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後記 蔡風歸隱後的數年,正確時間為公元528年六月,吐谷渾內亂,沙耶拉暴死,國師桑達巴罕掌權,立二王子沙末金為可汗。葉虛為奪回王位,終不得不退兵,回國爭權。域外聯軍不攻自散,北魏西北部在聯軍鐵蹄之下化為一片漠荒。 七月,葛存遠與蔡泰斗及何礼生統領葛家軍退出塞外,禀承葛榮與蔡風的意思,不願去塞外之人,可領去銀兩他往。在孝莊帝的調節和接受下,葛家軍退出關外人數多達五萬,其中鐵騎四萬。 葛家軍北出塞外,以游牧為主,在契丹、突厥相助之下,逐漸轉移至烏桓山(今遼寧阿魯科爾沁旗以北),數十年之後與奚族結合,獨成一部。 葛榮自後潛修洛陽,以天玄寺為本,另開別派“靜念禪宗”,與以達摩為首的少林寺相媲一時,直至隋末唐初,靜念禪宗併入少林,自此少林盛極千年不衰。 達摩面壁九年,聚歸隱少林的叔孫怒雷諸高手的武學心得,終於悟出《達摩易筋經》,區陽乃一代武學奇才,竟以自身為媒介,創出與《達摩易筋經》齊名天下的《洗髓經》,全身壞死筋脈盡數修復。區四殺與區金也因此恢復武功,但此時他們佛心深種,達摩、叔孫怒雷、區陽、區金、區四殺五大絕世高手傾心修禪、悟武。後在區陽、叔孫怒雷、區四殺相繼圓寂後,眾人所悟武技由達摩、區金及後自靜念禪宗趕來的葛榮共同收集,匯同葛榮自身六大絕技,整編出造福江湖千秋百世的《少林七十二大絕技》,終使少林成為江湖門派的龍頭,武林之泰斗,也成了世人敬仰的佛教聖地。 蔡風因元葉媚與劉瑞平作主,再娶胡林,而五台老人卻在此時為叔孫鳳作媒,“逼迫” 蔡風在迎娶胡林之時同娶叔孫鳳。五台老人之所以如此做,是因為受叔孫怒雷出家前所託,這位脾氣暴躁如雷的老人自認為天下雖大,但惟有蔡風才配迎娶他的寶貝孫女。於是,海島之上再次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婚禮,而三子與顏貴琴的婚禮也是在這一天同時舉行。 兩組新人,相應成趣,蔡風以一牽六,而三子卻因為抱回一個大醋罐,只能獨一而終…… 蔡風自此長居海外,沒有踏足中土半步,但卻享盡天倫之樂,快活逍遙更勝神仙。 ※※※ 公元528年八月,柳月青兵敗被殺,餘花俠兵敗,隻身潛匿江湖,海鹽幫同時與各路義軍劃清界線,繼續自己的生財之道。 蔡泰斗和何礼生的副手羊侃和刑果在脫離遷往塞外的葛家軍後,移往山東。 十月,二人再次舉兵起義,刑果據青州領河北流一帶,領兵十萬,自稱漢王,改元天統。 公元529年六月,刑果所領的義軍在濟南被魏上堂王元天穆及爾朱兆打敗,刑果犧牲。 同年七月,高歡滅羊侃,晉升為第三鎮鎮長、晉州刺史等職。 公元530年,爾朱兆起兵趕赴洛陽,攻陷洛陽,將孝莊帝擄到晉陽絞死。 同年十月,河西牧子費也頭率兵南下。 同年同月,爾朱天光在關隴地區消滅高平義軍,万俟醜奴被殺,赫連恩戰死,田福、田祿兩兄弟保住胡夫人與胡亥西遷避難高昌。 同年十一月,費也頭在秀容川大破爾朱兆,進逼晉陽。 爾朱兆向高歡告急,高歡再三猶豫,後在爾朱兆反复求援之下,聯兵擊敗費也頭。 同年,高歡升為冀州刺史,統率六鎮約二十萬流民。這些流民多為葛榮河北義軍餘眾,流入并州(今山西太原地區),窮困潦倒,無以為生,多次舉行反抗,都遭到爾朱家族的殘酷鎮壓。 公元531年,高歡率領流民到達山東,佔駐冀、殷二州,勢力進一步擴大。 同年六月,高歡率領部將攻打殷州城,誘殺爾朱羽生,並上表宣布爾朱一族的罪惡。不久,北魏眾臣在爾朱兆的逼迫下擁立宗室元朗為帝,設立丞相、都督、大將軍、大行台等職。 八月,爾朱兆攻下殷州,卻中了高歡的離間計,在廣阿大敗,接著連失殷、相兩州。 高歡於同年九月遷都鄴城。 公元532年。閏3月(普泰二年),高歡以三萬兵士打敗爾朱兆二十餘萬大軍,這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一次以少勝多的韓陵戰役。 同年四月,高歡進軍洛陽,廢爾朱兆擁立的節閔帝元恭及其愧儡元朗,另立元修為帝,稱之北魏孝武帝,高歡為大丞相,掌握北魏實權。 同年七月,高歡兵發三路,親率大軍十萬殺向晉陽,爾朱兆倉皇捨棄晉陽,退到北秀容川。 八月,爾朱天光領兵東返,派爾朱顯壽鎮守長安,宇文泰智破長安,在華陰(今陝西大荔)將爾朱顯壽誅之,後爾朱天光被高歡與宇文泰合力絞殺。 同年,魏帝封賀拔岳為關西大行台,宇文泰為行台左丞,領府司馬。 公元533年正月,爾朱兆兵敗自刎而亡,至此,高歡實現了對蔡風的誓言,徹底剷除了爾朱家族的勢力。 公元534年正月,賀拔岳被高歡密旨所殺。宇文泰繼任賀拔岳之位,成為另一個軍事集團。 公元534年(永熙三年)五月,孝武帝欲起兵討伐高歡,可是秘密洩漏,孝武帝只得輕騎入關,遷都長安,加授宇文泰為大將軍、雍州刺史兼尚書令。 同年十月,高歡另立元善為帝,定都鄴城,北魏從此分裂成東西兩魏。 公元535年,宇文泰擊殺孝武帝元修,另立元寶炬為帝(西魏文帝),建都於長安,史稱西魏。 東、西兩魏的軍政大權,分別掌握在高歡、宇文泰的手中。 公元547年,高歡病死,終年五十二歲,其次子高洋於公元550年廢除東魏皇帝自立,改國號為齊(因高歡有感齊王蔡風之恩情,其子因而定國號為齊),史稱北齊。高歡被其子追謚為獻武帝,後改謚為神武帝。 公元556年,宇文泰病死,終年五十歲,葬於成陵(今陝西富平縣北),後其侄宇文護擁立宇文泰長子宇文覺為帝,廢西魏恭帝元廊,改國號為週,史稱北周。追諡宇文泰為周文公。 宇文泰堪稱是中國歷史上繼孝文帝元宏之後的又一位少數民族中的傑出人物。 ※※※ 南梁。 凌通終於成為富甲一方的豪坤,更成為梁朝繼陶弘景之後又一神奇人物,娶公主、郡主為妻,在他二十六歲那年達到事業和武功的巔峰,滅南朝魔門後突棄榮華富貴,攜著妻兒云遊四海。 有人說凌通只是想找到蔡風寄居的海外仙島,也有人說凌通已步入天道。 但在凌通二十六歲生日之後,他與妻兒再也沒有在江湖中露過面。 只不過,也有人說是曾經轟動北魏的遊四連同其神秘之妻邀凌通共居深山,包括獵村所有的人。 凌通也如陶弘景一般成了南北兩朝江湖中的謎,一個突然捨棄榮華富貴的人本就有些不可思議。 ※※※ 公元549年,武帝蕭衍欲突破自身的武道境界,打開“天道之門”,強修帝道第一寶典《廣成帝訣》,終引起體內舊疾復發,不治而亡…… 同年,侍奉武帝蕭衍的兩大士衛同時失踪,從此《廣成帝訣》流落江湖。後南粱亡國於候景之亂。 (全書完結) |
第九章尾聲 數月後,大沽漁村。 一艘大船之上,蔡風忍不住再次望了一眼漁村之景。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中土,實在有些依依不捨之感。 “阿風,你在看什麼呀?”凌能麗一蹦一跳地自船艙之中走了出來,歡快如一個小女孩似地問道。 蔡風扭過頭來,向她眨了眨眼皮,笑道:“我在看能麗剛才從村口到船上一共留下了多少個腳印。” 凌能麗訝然地笑罵道:“你這呆子是不是吃錯藥了?自村口到這碼頭,少說也有一里路程,你又如何能數清我留下的腳印?” “當然能。你將三步並成兩步,本來的淑女步是兩步折成三步,而你兩步跨出的距離和我兩步一樣大。我自村口到船上用了一千二百三十六步,你應該只用了一千二百三十五步。 因為我邁一步,你邁一步,你比我先一步上船……” “呵……你竟敢耍我?看我不拎下你的耳朵……”凌能麗聽完才知蔡風在耍她,不依地露出一副凶相,老毛病又來了。 “瑞平,葉媚……救我……”蔡風一見形勢不好,撒腿就逃。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劉瑞平和元葉媚全都從船艙中趕了出來,顏貴琴也探出腦袋,就連胡林(高平義軍首領胡琛之女)和叔孫鳳也同樣探出頭來。 蔡風一呆,想不到自己一呼竟喚出這麼多美人來,他在一呆的同時,便覺耳朵一緊。 “喲……輕點!”蔡風慘叫一聲。 凌能麗這才見眾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她的手,得意之情片刻僵住,忙鬆開玉手,不好意思地向眾女吐了吐舌頭,表現出一副嬌憨無論的樣子,眾女不禁全都掩口嗤笑。 蔡風俊臉一紅,也乾笑幾聲,厚著臉皮道:“讓各位老婆勞師動眾,不好意思,大家繼續玩……” “扑哧……”卻是凌能麗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誰是你老婆了?我可還沒答應呢!” “答應什麼?”蔡風故作不解地問道。 “答應嫁給你呀……” “哎,這可是大家親耳所聞,親眼所見啊?!到時請大家作證,這可是她親口說的,哈哈哈……”蔡風立刻把握機會呼道。 凌能麗霎時明白自己中了蔡風的圈套,不由急忙分辯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老婆,你別說了,我都明白你的意思……”蔡風搶著打斷凌能麗的話,大佔便宜道。 “你……我不是……唉喲……你這大壞蛋,死壞蛋,盡佔人家便宜……”凌能麗越解釋越糊塗,氣恨之下,繡拳在蔡風的胸膛上使勁地錘打起來。眾女看著這一幕,只笑得眼淚直流,凌能麗越是羞忿……在船的另一頭,陳楚風和五台老人也不由得為之莞爾。 顏貴琴卻轉頭向仍立於岸上的三子望了一眼,心中也升起了一股暖意。 ※※※ “你今後有何打算?”三子重重地拍了一下游四的肩頭,笑了笑問道。 遊四臉上微微閃過一絲黯然之色,望瞭望浪濤奔湧的大海,半晌才道:“我會去找一個人!” “找誰呀?你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嗎?”三子不解地問道。 遊四的笑容有些苦澀,道:“我也很想跟你們一起前去海外,但我仍欠了一個人的情,或許找到她之後,我們會去海外尋找你們的。” “哦……”三子似有所悟,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遊四,突然神秘一笑,低聲道:“是那個被宮紗所罩,只有一張笑臉露出的美人?” 遊四大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嘿嘿,兄弟若有不是之處還請見諒,實是你的畫工太好,那樣的美人誰都會為之動心,連我也忍不住將她仔細看了一遍,你要打……” “噗……”遊四在三子胸前擂了一拳,笑罵道:“你是不是也動了心?” “嘿嘿……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唉喲……誰?誰……”三子話才說出一半,突覺耳朵一緊,被重重揪住,只痛得低叫起來。 “是我……怎麼,想打嗎?”說話的卻是顏貴琴。 三子霎時如蔫了的茄子一般,歪著脖子順著顏貴琴揪住耳朵的手,一臉尷尬地求饒道: “琴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松點松點……” 遊四聞言不由笑得肚皮發痛,凌通和蕭靈更是相擁大笑不止。 “你剛才說的是什麼?”顏貴琴質問道。 “我……我還沒說完你就來了,我是說朋友妻不可欺,既是老四的心上人,我怎麼敢動心呢?……唉喲……”三子話未說完又發出一聲慘叫,顏貴琴揪得更緊。 “若不是四哥的心上人,那你就欺嘍?”顏貴琴不懷好意地問道。 “不,不,我誰都不欺,只欺我的好琴妹……不,不,我說錯了,天下女人哪有琴妹漂亮呢?雖說愛美之心……人人有之,可惟琴妹在我……我心中獨美,我怎會……會對別的女人多瞧一眼……”三子慌亂之中無可奈何地告饒道,一臉苦相,只讓遊四笑得眼淚直流。 “這還差不多!”顏貴琴這才鬆開手,也忍俊不住笑了起來。 三子這才籲了口氣,試著大膽地一摟顏貴琴的香肩,顏貴琴並沒有掙扎,只讓三子心甜如蜜。 “嗨……該起航了……”船上傳來了海鹽幫水手們的呼叫聲。 “哦,就來了!”三子回應道。 “琴妹,你代我們一起向老四道個別吧。”三子輕聲哄道。 顏貴琴白了三子一眼,卻沒有反對,道:“四哥,我們這一走,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但願你早些找到四嫂,也好來海外與我們相聚。” 遊四心中一酸,強裝歡顏道:“會的,我祝你們一路順風,代我向老爺子問好。” “一定,你多保重!”三子伸手重重地拍在遊四的肩膀上,但另一隻手卻拍在三子的手背上。 “三公子!”遊四低呼一聲。 “叫我阿風,咱們是兄弟,別再什麼公子、公子的……”說話的卻是蔡風…… ※※※ 船行一日,已置浩渺的波濤之中,海天一色。元定芳突然問道:“風郎,凌姐姐說你那日已經打開了無空道之門,可以登入天道,你怎麼不去呢?” 蔡風不由一笑,道:“你這小傻瓜,還不是為了你們?我一個人登入天道有什麼意思? 孤孤單單,淒淒慘慘,即使要登入天道,也要咱們大家一起才好嘛。” “算你還有點良心!”凌能麗終於贊了蔡風一句。 蔡風聳聳肩,大叫冤枉地分辯道:“我一向都很有良心,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那天道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元定芳和劉瑞平有些嚮往地道。 “這不,這船艙之中就是天道,有哪裡會比這裡更美好呢?我們那座小島也是天道所在,世外之桃源,人間之福地,難道你們不這樣覺得嗎?”蔡風笑著答道。 眾女立刻深有同感。 三子仍有些難以釋然地道:“那天,我見到天空之中,玉閣瓊樓,霞光萬道,如果大家都去那裡生活豈不是更妙?” “妙你個大頭鬼,眼睛所看到的景色的確很美,但那霞光之中也許隱藏著毒蛇猛獸、妖魔鬼怪也說不定呢。”顏貴琴叱道。 三子向蔡風露出一副無可奈何之狀,但卻只好一聲不語。 眾人不由大感好笑。 蔡風也笑了笑,悠然道:“其實天道不在天,而在人心。當一個人悟透天地之後,天心、人心已合二為一,懷佛心者,則天顯佛光,天地祥瑞;懷道心者,則顯霞氣,天地寧和空靈;懷魔心者,則天透黑氣,天地肅殺。天之道,因人而異,因心而異,順其心也應其心。天空之中所顯異像只不過是一種應心而生的虛無幻象罷了!” 眾人聽得不由傻了,蔡風如此一說,那天道豈不是沒有?抑或是人的思想?他們越想越糊塗。 “那煩難大師、天癡尊者還有黃叔叔升入天道豈不是虛無之事?”凌能麗和叔孫鳳同時開口問道。 “天道本就是虛無之事,便如同思想一般,是一種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東西。具體來說,那隻能算是一種境界,一種並非每個人都可以達到和理解的境界。其實步入天道的人並非一定要走入其中,而人最終的目的是為了理想,天道只是一種能夠使人以為可讓生命永存的地方。所以,步入天道者,皆為孤獨的人!”蔡風的目光剎那之間變得無限深遠。 “孤獨之人?難怪阿風不入天道!”三子恍然道。 眾人也找不出蔡風的語病,都處於似是而非的感覺中。自古登入天道之人多半是僧、道、劍仙之流,而這些人後來多是看破紅塵世俗,無牽無絆。也許,這就是蔡風所說的孤獨吧。 在這些人的眼中,幸福也許就是天道中那個由心而生的理想世界……想到這裡,元定芳不由訝然問道:“那天道之門豈不成了世人由現實步入自己理想世界的大門?” 蔡風不由欣慰地一笑,手臂緊了緊元定芳的小蠻腰,讚賞地道:“定芳果然蘭心慧質,一點即通。不錯,天道之門就是理想之門,天道就是理想中最幸福的世界。” “那風郎何不登入呢?”元定芳和劉瑞平訝然問道。 蔡風幸福地笑了笑,道:“因為現實中的世界和我理想中的世界一模一樣,妻兒、父母、兄妹、朋友……這一切的一切,已經讓我感到天道不過如此,所以我這一生要與你們相伴於海外。” 眾女不由大為感動,雖然她們不知道蔡風所說的天道是否與現實相同,但她們卻能深深感受到蔡風那股濃濃的情意。 “可是,步入天道之後,便可得到永生呀?”叔孫鳳有些訝異地道。 蔡風灑然一笑,道:“誰說過步入天道可以永生了?” “他們不是都這麼說嗎?”眾女突然也有所覺悟地道。 蔡風失笑道:“可他們從來都沒找到天道之門!追求永生者,水遠無法步入天道。所謂的永生,只是精神的永生,肉身始終會受到人體的限制,終有一天會腐爛化為泥土。永遠存在的,只是他們不滅的精神和靈魂,還有思想,這才是真正的永生,如果一個人想日行萬里,橫渡虛空,就必須掙脫肉身的限制。所以說肉身是我們享受生命的根本,也成了我們生命的枷鎖。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道枷鎖……” 三子如看怪物一般望著蔡風,試探性地問道:“阿風,這是不是你的心裡話呢?” 蔡風向三子眨了眨左眼,神秘一笑,反問道:“當你沖不破這生命的枷鎖之時,難道不想安慰一下自己?再說我喜歡的就是這種被鎖住的感覺。” “啊……”眾人不由大感好笑,失聲呼了起來。 三子也為之恍然,愣了半晌,終於發出了一陣暴笑。 “笑這麼大聲幹什麼?”顏貴琴大聲一喝。 三子的笑聲立刻止住,一臉尷尬之色。 “哈哈,這麼快就被鎖住了,慘哪!”蔡風不由又是好笑又是為三子惋惜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 凌能麗見蔡風那似模似樣的表情,不由沒好氣地問道:“很慘嗎?” 蔡風沒想到這麼快報應就來了,愣了愣,乾笑著低聲回答道:“不,不慘,很幸福,嘿嘿……很幸福……”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三子,我們不干了,我們現在就登入天道……”蔡風突然一把拉住三子向船艙外衝去。 “哪裡去……別走呀……阿風……” “到家嘍……”水手們歡快地呼聲在船艙外響起。 當眾女衝出船艙之時,蔡風和三子已經踏著浪濤向遠處那已清晰可辨的海島奔去。 “阿風……你回來,否則本姑娘跟你沒完……” “風郎,等等我們呀……” “呆子,小心些……”—— |
