好了。” “倒點過來,開始炒了。” “嗯,好的。” 在小夕面前表現強勢潑辣,對高守曾有誤解的小月,如今在高守面前溫順的像一隻小兔子。 高守邊炒菜,邊哼唱開來:“你有我有全都有哇……路見不平一聲吼哇,該吃菜時就吃菜啊,風風火火吃炒菜哇……” 在魯達、楊志面前哼唱這首歌謠,高守感到有種錯落別致的惡趣味。 “喂喂,老魯,九指,別裝睡啊,要上菜啰。對了,彥野和水長去茅廁,怎麼還不回來?” “喲,雪如、孫伯來了,正好,熱騰騰、香噴噴新出鍋的炒菜,快過來嘗嘗……” “孫伯,你吃過汴京正店的炒菜,我的不比他們差吧……你這是什麼表情,是太興奮嗎?是不是認為此菜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嘗?無妨,說出你對我的贊美。” 人們都覺得高子御今晚瘋了,但沒有人察覺到,他炒出來的菜,自己很少吃,最多就是在鏟子上舔一下味。 |
第094章 商道爭鋒(二) 高守沒有把心中想法說出,只提出想向佟掌櫃買些肉類、山藥、野蘑菇等食材,以及王家所沒有的胡椒、芝麻油等調味料。 高守有所求,佟階高興都來不及,忙不迭說著,“不需買,不需買,要多少請盡管開口,明日,不,今晚就送過來,抱月樓尚有上好青鹽,是否也一並……” 正說間,一個機靈店伙計匆匆走過來,看了看高守與折彥野,可能是想對佟掌櫃私語,見到有高守等外人在,一時沒有開口,畏畏縮縮。 佟掌櫃馬上叱喝︰“都是自己人,小石兒你有話快說!” “王,王家在……” 小石兒又看眼高守,見高守眼楮看向別處,微笑著與折彥野在閑聊,感覺壓力頓減,這才如實把王雪如、孫伯在女眷那邊,售賣寶石、青鹽、裘皮這事,說了出來。 佟階立時想起,高守此前把話題轉到羅夫人手上的藍寶石,區區幾句,說得羅夫人心花怒放,裊娜而去。 他這是刻意為之啊! 王家貨物,在申家的打壓下,即將爛在手中,佟掌櫃清楚這個來龍去脈,也正因清楚這個事,佟掌櫃選擇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高守面前,其中一個目的,正是希望高守急切之下,開口向佟家借錢,或尋求幫助。 佟家幫了這個忙,高守就欠下個大人情,那後面請高守幫佟家結交經略府奢遮人物,也就名正言順,順理成章。 王家高利貸期限,就在眼前,佟掌櫃正等高守開口。 哪成想,王家竟公然在杏心園賣起貨品來,這點他萬萬沒有想到。 再仔細一想,高子御出現在杏心園的消息,不到兩個時辰,弄得渭州城人盡皆知,以至于杏心園人滿為患,廖刺使、羅夫人應接不暇。 而高守幾句話把藍寶石的價值,無限增大,羅夫人滿心歡喜的去找望王家大小姐再次道謝。 然後王家就借此契機,在女眷中售賣貨品,並須臾間售賣一空。 用的售賣方式,也甚是奇特…… 幾個點聯系起來,不難得出一個結論——這定是某個商界高人預設好的。 王家人肯定沒有這個能力,那答案就很明顯了。 佟階倒吸一口冷氣,愕然望向老神在在,悠然自得的高守。 “佟掌櫃,怎麼了?” 見佟掌櫃愣愣望著自己,卻又不說話,高守嘴角微微揚起一抹笑意。 “哦,無礙,只是……” 佟階有些語無倫次,他也很快意識到這一點,迅速調整了一下,咽下一口唾沫,低下頭,彎著腰,恭敬的對高守抱拳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佟某萬分佩服,只是真可惜了那麼多的青鹽,我們佟家單單抱月樓,每月就需消耗半石,還是向申家買的高價青鹽,你這全送了出去……” “哈哈,之前也不知你們佟家,如此需要青鹽。” “需要,當然需要,有多少我們都可以買下來,價錢好說。” “那真是可惜了,估計已然送光。” “唉……” 佟階心中開始後悔,真不該在高守面前耍心機,要是直言不諱,情況會好很多。既然想要跟申家撕破臉皮,干脆點,冒險接下王家青鹽等貨品,既得人情,又得大利,至于化解貨品風險,高守今晚這辦法不就極好麼? “你們……在說什麼呢?”折彥野听得一頭霧水,忍不住憨然發問。 聞言,高守與佟階相視一眼,而後同時笑了開來。 這一笑,似乎瞬間融化了那些許芥蒂與隔閡,很多事情,不言自通。 …… …… 今夜王家無眠。 從杏心園回來,已過一個時辰,夜已深,可王家上下,都興奮得睡不著覺,每個人洋溢著樂不可支的笑容,笑聲時常在宅院上空回蕩。 “多少?一萬三千五百余貫?” 王博翊即便已經知道大賺一筆,卻仍被最後算出來的數額,驚嚇得差點掉了下巴。 “嗯,一萬三千五百六十一貫。”王雪如壓抑著激動情緒,點頭說道。 “扣去應還申家本息一千五百余貫,還有自家本錢,商隊護衛賞錢,上下打點等用度一千余貫,加起來不到三千貫,算下來,我們王家淨賺萬貫啊!利潤怎會如此之高……”王博翊不太自信的抹了一把汗水,手在微微顫抖。 “西域寶石拍賣出的價格,比私市中要高出五到十倍,上等裘皮與青鹽的售價,比私市高出兩倍多。僅羅夫人,就花兩千三百兩,拍得兩顆寶石與兩件裘皮。” 孫伯指著一小堆白銀,說得胡子亂顫,神情激動昂揚,仿佛又回到不久前,主持拍賣時的場景。白銀在邊城可以小範圍流通,而且有時候比緡錢還好用,容易計算,稱一下便清楚,不用一文一文去數,攜帶也比銅錢輕便,關鍵是與黨項、回紇等西域番人交易,都得用白銀。這次孫伯帶商隊闖邊,也是帶著白銀出去。 “好,好好好,極好極好啊,有了這筆錢,足可復興我渭州王家,列祖列宗有靈,感謝上蒼保佑……”王博翊顫抖著聲音,對著天空雙手合十,虔誠行禮。 “最該感謝的,應該是子御恩人。”王雪如認真說道。 “大小姐說得正是,沒有子御恩人,我們賺不回一文,反倒要……” 孫伯附和一句,但沒說完,就被王博翊略顯不耐煩的打斷。 “曉得曉得,未曾說不感謝他,但若無老爺我執意借債,派出商隊,今晚也無貨可賣,是了,要分給他多少?” 王雪如心下暗嘆,危機一過,父親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居然還有臉往面上貼金,把鑄成的大錯,說成功勞,而且像是還不甘願分錢給子御,見利忘義的本性,又露出來了。被族人排擠,在渭州沒落,他這“功勞”可大了。但是,誰又能選擇父親呢。 王雪如無可奈何的雙唇緊抿,不發一言。 倒是忠厚的孫伯,沒想太多,直接說道︰“按大小姐與子御恩人談好的分利方法,應付他三千二百余貫。” “嘶……他一人就要分走三千二百余貫?”王博翊蹲下來,雙手撫摸著地面上的大堆銀錢,毫不掩飾的心痛起來,像是被割走一塊肉似的。 “老爺,本來依大小姐意思,咱王家只留下三千貫,其余萬貫,皆可送給子御恩人。”孫伯略沉,看一眼臉色不悅的王雪如,鄭重說了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