第八章武道無界 “不必,這一戰我必勝!”蔡風額頭的兩縷髮絲在風中輕輕拂動著,與他那起伏的桔黃色披風形成一種無可名狀的協調,藍天、白雲、樓閣、修竹以及小橋流水已與蔡風合為一體,形成了一種動態景觀。 葛榮和遊四在剎那間彷彿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曾認識蔡風,更覺得與蔡風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甚至懷疑自己阻止蔡風是不是一種錯誤不理智的決定? “可是他已修成了'道心種魔大法'第八層境界!”葛榮仍然擔心地道,雖然他感受到蔡風那強大的精神力和無與倫比的自信,但做為對親人的關懷,他仍然無法放下心事。 “什麼武功並不重要,而是在於實力,在於人心。沒有任何武功可以擊敗對手,能擊敗對手的,也只有心!”蔡風悠然道,他似乎並不想多說什麼。 “心?!”遊四無法明白,爾朱仇也無法明白,葛榮竟然也無法捕捉到其中的含義。也許,含義本就很簡單,不代表什麼,也不包含著任何東西。 “如果自海外召回老爺子,我們不就勝算大增嗎?”遊四提議道。 “不必,此戰絕不能退。退則永遠無法勝過爾朱榮,因為在我心中早已種下了敗的陰影,你們不必勸阻。這一戰,我必勝!”蔡風仍然極為堅信地道,他似乎已經不再擔心一切,更對這一戰充滿著絕對的信心。 葛榮不再說話,他似乎是第一次認識蔡風,但他也受到蔡風那種必勝之心的感染。的確,沒有人敢對戰勝爾朱榮有著如此不可動搖的信心,這也許就是蔡風的特別之處。 遊四也不再說話,但看向蔡風的目光變得無比仰慕,就像是在看一座巍峨的高山。爾朱仇的感覺也是一樣,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產生過這種感覺,那是尊敬、崇拜和嚮往。 “如果這一戰會發生什麼意外,你們也不必有任何想法和悲淒!”蔡風又道。 三人又是一呆,心頭一沉,葛榮擔憂地道:“你沒有足夠的信心?” 蔡風扭頭對著三人淡然一笑,眼神空闊得如同整個天地,更茫茫不知邊際在何方。 “不,爾朱榮必死,我指的是他死後會發生一些事情,我有一種預感!”蔡風淡然道。 “什麼預感?”三人不由一齊奇問道。 “我會在今天打開無空道之門!”蔡風再次說出讓三人感覺到莫名其妙的話。 “那是什麼門?”葛榮大訝問道。 “那也就是師祖所說的武道盡頭——破碎虛空!”蔡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終於石破天驚地說出了一句讓三人的心弦狂震的話來。 這的確是一句讓任何武人都會為之震驚的話,沒有人會想到武道的盡頭是什麼,也沒有人想到會有人能夠走到武道的盡頭。 他們的確曾聽說過天道的傳說,但卻從來沒有見過破碎虛空的先例。不過,他們沒有問,因為他們知道就算蔡風說出來,他們也不會明白的。何況,恐怕就連蔡風也並不完全知道那裡究竟會以一種怎樣的形式在等待著他。 蔡風再也無語,但葛榮三人再不會相信他會敗! ※※※ 爾朱榮衝出了皇宮,他沒有找到孝莊帝,但也沒有擊殺四大供奉。 而孝莊帝呢?難道他會憑空消失不成? 四大供奉的那一記連手怪招的確就是傳說中的“神山一擊”,但這一擊對於爾朱榮來說,並不是存在著很大的威脅。爾朱榮破除了四人的聯手一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御書房被夷為平地,能夠看到的,只有那倒塌凹陷的玄鐵暗門,裡面是一條秘道,究竟通往何方,卻很難得知。但此刻,皇宮內的侍衛、宗子羽林、望士隊、太監高手都蜂擁而至。 也許,這些人全都是受召於孝莊帝的命今;也許,這些人只是聞聲趕至。 在這片廢墟中,四大供奉仍倔強地立著,但狼狽的樣子告訴人們,他們敗了。如果爾朱榮要擊殺他們,只須七八招即可。因為他們所受之傷的確太重。 爾朱榮的武功已經超出了人類的思維,造成的毀滅性也不能以語言去描述。剛才爾朱榮的全力一擊,竟引發出九幽怨氣,這才使得四大供奉無可抗拒地身受重傷。 讓人值得慶幸的是,爾朱榮的嘴角也滲出了血跡,他也不可避免地受了傷,沒有人能夠在“神山一擊”之下仍然安然無損,除非他的確已經達到了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金剛不壞之軀。 爾朱榮沒有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他受傷了,所以在數以千計的侍衛、太監、宗子羽林趕來之前,他毫無閒情擊殺四大供奉和那兩名已斷了雙臂的太監,他覺得那樣做沒有意義,於是他選擇了盡快殺出皇宮。 爾朱榮的心中燃燒著凶魔的血,那濃濃的殺機燃而不滅。此刻的他,形同魔神,他的兩名護衛早已被亂刀砍死,而他卻殺開了一條血路,衝出了皇宮。 鮮血已經染紅了他的每一寸衣衫,除了那張若被魔火熏過變黑的臉上沒有鮮血外,他便猶如自血缸中爬出來一樣。 爾朱榮下定決心要擊殺孝莊帝,一定要殺!但他知道憑惜一人之力絕對無法夷平皇宮,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大司馬府宅。那裡有他最為精銳的部將,第二次洛陽慘變將在他回府而開始。 皇宮內敢追趕爾朱榮的人不多,幾乎所有人都被爾朱榮那種如魔神般的霸殺之氣所震懾。 他們眼睜睜地望著爾朱榮衝出皇宮,竟沒人敢追。 皇宮之內一片淒慘,宮女、妃子們一個個驚惶得如沒頭的蒼蠅,甚至有些人嚇得直哭。 ※※※ 高平,齊王別府。 凌能麗突然自靜坐中驚醒,睜開雙眼,她竟然感覺到一股來自遙遠的精神力的召喚,而她的腦海中更清晰地映現出蔡風的影子。 蔡風靜立於一花亭古閣邊緣,一襲枯黃色的披風,發結散開,那不甚長但卻極為柔順的黑髮在風中輕揚…… 凌能麗大為驚訝,她無法明白為什麼會這樣、蔡風並非出現在她的眼中,她的眼睛透過窗子,只能看見藍天白雲,看到那溫暖而艷麗的陽光。可是蔡風的影子又是那麼清晰。 凌能麗合上眸子,告戒自己,這只是一種魔障,可是魔障怎會使她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蔡風的存在?就連對方穿什麼衣服、什麼打扮都看得如此清楚?而且那個地方又是她從未去過的陌生之處。 凌能麗無法凝神,但卻不能拋開蔡風那道清晰無比的影子,包括他的每一個動作細節。 “凌姐姐,凌姐姐……”元定芳那似乎又驚又怕的聲音傳入了凌能麗的耳中,蔡風的影子又在突然之間自凌能麗的腦海中消失。 “發生了什麼事?”凌能麗一邊開門一邊奇問道。 “我見到風郎了,我竟見到風郎了……”元定芳一臉驚悸之色,但又有著無比的欣喜和駭異。 凌能麗心中“咯噔”了一下,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道:“進來慢慢說,你什麼時候見到阿風的?” “就在剛才,就在剛才……我見到他發結散開,穿著一襲桔黃色披風,裡面是藍色的緊身衣服。他站在一個花亭的邊緣……” 元定芳那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只讓凌能麗腦中“嗡”地一響,元定芳所見與她腦海中浮現的一模一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凌姐姐,你怎麼了?”元定芳奇問道。 凌能麗愣了半晌,才道:“你那不是看到的,而是想到的,對嗎?” “咦,你怎麼知道?不,也不是想到的,我平時的確很想風郎,可是這次和以往不同……”元定芳認真地道。 “我剛才也見到了他,而且與你所說的情形一模一樣……” 凌能麗正說話間,屋外又傳來了劉瑞平和元葉媚那嬌脆而惶恐的聲音。 凌能麗和元定芳相視望了一眼,她們似乎已經預感到劉瑞平和元葉媚趕來的原因。 ※※※ 濤聲如萬馬齊嘶,又如百雷同鳴,看來海上漲潮了。 大海之上,蒼茫一片,海天相接之處,有一道長長的黑線,似岸而非岸。 蔡傷停下正在雕琢木人的小刀,怔怔出神之際,便聽到馬叔在喊。 “老爺子,夫人正在四處找你呢!” 蔡傷在馬叔走進呼喊第二遍之時,才回過神來,發現那飛濺而上的潮水已濺濕了他身上的衣服,手中的小木人只雕琢了一半。 “哦,我就回來了!”在潮聲之中,蔡傷依然可以清楚地將馬叔的聲音分辨出來。 “你在想什麼呢?居然如此入神?”馬叔歡笑著問道。 蔡傷有些落寞之感,悠然一笑道:“潮漲潮落猶如生生死死,在永無休止地輪迴著,而生命究竟要用怎樣一種概念來定義呢?” 馬叔也能聽清蔡傷那有些漂渺的聲音,不由笑道:“老爺子想得太深奧了,潮漲潮落,生生死死,誰能避免呢?只要是大海,總免不了有潮漲潮落之時,是人就有生死輪迴,這是萬事萬物都無法逆違的自然規律。” 蔡傷立身而起,搖搖頭笑道:“也許你說得對,但也有海域不受潮漲潮落的影響,也有天地不受生死之限。 ” “不會吧?”馬叔有些懷疑地道。 “海濤雖然洶湧,但海底卻平靜如死,紅塵囂亂,但虛空卻寧靜如死。海濤永遠無法明白大海之底的靜,人世又怎能明白虛空的深遠呢?”蔡傷似乎有著許多感慨,悠然道。 馬叔一呆,蔡傷的話似是而非,又似隱含著深意。這段日子以來,蔡傷似乎年輕了十年一般,歡快無比,今日怎會說出這般沉重的話呢?馬叔不由有些擔心地問道:“老爺子,你沒事吧?” 蔡傷哈哈一笑,道:“沒事,別往壞處想,不知秀玲找我有什麼事?可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呀。 ” “是小寶寶一直哭鬧個不停,夫人哄不了,估計是小寶寶要爺爺,奶娘也餵了奶,可是小寶寶不吃。”馬叔無可奈何地道。 蔡傷聽到小寶寶立刻就來勁了,想到今日準備為他刻這麼個小木人,到現在還沒有完成,不由歸心似箭,道:“走,快回去!” ※※※ 凌能麗與元定芳四女全都感覺到這種異象的產生。 也許,這真的有些白日做夢的感覺。即使是白日做夢,可又怎麼會使四個人做著同樣一個夢呢?而且夢見的景像一點不差,但眾人卻並未睡著,只是腦子之中突然產生了這個念頭,這的確讓她們百思不得其解。 “凌姐姐,會不會是風郎託夢給我……” “閉上你這張烏鴉嘴,風郎怎會託夢呢?他肯定是因為想我們才會讓我們感應到他的存在!”劉瑞平笑著罵道。 元葉媚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說錯了話。 “真奇怪,我剛才的確感覺到來自很遙遠的地方那股神秘的精神力,我想也許瑞平姐說得對,可能是風郎故意讓我們感應到他的存在。不如我們再來試試,也許我們一起集中精神又可以看到風郎了。”凌能麗提議道。 四女你望著我,我望著你,都覺得這件事的確玄之又玄,但仍然席地坐於一張毛氈上,閉眸凝神。 奇事頓時再次發生,這次她們不僅看到了蔡風,更看見了一個滿身是血的人。而此時凌能麗更感覺懷中的鳳丹剎那間變熱。 四女同時被驚醒,都以為是一場惡夢。 “這不是夢,阿風一定遇上了極為可怕的對手,他的精神提升至超越空間的境界。”凌能麗說著驚訝無比地自懷中掏出那顆已經變得熾熱如火的鳳丹,放置於四人之間。 “那可怎麼辦?”元定芳有些著急地問道。 “我想起了那個滿身浴血的人,他是爾朱榮!我曾見過此人!”劉瑞平突然似乎記起了什麼,擔憂地道。 “不錯,那一身浴血之人的確是爾朱榮!”元葉媚也曾見過爾朱榮,不由附和道。 凌能麗和元定芳更驚,忍不住驚呼道:“那可怎麼辦?” “看,鳳丹!”劉瑞平一指那顆放射出異彩,竟似生出了雙翼一般的鳳丹,驚呼道。 諸女更是一驚,心中驚駭之餘忍不住心神為鳳丹所吸引,精神竟被不自覺地引入了另一個虛無漂渺的空間之中。 她們這次感應到的,不再只是蔡風的外形,而是深藏於蔡風心中那博大而浩瀚的愛,更感受到蔡風那奔湧激昂的鬥誌及深邃莫測的心境…… ※※ ※ 洛陽,雁樓南角大街。 這是通往大司馬府宅的最寬闊的一條街,自皇宮到大司馬府宅,也只有這一條街最近。 爾朱榮靜立著,如同自地底長出的一堆血木,周身散發著一陣陣霸殺的氣焰,更如一團燃燒的魔火。發結散開,長發猶如被一股自下而上的旋風捲起,向著天空飛舞狂動。 街上,沒有一個行人,沒有人仍敢存留於這條街上,就因為這條街上散發出那足以讓人窒息的殺氣。 雁樓已封,這是蔡風的吩咐,一切被孝莊帝所知的屬於葛家莊的財產都被變賣,自葛家莊前來洛陽的人也必須盡快撤出洛陽,以免發生任何意外。 爾朱榮停下了步子,目光卻死死地盯著那個立於花亭瓦椽上之人。 那是蔡風!外披一襲桔黃色披風,裡面是藍色勁裝。 阻住爾朱榮去路的,只是蔡風那種來自精神上的強大壓力。 大街雖然暢通,但就因為蔡風的介入,使這條大街的另一頭似乎成了一個無限深遠的虛空,那也是蔡風深不可測的心境。 蔡風悠然步下瓦椽,腳步在虛空中緩緩踱過,如同踩著一級級人眼無法看見的階梯,優雅而輕鬆,不緊不慢,透著一種無法形容的詭異。 蔡風的目光與爾朱榮的目光交觸的剎那間,天空之中雷動雲飛,本來淡淡的浮動的雲彩,頓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扯,變成滾滾奔湧的怒潮。一道閃電也如開天闢地的巨劍自虛空中劃落,正擊在四道目光的交匯處,但卻無法分開那交接的目光。 四道目光相互交纏,一股讓人窒息的戰意以兩人為中心,如旋風般向四面八方擴展。 方圓三里之內的人立刻驚呼著向這個範圍之外跑去,不用任何人驅趕,每個人都有一種趨向安全的本能,包括小孩和老人。 只在短短的瞬間,長街更空、更寂,如同一片死域,那些在長街開店做生意的人,根本來不及關上鋪門,便拖兒帶女向外逃逸。他們並不是真的感覺到了死亡,而是受著一股無比強大精神力的驅使。 沒有人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那如暗潮的烏雲已經毫無阻隔地向雁樓匯聚,雷電更是四射而落。以雁樓為中心的三里之地暗無天日,但虛空中卻閃射著千萬道如光蛇般的電火,永無休止地劈落。 這裡——如同修羅地獄,一個讓人無法想像的修羅地獄。 藉著電光,仍可看清爾朱榮和蔡風的面容,一個猙獰,一個祥和如禪定的老僧。但兩人之間,卻有著一股強大的生機在擴大澎漲。 ※※※ 蔡傷的眼中閃過一絲異彩,不再哄懷中的幼兒,反而將他抱到海邊。 “傷哥,小寶寶今日怎麼了?你帶他去海邊,會被海風吹壞的。”胡秀玲擔心地道。 “你看小寶寶一直都望著天空,是不是想要一隻海鷗呢?”鐵異遊有些訝異地道。 “恐怕是吧,小寶寶對著天空那些鳥兒哭個不停,讓我抓隻小鳥給小寶寶玩!”顏禮敬附和道。 “不,他是見到了風兒!”蔡傷淡淡地道。 “三公子?!”顏札敬和鐵異遊同時驚呼道。 “傷哥,此刻風兒不是在中土嗎?小寶寶怎麼可能見到風兒呢?”胡秀玲惑然問道。 “血脈相承,小寶寶天生就有著與風兒不可分割的牽連,無論風兒在哪裡,他們都可以遙遙感應。你看小寶寶的眼中,竟似出現了一片虛空。”蔡傷淡然道。 眾人這才注意到小寶寶並未流出眼淚的眼睛,竟泛著一層淡淡的藍潤,如頭頂的天空一般,更有著一種深邃莫測之感。 這幾乎有些邪門,小寶寶生下才幾個月,居然猶如一個看破天地的高手…… “怎麼會這樣呢?”胡秀玲和眾人都大惑不解。 “因為風兒已經感悟到天地之奧秘,其精神力更是破開座空,不再受距離和時間的限制,而小寶寶禀承了風兒的血脈,自然比任何人都更能清晰地感受到風兒的存在。這才是他哭鬧的真正原因。”蔡傷悠然解釋道。 眾人再次呆住了,他們不明白蔡傷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清楚。而蔡風此時卻處身於千里之外的中原,雙方又如何能感應到呢? 一切都玄之又玄。 “可傷哥帶著小寶寶去海邊幹什麼?”胡秀玲擔心地問道。 “海邊十分空闊,更能清楚地感受到風兒的存在,那樣小寶寶會安靜的。風兒此刻正在經歷著他這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一戰。”蔡傷的目光投向了一個遙遠的地方,淡然道。 “你也感應到了風兒?”胡秀玲訝然問道。 蔡傷點了點頭,道:“此刻風兒在洛陽,而他的對手就是爾朱榮,剛才我在海邊雕刻木人時就已經感應到了……” ※※※ 孝莊帝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喜色,也多了一份駭異。 蔡風終於截住了爾朱榮,這令孝莊帝感到十分欣喜。但在這兩大曠世高手的上空竟然出現瞭如此絕不尋常異象,天隨人動!這怎能不讓人心驚駭異? 孝莊帝同樣也為爾朱榮在宮中所造成的破壞力而心驚,如此多的士衛,竟然無法截住爾朱榮,反而被他毀了御書房,傷了四大供奉以及無法計數的士衛。試想,若非是蔡風阻截,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讓爾朱榮逃回大司馬府宅,那隻會引起洛陽城內大亂,說不定還會重演河陰之變。 那時孝莊帝惟有死路一條,宮中沒有人是爾朱榮的對手,而大司馬府宅中更有一些厲害的高手。不過,既然此刻蔡風截住了爾朱榮,孝莊帝就可以去完成另一件與擊殺爾朱榮同樣重要的事了。 王通此刻已經提著一顆首級趕到了孝莊帝面前,那顆首級正是洛陽城守之頭。 “皇上,下官已經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只等皇上一聲令下!”王通俯首道。 孝莊帝大喜,手臂一揮,道:“給我迅速攻入大司馬府宅,反抗者格殺勿論!” 王通等待的就是這樣一句話,迅速立身而起,躍馬而去。 ※※※ 洛陽舉城皆驚,只因為雁樓上空的天象變化,使得所有人都走出家門看熱鬧。 雁樓之頂,一層密雲下壓,但在洛陽許多地方,卻是驕陽如火,乾坤朗朗,使虛空中形成了兩種極端的差異。但卻沒有人敢走入雁樓三里的範圍之內,更有數不清的官兵沿著這三里之地圍成一個大圈,這是孝莊帝的命令。 不准任何人干擾蔡風和爾朱榮的決鬥,甚至讓四大供奉和一群宮中頂級高手都守在這圈天地之外,而四大供奉期望以最快的速度治好傷,以便能走近雁樓助蔡風一臂之力。 孝莊帝絕對不允許爾朱榮活著回到大司馬府宅,如今他與爾朱榮已經勢不兩立,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 ※※※ “我們又見面了!”蔡風的語氣極為平淡,笑了笑道,一切都顯得那般輕鬆而自在。他似乎根本就不受這種天象變化的壓力所限,不僅僅步履輕鬆,就連表情也帶著一種無可挑剔的優雅。 爾朱榮冷冷哼了一聲,的確,這次是他與蔡風第二次相見。第一次是在神池堡中,那次蔡風是毒人之身,而此刻的蔡風已非毒人,雖然他仍存世間,可神池堡卻不復存在。 爾朱榮絕不敢大意,雖然他的腳底下似乎有一股無限強大的氣流湧入,但他竟然感覺不到蔡風的實體,因為蔡風似乎如風、如氣、如塵一般,無所不在,無所不是。 蔡風的存在不再是一個實體,而是一種精神,令人永遠也無法捉摸清楚的精神。雖然在爾朱榮的眼中,蔡風的實體似乎真實地存在著,但那隻是一種表面的幻象…… 蔡風的腳根本未曾沾地,他所踏的,只是一層若有若無的灰色氣團,在那不斷飛舞的電火光澤中,顯得十分詭異而不可思議。 也許,這也是一種意境,一種連絕頂高手都無法悟透的境界。只是爾朱榮對自己很有信心,因為這種意境他同樣也能做到。 “你不是想殺我嗎?為何還不動手?”爾朱榮冷冷地質問道,同時眸子中閃爍的氣焰更烈更強。 蔡風笑了笑,道:“可是你受了傷?” 爾朱榮不屑地一笑,道:“出手吧!佛門的慈悲對我無絲毫用處,即使我受了傷也照樣可以勝你!” “你以為'道心種魔大法'很厲害嗎?當年魔尊不也是敗給了葛洪大師?自古邪不勝正,如果你願意廢掉武功,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蔡風說話之間,目光絲毫沒有自爾朱榮的身上移開。 爾朱榮傲然地笑了笑,道:“蔡風,別跟我耍小聰明,你不可能找到我心靈的空隙,也沒有任何語言可以激怒我,你可以出手了!” 蔡風心中微微有些訝然,爾朱榮比他想像中更為可怕,但仍極為輕鬆地聳了聳肩,聲音突然變冷地道:“屠魔之佛,己無慈悲可言。受死吧!” 爾朱榮從來都沒有一刻鬆懈過,他也從沒遇到過蔡風這樣可怕的對手。那似乎無處不在的精神力,雖然不如他功力凝集之時風雲變色,但卻充斥著每一寸虛空。只要他露出一絲破綻,必定將會受到蔡風那無處不在的力量,而形成的致命一擊,這就是爾朱榮絕對不敢輕視的原因。 面對著蔡風,爾朱榮似乎感覺不到自己優勢的存在,這是他練成“道心種魔大法”以來,首次感覺到自己失去優勢,也許是因為蔡風的確有讓人無法自信的實力。 那是戰意,無窮無盡的戰意。 戰意來自天,來自地,來自空靈的虛空,來自莫測的九幽之底。而這一切,全都聚於蔡風的身上。 當蔡風踏出第七步之時,他出手了,此刻距爾朱榮卻有八丈空間。 爾朱榮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也來不及眨眼,蔡風的掌已出現在他面前。 掌,名為裂天,完全不受空間的製約。 腳如劍,斜掠而上。腳,是爾朱榮的腳;劍,也是爾朱榮的腳。但這一腳踢得妙到了毫巔,恰好在蔡風一掌距他的面門三尺之時相交。 電火直劈而下,蔡風和爾朱榮掌腳相交之處的地面出現了一個燒焦的黑坑,而這時虛空中出現了一柄巨刀。 刀,只是自密雲中射下的電火,蔡風竟如同神話一般,將電火收束於一團朦朧的霧氣之中,而形成一柄巨刀。 其實,那並非電火所化,只是藉電火之光反耀而出的異彩,但不可否認的是,這是一柄不可置疑的巨刀。 刀身長有三丈,闊若門板,插天入地,以一種無可匹禦的霸殺之氣向爾朱榮斬去。 爾朱榮在蔡風消失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感覺到刀氣的存在。此刻他何嘗不明白,巨刀就是蔡風的真體,刀中的電光正是蔡風體內散射出來的佛光所聚。 “轟!”巨刀斬空,地裂十丈五尺,而此時出現了一柄劍。 劍射長空,血劍!如同一道貫空的血虹。 刀沒人隱,如同解散在虛空中的氣體,無痕無跡。但是,爾朱榮仍是那麼清晰地感覺到蔡風的存在。 “嗤……”劍鋒所過之處,地裂木折石碎梁斷,只是蔡風的身影仍沒有出現。 驀地,劍勢一頓,爾朱榮已立在雁樓之頂,巨大的雁樓竟自中間被剖為兩半。當爾朱榮立身於樓頂之時,那柄劍已經消失。 利劍的消失,只因為爾朱榮那雙仍沾有瓦屑的手已合併高舉於頭頂。 他的目光緊緊注視著那雷電交纏的虛空,密雲欲墜,伸手可觸,但爾朱榮並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只是蔡風——消失在虛空之中的蔡風。 他知道蔡風在何處,那是對生命存在的一種覺悟,同時他的腳下,卻仍無休無止的引動九幽怨氣。 “轟……”霹靂驚魂,如同萬噸隕石撞擊地面所發出的聲響,百里之外,震耳欲聾,雲破、天開、日出。 天開日出,青虹乍現,佛光疾洩,天地呈現出一片祥和——蔡風終於再現。 蔡風再現,在虛空!牽動萬縷佛光,幻出九天青冥——是劍! ※※※ 王通在大司馬府宅外圍設下近千名弓弩手,高處還架著威力強大的弓弩機,另領數千名守城官兵及千餘名宗子羽林的將士,迅速沖入大司馬府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大局,任何反抗之人,全都格殺勿論,毫不留情。 王通也恨透了爾朱家族,當初河陰之變被爾朱榮所殺的二千多朝臣中便有很多王家的人,朝中眾臣都只是敢怒而不敢言,此刻終於有了對付爾朱榮的機會,豈會手軟? 爾朱家族的少數高手已知道大事不妙,殺出重圍,衝出府門,只可惜卻成了活靶子。當然,這些衝出大司馬府宅的人都是高手,圍於外面的眾弓箭手也一時難奈其何。當他們渾身浴血地衝出後,所面對的不是被守城官兵的圍殺,就是被高處的弓弩機射死。 大司馬府宅很大,但因爾朱榮掛帥出征,使得爾朱家族多半高手身在軍中,大司馬府宅內的反擊力度並不是很強。也許是因為這件事情太過突然,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反應。待剛剛反應過來時,又已被困,只好俯首認命。也有些人迅速自地道中逸走,也就成了官兵絞殺的漏網之魚,只是人數很少。 ※※※ 那是劍,不再是刀。 劍,自九天而下,化出漫天劍影…… 爾朱榮的眸子之中射出了無限的驚訝和駭異,他本以為自己的劍道已經達到了極巔,但這一刻,一切都已經改變。 蔡風舍刀不用,而化劍,這的確出乎爾朱榮的意料之外。雖然他在最緊要的關頭,以強大無比的氣機緊緊鎖住了蔡風的精神力,而將之逼現虛空,但是他仍然低估了蔡風的實力。 爾朱榮不再多想,靜立於雁樓之頂,氣貫雙臂,如同燃起了一團魔火…… 雲湧如濤,但卻永遠無法將虛空中的那一道裂隙補上,因此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奇象,便猶如一道巨大的堤壩築在大海之間,兩邊的海潮同襲海堤,但海堤卻絲毫不動。 在爾朱榮身化一柄插天魔劍之時,蔡風的劍身陡轉,更有五道閃電狂烈擊中他的身軀。 蔡風再次消失,卻在剛才存身的虛空中形成了一團紫色的彩霞,彩霞裡面,更隱顯一隻騰飛的火鳳。 天地間霎時化成紫茫茫一片,一聲直沖霄漢的鳳鳴龍吟以火鳳為中心,向四周八方的虛空輻射。 劍,非劍,而是刀,不!亦劍亦刀。 刀與劍,不再矛盾,同屬於蔡風。鳳為劍,龍為刀;青為刀,紅為劍。 龍飛鳳舞,鳥雲盡散,萬籟俱寂。 虛空一片寧靜,寧靜中,紫霞直插於九霄外。鴻蒙之中,更若洞開一重大門,青冥浩蕩,深不見底,日月照耀,金光閃閃,霓彩繽繞…… 龍鳳合,天地開,蔡風終於與爾朱榮的魔劍相接。 “轟……” 雁樓坍塌,一道電火自鴻蒙之中直劈而下。 紫霞飛,青虹滅,魔劍碎。虛空中那道洞開之門緩緩合上,佛光逐漸淡去,但那股祥瑞平和的意境依然蕩漾不散,而陽光似乎變得有些暗淡了。 其實並不是陽光變得黯淡,只是因為虛空之中那道若門一般的奇景逐漸縮小,終成一線,卻仍有一縷金光和紫霞外洩。 金光和紫霞灑落之處,正是蔡風的頭頂。 蔡風負手而立,桔黃色的披風在微風中微微拂動,那散披的頭髮也隨風而舞,但蔡風卻嘆了一口氣,淡淡地嘆了一口氣,目光卻久久地凝視著那金光和紫霞洩出的一線洞天。直到那線洞天消失良久,他才扭過頭來遙望與他相距八丈的爾朱榮。 爾朱榮靜立著,如一截燒焦了的木炭,但人形仍在,靜靜地立在雁樓的廢墟之上。他的腳下是一片瓦礫,依然有餘煙升起。 此刻任誰都無法認出立如墓碑朽木的身形就是那個曾經不可一世、風雲天下數十年的天下第一劍爾朱榮! 蔡風似乎對爾朱榮的靜立有些意外,因為他仍感覺到爾朱榮的生機未滅,更有著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支撐著他那具如同焦炭的身軀。 爾朱榮在受到如此強大的天火焚擊之下仍然沒有灰飛煙滅,這的確不能不讓蔡風感到訝異,但讓他心驚的卻是那股充斥著爾朱榮身體的邪惡魔意,似乎帶著毀滅一切生命的怨氣。 蔡風不知道那正是爾朱榮藉以抵抗天火焚擊的九幽怨氣,只可惜爾朱榮不是直接站在地面上,他選擇了雁樓樓頂,使得九幽怨氣不能直接注入他的身體,這才飽受雷火焚襲之苦。 “你……剛才所……所用的……是……是什麼武功?”爾朱榮的聲音猶如自地獄中爬起的怨魂,虛弱冰冷之中又多了一絲不敢相信的無奈。 蔡風心中稍安,爾朱榮已只是強弩之末,不由淡漠地吸了口氣,道:“'移岳訣'與'滄海無量'!” “泰山……滄海……並非如……如此!”爾朱榮仍不敢相信地道。 “那是因為我已不再是當初的我,'滄海無量'是永遠沒有盡頭的,也永遠都沒有一個概念,天地浩渺,滄海無量,這就是不敗之道。你應該安息了!”蔡風冷冷地道,心中卻沒有半點憐惜之情。 “不,我沒有敗,我仍可擊殺你!”爾朱榮戰意突生,魔意更是張狂,整個身軀更生出一股青灰色的死氣。 蔡風的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一絲悲哀,而這時候,爾朱榮出劍了。 劍,呈青灰色,劍芒三丈,寬約五尺。爾朱榮更以極速向蔡風撲至。 魔意橫生,怨氣四溢,殺機無限。蔡風腳下未移,甚至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蔡風沒有出手,只是淡然望著那柄斜斜地疾撲而來,更充滿邪惡怨氣的巨劍。 三丈……兩丈……一丈……五尺……三尺……蔡風仍沒有動半根指頭,抑或眨一下眼皮,只是輕輕地發出一聲嘆息。 嘆息聲剛落,虛空中暴出“噗……”地一聲悶響。 劍滅氣散,如焦炭般的爾朱榮實在無法承受體內九幽怨氣的衝激,軀體竟被化為塵灰飄灑開來。 蔡風很明白這一點,他早就知道會出現這樣一個結局,人的身體永遠無法擺脫局限性,他在接受天地浩然正氣之時,一個不好就會經脈暴裂而亡。而九幽怨氣何嘗不一樣?甚至更損身體,此刻以爾朱榮那被天火擊得體無完膚的軀體如何還能驅使龐大凶悍無匹的九幽怨氣? 因此惟有死路一條。 蔡風再次嘆了口氣,抬頭望望天空。 天藍、雲淡、風清,陽光依然是那麼溫暖,幾隻候鳥劃過天空,在優美的影蹟之中,蔡風似乎看到了那座遙遠的海島,那個在海邊破啼為笑的兒子。 這是一種來自精神上的感應,他感應到在一個遙遠的地方,有親人的呼喚——父親、妻子、兒子…… 是啊,人世間是多麼美好,人世間是多麼溫馨,又何必嚮往那無法揣度的天道呢?—— |
第七章魔心屠帝 孝莊帝雖然氣惱,但卻不能發作,他知道這樣對他不會有半點好處,反而只會更難以收拾局面。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勝得了爾朱榮,而爾朱榮的囂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愛卿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與朕事先招呼一聲?也好讓朕為你接風洗塵呀?”孝莊帝擠出一臉的笑意,悠然道,倒的確像是一個愛臣如子的帝王。 爾朱榮並不為之所動,反而直截了當地道:“臣剛下戰馬,不敢勞駕皇上,只好自己來了。” “哦,愛卿如此緊急,可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孝莊帝虛與委蛇地訝然問道。頓了頓又轉身旁邊的太監道:“給大馬司賜座!” “謝皇上!”爾朱榮並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掃了孝莊帝一眼,沉聲問道: “臣聽說皇上派人請回了四大供奉?” 孝莊帝臉色劇變,但轉瞬即逝,打了個“哈哈”,反問道:“不知愛卿是從哪裡聽到這個謠言的?” 孝莊帝的表情變化雖然只是一瞬即逝,但沒有逃過爾朱榮的雙眼,他知道對方是在睜眼說瞎話,但也並不能直接點破,只是有些強霸地逼視著孝莊帝,道:“皇上不必管我是怎麼聽到這個傳聞的,不過我卻不能不提醒皇上,四大供奉乃是用來守護我鮮卑祖上神物之人,如果他們擅離神山,勢必會引起很大的變故、因此,不管四大供奉是否前來洛陽,還請皇上三思而行!” 孝莊帝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爾朱榮的確太不把他這個北魏皇帝放在眼裡了,不由有些慍怒地叱道:“朕的事 朕知道如何做,大司馬此次放下手中的軍事,匆匆回朝,難道就是為了教訓朕嗎?” 爾朱榮並不為之所動,反而輕鬆一笑,道:“皇上言重了,做為北魏的臣子,就不能不盡責相輔皇上。臣只是在有些地方稍稍提醒一下皇上,以皇上的聖明,應該明白臣的一片好心。” 孝莊帝幾乎怒到了極點,爾朱榮的話語的確是越來越不敬了,甚至太過霸道,那種將他毫不放在眼裡的表情就是三歲小孩也可以看出。 孝莊帝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畢竟他乃是一國之君,如果連一國之君也活到這種落魄的份上了,那也的確是一種悲哀。望著爾朱榮咄咄逼人的氣勢,孝莊帝終於忍不住發作道: “大司馬口口聲聲說要提醒朕,那就是說朕只是個不明白事理的昏君了?既然大司如此清醒,如此明白事理,何不由大司馬來接替這個帝位?” 爾朱榮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的表情,不僅不慌,反而正容道:“皇上誤會了,臣乃一個武人,不會說奉承話,望皇上勿怪。只是此刻邊關戰事緊急,臣不希望洛陽弄出了什麼大亂子,而導致前方軍心動搖,這樣只會使我們的軍機受阻,所以臣才說出這些話的。” 孝莊帝冷冷地望了爾朱榮一眼,心中忖道:“我是不是應該趁此機會讓侍衛們一擁而上,配合四大供奉將他殺了呢?”想到這裡,孝莊帝殺心大起,爾朱榮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對於北魏禍患無窮,如果此刻殺了他,也可免去後患。孝莊帝想著不由吸了口氣,緩和了一下臉色道:“既然大司馬是為國家社稷著想,朕又怎會怪你呢?只是因為朕這幾日心情不好,所以才會出言重了些。算了,現在朕給你引見幾人。” 爾朱榮暗自得意,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氣勢完全已經壓下了孝莊帝。把掌北魏朝政,那也只是遲早的事了。 ※※※ 爾朱仇的話不容蔡風和遊四不相信,就是蔡風和遊四不相信爾朱仇,但也不能不相信葛榮的親筆信箋。 遊四對葛榮的筆跡十分清楚,此刻爾朱仇手中所持的正是葛榮的親筆信,信中寫得十分明白,葛榮己將葛家軍中的事務盡數交給蔡風和遊四處理。 葛榮知道蔡風並不是一個貪戀榮華和權力之人,但是他卻相信蔡風一定可以處理好葛家軍的後事。此時軍中不僅有蔡風,還有一位足智多謀的遊四,有這兩人存在,又會有什麼事情處理不好呢? 看來,葛榮已自爾朱仇的口中了解到葛家軍的狀況,知道葛家軍此刻只是負守一隅,大勢已去,他的觀點竟然與蔡泰斗諸人心中所想有些相似。畢竟,葛榮起兵只是為了替天下百姓澄清世界,給百姓一片安寧,以破除魔門為己任,並不是一個野心十足的人。而此刻他的功力盡廢,痛失愛人,又慘遭親生兒子的背叛,滿腔的壯志也頓時化為雲煙,對榮華富貴、紅塵俗事大徹大悟,這才避開塵世,連蔡風和遊四這幾個最親近的人也不想見。 蔡風知道葛榮的確已經沒事了,這才放下心事,也便證明孝莊帝並沒有騙他。因此,蔡風決心開始實行他的承諾。 據探子來報,爾朱榮已經進入了洛陽城,而且直入皇宮,是以蔡風必須在這一段路途中,選擇一個最好的下手機會。 擊殺爾朱榮,在洛陽城中! 這的確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但蔡風根本毫不在意其中的危險。 對於自己,蔡風充滿了無限的信心,沒有任何困難險阻可以阻擋他的信心。 ※※※ 腳步之聲讓爾朱榮產生了一絲警惕,但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在洛陽城內,還沒有誰能夠對他構成威脅,包括皇宮之中。 洛陽的皇宮中雖然人數眾多,但其實力還不足冀州葛家莊的三分之一。高手之數更沒有葛家莊多,他連葛家莊都破了,何況是這個了若指掌的皇宮?是以,爾朱榮在皇官中也同樣肆無忌憚,這也是他敢如此囂張地對孝莊帝說話的原因之一。 孝莊帝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那腳步聲終於還是傳入了御書房,那幾道人影也出現在御書房中。 爾朱榮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對孝莊帝閃過一絲冷厲的殺機,只不過一閃即逝。但是孝莊帝仍然很敏感地覺察到了,那步入御書房的四個人也同時覺察到了。 “爾朱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皇上起了殺心!”那四人同聲喝道。 喝聲如雷,震耳欲聾。 爾朱榮心中升起一股忿怒之氣,鐵青著臉,向孝莊帝逼視著,根本就不將孝莊帝放在眼中,質問道:“皇上不是說沒有請回四大供奉嗎? ” 孝莊帝乾笑一聲,道:“從今後他們已不叫供奉,而是護帝神衛,也即朕的貼身帶刀侍衛。只因他們不再是供奉,所以朕之所言就不算有誤了。至於神山的四大供奉人選,朕自會在四大家族之中另選忠誠可靠之人代替,這一點請愛卿不用擔心。” 爾朱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縷駭人的神彩,他感覺到孝莊帝此刻說話的口氣變得強硬了許多,而這正是他不想發生的事情,但事實已經發生了,他必鬚麵對。 “爾朱榮,你想幹什麼?竟敢如此對皇上無札!”那四人正是元子攸自神山請回的四大供奉,來自四大家族的精英,也是絕對忠於皇族利益的死士。 而眼下這四人,正是三十年前經孝文帝親自選拔出來的高手,甚至比爾朱榮的輩分更高一輩。雖然這些人的武功不能算是各大家族之中最高的,但也全都是出類拔萃的角色,其實力加起來絕對會驚天地動。正因為如此,孝莊帝此刻雖然仍對爾朱榮極為畏懼,卻並不如先前那般連說話時都顯得軟弱無力,至少已鎮定自若了。若能藉機殺了爾朱榮,那自是孝莊帝求之不得的事,即使不能成功,也必定會使之重傷,到時對付起來就容易多了。而且此刻他更已密令王通去奪下洛陽城守的兵權,這是他必須安排的一步棋。 “四位卿家,爾朱榮目露凶光,定是想殺朕,請代朕將之拿下!”孝莊帝故作驚慌地呼道。 四大供奉立刻成四角將爾朱榮圍於中心,孝莊帝身後的兩名太監忙跨前護在他的身前,一副如臨大敵之勢。 “皇上,想必你是誤會了,微臣怎敢對皇上無禮呢?”爾朱榮似乎也知道自己所表現得太過激了,忙緩和了一口氣道。但在這時,他已感到一股如暗潮般的氣流自身後湧來。 “幾位卿家,給我拿下這逆賊!”孝莊帝高呼道,而這時四大供奉己經出手了。 爾朱榮大怒,殺機大熾,冷殺地道:“這是你在逼我,怪不得任何人!”說話之間,雙臂一圈,竟如同有著千萬柄劍同時刺出。 ※※※ 爾朱仇被遊四逼著來到了“天玄寺”。 爾朱仇有些無可奈何地低聲道:“天王不想有人打擾他,包括齊王和侯爺,我看候爺還是不要去見天王為好。” “反正已經來了,我怎能不見呢?”遊四急切地道。 “可是,天王會怪我的。”爾朱仇有些著急地道。 “天王怎麼能夠拋下葛家軍不管呢?你又不是故意帶我前來,只是被逼無奈,相信天王不會怪你的。”遊四哪管爾朱仇的事情,這次他來洛陽,就是為了救出葛榮。此刻葛榮就在眼前,要是讓他空手而返,又於心何安?何況這個“天玄寺”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在洛陽城中,遍布著爾朱榮和孝莊帝的勢力,若是他們發現了葛榮的下落,那葛榮豈不是又會大禍臨頭?所以,遊四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與葛榮相見。 “吱呀……”遊四不顧一切地推開了禪房之門。 “侯爺,侯……”爾朱仇只得停下叫聲,他不想驚擾了葛榮的心境。 葛榮的誦經之聲倏然停止,並沒有迴轉身來,只是悠然開口問道:“是遊四嗎?” “天王,正是老四!”遊四“撲通”一聲跪在葛榮的背後。 葛榮嘆了口氣,道:“你還來幹什麼?我不是已經將一切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嗎?” “天王,你難道就這樣拋棄葛家軍不管了嗎?那幾十萬兄弟都在盼著你回去主持大局。” 遊四的聲音有些泣然地道。 “紅塵之事,我已不想再管,現在應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就讓阿風去安排那幾十萬兄弟好了。難道你不相信他的能力嗎?”葛榮淡然道,不僅沒有回身,甚至連眼睛都不曾睜開。 “可齊王今日要與爾朱榮決一死戰,一切都是未知之數,更何況齊王他答應過孝莊帝,將不再管義軍之事,只讓我們葛家軍撤出塞北。難道天王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兄弟們固守邊陲嗎?”遊四微微有些淒然道。 葛榮身子一震,扭過頭來,眸子裡射出一縷憂鬱之色,問道:“風兒要與爾朱榮決戰?” “不錯,爾朱榮今日剛回洛陽,但是此刻已入了皇宮,齊王與孝莊帝達成了協議,由齊王出手擊殺爾朱榮!”遊四見葛榮終於色變,微喜道。 “快阻止他,爾朱榮已經練成了第八層'道心種魔大法',武功無人能敵,你趕快讓阿風從長計議!”葛榮急切地道。 這次卻輪到遊四發呆了,他從來沒見過葛榮如此大驚失色的樣子,雖然他絕對相信蔡風的武功,但是他又豈能輕視爾朱榮的實力?更不會忽略葛榮的眼力。 “天王,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齊王在泰山之頂連區陽那老魔頭都擊敗了,又怎會伯爾朱榮呢?”遊四有些疑惑地道。 葛榮長身而起,憂色滿面地道:“區陽是區陽,爾朱榮是爾朱榮,我是敗在爾朱榮的第十六招上,對於他的武功深淺自然十分清楚! ” 遊四大驚,他雖然知道葛榮敗了,但卻沒想到連爾朱榮十六招也接不了。如此就可以想像爾朱榮是多麼的可怕!大驚之下,急道:“我去找齊王!”說話間飛速向外掠去。 葛榮也心急如焚,向爾朱仇道:“我們一起去!” ※※※ 御書房,滿目淒迷,盡是絲絲縷縷的劍氣,而爾朱榮和四大供奉全都被吞噬在劍影之中。 孝莊帝大驚,爾朱榮的可怕似乎超出了他的估計,功力之高,劍術之奇,已突破了人的想像空間。 劍氣之強,四大供奉根本就不能完全封鎖。 逸出的劍氣直射孝莊帝,書桌碎裂成兩半,劍氣無阻,直逼孝莊帝。 “鏘鏘!”卻是兩名太監出手了,以奇奧無比的手法封住所有逸出的劍氣,孝莊帝的衣袍不斷地鼓動著,他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武功最多只能與四大供奉之一相提並論,比起爾朱榮,仍要相差一大截。 “噗噗……”一連串暴響之後,四大供奉分四角掠開,似乎極為狼狽。 劍氣盡斂之後,爾朱榮猶如風中古樹,蒼雄而穩健,更透著一股強大的霸殺之意,似乎自九天而降,剛沾塵土的魔神,殺意逼人。 四大供奉和孝莊帝不由得相顧失色,他們似乎全都低估了爾朱榮的厲害。 “哼,就憑你們四個老不死的,也想阻我?哼,真是不自量力!若是在半年前,以你們四人聯手之力,也許對本人還能構成一定的威脅!但是現在,你們就跟昏君一起陪葬吧!” 爾朱榮狂傲無比,毫不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孝莊帝大為驚駭地呼道:“眾卿家,給我殺了他!一切全由朕負責,我去下令所有宮中護衛前來助陣!”說話之間,孝莊帝已心生退意,他根本就犯不著跟爾朱榮死拼。 “昏君,哪裡走?拿命來!”爾朱榮如同發怒的雄獅,飛撲孝莊帝。 “擋住他!”孝莊帝運足全身功力將一塊紫硯砸了出去,身子卻向後門衝去。 那兩名太監雙手各在自己的身前劃了一個圓滿的太極圈,便見他們身前奇蹟般升起一團氣霧,不畏生死地向爾朱榮擊去。 四大供奉相互望了一眼,同時大喝一聲,四條身影竟向一點擠去。 “轟!”兩名太監踉蹌著倒跌而退,每人竟退了十步之多,餘勁未消卻撞在身後的書架上。 “嘩……”書架倒塌,露出一扇玄鐵門,鐵門在一撞之際,轟然而開。 孝莊帝如同一隻靈活至極的老鼠,飛身投入玄鐵暗門中。 爾朱榮身形沒有半絲停滯,在孝莊帝射入鐵門的一剎那間,他的右手已抓住了孝莊帝的龍袍一角。 “看你往……轟轟……”爾朱榮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有兩股沉重如山的巨勁自下而上擊在他的胸膛上。 “嘶……”孝莊帝竟然回掌自斷龍袍,而此時玄鐵暗門正好合上。 爾朱榮狂嚎一聲,雙足暴踢,正中那兩名自書架下襲出的太監雙掌。 “咔嚓……”兩聲脆響,兩名太監狂噴出一口血箭,身子如同兩柄極為鋒利的破竹之刀,將書架劃成三塊,再重重地撞在一頂香樽上,雙臂盡數碎裂。 “噹噹……”巨大的青銅香樽如同大葫蘆般在御書房中亂滾,香灰四散而飛,整個書房的空氣嗆人至極。 爾朱榮十分惱怒,此時那四大供奉的四條身影已撞到了一點,同時又自這一點暴射而開。 香灰如同遇到了一層強大的隔離網,竟然在四大供奉掠過的地方散開出一條清晰的通道。 爾朱榮心中一驚,他知道傳說中,守護神山的人,都會有一套怪異的合擊之法,而這合擊之法是專門對付那些不世高手的。這種合擊之法只有神山的供奉才有權知道,也由他們親傳給下一代新供奉,就連皇上也一無所知,只是這畢竟是一個傳說。但爾朱榮卻清晰地感覺到四大供奉在他們相互一撞之後,似乎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這種變化不能不讓爾朱榮想起傳說中的“神山一擊”! 無論如何,爾朱榮都必須將這幾個厲害的對手消滅,抑或他只想回到大司馬府宅,調集人馬,攻破皇城。只是此時他不得不全力應付這四人聯手的瘋狂一擊。讓他有點不好受的,是來自胸口被兩個太監所擊的四個掌印處。 剛才一不小心,竟然被兩個老太監得手,若非他心急於抓住孝莊帝,絕不會發生這種情況。 那兩名老太監的武功也的確了得,功力之高,並不下於四大供奉之一。但他們的這一擊還無法讓爾朱榮受傷,只是使他感到真氣有些不順暢。 不過,爾朱榮依然將全身的功力提至極限,他的軀體頓時如同焚起一層黑火。恰似來自地獄的魔神,無限的殺氣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向外不斷擴展,所過之處,桌椅盡裂,牆塌瓦飛,花木枯萎。而這時一股龐大無匹的勁力自地底如潮水般湧入爾朱榮的體內。 爾朱榮的眸子之中暴閃過一團冷綠的魔火,他出手了。 雙手猶如遮天羅網,更有著無數的劍,如萬蟲之舌,在天網之中吞吐不息。 天地在這剎那間寂滅—— |
第六章亂世智者 葛明狠狠地瞪了葛榮幾眼,也不隱瞞,冷冷地道:“不錯,蔡風的確來到了洛陽,我們暫時還找不到他住的地方,只要我們發現了他的行踪,就是他死期!” 葛榮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屑地望了葛明一眼,有些憐惜地道:“就憑你也可以勝得了風兒?就是再過三十年、四十年,你也不可能勝得了他!只怕你見了風兒後,惟有逃命一途!”說到這裡,葛榮突然“唉……”地一聲長嘆,有些遺憾地道:“到了這個時候,你仍不能悔悟,真讓我大感失望,我葛榮就當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 “呸,我從來都沒當你是我的父親,我姓爾朱……嗚……”說到這裡,葛明突然身子一歪,軟癱於地。 “爾朱仇,你……”葛明難以置信地望瞭望立在他身邊那個木無表情的爾朱仇,怒呼之聲卻沒有說完,就被爾朱仇制住了啞穴。 葛榮並不感到意外,在他見到爾朱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完全掌握了會出現的局面。 爾朱仇迅速自葛明身上掏出鑰匙為葛榮打開鎖在身上的鐵鍊,關心地問道:“天王,你沒事吧?爾朱仇相救來遲,還請天王勿怪!” 葛榮輕輕拍了拍爾朱仇的肩頭,微微有些感激地道:“我怎會怪你呢?”同時,他的目光掃了一下驚駭欲絕的葛明一眼,再次深深嘆了一口氣。 “天王,該怎麼處置他?”爾朱仇恭敬地問道。 葛榮心頭一陣疼痛,只是向葛明淡然問道:“你有什麼話好說?” 爾朱仇似乎知道葛榮的意思,伸指解開了葛明的啞穴。 “爾朱仇,你竟敢背叛爾朱家族?!”葛明駭異若死地問道,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伴隨了爾朱榮二十多年的情仇二佬之一竟然是葛榮的人。 爾朱仇望了葛榮一眼,似乎是在詢問該不該回答葛明的話。 葛榮微微點了點頭,有些傷感地道:“讓他瞑目一些吧!” “你知道我是誰的兒子嗎?”爾朱仇冰冷地向葛明問道。 “難道你不是雪原長老之子嗎?”葛明驚問道。 “不錯,我正是爾朱雪原的兒子。我多乃是三十二年前被一個用拳的神秘高手所殺的十三位長老中功力最高的一個,而你知道那神秘的用拳高手是誰嗎?”爾朱仇恨恨地道。 “誰?”葛明一驚,他在爾朱家族長大,自然知道那一段神秘的往事,也就是因為那十三位長老在半年之內相繼死去,使得爾朱家族衰落了一段日子,後來只剩下爾朱歸和爾朱悠兩大長老,並建立了神秘的元老堂。而那些長老殞命事件始終成了一個謎,就是葛明也無法得知。 “那用拳的高手就是爾朱歸!爾朱榮的姑父!”爾朱仇充滿殺意地道。 “啊!”葛明也吃了一驚,他似乎沒有想到那個神秘如同謎一般的殺手竟然是僅存的兩大元老之一的爾朱歸。 “而爾朱歸之所以擊殺十三大長老,全都是爾朱榮父子所指使,目的就是排除異己,使爾朱榮登上族王之位。所以此時的爾朱家族對於我來說,只有仇恨而無恩情,你就只好認命吧!”爾朱仇憤然道。 “那你怎麼成了葛家莊的人?”葛明仍想拖延一些時間,故作茫然地問道。 爾朱仇不屑地一笑,道:“你別想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進來,此時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實話告訴你吧,爾朱榮從來都沒有將你當親生兒子看待,今日他讓你前來擊殺天王時,還給我下了一道密令,我本不想告訴你,但看你至死不悟,我就讓你看看他的親筆手諭吧!” 說話間爾朱仇自懷中掏出一張字條,展開橫於葛明的眼前。 “父死子亡,共赴黃泉!”正是爾朱榮親筆所書。 葛明如遭雷擊,幾乎快要崩潰了,口中喃喃地念道:“不可能,不可能,阿爹說過讓我繼承他的一切,他怎會說話不算數呢?……” 葛榮眼中閃過一絲哀傷和一種蒼涼,更為葛明感到不值,望望可憐又可恨的兒子,禁不住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你以為爾朱榮會真的將爾朱兆的頭顱送給你嗎?爾朱兆仍活得好好的,天下人誰都知道,就只你一個人仍蒙在鼓中,真為你感到不值,在爾朱榮的眼中,你永遠都只是一個外人,一顆棋子,可你卻還痴心妄想繼承他的一切?哈哈哈……真是可笑。人家爾朱兆是不是爾朱榮親生,誰也不知,但他畢竟是爾朱家族的血統。爾朱榮再怎麼選擇也不可能選到你,虧你還自詡聰明過人。我看你現在也該悔悟了!”爾朱仇越說越有氣。 葛明如同傻子一般呆愣著,他的神情已經麻木了,這的確是一個他無法接受的事實。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突然,如此地出乎人意料之外。爾朱榮竟然寧可相信一個護衛,也不相信他,也難怪這次行動爾朱榮會派一名親信與之相隨,原來只是布下了一道密令擊殺他。 葛榮的眼中滑下兩行淚水,清澈而晶瑩,猶如兩顆珍珠。葛榮的目光只是望著石室之頂,並不看向葛明,心中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葛明是死不足惜,若非葛明,怎會有那麼多的將士、那麼多的無辜之人死去?懷德、尉景、宇文肱及無名三十六將等所有兄弟們都是因為葛明而亡,至於士卒及百姓的死傷更是無數統計。 葛榮水遠也忘不了尉景和宇文肱和無名七、無名十六諸人那種慘死的情景,這是一群水遠也不屈服的人,面對著爾朱榮也是毫無所懼。在被困於葛明所設的圈套中之時,他們仍然選擇戰死也不投降,臨死之時,更呼出:“天王,保重——”其聲高昂而壯烈,此時似乎又蕩漾在葛榮的耳邊。 葛榮在流淚,為他自己,也為死去的愛將,抑或是為了葛明的悲哀。 “我們走吧!”葛榮淡淡地說了聲。 爾朱仇自懷中掏出一張薄薄的面具遞給葛榮,葛榮輕柔地戴在臉上,並將之抹平,赫然竟成了葛明的裝束。 爾朱仇翻開葛明,三下兩下解開他的衣服。 “爹,你饒了孩兒吧?”葛明手足無法動彈,望著搖身一變變成他那副模樣的葛榮,忍不住哀呼道。 “我可以饒恕你,但那些死去的忠魂卻饒不了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只願你來世不要再如今世這般。爹的確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娘,爹會用後半生的時間為你們誦經超渡,你就認命吧。”葛榮無限傷感地道。 “爹,不要,孩儿知錯了,孩兒以後再也不會做錯事了……爹,不要……”葛明駭然淒呼道,但爾朱仇很快便制住了他的啞穴,並將他的衣衫脫了下來。 葛榮也脫下了自己的衣服,換上葛明的衣服,再次發出一聲長嘆。 “怎麼辦?”爾朱仇望瞭望葛明,再望瞭望葛榮,那擊向葛明的手掌竟有些猶豫了。 葛榮的眼中再次滑出了兩行淚水,爾朱仇心中也為之一顫。 “下手吧……”葛榮有氣無力地傷感道。 爾朱仇猶豫了一下,手掌重重地向葛明頭頂拍落。 葛明那絕望的眼神中閃過無盡的悲哀。 ※※※ 蔡風極為悠閒地觀賞著競相綻放的牡丹花,心中十分平靜。他知道,在不久的將來,他將面對有生以來最重要的一戰。 其實,已經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他心中失去平靜,儘管他這一生還只是活了二十年,可所經歷的卻是別人幾輩子都無法經歷的事情。對於戰鬥的體驗,更是普通人望塵莫及的。 蔡風出道以來的第一個對手是叔孫家族的叔孫長虹,接著巧鬥鮮于戰勝和高歡,再與破六韓拔陵、鮮于修禮等高手交手,後又發生了土門花撲魯、刀疤三的大柳塔之戰,之後依次出現莫折大提、蕭衍、石中天、葉虛、叔孫怒雷、區陽、元融、搓延伯、蕭寶寅……這些人自普通高手到絕世凶魔,自域外高手到中土絕世人物,蔡風可以說已經遍歷了一些可成為江湖美談的大戰。 自道之戰,大柳塔之戰,泰山之戰,博野之戰,涇州之戰,定州之戰,無一不是讓江湖震撼,天下皆驚。所以,蔡風絕對不會因為洛陽之戰而心驚。他的生命,似乎只有通過戰鬥來發揮,這才是一種享受生命的形式。 一切都似乎接盡尾聲,蔡風知道,這一戰之後,將會決定和改變很多事情。也許,他再不會回到中土,在塞外尋找一處幽谷,築巢而居,生兒育女,但他絕不會再插手戰事,這是他對孝莊帝的承諾,其實也正是他內心所想。 蔡風早將一些準備工作安排妥當,如何撤出洛陽,如何安排葛家軍的後事,他都為遊四計劃好了,而這也正是葛家軍中許多人心中的意願。不過,在這個時候,遊四卻來了。 ※※※ “天王,我先送你上少林寺避避,然後再去與齊王聯繫如何?”爾朱仇詢問道。 這裡是一處山頭,葛榮負手望天。 天很藍,雲也很白,空闊無比的天讓人的心中也舒暢了很多,也許正因為如此,葛榮才深深地籲了一口氣。 半晌,葛榮才輕柔地問道:“你剛才為什麼不殺了他?” 爾朱仇一呆,囁嚅道:“其實,人豈無過?明王只不過是犯了一次不可饒恕的錯誤,可我們也不能就此而不給他機會。是以屬下只是廢了他的武功,還請天王恕屬下自作主張之罪!”說話間爾朱仇竟跪了下來。 葛榮扶起爾朱仇,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只是為我著想,唉……這一切我其實也有錯,既然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就讓他去吧。希望他在有生之年仍能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你現在也不必稱我為天王了,你欠我的恩情今日已經還清,以後再也不欠我什麼……” “不,天王的大恩,我爾朱仇就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圖報,當初我兄弟二人發過誓,因此我永遠都只為天王而活!”爾朱仇駭然呼道,神色間顯得極為焦爍。 葛榮嘆了口氣,他知道爾朱仇此話絕對真誠,不由淡然道:“好吧,你願意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想先去城南的'天玄寺',那裡是了願大師的一位師兄主持,也是我的朋友,他會照顧我的。你也不必告訴風兒我在哪裡,對於凡塵俗事,我早已看透了,只想在這後半生中獨伴清燈靜心參禪…… ” “天王……”爾朱仇驚呼道。 “你不必如此,此刻我功力盡失,反而伽心更堅,往日師尊所述禪理竟在生死間豁然明悟,我心意已決,但仍有一樁心事需要託你去辦。”葛榮恬靜地道,語調如春風一般和緩。 “天王有什麼事,只管吩咐,爾朱仇就是赴湯蹈火也定會完成!”爾朱仇大義凜然地道,同時更深感葛榮那顆向佛之心已是無法挽回。 葛榮笑了一笑,道:“我只要你將明兒他娘的骨灰給我送來'天玄寺',上半生欠她的,我想以下半生來償還!” “啊……”爾朱仇禁不住為之愕然。 ※※※ 遊四的臉色有些難看。 蔡風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由笑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孝莊帝派人來說,天王已經逃了,明王的武功被廢,但明王卻什麼也不肯說。”遊四臉色有些難看地道。 蔡風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僵硬了,這個意外的變故的確有些出乎他的想像。葛榮武功被廢,此刻卻脫困而出,不知去向,那這件事究竟是誰幹的?葛明這個叛徒自不會救出葛榮,如果是葛榮廢了葛明的武功,那這個救出葛榮的神秘人很可能是友非故,只是此人又是誰呢? “明王現在何處?”蔡風淡然問道。 “明王正被孝莊帝帶去問話了,孝莊帝表明,如果齊王不再答應他的條件,他無話可說,不會強求!”遊四又補充道。 蔡風不屑地一笑,道:“他也太小瞧我蔡風了,你去告訴他,就說爾朱榮的事情依然按照我與他商議的原計劃行事,不過我得首先查清師叔的下落,爾朱榮的事只能稍緩。一旦有師叔的下落,就立刻按計劃行事。” 遊四微微鬆了口氣,蔡風的目光卻落在他的手上。 “你又有佳作了?”蔡風不由笑問道。 遊四干笑一聲,道:“我準備給你描繪一張全家福呢,不過因為孝莊帝派來的人趕得湊巧,老爺子和你的寶貝兒子還沒來得及畫上去。” “哦。”蔡風不由訝然一笑,道:“拿來看看,你畫的是什麼東西?” 遊四抖開手中的帛卷,蔡風不由發出一聲驚嘆。 遊四的畫筆的確是巧奪天工,一男四女躍然畫上。赫然就是蔡風、元葉媚、劉瑞平、元定芳,另外那人卻是凌能麗。四女如眾星捧月般圍在蔡風身邊,每人的神態各異,衣裙飄飛猶如迎風起舞,眉目生花,其眼神更如秋水一般活靈活現。只是元定芳的畫像稍稍偏瘦了一些,沒有此刻的她那樣豐腴。蔡風在畫中的表情更是眉飛色舞,一副志得意滿之態,但那兩點眸子之中的神光隱透著智慧和狡黠的神彩,眼珠的色彩卻選用了淡藍色,猶如一望無垠的碧波湖水,這讓蔡風感到有些訝然。 “我無法將你的眼神完全捕捉下來,我也不知道如何為你點睛,但每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想到了藍天湖水,所以就用了藍色。”遊四解釋道。 “太妙了,你小子還真有一手,我不得不佩服了,你也不用再在畫上旁邊加什麼人了,就交給我吧。否則如讓能麗看到這幅畫,你可就有麻煩了。”蔡風一手抓過布帛,歡喜地道。 遊四一呆,訝然道:“凌姑娘不是一直陪你在高平嗎?” “但還沒來得及明媒正娶,知道嗎?她可兇得很,待洛陽事了之後再說吧。”蔡風笑著解釋道。 遊四不由得摸摸腦袋,滿頭霧水,不知道蔡鳳在玩什麼花樣。 ※※※ 爾朱榮回到洛陽,根本沒有回大司馬府宅,而是直入皇官。 洛陽,便如同他的指掌,不容有半點遺落,更要使一切都由他來掌握。 的確,此刻的爾朱榮威風八面,大敗葛家軍,攻下冀州,一切的一切,使爾朱榮將自己的權力推上了巔峰。整個軍中大權盡在他的掌握之中,誰敢不服?誰敢有絲毫的反對? 爾朱榮對孝莊帝請回四大供奉之事極為惱怒,是以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質問孝莊帝。 爾朱榮根本沒將孝莊帝放在眼裡,這也使得一些朝臣心中極為不滿,這一點爾朱榮也知道得很清楚。但只要那些人不公然出言反對,他也懶得管。而那些朝臣也知道,誰要敢與爾朱榮做對,那惟有死路一條。是以,這些人都是敢怒而不敢言,這的確是北魏的悲哀。 爾朱榮身邊仍有兩名親衛相隨,這些人入宮後完全可與官中的帶刀侍衛相提並論,甚至能夠享受到帶刀侍衛無法享受的禮遇。 在洛陽城中,大司馬府宅中的侍衛比之皇宮中的侍衛更有地位,而大司馬府宅的實力也極強,雖比不上宮內的望士隊和宗子羽林,可是洛陽城的守兵完全由爾朱榮所控制,這就比宗子羽林及望士隊更有實力了。而且,爾朱家族的產業在洛陽比較集中,家族成員極多,完全成了洛陽的主體,這就是爾朱榮在洛陽囂張無忌的主要原因。 “大司馬到——”太監的高呼驚動了孝莊帝。 孝莊帝吃了一驚,他沒想到爾朱榮會回來得如此之快,看來蔡風並未在途中將之截住。 他在大吃一驚的同時,向身邊的王通使了個眼色。 王通立刻會意,自後門迅速退開。 “大司馬到——”爾朱榮很快行入了御書房,而此刻王通的影子早已消失在御書房中。 爾朱榮龍行虎步地行了進來,目光在御書房中凌厲地掃了一眼,沒見到任何動靜,倒是看到那守候在孝莊帝身邊的兩個太監驚懼和恐慌的表情,這才向孝莊帝微微欠身行禮道: “臣參見皇上!” 孝莊帝心中怒極,爾朱榮這種態度,哪裡把他這個北魏皇帝放在眼裡?那兩道掃過御書房的目光倒像是在抓賊,怎麼說他仍是皇帝,一國之君!—— |
第五章逼帝立誓 蔡風絲毫不讓地逼視著對方,露出一絲冷冷地笑意。 “如果你是全心全意為天下的百姓著想,我自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但你似乎沒有考慮到身邊那一群可憐的親王們猶如一隻只蛀蟲,你所面臨的將是一種怎樣的局勢? ”蔡風悠然問道。 孝莊帝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天氣其實並不熱,可是他的內心卻似乎正在遭受著強烈的擠壓,那是一種無形的鬥爭。如果他真的發了誓,那就必須去一絲不苟地實行誓言。首先就要懲治貪王,減輕賦稅,可是這也將面臨國庫空虛、眾臣反對的各種阻力,甚至會使朝廷再生變故。但如果不答應,他將面對百姓暴亂,及義軍東下洛陽之危。這的確讓他左右為難,不過他很清楚,若想整治北魏,就必須著手大力改革,否則絕對不可能有國泰民安的局面產生,也根本無從談起國富民強。如果無法國富民強,不僅僅是北部的義軍之亂,更有可能遭受南樑的無情攻擊。因此,他必須下定決心整治北魏。 “好,我發誓!”孝莊帝微微咬了咬牙,顯然有些沉重地道。 蔡風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他很清楚,如果蔡泰斗和何礼上他們仍堅持繼續戰下去的話,那很可能只會釀就另一個慘劇,禍及百姓,使得天下永無寧日。而如果他不答應退出戰事之外的話,那爾朱榮也將成為官兵的主力,他所面對的將仍是爾朱榮掌權和葛榮死亡。在蔡風的心中,爾朱榮是必殺的,而葛榮也必救的,這兩者能夠齊全,也便不容他不答應孝莊帝的條件了。 孝座帝似乎也看穿了這一點,估計到蔡風絕對不會拿他怎樣,才敢單獨面對這個武功幾乎無敵於天下的敵人。 蔡風不殺孝莊帝,並非因為道德仁義及原則問題,而是因為蔡風與爾朱榮形成了一種均衡的製約。 蔡風如果殺了孝莊帝,最大的得益者自然是爾朱榮。那樣的話,爾朱榮還真的可能一舉奪權,把持朝政,使他經後對付爾朱榮的機會越來越少,更會阻力重重。 如果蔡風挾持孝莊帝的話,那樣只會使得孝莊帝顏面大損,威信盡失,也同樣幫了爾朱榮的大忙,到時爾朱榮勢必威望大增,這是很容易想到的。所以蔡風絕不會對孝莊帝造成任何傷害,至少在爾朱榮沒死之前,他絕對不會傷害孝莊帝。 孝莊能夠稱帝,也絕對不是一個平庸之人,而他在元家的地位本就極高,若是個平庸之人怎會讓人心服呢?就是爾朱榮也不能夠對他輕視。正因為孝莊帝是個聰明人,他才看透了蔡風這一點,才敢親自前來赴會,而且提出一些讓蔡風有些為難,但卻並非不能接受的條件,這正顯示了孝莊帝的過人才智和決策能力。 孝莊帝望著蔡風,笑了笑道:“你可肯答應條件?” 蔡風回過神來,淡然道:“如果你真能夠讓百姓安居樂業,我蔡風的私人恩怨又算得了什麼?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我只能盡力去對付爾朱榮,因為沒有人有把握能夠絕對殺得了他!” 孝莊帝似乎又回到了現實,神色間沒有了剛才的那種自信。的確,天下間配稱為爾朱榮的對手之人。實在寥寥無幾,能勝過爾朱榮的人更不知有誰。雖然蔡風被譽為年輕第一高手,甚至有人說他的武功天下無敵,但是否真的能夠擊殺爾朱榮,這又是一個問題了。 半晌,孝莊帝笑了笑,道:“那我們的命運就聯在一起了。你若殺不了爾朱榮,你我都可能惟有死路一條;若能殺了爾朱榮,你我都可以實現彼此的承諾,誰也不吃虧!” 蔡風也笑了笑,孝莊帝所說的並沒有錯,如果他殺不了爾朱榮,很可能就是被殺。那樣的話,就不必去實現對孝莊帝的承諾了,而孝莊帝也定會因此受到攻擊。 “既然如此,我們彼此盡力就是!”蔡風聳聳肩,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我也該發誓了!”孝莊帝苦笑著自嘲道。 蔡風再次笑了笑,饒有興致地望著這位發誓的帝王。 “黃天在上,我元子攸定要在有生之年傾力理政治國,減賦減稅,鏟貪除惡,還天下百姓一片安寧和平,以百姓安居樂業為己任,做好上天賦於我的使命。如言行不一,就讓我五雷轟頂,死於喪亂之中!”孝莊帝鄭重地宣誓道。 “好!你有這一番話,我可以放心了。待爾朱榮事了,我絕對不會再涉足江湖恩怨,更不會參與義軍之事,也依你所說,讓葛家軍轉移塞外,到時不願外遷者,解散為民。在你當政之年,絕對不會出現亂子!”蔡風果斷地道。 “好,我相信你的話!我會為你提供爾朱榮的行踪,更會為你安排機會。我相信我們的合作一定會將爾朱榮這個逆賊除去!”孝莊帝充滿信心地道。 蔡風心中禁不住湧起了滿腔的豪情和鬥志,兩人同時伸出手來,緊緊握在一起,兩顆本來敵對的心,此刻竟靠得如此之近,更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明日之後,我會盡快給你答复的。”孝莊帝道。 “很好,明日之後,我也會好好安排事情,我相信,一切都會好的!”蔡風悠然道。 ※※※ 蔡風回到住處,遊四諸人才鬆了口氣,他們心中一直都在擔心,此刻方知是在杞人憂天。 蔡風將事情的經過和孝莊帝的要求向三子、遊四兩人說了一遍,遊四和三子又陷入了沉默,他們仍有些怪怪地望著蔡風。 “天王的武功被廢,這肯定是爾朱榮那狗賊所為!”遊四憤然道。 想到葛榮那不可一世的武功,竟然被廢,可想而知葛榮此時的心情是如何了。 “我們一定要殺了爾朱榮那狗賊!”三子握拳咬牙道。 “不知齊王怎麼看待這件事?”遊四抬頭問道。 蔡風嘆了口氣道:“事己至此,那已無法挽回。怒和氣也解決不了問題,一切只能順其自然,或許對師叔來說,失去武功會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三子和遊四都呆了半晌,也的確,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即使把爾朱榮殺了,也無法使葛榮恢復武功,因此還是不要去想它好了。首要的任務是必須將葛榮救出來,看看葛榮如何決定。 “阿風準備與爾朱榮正面決鬥?”三子問道。 “是該有一個了斷了。我想,以我此刻的實力,與他應該有一戰之力!”蔡風淡然道。 “我們可以安排一下,以別的方式去對付他,又何必要齊王親自去冒這個險呢?”遊四有些擔心地道。 “這並不只是我對元子攸的承諾,而爾朱榮更是我蔡家的仇人,我也必須與他做個了斷! 能夠與天下第一劍手對決,也是對自己極限的一個挑戰,亦是爹爹這些年來一直都未能完成的心願!”蔡風斷然否決遊四的提議。 遊四黯然,三子卻自信地道:“阿風一定會贏的!” 蔡風笑了笑,道:“我並不想以挑戰者的身分向爾朱榮約戰,那樣只會不利於我們行事,以爾朱榮如今的地位,一定不肯與我決鬥。因此,我必須找一個讓他退無可退的時機。” “齊王可得小心元子攸!”遊四提醒道。 蔡風笑了一笑,道:“這就是我不得不做出安排的原因,為了安全起見,我們要做好撤出洛陽城的各種準備,最先應將己被元子攸知道的聯絡點遷移,第一個就是雁樓……” ※※※ 凌通居然趕到了洛陽,還有抗月一起同來,倒讓蔡風有些意外。 凌通見到蔡風,不無得意地道:“我就知道蔡大哥會來洛陽,所以我便專程趕來了。” “是呀,武帝让我带来一些高手以助齐王一臂之力,只要能救出齐天王,我们还可以自边界调来一万大军攻打洛阳!”抗月诚恳地道。 蔡风不由大感好笑,不过萧衍的一番盛情倒是不能不谢:“蔡某先谢过武帝对葛家军以及对我蔡风的支持了!” “武帝还说他的确很佩服蔡大哥呢!”凌通欣喜地道,一脸的得意之色。 蔡风一拍凌通的肩膀,叱道:“小孩子知道什么?” 抗月笑了笑,道:“凌通所言不错,武帝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说齐王乃人中之龙,可谓旷世之奇才,应是天下武林人物效仿的对象。” 蔡风淡然一笑,却并不想作任何解释,也没有必要做出解释,只是道:“抗护卫远道而来,不如先休歇休歇吧。” “我不累,这次我带来了一百名好手供齐王随时调遣,而抗某也想为齐王效犬马之劳,为葛家军出一分力。”抗月诚恳地道。 蔡风爽朗地笑了笑,道:“若有用得着抗护卫的地方,蔡某定会出言相请。”顿了顿,又转向游四道:“游四,你现在为他们安置一下住所吧。” ※※※ 凌通大吹了一番自己在南梁如何风光,如何将郡主、公主摆布得服服贴贴之后,就将自己这段日子所创的几式得意之作利利落落地表演给蔡风看。 而在这时,王通却来了,并带来了尔朱荣的消息。 尔朱荣正在赶回洛阳的途中,而且是快骑赶回洛阳,孝庄帝让蔡风做好安排,而孝庄帝也正在着手葛荣之事。 蔡风此刻倒是胸有成竹,因为他对自己充满了自信,对任何事情也充盈着自信,他从来都没有这一刻如此相信自己的力量,甚至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而自豪。 也許,世人並沒有說錯,蔡風是無敵的。昨夜,蔡風再一次領悟無空道,悟透了自凌通和凌能麗腦中得來的神秘經歷,也終於啟開了那扇在齊王別府中未敢啟開的神秘大門,此刻的他已經看到了另一個神秘莫測的世界,比一切的想像都要美麗。 蔡風沒有跨入那扇精神大門,但卻已感受到來自那個精神世界的巨大能量和精神力。正因為如此,才使蔡風對一切都充滿了無窮無盡的信心。 王通似乎也感覺到今日蔡風的變化,雖然蔡風在極力掩飾自己的眼神,但仍能自那雙眼睛中清晰地發現另一個完全不屬於這片天地的美麗世界,蔡風的眸子— —無限的深邃。 王通除了微感驚異之外,並無其它,他本來就不甚了解蔡風,也從來都未曾見過蔡風的武學。他心中的蔡風,全都是自別人口中所傳出的形象。 凌通對蔡風這種異象則是見怪不怪,在他的眼中,蔡風永遠都是至高無上的,也永遠都是他崇拜、敬慕、的。那是自小時候便深深植入他心中的印痕。任誰都無法取代。無論他在別人面前多麼風光和霸氣,但回到蔡風和凌能麗身邊時,又禁不住顯出了那本性的頑劣,如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只不過,凌通發現此時蔡風的眼睛有些像黃海,像黃海在北台頂上最後一笑時的眼神。 ※※※ 葛榮聽到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他沒有眸開眼睛的意思。這是一間不算陰暗的囚室,但對他來說,卻顯得極為冰冷。他的雙手和雙足踝上,全都以巨大的鐵鍊鎖著。此刻他的功力盡失,心中反而一片恬靜,只是行動起來極為困難。對於這些鐵鍊,他有著一種不堪負荷的感覺。 腳步之聲越來越近,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囚室。葛榮原本是關在另外一個囚室的,那里關押了許多囚犯,不過他一個人單獨一個囚室,裡面還有一床不錯的被子和一堆乾淨的枯草,這大概是對他的優待。每天,別的囚犯只能有兩頓少得可憐、也差得可憐的東西可吃,而他一天可以吃三頓,而且中午更有魚有肉,晚上還有白酒可飲。每頓都酒足飯飽,這讓其他囚犯大為嫉妒和詫異不解。 後來眾囚犯自獄卒口中知道他就是葛榮,一個為天下英雄所敬仰的葛榮,於是監獄之中開始亂了起來,囚犯們一個個都變得瘋狂了,有的說要拜葛榮為老大,有的說要與葛榮結為兄弟,有的則想請葛榮商量如何逃出這個鬼地方。在這些人的眼中,葛榮雖然被關在監獄中,但仍然神通廣大,要不怎麼會受到如此好的待遇?最終,獄卒只好將葛榮押解到一個單獨的石室。 這個石室本來應算是密室,但後來改修了一下,卻是拿來關押著這個天下第一危險的犯人,這個密室的主人也為此而感到榮幸。 沒有人敢太過虧待葛榮,就算明知道葛榮必死,他們也要像照顧爺爺一般,小心地伺候著這位曾讓天下人矚目的英雄。 沒有人不知道,就算葛榮死了,仍會有人索取這群曾經虐待過葛榮之人的命,而葛榮又是天下間年輕第一高手蔡風的師叔,更是北魏第一刀蔡傷的師弟。蔡風那般神通廣大,而且還有數十萬高平義軍,二十萬葛家軍,身邊更有著數不清的高手,如果誰曾虐待過葛榮,萬一被蔡風知道,定會遭到滅頂之災。是以,這些專門侍候葛榮的獄卒不僅讓其吃肉喝酒,還得每天為之清掃囚室,準備夜壺馬桶。這些人只望爾朱榮或皇上早點下令處死葛榮,那就不關他們的事了,即使蔡風找上門來,也可以推說是被逼的。 葛榮在江湖中,朋友多得幾乎分佈各行各業,誰敢保證朝中沒有他的人?誰敢保證府中沒有葛榮的人?是以,葛榮被囚之事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且看守之人也不能夠四處亂走,這便是為了不讓外人知道葛榮的囚禁之處。 “你出去吧!”說話者是葛明的聲音,葛榮對葛明的聲音很敏感,也不知道是一種悲哀,抑或是一種仇恨或怨憤。 “是!”那幾個守候葛榮的人齊應一聲,退了出去。 葛榮清楚地聽出,走進囚室的是兩個人。此時他的功力雖然盡失,但仍可清晰地辨別出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葛榮,我們少主人來看你了!”一個渾重而冷厲的聲音響起。 葛榮微微睜開眼睛,掃過葛明和另一人的臉上。那個人他認識,乃是爾朱榮八大護衛之一排名第二的爾朱仇,其地位僅次於爾朱情。 葛明和爾朱仇都微微有些驚詫,葛榮的眼神平靜得讓他們心驚,如一潭將枯的水。雖然清澈,但給人一種陷落之感,抑或讓人感覺到一種明悟,一種在生與死之間的明悟。 “你是來殺我的吧?”葛榮的功力雖失,但一雙眸子更具一種無可比擬的透射力,似乎深深地看透了葛明的心思,也將葛明的意圖掌握得一清二楚。 葛明一怔,他的確似是感覺出葛榮有點不可思議,竟看出了他的來意。 葛榮淡淡地一笑,依然是那般平靜,猶如一池蕩開的秋水,平靜之中又多少帶著一點淒涼。 “你娘去了?”葛榮並沒等葛明開口,又問道,語氣依然顯得很平靜。也許,他真的已看透了生死,這或許是因為失去功力使他的一切都完全改變了。 “你怎麼知道?”葛明終於忍不住心中的震撼,失聲問道。 葛榮長長嘆了一口氣,似是在為王敏的死而傷感,也似是為上蒼做出這種安排而感慨,但不可否認,他的心中又增添了幾分痛苦。也許,那並不是一種痛苦,而是一種明悟。 “你的眼睛告訴了我一切。你娘被葬在何處?”葛榮吸了口氣,淡淡地問道。 “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反正你今日必須死!”葛明有些殘忍地道,爾朱仇卻是毫無表情。 “我只想求你在我死後將屍首與你娘合葬,你能答應嗎?”葛榮淡然問道。 葛明的臉色陰沉,眸子之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愣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道:“你休想,那是不可能的,娘的屍體就葬在爾朱家族的墳場中,那裡又豈是你可以安身的?!” 葛榮又嘆了一口氣,目光冷冷地掃過葛明,似乎有些憐憫,也似乎有些悲哀,悠然問道: “風兒是不是來了洛陽?” 葛明再次表示訝然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如果不是風兒趕到了洛陽,你何須如此急著要殺我?而且不是將我押人刑場,卻要這囚室中下手!”葛榮淡然道—— |
第四章為民請命 “我應該叫你王伯父!”蔡風淡然道,笛子卻放於左手之上。 王通悠然一笑道:“老夫不客氣了,令尊近來可好?” “托王伯父的福,我爹現在很悠閒,與胡孟胡大人在一起。那裡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世界,自耕自織,不受世俗的限制。”蔡風輕聲道,語意之中絲毫不加掩飾。因為他根本就不怕有人知道那個世界的存在,沒有航海圖或嚮導,只怕有些人永遠都無法找到父親居住的島嶼。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我真應該恭賀你爹了!”王通訝然道。 “對了,不知王伯父找侄兒有何事?”蔡風將話引入正題問道。 “哦,賢任不說我倒險些不知該從何講起,二十多年未見令尊,使得滿肚子話理不出個頭緒!”王通笑了笑道。 蔡風也淡然笑了笑,道:“伯父慢慢來,沒關係,反正侄兒有的是時間,這裡是特等上房,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倒也清靜,喝喝茶,拉拉家常不是很自在嗎?” 王通打了個“哈哈”道:“賢侄真會說話,難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北魏朝廷也聞風喪膽,官兵望風而逃了。” 蔡風也打了個“哈哈”不置可否地道:“伯父如此說只會讓侄兒變得很驕傲的!” 王通神情一肅,淡然問道:“賢侄對北魏的天下有什麼看法呢?” 蔡風神色也微微肅然,吸了口氣,問道:“這是今日伯父找我談論的主題嗎?” “可以這麼說!”王通並不否認,目光緊緊地盯著蔡風。 蔡風端起那杯菊花茶,淺飲了一口,吸了口氣,似乎已透過牆壁望見遙遠的天際一般,然後才緩聲道:“北魏都亂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麼好說的?整個北魏猶如一個里面全部腐爛的爪,而這個瓜周圍更圍著一群飢餓的老鼠!” “一個被餓鼠所圍的爛瓜?”王通有些好笑地反問道。 蔡風並沒有半點好笑的感覺,只是淡淡地繼續道:“這是事實。瓜子是天下的百姓,瓜瓤一爛,瓜子就成了水深火熱中的犧牲者,也跟著一起腐亂。而老鼠反而成了瓜子的救星,惟有咬破這個爛瓜的外皮,放出那些已爛成水的瓤,還爪子一片乾淨的天空。也許,這些瓜子將來同樣會被老鼠吃掉。但至少他們會有片刻享受溫馨的機會!” 王通不由得呆了一呆,半晌才忍不住驚服地道:“賢侄果然非常人也,所看的事情竟然如此透徹,比喻如此妙到毫巔,果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伯父過獎了,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蔡風並不在意,淡然應道。 “賢侄認為如何才是保存這些瓜子的辦法呢?”王通又問道。 蔡風笑了笑道:“沒有哪一種方式可以保存這些瓜子,惟一的辦法,就是重新種植一個好瓜!” 王通啞然失笑,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辦法,一個腐爛不堪的爪,又有老鼠搶著吃,這些瓜子肯定保不住的。 王通有些不明白地問道:“賢侄這話便有些深奧了,我們如何才能夠重新種出一個好瓜呢?俗話說:'種瓜容易,保瓜難啊'。” 蔡風的目光緊緊盯著王通,悠然道:“伯父說的不錯,種瓜容易,保住百姓卻難。伯父認為眼下要怎樣做才能保住百姓的平安呢?” 王通知道是在考他,也是在質問他,當下不敢怠慢地道:“要想保住百姓,那就惟有國泰民安。” “那國泰民安又是如何而來呢?”蔡風再問道。 “國泰則需強兵,民心統一,回歸朝廷,這才是國泰的保證……” “可是眼下的百姓並不安,民心更不歸向朝廷。不知伯父對眼下的北魏有何看法呢?” 蔡風打斷王通的話,反問道。 “民心不安,只因官貪、兵亂、民貧、朝政不穩。”王通肅然道。 “我看伯父還少說了一樣,那就是苛捐雜稅、瑤役刑法不成章程!”蔡風補充道。 “不錯,賢侄所說正是,但這正是因為朝政不穩、官貪太多之故。因為朝政不穩,稅和捐才重。官貪而政不通,政不通則使百姓無法負擔重捐重稅而亂,這也會引起兵禍,兵禍一起,則役刑重。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王通也不否認地道。 “伯父認為如何才能夠使國泰民安呢?”蔡風喝了口茶,悠然問道。 王通也飲了口茶,蔡風的問題總是在逼著他,使他展不開手腳,但仍很自然地道:“先穩政局,再懲貪官,最終消除兵禍、減賦減稅,這是惟一的方法!” “伯父今日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找我,對嗎?”蔡風淡然問道。 “不錯,我的確只是為了這件事找你。放眼整個天下,能將萬民自水深火熱中解救出來的人,大概也只有你父子兩人才能夠辦到。”王通並不否認地道。 “伯父該不是要讓我做皇帝吧?”蔡風笑著打趣反問道。 王通面容一整,道:“如果賢侄想做皇帝,我王通即使肝腦塗地也會助你一臂之力,同時更相信你一定能治理好這個天下!” 蔡風倒駭了一跳,道:“伯父身為朝官,卻說出這種話來,難道不怕殺頭嗎?” “殺頭又如何?如能以我一族之命換來天下百姓的安寧和幸福,那也是值得的。”王通大義凜然地道。 蔡風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地道:“伯父又怎麼知道我可以治理好天下,讓百姓過上安寧和幸福的日子呢?” 王通不假思索地道:“賢侄心胸寬厚,又深知百姓疾苦,智慧過人,武功無敵,若你也治理不好這個天下,那恐怕天下間再也沒有誰有這個能力了。” 蔡風淡淡一笑,道:“伯父如此為民請願,倒讓侄兒汗顏了。不過,對做皇帝我實在沒有興趣,也許我做了皇帝真的可以治理好這個天下,但我沒有那分心情和興趣! ” 王通呆了一呆,有些惑然地問道:“那賢侄不准備讓葛家軍和高平義軍南進嗎?” 蔡風淡淡地吸了口氣,道:“你認為高平義軍和葛家軍南進有幾成勝算?” 王通不語,半晌才道;“我看不出勝算!” “伯父今日找我應該另有其事,請伯父不必再拐彎抹角地跟我談這論那,何不直接說明來意呢?”蔡風不再掩飾,他是個聰明人,自王通的話語中早就明白其另有深意。 王通再次打個“哈哈”笑了笑,道:“賢侄果然快人快語,我也不再與你拐彎抹角了,賢侄今日前來洛陽是不是為了救出葛莊主?” 蔡風暗道:“這才是正題。”不由淡然一笑,道:“不錯,難道伯父知道我師叔在哪裡?” “不知道,但有人知道。”王通望著蔡風有些意味深長地道。 “誰?”蔡風的目光也緊逼著他的雙眸問道。 “他就是皇上,不過他要與你做一筆交易!”王通認真地道。 “他要與我做一筆交易?”蔡風大訝,也感覺事情的發展有些好笑,反問道。 “不錯,他叫我來向你約個時間相見,當面詳談。”王通認真地道。 蔡風眉頭皺了一皺,感覺到此事有些荒謬,若說孝莊帝想找他面對面的詳談那可真是讓人難以置信,所以他沒有言語。 “他不會帶很多侍衛,他要與你單獨見面。”王通再次補充道。 “你難道不覺得這件事情很有趣嗎?”蔡風悠然反問道,目光之中射出了一絲冷冷的譏嘲之意。 王通感覺到了蔡風言語間那微妙的變化,也沒有再稱他為伯父了。但王通並不介意,只是緊接道:“這並不荒謬,也絕對沒有什麼陰謀,我這裡有皇上交給你的請柬和親筆信。” 說完便自懷中摸出請柬與信箋。 蔡風目光掃了一下那張紅色的請柬,的確蓋著玉璽的寶印,證明這些都不假,不由伸手接過放於桌上。 “皇上表明,地點、時間全都由你定,他一定會準時赴約。”王通又補充道。 蔡風的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他為什麼要如此降尊屈貴地來見我?難道不怕我殺了他嗎?” “我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見你,但他相信你定不會傷害他,我之所以助他,因為他的確是個好皇帝,也是一個為百姓著想的好皇帝。”王通肯定地道。 蔡風呆了一呆,王通的這種回答也許只有上天才知道,半晌方道:“好,如果他有誠意的話,今晚仍在這里相見,時間定在二更!” 王通一愣,半晌才道:“好,我馬上去通知皇上!” ※※※ “你果然準時赴約!”蔡風的確感到有些意外。 “言而無信,怎能存世?”那個背對著蔡風的人在說話間轉過身來,露出一個淡然而灑脫的笑容。 蔡風的目光在孝莊帝臉上掃過,在他這個易容高手的眼皮底下,絕對沒有任何假面具可以瞞過他的眼睛,只是孝莊帝並沒有戴著面具。 “可答應赴約的人並不是你,你有理由推脫!”蔡風淡然道。 “身為人君,如對臣下失信,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俗話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對他承諾過,那同樣是對你的承諾,所以我不能不來!”孝莊帝認真地道。 蔡風的目光與孝莊帝的目光在虛空中相遇,蔡風竟自對方的目光中找到了若干的相似,不由得暗暗對他生出一絲相惜之感。 “難道你認為可以勝過我的刀嗎?”蔡風悠然問道,同時向前逼進兩步。 孝莊帝並未後退,反而露出一絲歡悅的笑容,道:“我的確無法勝你,你是如何進來的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如不是你開口說話,完全有可能將刀刺入我的背脊後再讓我感覺到你的存在。” “那你就不怕我會殺了你?”蔡風冷然逼問道。 “我怕,但我相信你不會殺我!”孝莊帝似乎極為自信地道。 “為什麼?”蔡風禁不住有些訝然地問道。 “因為你是蔡風,蔡傷之子!”孝莊帝極為簡單而有力地答道,但目光卻是那般堅定。 蔡風笑了,這個笑容是發自他內心的,也是極為欣慰的笑。被一個敵人所信任,這的確讓他感到自豪,也不禁對孝莊帝多了幾分好感。 孝莊帝也笑了,笑得那般自信而又優雅,一身粗布衣服並不能掩飾他那自然流露的皇者之風。 “我可是你的頭號敵人,也殺死了你那麼多的愛將!難道你就不想殺我嗎?”蔡風饒有興致地問道。 “想,而且是想得要命,但我卻知道,任何想殺你的人都得付出沉重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我還付不起!”孝莊帝毫不掩飾地道。 蔡風望著這個身著一襲粗布衣的北魏皇帝,的確有些荒謬的感覺,但仍悠然道:“你對自己如此沒有信心?只憑外面守候的四大頂級高手就有能力勝過我,只要你再調集一些宮中的高手,不是有足夠的能力將我殺死嗎?” “但那樣一來,我不可能在這裡與你相見了。更何況我此刻還不能殺你!”孝莊帝笑了笑道。 “你有事情找我?”蔡風問道。 “不錯,我要找你做一筆交易!”孝莊帝淡然道。 “什麼交易?”蔡風很有興致地問道。 “關於你師叔葛榮的交易!”孝莊帝坦白地道。 蔡風的臉色微微一變,問道:“我師叔現在哪裡?” “對於此事,必須當你答應了這筆買賣之後我才能奉告。”孝莊帝並不為蔡風的氣勢所動。 “我可以拿你做為人質!”蔡風冷然道。 “你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你會答應這個條件的。”孝莊帝自信地道。 蔡風有些微訝,冷然問道:“什麼條件?” “幫我殺死爾朱榮!”孝莊帝眸子之中閃過一縷殺機,冷然道。 蔡風一呆,愣了半天,如同看怪物一般望著孝莊帝,倒有些懷疑對萬是不是瘋了? “為什麼?”蔡風終於擠出這樣一句話來。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想像的問題!”孝莊帝悠然道。 蔡風若有所思,深深地望了孝莊帝一眼,但卻沒有言語,他仍需要孝莊帝的解釋,也不想以自己的揣測去推斷別人的想法。 “爾朱榮絕不是一個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他可以血洗洛陽,沉太后於河陰,自然也可以廢了我。我不希望自己做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帝,更不想當別人的一個傀儡。若想治好天下,就必須統一皇權,這才能夠施政而無阻。所以任何威脅到我的人,我都要設法剷除!”孝莊帝冷然道,也的確有一番君臨天下的氣概。 蔡風有些想笑,悠然問道:“可是你就不怕爾朱榮死後,各路義軍會趁機攻破洛陽嗎?” 孝莊帝淡然一笑,道:“放眼整個天下,除了葛榮和你蔡風之外,還沒有誰能夠真的對我北魏造成什麼樣的威脅,而眼下葛榮已武功盡失,能夠對我朝構成威脅的人,也就只有你和爾朱榮了。” “那你為什麼不先殺了我?”蔡風反問道。 “還是剛才的答案,我殺不了你,也不想付出這樣的代價。而另外,我必須藉你之手除去爾朱榮,因為對我威脅最大的人不是你,而是爾朱榮!”孝莊帝毫不掩飾地道。 “可是爾朱榮一死,就沒有人可以製約我,難道這一點你沒有考慮過嗎?”蔡風反問道。 “我當然想到了,所以我還有另外一個條件!”孝莊帝語氣極為平淡地道。 “哦,何不說來聽聽?”蔡風眉頭微微一皺。 “那就是我放了葛榮之後,你必須將葛家軍撤出長城以外,抑或接受朝廷的招安。我同樣可以封葛榮為王,讓他享受朝廷的俸祿。如果你們選擇退出長城之外,我絕不對你們進行干涉。葛榮只管在那裡稱王稱霸,只要不犯我北魏河山就行,而你必須隱退江湖,不得參與義軍之事!”孝莊帝沉聲道。 蔡風冷冷地望著孝莊帝,漠然道:“你不覺得這條件苛刻得讓人無法接受嗎?” “你是個深明大義之人,也是個體釁百姓之人,應該不希望百姓永遠都活在戰火之中。 我提出這樣的條件雖然有一些自私,但也是為了天下蒼生能夠安居樂業,不再遭受戰亂之苦。”孝莊帝吸了口氣道。 蔡風不屑地冷哼一聲,道:“我並不是一個傻子,大義凜然的人我也見得多了,但真正能夠做到的卻沒有一個!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相信你所說的話呢?” 孝莊帝雙目與蔡風對視,毫不迴避地道:“我絕無半句虛言,也沒有半點言不由衷之處!” 蔡風冷冷地與孝莊帝對視,半晌才漠然道:“你可敢對天發誓?” 孝莊帝臉色變了變,他身為九五之尊,從來都沒有人敢與他平起平坐,並以這種口氣跟他說話,而蔡風竟然還要讓他對天發誓,這本就是對他至高無上地位的一種挑釁。不過孝莊帝忍了下來,因為他深知蔡風絕對不是普通之人可以相比的,他是一個可以左右天下局勢的舉足輕重的人物。蔡風也完全有理由根本就不把他放在心上,是以他一開始就不用“朕”和“寡人”這兩個詞,而是以普通的口吻相互交談,但直到蔡風逼他發誓之時,他心中卻有些為難了—— |
第三章刀亂軍心 爾朱顯壽感覺沒錯,當他距馬群四丈之時,他看見了一道電芒閃過。 在火把的光亮中,那道電芒猶如幽靈一般,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撞至。 劍氣如冰,森寒至爾朱顯壽的心底。那股強大的氣機更如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緊罩於其中。 “保護將軍!”爾朱顯壽身邊的護衛全都無畏地迎向那個突然而至的刺客。 爾朱顯壽瞇成一條細縫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縷如鴻蒙般淡薄的青影。 “鏘!”爾朱顯壽出劍,劍如驚鴻,劃過一道美麗炫目的弧線,直迎向那道飛射而至的青影。 “叮!”爾朱顯壽身子一震,竟然自馬背上被震得倒飛而出,但他的劍卻擋住了對方致命的一擊。 “嘶……”戰馬一聲慘嘶,爾朱顯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的戰馬竟然被劈成兩半,包括那銀鞍。 這些東西似乎根本就不可能阻止那道無堅不摧的劍氣。 那個鴻蒙般的青影稍稍一頓,在火光之下,露出了一個模糊的人形,但卻絕對沒有停止,反而更加速向爾朱顯壽衝至。 “霹靂……”是一道電芒自云層中劃落,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地面發生的一切。 爾朱顯壽身邊那些攻向刺客的護衛們竟然如同風中秋葉,被一股無形的氣勁逼得四散而開,根本就近不了來人之身。 刺客出刀,一柄若有若無,以閃電和氤氳的氣體所凝成的一柄奇刀! 刀身長有三丈,無首無尾,闊若門板,橫空斬落,天地變色,氣勁無堅不摧。 “蔡風!”爾朱顯壽終於藉著刀光看清了對方的面目,忍不住驚呼著飛退。 爾朱顯壽驚駭若死,他似乎沒有想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遇上了最不想遇見的人。 爾朱家族的高手也都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死士,當這柄巨刀出現在長空之時,他們就已經感覺到似乎有些不妙了,聞聽“蔡風”二字後更是心中一顫。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儘管他們不畏生死,但內心深處對蔡風的那種懼怕是抹之不去了。 爾朱家族眾高手全力護著爾朱顯壽,更有數十人飛迎向那柄巨刀。 蔡風的身影淡薄如煙,根本無法辨認,但那些人可以肯定,在巨刀最亮的那一點,一定就是蔡風的存身之地。 爾朱顯壽在擋開蔡風的第一擊之時,心腔已被震得氣血翻湧,手臂酸麻,對於蔡風的這一刀,他根本不敢接,他甚至不想面對蔡風這個似乎已經無敵的高手,單憑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刀就已經擊潰了他所有的鬥志。 “轟……”那些攻向刀鋒的數十名爾朱家族的高手,竟有十餘人被劈為十截八段,血雨橫飛之中,其他意欲阻止蔡風的人心膽俱寒,鬥誌全失,也被那瘋狂的氣勢震得跌出。 紛亂的馬群如潮水般湧至,眾爾朱家族的高手也有的免不了成為蹄下之鬼,以他們的血肉軀體如何能擋住奔湧的馬群?更何況這些戰馬的蹄下還包了鐵皮,這是爾朱顯壽為了對付那些紮馬釘所設,但此刻卻成了對付他們自己人的致命凶器。 蔡風如天神一般自虛空中冉冉降落,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刀坑,如被天雷所擊,一片焦黑。 蔡風落足於一匹奔跑的戰馬馬背上,如浪濤中的一葉孤舟,隨著馬群奔湧起伏。 爾朱顯壽不見了,顯然是躲在其中一匹健馬的腹下,他是在蔡風的精神力自他身上鬆懈的那一剎間逃走的。否則,他永遠也無法逃過蔡風那敏銳的覺察力和那張精神大網。 蔡風冷冷地哼了一聲,身形如同點水的蜻蜓,在馬背上縱躍著,他想找到爾朱顯壽的踪影。今日若能擊殺此人,對於官兵的打擊就可以增強許多,不過讓他感到欣慰的卻是葛存遠的鐵騎趕來的正是時候,並沒有讓他失望。 “嗖……”亂箭如雨般向縱躍於馬背上的蔡風射至,那些官兵此刻似乎明白了蔡風就是今日的禍首,但他們似乎並不知道這些箭矢根本不可能對蔡風構成任何威脅,這是不爭的事實。 蔡風如空氣一般突然在虛空中消失,當他再次出現時,已坐於一匹奔馳在最外面的戰馬之上,這匹戰馬在蔡風的胯下立刻改變方向,朝官兵無情地衝去。 蔡風揮手,勁氣如刀,所過之處,人仰馬翻,根本沒有任何人可以阻住他半刻。雖然他知道無法在千萬匹戰馬的腹下找到爾朱顯壽,但他心中很有把握,這一場仗葛家軍絕對穩操勝券。 ※※※ 爾朱顯壽兵敗,而且敗得極慘,死傷人數達五萬之眾,爾朱顯壽更是倉皇逃脫。 這大概是自葛榮南攻以來,爾朱榮損失最大的一次,也是葛家軍最為成功的一次勝利。 葛存遠此戰之後接連北攻,打通了新樂、平山、靈壽,突破了爾朱榮的大軍封鎖,與駐紮於定州的義軍匯合,保住了河北的北部江山。 在獲鹿一戰,繳獲糧草近萬擔,馬匹達八千匹,各種輜車戰車千輛,俘獲八千官兵,又使得葛家軍聲勢再振。 蔡風再次回到葛家軍中,葛家軍的士氣立刻大漲,又因為獲鹿那一場大勝刺激了每名葛家軍的心,使他們一掃往日的消積之態,再次活躍起來。 兩股兵力一合,總兵力也達二十萬餘眾,情況絕對不容小看,雖然不再擁有百萬大軍的聲勢,但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更何況又有蔡風這個無敵的高手趕回助陣,其聲勢再次讓爾朱榮感到心驚,讓朝中震撼。 蔡風也知道,憑這二十萬兵力想要攻破爾朱榮五十萬大軍的確很難,想要推翻北魏朝廷更是有些困難,那樣反而會使天下長久地陷入戰爭,讓百姓長久地飽受戰爭之苦,這與他的意願相違。 但蔡風絕對不會放過爾朱榮,那個毀他蔡家的禍首之一,只要爾朱榮不死,蔡風就會堅持到底,也戰鬥到底,他很自信,爾朱榮若想奪取河北剩下的半邊土地,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不過,蔡風此刻卻必須趕去洛陽,時間對葛榮來說非常重要,必須盡快將他救出,然後才能從長計議。 ※※※ 高歡在沉思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抑或他什麼也沒有想。 此刻他收到了爾朱顯壽大敗的消息,知道蔡風重新主持著葛家軍的大局,而他卻已降了北魏朝廷。也許,他在想的並不是這些,或許是其他問題,但他確是有些入神了。 是他讓高傲曹投入爾朱榮的軍中,是他讓葛家軍四分五裂,雖然葛家軍眾人並不知道,可爾朱榮知道,他自己知道,高傲曹知道。是以,爾朱榮極為看重他。 想到有一天會與蔡風在戰場上交戰之時,他心中便湧起了一絲不安,並非只是因為蔡風那神鬼莫測的戰術和武功,而是因為他們曾是生死與共的朋友,蔡風更是他的恩人,他又怎麼能夠與之對陣呢?再說,他實在沒有任何把握可以勝過蔡風,就是蔡泰斗和何札生這兩人的軍事才能也絕對不輸給他,葛存遠更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葛家軍仍然有著不可輕視的實力。 深夜的營地極靜,高歡並沒有直接參加對付葛家軍,是因為爾朱榮始終有些不放心,擔心高歡會徇私情而放過重要的敵人。 與葛家軍對陣的是候景、賀拔岳與斛拔彌俄突。 高歡卻只能閒著起到後勤作用。 有風吹入,燭焰晃了一晃,高歡伸手擋住了,拉了一下披在肩上的衣服,驀地抬頭,卻發現了一雙眼睛。 一雙比燭火更明亮百倍、更具殺氣的眼睛。 高歡的身軀輕輕顫了一下,低低地喚了聲:“蔡風!” 來人正是蔡風,一身淺黑色的勁裝,更襯出一股渾身如刀鋒的殺氣。 “你還記得我?!”蔡風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平靜和冷漠,便如一柄冰冷的劍,深深扎入高歡的心臟。 高歡早就知道外面的那些護衛根本不可能可以阻住蔡風的腳步,即使放眼整個天下,也沒有多少不能讓蔡風來去自如的地方,這絕對不是誇張。 高歡依然坐著,強自正視著蔡風的目光,他顯得有些心虛,這並不是說他害怕死亡。如果蔡風要殺他的話,在這種距離之下,就是有十個高歡也惟有死路一條,絕不可能有誰能阻止得了蔡風的一刀! “尉景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嗎?”蔡風冷冷地問道。 “爾朱榮殺的!”高歡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你覺得這樣做對得起誰?對得起你自己的良心嗎?對得起死去的兄弟們嗎?”蔡風的語氣依然是那般平靜,但是殺意卻更濃,如同烈酒一般,充斥著整個營帳。 高歡覺得有些冷,那或許只是因為蔡風無可匹敵的殺氣和壓力,但他心中卻並沒有慌亂,反而變得更為平靜,如同一口枯並。 “不錯,我是對不起死去的兄弟們,但我卻對得起我自己。死去的人都已死了,活著的人仍需活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存的原則。天王被擒,誰能解救?你以為揮軍攻下洛陽就可以救出天王嗎?想救天王就必須自爾朱榮內部入手。葛家軍中有那麼多奸細,如果我們不做出決定,也只可能如死去的兄弟一樣,白白喪命。因此,我才決定與高傲曹一起偽降,你如果認為我有錯的話,就殺了我,我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高歡硬著頭皮道。 蔡風冷冷地望著高歡,就像是在看一件死物,直看得高歡心底冒著寒氣,但他卻不敢移開目光,以顯出其心虛。 “那天王此刻究竟被關在何處?”蔡風冷冷地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仔細打探過,卻並沒有結果,但此刻一定在洛陽,葛明和爾朱榮知道,大概孝莊帝也知道。爾朱榮行事極為縝密,我也想很快就可查出天王的下落。”高歡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哼!”蔡風冷哼一聲,殺機暴綻,但卻淡淡地道:“很好,連你也對我說謊!但你別忘了,沒有什麼人的謊話可以逃過我的眼睛……” “我說的是真話,我敢對天發誓!”高歡心中一寒,忙打斷蔡風的話發誓道:“黃天在上,我高歡有生之年一定竭盡全力將爾朱家族連根剷除,一個不留!若此生不能實現此誓,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禍及子孫三代!” 蔡風冷冷地望了高歡一眼,殺意漸斂,只是十分冷漠地道:“希望你不要忘記今日之誓,否則就算上天饒了你,我蔡風一定會摘下你項上人頭,無論你身在何處!” 高歡微微鬆了口氣,他心中明白蔡風絕對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也相信蔡風一定有能力殺了他,但至少此刻他仍有活命的機會。 “你要去洛陽?”高歡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的事不必你管,這次我就放過你,但如果你所做之事太過分,別怪我沒有任何情面可講!”蔡風漠然道。 高歡討了個沒趣,但也無可奈何,他實在估不到蔡風竟會來得這麼快,根本沒有給他一點考慮的時間,但此刻他卻可以放下那顆懸了很久的心。在葛家軍中,他唯一懼怕的人就是蔡風,如果不是蔡風去了高平,他絕對不會選擇向爾朱榮投降。 ※※※ 三子找到了蔡風,遊四竟也與三子同行。這使得洛陽城內風雲聚會,形式猶如平靜的湖面上捲起的漩渦。 整個局面之緊張,如拉滿的弓弦,只要一點小小的火種就可以引發。 蔡風並沒有因人手的眾多而歡喜,反而感到更為沈重。如果這麼多人都未曾探到葛榮的下落,形式倒還真有些可慮。說到人數,這群人與洛陽之中的大軍相比,只是少得可憐的一點實力,比之皇城之中的高手,也還要稍遜一些。救人,並非全靠武力就能解決問題,在洛陽城中,惟一可以用的就是智慧!非緊急關頭,絕對不能隨便動武。 “阿風,王通老爺子想約你在牡丹亭相見,你去不去?”三子吸了口氣問道。 “王通王老爺子?”蔡風有些訝異地問道。 “他現在已是北魏的正陽吳太守……”三子提醒道。 “是呀,他會不會受了什麼人的指使,或是想對阿風不利?”遊四不無疑惑地提醒蔡風道。 蔡風皺了皺眉,淡淡地問道:“他是怎麼知道你們的行踪的?” 三子應道:“他似乎知道我們據於洛陽的分店,那是雁樓老闆所轉告的。” “雁樓老闆?嗯,他是我爹的至交,應該不會對我有什麼不利的想法和做法。只要我小心一些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也許,他可能知道師叔的下落。你去通知雁樓老闆,就說我約王老爺子明日午時在牡丹亭見面。”蔡風猜測道。 遊四和三子相視望了一眼,但卻並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們相信蔡風的決策。 ※※※ 牡丹亭,其實是個極為熱鬧的小集市,只因這裡可算是塊風水寶地,不論是商家還是小販,都看中了這塊地方。 當然,在牡丹亭可不能存在賣菜的攤點,那隻會很快被人揪掉,除非你是送給酒樓的菜,從這兒經過。 在這裡的攤點多半是些小玩意,如折扇、蕭笛、二胡、香囊等等,以及一些做工稍好些的釵子。 牡丹亭,本是個極雅的名字,來這裡的人當然也不會是那些土包子或是大傻二傻之流。 當然,也有一些土里土氣的人前來聞聞雅氣,他們心想:沒準也能沾上點雅味,來個時來運轉。當然,抱著這種想法的人不多。 牡丹亭,顧名思義,這裡植滿了美麗而富貴的牡丹花,而這個季節正是牡丹怒放的時候,到這裡來的不僅僅蜂多、蝶多,而王孫公子、公主、郡主也不乏其人,所以這個季節的牡丹亭真是熱鬧非凡。 蔡風的樣子很老土,但並不像一個土包子,至少身上穿著一襲不俗的儒衫。之所以說蔡風老土,是因為他的穿著極為普通,顯得窮酸了一些,但並不俗,倒頗有幾分書生之氣。 牡丹亭,自然是文人墨客的聚集之地,這個季節的牡丹亭,就猶如建康的秦淮河,抑或玄武湖,總有一些文人墨客忍不住吟詩作對,或是高歌一曲。當然,這些人多半是感慨自己懷才不遇,生不逢時。 那些王孫公子對這些人都是不屑一顧,有時候也會逗上一逗,尋點樂子。 若是在爾朱榮來洛陽之前,這裡情況會更遭一些。 “讓開,讓開……”幾個家奴似的漢子粗聲粗氣地呼喝著,那種耀武揚威的樣子倒像是一隻剛勝了一場的戰狗,在向主人邀功。 蔡風讓了一讓,目光掃過那幾名家奴身後一匹健馬之上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極為氣派,只是臉上竟也抹了一層淡淡的粉,讓蔡風看了大倒胃口。不過,這是洛陽公子的普通嗜好。 “嗚嗚……”幾頭高大的黑狗被幾名狗奴牽著,看那架勢,倒似乎馬上那年輕人是隻狗王,蔡風不由覺得有些好笑。 路人紛紛讓開,似乎是見了老虎一般。 其實,蔡風認識這年輕人,此人正是河間王元琛的兒子元豹。此刻元琛又反出葛家軍,歸屬朝廷,是以元豹仍可在洛陽橫行無忌。就因為其家中有著享用不盡的錢,又身為世子,自然身分不可同日而語了。況且,河間王和高陽王當初都是極力贊同孝莊帝掌位,自然得到孝莊帝的扶持。 蔡風移開的目光卻發現了王通。此刻的他已易容成一張連他自己也不認識的臉,別人自然更是無法認識他。 元豹策馬緩過,蔡風卻緩步向王通靠去。 “客爺,買根笛子吧?”一個小販在路邊輕喚了一聲。 蔡風斜望了一眼,不由會心一笑,順便買了一根笛子,這才大步向王通行去。 王通似乎也感覺到了蔡風的存在,步子停了一停,蔡風已來到了他的身邊。 “雁樓!”蔡風輕輕地若無其事地說了兩個剛好王通可以聽到的字。 王通怔了一怔,一個字也沒有說,也轉身緩步向雁樓行去。 ※※※ 爾朱榮大為震怒,蔡風一出現就打得爾朱顯壽慘敗,這使他不得不重新對蔡風做出估計。 此刻葛家軍的陣容基本上得到鞏固,他若想再去將葛家軍的城池攻破,只怕還有些困難。 不過,爾朱榮此刻卻沒有多少心思攻城,只是因為他接到了一個特別的消息,守衛北秀容川的四大高手已經被孝莊帝暗中請回了洛陽。 在洛陽,爾朱榮可謂眼線極多,不過爾朱榮得到的這個消息並非來自洛陽的內線,畢竟,在洛陽仍有一批孝忠於帝皇之人。而四大供奉的行踪更不是普通眼線所能知道的事情,因此這個消息只是來自一封莫名其妙的信箋。 信中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但這封信上卻清楚地寫出四大供奉的特點、名字,以及什麼時候進入洛陽的。 這寄信之人似乎知道爾朱榮對四大供奉心存顧忌,這才特意提到四大供奉。爾朱榮極為清楚這個寄信之人絕對沒有安什麼好心,甚至有著想看兩虎相爭的念頭,但又知道他一定會做出反應。 的確,爾朱榮必須做出反應,不管這寄信之人出自何種目的。 爾朱榮最恨別人在他背後搞一些小動作。若想攘外就得首先安內,如果他無法擺平洛陽之事的話,根本就沒有心思去對付葛家軍。而孝莊帝之所以請回四大供奉,當然極有可能是為了對付他,如果真是如此的話說不定當他勝了葛家軍之時,接踵而來的就是滅頂之災,所以爾朱榮不能不立刻做出反應。 爾朱榮在猜測著這寄信之人很有可能領導著一股在他與孝莊帝之間的實力,只有當他與孝莊帝戰個兩敗俱傷之時,這人就是最大的得利者,甚至很有可能取代兩人的位置而成為北魏之主。那這人也只有那麼幾個,要么是元修,要么是河間王、高陽王抑或爾朱天光。不過,爾朱榮並不想猜測太多,這些費腦不得力的事情實在不用多想。 爾朱榮要返回洛陽,而且是立刻起程,他體內的傷勢已基本痊癒,並無大礙—— |
第二章群龍無首 蔡風走的時候並沒有忘記將鳳丹交給凌能麗,並把近日來所悟出的心得一併告之,讓她加緊時間再去感悟其中的秘密。 万俟醜奴和赫連恩雖然不捨蔡風離去,但卻不能誤了葛家軍的大事。畢竟蔡風是葛家軍的第二號人物,除葛榮之外的最高首領。不過此刻蕭寶寅重創大敗,高平義軍聲勢大增,只要小心應付,根本就不會有什麼問題,是以万俟醜奴也就讓蔡風離去了。 胡夫人和胡亥卻是依依不捨,本要送蔡風,卻被蔡風婉拒了,原因只是不想太過張揚,他想秘密返回河北,免得一路上遇到阻襲。是以,胡夫人沒有透露蔡風連夜趕回河北的消息。 元葉媚諸女雖然擔心,但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跟在愛郎身邊做為他的累贅吧?只好淚灑而別。 ※※※ 遊四最先找到的人是柳月青,但柳月青並不怎麼願意與遊四配合,只是一意孤行,更反勸遊四與他攜手合作共創一片天地。 遊四隻好憤然而去,當他找到葛存遠時,已是傷好後的第十天,此刻葛存遠己是滿面風霜,憔悴了很多。見遊四來到,歡喜之情無與倫比,但卻並沒對眼前的形勢抱以樂觀的態度。 在他的眼中,這次惟有一敗。 遊四也知道葛存遠的苦處,其屬下有六七萬大軍,卻糧草緊缺,很難運作。葛存遠領軍駐紮的城池靠近太行山脈,但也因此使糧草無法運作,有利也有弊。大軍不像小股亂匪,隨便鑽入哪處山林都可以躲起來。 葛存遠最擔心的仍是葛榮的安全,他可以不要這裡的城池,但卻必須設法去洛陽救回葛榮,這才是至關重要的事情。 此刻遊四趕來,剛好可代葛存遠去了卻這個心願。他根本就無法抽身前去洛陽,六七萬葛家戰士要靠他主持大局,更何況他極為相信游四的才智。惟有遊四或是蔡風才有可能完成這項艱鉅的任務。 遊四的心如刀割,痛得十分厲害,葛存遠的確是個忠厚的人,無論什麼時候,都只會先想到別人,這或許正是他部下的六萬多將士都忠心於他的原因之一吧。這也使葛存遠所領的大軍一次一次挫敗了官兵的攻襲,爾朱顯壽也數攻無效。 爾朱顯壽乃爾朱天光的親弟弟之一,武功智謀在爾朱天光各處戰鬥中也表現得極好,但以優勢的兵力卻難以動搖葛存遠,從而使葛家軍稍稍找回了一些自信。 由於缺糧,遊四在軍中也只能與葛存遠一起喝稀粥,吃菜餅。只不過比普通將士多了一個菜餅而已,但遊四並無怨恨,反而深受感動。 遊四自從跟隨葛榮以來,還從未吃過這些無法下嚥的糧食,可這次他竟一口口地吃下去了,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葛存遠邊吃邊笑,遊四的吃相讓他覺得好笑,似乎在剎那之間,這等如草的粗糧竟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遊四也禁不住笑了笑,但笑得有些苦澀。 “有吃的就已很不錯了,那些難民有時候好幾天也吃不到一點東西,我們已經算是足夠幸運了。我本想讓弟兄們自己也去學學種糧耕田,但戰事緊迫,這種做法肯定不行。”葛存遠笑著道。 遊四心中一酸,他只當葛存遠是在說笑,倒並沒大意。 “如果這個天下稍稍安寧一些,我讓眾將士白天耕作,晚上練兵、這樣一來便可以減少那些百姓的負擔和苦難,也就不會出現那麼多的難民受苦了。只可惜時不與我,爾朱榮不給我們時間。”葛存遠嘆了口氣道。 遊四聞言禁不住愣了愣,葛存遠的想法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點子,遊四就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正如葛存遠所說,這需要一個安寧的環境,眼下即將面對爾朱榮無情的攻擊,一切都只是空談。 “你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去泰斗和禮生那裡看看,組織一些人前去洛陽,我相信泰斗和禮生應該會想出一些對策。如果能夠將我們兩支大軍聯合起來,再招回一些兄弟,加上一些自冀州轉移的財力,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不過,這一切要等風弟自高平回來才能行動,否則誰不是爾朱榮的對手。唉,要是師伯在就好了!”葛存遠不無感慨地道。 想到蔡傷,遊四也禁不住多了一分懷念,如果蔡傷在中土的話,怎會出現這種局面呢? 如果冀州有蔡傷駐守,別說爾朱榮以少勝多,就是再給爾朱榮一倍的兵力,也無濟於事。可是蔡傷此刻卻在海外,而究竟在海外哪裡?他卻是不十分清楚。 “不,我馬上趕到定州,天王的事,一刻也不能遲緩。”遊四果斷地道。 葛存遠望了遊四一眼,嘆了口氣道:“那好吧,願你一路順風!”說完伸出手與遊四握了一下。 遊四心中有些激動地重重握住葛存遠的手,眸子裡射出一種真摯的情感。 ※※※ 蔡泰斗與何五見到遊四還活著,歡喜異常,幾人能重聚一起,的確是極為難得。 只是蔡泰斗和何礼生的情形比遊四想像中要好一些,他們早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就算兵敗,也絕對有機會直赴塞外,在那遼闊的草原和沙漠,有足夠他們存身的空間,同時又有突厥和契丹的相助,在塞外正如魚得水,絕對可以保留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 葛家軍的勢態極好,蔡泰斗和何五的部下騎兵也較多,是以在士氣方面雖然低落了一些,但也並非無一戰之力。當然,若想與爾朱榮硬撼,自然有敗無勝。在兵力上的不足是一個問題,而以葛家軍的整體素質根本無法與朝廷的鐵騎相比,兵敗只是遲早的事情。問題是如何將時日延續,以便能有更多的時間為前去塞外做好充足的準備。 以這一批強大的兵力,足夠在塞外建立一個國家。而突厥也極希望有這樣一個國家的存在,只要存在著這樣一個國家,就可以多一分制衡柔然的力量。 何礼生曾隨杜洛周北攻柔然,是以他對塞外的生活比蔡泰斗知道的多一些,更明白塞外的局式並不如想像的那麼簡單,而且民族的界線劃分極強。一個不好,只會導致葛家軍全軍覆滅。 別看此刻突厥族對葛家軍這麼友好,那是因為他們看重中原的貨源,如果突然之間葛家軍失去了這個優勢,則成了附庸,而突厥族又大部分在西北之地,中隔柔然,這之中的關係還不如契丹,所得之利也不若契丹,若是北入塞外,還是契丹可靠一些,是以何五正在為一切做好準備。 遊四並不反對這樣做,雖然很遺憾這些年來在中土所經營的實力,但卻不能盲目而不考慮實際。如果葛家軍在中土實在難以呆下去,還不如去塞外發展,只要一有機會,就立刻反撲中原,這也不謂不是一條道路。 現在惟一的問題就是如何將葛榮自洛陽救出來,然後再回塞外,這樣才是最好的結局。 蔡泰斗和何礼生都不反對救出葛榮,何礼生對葛榮極為忠心,是條硬漢,而蔡泰斗則是因為葛榮是其師叔,必須要救。只是這裡的軍事不能有半點鬆懈,蔡泰斗和何礼生更不能分身前去洛陽,因此只好抽調一批好手去洛陽大鬧一場。不過,最讓人欣慰的卻是,太行各路兄弟也派出一大批高手相助,也只有在此刻,葛榮平時的恩惠才得以體現。 葛榮的勢力本來就是遍地開花,其財物和所經營的行業之多,是難以估計的,就是遊四也不能完全清楚。 遊四知道,自己仍有一個極為重要的任務,那就是回冀州拿回那本最為重要的賬本,和一些關係到葛榮整個商業命脈的資料。如果這些東西被爾朱榮發現了,其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只要那賬本沒被爾朱榮找到,葛榮就不算全敗。至少帶著那無法想像的財富可以去塞外建立一個富有國度,從而也多了幾分反撲中土的勝算。 ※※※ 遊四已經前去洛陽,相隨的有三百多名一流好手,其中有葛家莊內部的殘餘力量,有太行山三十六寨十八洞的高手,也有軍中高手,這些人如果暗中行事,足夠將洛陽鬧個天翻地覆。 冀州之戰,葛家莊中的高手並未全軍覆滅,高手畢竟是高手,其生存能力與普通士卒當然不可同日而語。何況葛家莊的高手足夠組成一支軍旅,如此多的高手,又怎會沒有大批的漏網之魚呢? 爾朱榮也無法阻止這些高手的脫逃,他甚至為攻下葛家莊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在重創葛榮之時,他沒有受傷,但在攻破葛家莊之時,他反而受了重傷。他本以為自己己經天下無敵,自從將“道心種魔大法”練至第八層之時,就連蔡風、蔡傷、黃海這類級別的高手也不在話下,可是那次,他著實領教了葛家莊眾高手的厲害,以及那幾大陣式的可怕。 爾朱榮受了重傷,但卻也使無名一和薛三戰死。無名三十六將也只有六七人逃得餘生,另外是一批由葛榮當年親手訓練的死士。這些人個個如同殺手一般,武功之高雖比不上無名三十六將,但狠辣卻有餘,爾朱榮的鐵騎就因為這些人而死去上萬,更有許多將領死於非命。 爾朱榮不得不承認葛家莊一役是他有生以來所打的最為恐怖的一仗。 天下第一莊果然名不虛傳,比之四大家族中任何一個家族的實力都更為強悍,包括爾朱家族和元家。也只有這一刻,爾朱榮才發現,其實神池堡與葛家莊相比,只是小巫見大巫,絕不誇張。 自葛家莊逃出的高手大概有數百之眾,而那些死士卻是盡數死去,因為他們的職責全都是為了保護葛家莊。這群人對葛家莊的忠心程度讓爾朱榮大感吃驚。 葛明也受了傷,是傷在葛家莊一役,賀拔岳雖然身經百戰,但卻在這一戰後,花了三天時間才將自己的心情調整過來。他們終於以最深切的體會感受到葛家莊的可怕。雖然有內線為他們打開了城門,使得數万官兵鐵騎順利入城,可他們損失的人馬絕不比攻城戰少。 他們都相信,如果不是內應打開城門讓他們直入,他們根本就不可能破得了冀州。只要給冀州足夠的糧食,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可能攻下這座可怕的堅城。 葛家莊中那些修花剪草、掃地打雜之人都有著驚世的武功,在千軍萬馬中衝殺無忌。若非爾朱榮打一開始就調集了一批高手加入騎兵之列,而且以六萬大兵攻擊葛家莊數千人,方才險險勝過莊內這群讓人心寒的對手。只可惜仍讓這些人帶著一些重要物甚和葛榮的夫人及王敏逃脫了。只不過王敏後來又重新返回,竟在爾朱榮和葛明的面前自殺而死。 這樣一來,似是給爾朱榮和葛明的心上刺了一刀,葛明更是病勢加重,雖然他對葛榮沒有一點感情,可是對他的母親卻有著極為深厚的情義。王敏一手將他養大,卻在他的眼前含怨自盡,死前那淒切而傷痛的聲音猶如千萬根鋼針刺在葛明的心頭。葛明知道,母親臨死之前十分痛恨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對還是錯。但是,有一點是勿庸置疑的,那就是他很痛苦! ※※※ 一路上的消息幾乎讓蔡風的心都麻木了,情況比他想像的更糟糕許多。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可是這的確是不爭的事實。 葛榮兵敗被押解洛陽,而冀州失陷,各路兵馬叛變,一切都顯得那般突然。 事實上,蔡風不能不接受,他並不是一個不接受事實的人。在他的心中,也知道此刻葛家軍的確是大勢已去,眼下最要緊的卻是必須救出葛榮。 葛榮對於蔡風來說,比權力和金錢更為重要,因為蔡風本來就不重視權力和金錢,而葛榮自小就視他如己出,對他寵愛有加,此刻葛榮有難,他豈能不救?是以,蔡鳳決定改道前去洛陽。只不過,他的三百親衛分作五組行動,他並不想打草驚蛇。這對於蔡風來說,絕對沒有任何好處。 蔡風將自己的行踪以快騎通知葛存遠和蔡泰斗,不過他卻必須前往獲鹿一行,只因為探子來報葛存遠的情況極為危急,他不能不先解葛存遠之危。因此,他所領的一組人馬首先取道獲鹿,而三子則主持洛陽大局,負責那二百五十名護衛在洛陽的行動。 ※※※ 爾朱顯壽數戰均未能占到優勢,也顯得有些急躁。他的兵馬駐紮於獲鹿城外十里處,緊逼獲鹿城,他知道葛存遠的糧草有限,所以就來個圍城的長久戰術。 這晚,他正在睡夢之中,突然聽到帳外大呼:“起火了……起火了……” 爾朱顯壽也是個極為厲害的人物,立刻驚醒,披甲持劍沖出。 “怎麼回事?”爾朱顯壽開口就向營外的眾部下宏聲問道。 “不好了,將軍,糧倉起火了!”一名親兵慌慌張張地奔來呼道。 爾朱顯壽環目四顧,只見火光四起,更不斷有新的火苗出現,顯然是有人故意縱火,不由大怒,問道:“什麼人幹的?” “不知道!” “備馬!”爾朱顯壽一聲低喝。 軍營之中顯得慌亂不堪,有些人正在睡夢之中被大火烤醒,也有人被活活燒死。 偌大一個陣營,起了數十處火頭,顯然來犯者並非一人。 爾朱顯壽策馬向糧倉趕去,但聽蹄聲如雷,馬厩之中也起了火,那些系馬的柵欄全被人打開,數以萬計的戰馬全都驚亂得四處亂衝亂撞,見人就踏,見營就踢,更使整個營寨亂成一團糟。 “馬……馬……馬跑了,快攔住它們!”有人高呼道。 那些騎兵眼見戰馬四處狂奔亂闖,怎會忍心讓自己的坐騎逃走?於是四處圍截,這更使得馬群狂亂。激怒了馬群,並不能讓人討到好處,只會讓這些不敢傷害馬匹的官兵成為蹄下之魂。 那些想抓住馬匹的人非但沒抓住馬,反而被踏死的不計其數。 爾朱顯壽大驚,戰馬乃是他們軍中的主要攻擊動力,若讓這些戰馬逃了,那就猶如斬了他們大軍的腿。 “給我堵住它們!”爾朱顯壽高呼道,同時策馬向馬群趕去,但當他接近馬群之時,卻感到一股絕不尋常的壓力。 那是殺氣,強大無匹的殺氣來自馬群之中,那絕對是一個可怕的高手,爾朱顯壽心中很清楚這一點。 “殺……”葛存遠竟然趁夜領兵衝殺而至,十里之距並不是很遠,而且眾葛家軍全都以騎兵突襲,速度之快,遠遠超出了爾朱顯壽的估計。只是此時的爾朱顯壽根本無暇分身,只因那股霸烈的可怕殺氣。 官兵的營地守兵因為營內起火以及遭到數以萬計的戰馬衝擊,頓時使得陣腳大亂。 葛存遠似乎與那縱火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切的一切都是在最要命的時候發生,眾官兵根本措手不及。其實他們也估計到葛存遠會領兵突襲,當然有了應付之策,而且對獲鹿的封鎖也極為嚴密,但他們做夢也沒有料到亂子會自內部發生。 “殺……殺……”火光之中,葛存遠猶如虎入羊群,雙足控馬,手中的斬馬刀左揮右斬,見人就殺,見營就挑。而他身後的一萬五千鐵騎也豪勇無敵,人人舍生忘死,殺意和鬥誌之高昂,無與倫比。 官兵中迅速有人開始反擊,但整個佈局已亂,變成零零散散,根本無從指揮,又怎能與葛存遠這支銳氣旺盛的騎隊相比?官兵全都是一觸即潰,根本不堪一擊—— |
第四十一卷 第一章自封為王 葛榮被帶入爾朱榮的帥營,帥營中除葛明之外,就只有爾朱榮,其餘的人全都被撤出。 葛榮微感有些詫異,但此刻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奢望可以逃走。 “我的武功是不是比你想像中要高明很多?”爾朱榮有些得意地問道。 葛榮一呆,卻並沒有否認。 “哈哈,也的確,天下間又有幾個如同我這般的奇才?也只有我才配主宰這個天下!” 爾朱榮一入帥營,立刻狂態畢露。 “孩兒以阿爹為榮!”葛明拍馬屁道。 爾朱榮得意無比地笑了—笑,道:“葛榮,如果你願意臣服於我,我可以不殺你!” 葛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絲不屑之色,淡然道:“我並不是一個甘於屈服人下的人,這一點你不會不知道。”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你臣服於我,難道你不覺得我才是真命天子嗎?”爾朱榮眸子之中閃過一縷狂野的光彩道。 “哼,但你還不是北魏之主!”葛榮不屑地道。 “這還不簡單?只要我動個小指頭就可以成為北魏之主,滅了你這支最強盛的義軍,誰還敢與我作對?此刻就是蔡傷和黃海親來,我也不怕。誰能勝我'道心種魔大法'第八層境界?天下間惟有我可以練成魔門至高武學,也只有最聰明也最有實力的人方配主宰這個天下。 難道你不這麼認為嗎?”爾朱榮狂傲地道。 聽到“道心種魔大法”,葛榮心頭一動,他隱隱感覺到爾朱榮的狂態畢露,就是因為這種絕世魔功。否則,一個超級高手怎會如此張狂?如此激動呢?心中不由暗忖道:“哼,練死你,最好是走火入魔、經脈暴裂而亡!”口中卻激將道:“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己,我卻看不出你有什麼聰明之處。” “哼,你可知道,我是如何成為今日主宰北魏的人嗎?只有你這只笨蟲和傻瓜還蒙在鼓裡。泰山之行我之所以沒有殺你,就是不想讓別人認為我只是趁人之危,我更需你出手去擊殺那個討厭的元融,幹掉神池堡那群老不死的。沒想到你跟蔡風那小子還真合作,不僅幫我殺了元融,還幫我幹掉了另一個心腹大患崔延伯。哈哈哈……你們的一舉一動全都在我的掌握和算計之中,難道你不覺得我是天下間資智最高的人嗎?”爾朱榮無限得意地道。 “神池堡也是你故意安排的?”葛榮倒吃了一驚,問道。 “哼,否則你休想動它分毫!”爾朱榮自信地道。 “那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葛榮大惑不解。 “這是我爾朱家族的秘密,此刻告訴你也無妨。我之所以讓明兒引你去進攻神池堡,一是因為神池堡中有太多你滲入的奸細,與其留下一個被蛀蟲噬過的木頭,倒不如燒了這截木頭,再去尋找新的。這樣就可清除你所有的眼線,至少可讓你的人原形畢露,而神池堡的真正實力卻一直在我的身邊。另一個原因則是為了逼出我的影子,甚至殺了他。因為任何威脅到我的人都必須死,而他卻是我的胞兄,面容體骼與我一模一樣,但我卻無法殺了他,因此只好藉你之手去替我完成這一切了。難道你不奇怪為什麼區區數百騎能安然自神池堡返回葛家莊嗎?” “原來所有的一切你早就佈置好了?!”葛榮心中變冷,此刻他才發現爾朱榮實在太可怕了。他從來都沒有想到會有如此狠辣、計劃又如此周密的人,心中更為自己感到悲哀,還以為自己找回了最愛,又找回了親生兒子,原來這只是一場夢,一個圈套,一個由自己親生之子所設的圈套,葛榮忍不住心中隱隱作痛。 “你說得沒錯,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我一手策劃的,你只不過是局中的一顆棋子。此刻,你的利用價值已經快完了,所以我不必再對你留情。不過,你還有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知道嗎?”爾朱榮聲音變得溫柔地道。 葛榮的心如同裸露於冬日的寒風中,與剛才的心境全然不同,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冷問道:“你想用我作餌,引來蔡風?” 爾朱榮笑了,笑得極為燦爛,半晌才道:“你還算是個聰明人,不錯,我要押解你回洛陽!” ※※※ 遊四被一陣低低的嚎叫之聲驚醒,當他睜開眼之時,卻見幾隻惡狼在身前一丈開外虎視眈眈,凶光閃閃地緊瞄他,露出貪婪的舌頭,不住地舔著唇齶。 遊四心中一驚,不知不覺中天色竟然已經全黑,這一天他餓著肚子,雖然體內稍稍積存了一點微薄的真氣,但根本就不可能用來對付這幾隻貪婪的野狼。 遊四抓緊置於膝上的利劍,由於他的身子緊靠著大樹,是以幾隻野狼無法自身後偷襲。 否則,只怕此刻遊四早已葬身狼腹了。 遊四緩緩支起身子,警惕地與惡狼對峙著,心中一陣苦澀。想不到堂堂一位侯爺,卻會受狼的欺負,遊四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幾隻惡狼見遊四靠著樹幹立起了身子,禁不住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遊四向懷中一摸,那顆轟天雷已經不在,顯然是被神秘女子給他換衣服時拿去了,否則有一顆轟天雷在手,心裡定會踏實些,此刻他心中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死亡的陰影迅速籠罩過來。 樹葉濃密,樹枝橫生,夜風愁慘。 遊四的手觸到了一件硬物,那是伸入懷中摸轟天雷的左手。 硬物,是一支旗花,如果他要再回溫柔居,只須射出這支旗花,就會有人前來接應他。 想到溫柔居,想到那美人的譏諷,遊四心中一痛,咬咬牙,自懷中掏出旗花向幾隻惡狼砸去,他的身子卻迅速向身後的樹上攀爬。 旗花沒響,是因為遊四並不想發出警訊,哪怕客死異鄉,葬身狼腹。 幾隻惡狼似乎嚇了一跳,向一旁躍開,遊四拼盡全力向樹上攀爬。 大樹很陡,雖然遊四恢復了一些功力,卻十分有限,這種平時根本不用費力的活動,今日卻難比登天了。 才爬上八九尺之時,就听到一陣風聲響過,一隻惡狼躍身撲上。 遊四一驚,雙腳踏在一根極細的橫枝上,揮劍向後斬去。 “噗……”利劍斬在了惡狼的身上,但是惡狼那股強勁的衝擊力使遊四手中的劍幾乎把握不住,更讓他心驚的卻是腳下所踏的樹枝“咔嚓”一聲折斷了。 那樹枝的確顯得太過脆弱,無法承受遊四的身體重量,在那隻惡狼的慘嚎聲中,遊四的身子也飛墜而下。 另外幾隻惡狼怎麼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全都飛撲而上。 遊四暗叫一聲:“吾命休矣!” “噗噗……嗚嗚……”幾隻惡狼慘嚎著飛跌而出,並迅速奔散。 遊四一驚,睜開眼時,發覺自己斜靠在一截粗枝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得讓他心魂為之飄搖的俏臉,竟正是那神秘女子,只是此刻她並沒有戴面紗。 遊四的鼻孔之中滲入一縷縷清幽的體香,如蘭似麝,只讓他心曠神怡,茫然忘記了身在何處。 神秘女子與遊四並肩坐於那截粗枝上,近在咫尺。 “沒見過你這麼倔的男人,這又是何苦呢?”神秘女子滿含幽怨地道。 “又是你救了我?”遊四心中有些酸酸的不痛快。 “除了我還有誰?”神秘女子輕笑道。 “你為什麼要救我?”遊四並不領情地道。 “就因為我不想你死!” “我們非親非故,我的生死關你什麼事?你究竟是什麼人?”遊四惑然,聲音仍是很冷地問道。 “我並不想瞞你,我叫祝英,祝仙梅是我姨娘,我救你只是想讓爾朱榮多一個可怕的敵人而已。所以我也不想讓你感謝我,只是我也不想勉強你留下來,因為你是男人,男人總是自以為是,你也一樣!”神秘女子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地道。 遊四一呆,冷冷地問道:“你也是陰癸宗的人?” “不錯,但魔門中人並非全如你所想像的那般壞。 只不過是我們做事的原則有異於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人士,不管你怎樣看待陰癸宗和我,我只希望你能留下來養好傷再走。因為你若這樣離開,只會葬身獸腹或是送死,而爾朱榮也不會放過你的。“祝英淡然道,語調之中似乎帶有一絲淡淡的憂鬱。 遊四呆了半晌,他心中早已感覺到眼前之人乃是魔門中人,卻沒想到自己三番兩次被她所救,此刻眼前這女子更是坦然相待,他不知該如何面對。如果是別的女人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一定會十分感動,但對方只是魔門中最擅於迷惑男人一宗的高手,他又不能不時刻警惕自己的心神。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祝英突然問道。 遊四不以為然地道:“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我知道我說錯了話,其實我只是想開個玩笑而已,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渾身肌肉充滿了活力嗎?白天算我不對,現在向你道歉總行了吧?”祝英輕聲軟語地道。 遊四心中一盪,禁不住暗自提醒自己不能中了對方的美人計,不由淡然道: “過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我還沒謝祝姑娘的相救之恩呢。不過,正邪勢不兩立,我不想再麻煩祝姑娘了,你還是請回吧。” 祝英愣了一愣,心中大為氣惱,她從沒見過這麼不領情的人,語氣禁不住有些發冷地問道:“就因為這樣,你才要走嗎?何為正?何為邪?難道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嗎?我有亂殺無辜、欺詐拐騙嗎?我就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總喜歡一棒子打死一船人!你看看你們,刀槍相見,屍橫遍野,你們讓多少無辜者受害?你們讓多少孤兒寡婦無家可歸?餓死的,凍死的,病死的,害死的,這都是誰的過錯?而我們只是想置身於事外,不傷民,不害人,反而是邪魔外道!我本以為遊四是個了不起的英雄,現在看來,也許我真的想錯了!” 遊四聞言不由呆愣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去辯駁,心中忖道:“難道真的是我錯了?是啊,她們有何錯? 為什麼她們就是邪魔外道?而自己卻心安理得地殺人,邪是什麼?正又是什麼?““這是你的刀和火器,全在這布包中,還 些銀子和幾件衣服及傷藥,希望你保重!” 祝英那寬大的袖袍之中竟滑出一個長佈包,外面由綢緞包裹而成,雖然此時的光線十分暗淡,但遊四依然看得很真切。 遊四看得更真切的,卻是祝英那滿含幽怨的眼神,似乎一潭憂鬱的清水,粼粼的波光之中又有幾點悵然和失落。 遊四心中一顫,他突然感覺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什麼事,更像是打碎了一隻珍貴的花瓶一般。 祝英已飄然而去,惟有一縷淡淡的幽香仍飄散於空中,如蘭似麝。 遊四此刻便知道,將來自己很可能會後悔,因為他此時有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也就在這剎那間,他覺得生命竟是如此的空虛! ※※※ 遊四的傷勢漸好,但是心中的疼痛卻愈烈。 收留遊四養傷的是一名獵戶,一處偏僻而幽靜的山谷,惟有一個老邁的獵人獨自生活著。 老獵人今日照例上山打獵,留下游四獨守著一間破舊的茅草屋。 遊四又再一次打開布包,布包之中有兩幅畫。一幅是他在四年前所繪的幽蘭圖,另一幅卻是遊四自己的肖像。 遊四輕輕攤開兩幅畫卷,這是祝英留於布包中的物件。 這幅“幽蘭圖”乃是臨摹之作,但與遊四所繪的那幅真跡幾乎毫無差異,若非遊四,其他人還真的無法分辨真偽。“幽蘭圖”的右下角更有四句小詩:“寄空谷兮本自醉,笑世俗兮花自賞,一度凋零一度開,且笑癡狂獨飄香!” 這首詩的前兩句正是四年前由遊四親題於“幽蘭圖”的右下角,後面兩句則是別人填上去的。 而這幅“幽蘭圖”臨摹之作上面的四句詩詞筆跡娟秀,顯然出自女子之手,而這應該是祝英所作,包括這幅畫,很可能是祝英親筆臨摹。 遊四禁不住心中又泛起一陣惆悵,而另一幅畫像竟是遊四隻穿著短褲的赤身畫,更將幾處傷疤描得清清楚楚,那種尷尬的眼神,那紅臉的表情,淋漓盡致地表現在這幅畫上,顯然出自祝英的手筆。 畫工極佳,使遊四深有知音之感,而祝英所摹的“幽蘭圖”顯然並不是近日之作,應有一年多或更長的時間了,包括那兩句補上的詩詞,這似乎隱含深意的語句,讓遊四呆了半天。 每次打開畫卷,他都會禁不住湧現出祝英那種幽怨而空靈的眼神。這一刻,遊四開始後悔了,但他並不知道自己所做是對還是錯。不過,他已管不了這些了,他必須盡快趕回冀州處理軍務,更要查出葛榮的消息,此時的遊四可謂心急如焚,根本就沒有時間顧及兒女私情。是以,他走了。 遊四走的時候老獵戶還沒回來,但遊四留下了一錠銀子,記住了這個地方之後,毫不猶豫地走了,他盡量讓自己不去想那兩幅畫的事情。 ※※※ 外面的情況比遊四想像的更糟糕多了,河間王和高陽王再次背叛葛家軍,向朝廷投降,並殺死葛家軍的守將。 高傲曹降敵,高歡被困自降,何五與蔡泰斗負守一隅,仍在面對著官兵強大的攻勢。 冀州城大破,爾朱榮揮軍北上,字文肱戰死,葛悠義戰死,宇文泰投降,葛存遠孤軍奮戰於獲鹿,只有六萬多兵力! 柳月青自立為王,駐守晉州,餘花俠兵退滄州,形式危急。 葛家軍四分五裂,葛明更是叛亂的奸細,冀州的葛家莊毀於一旦,由爾朱榮汞率大軍攻入,與奸細裡應外合,薛三和無名一戰死。田中光敗走滄州,一路上的葛家軍紛紛投降,更有人傳說葛榮被押送洛陽斬首。 遊四欲哭無淚,才幾天時間,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叨的變故都似乎那般突然。 大行各寨各洞的人物,大多數都潛移大行山,回歸各洞各寨。鮮于修禮和杜洛週的舊部都趁機反咬一口,拔刀相向,這使得爾朱榮長驅直入,數万鐵騎幾乎無人可擋,就是蔡泰斗和何礼生也只能且戰且退,由新樂退至定州,再與保定、燕州的據軍聯合,準備反擊。雖然稍稍穩住了陣腳,卻元氣大傷,總兵力不過十餘萬人,而爾朱榮此刻的兵力卻達三十萬之眾,就是餘花俠、葛存遠。蔡泰斗的兵力加起來也不夠這個數,更何況連葛榮都不是爾朱榮的對手,他們又怎能與爾朱榮相抗衡? 這些人強撐著,惟望蔡風能夠盡快趕回來主持大局,大概也只有蔡風才有能力與爾朱榮對陣,但若是等蔡風回來,恐怕時間來不及了。自高平趕回河北,至少也要十天半月,而且消息不可能馬上傳到蔡風的耳中,即使蔡風收到消息後馬上趕回,恐怕也是二十多天以後的事情了。這時候,幾路義軍的糧草已經無法供應,又不能夠相互呼應。惟一境況稍好一些的是蔡泰斗與何五所領的那支葛家軍,他們與北部相接,仍有大片土地,此季又快入夏,自己籌備一些糧食還是可以的。 何況,又有塞外的突厥、契骨、契丹諸國支持,糧草方面還可撐一段時間,但士氣卻已低落得無以復加,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看來大勢已去。 葛家軍本就是各組實力的組合,平時全靠一個葛榮將這些實力相結合,如今葛榮這根支柱已倒,而蔡風又不在,遊四生死末卜,各路人馬誰也不服誰,各自為政,正好被官兵各個擊破。 爾朱榮的兵力達到三十萬之眾,再加上其他各路守城的官兵,人數幾達五十萬。此刻即使葛家軍中戰將如雲,士氣如虎,也必將遭到官兵的無情攻擊。 ※※※ 蔡風收到確切的報告之後,如遭雷擊,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變化如此之快。 蔡風不能不趕回,當他第一次收到飛鴿傳書之時,還以為葛家軍打了幾場普通的敗仗,應該還有一些支撐的力量,於是他就加緊對蕭寶寅的攻勢。 在蔡風大敗蕭寶寅的時候,冀州又有快騎趕到,那是葛榮兵敗後的第十一天,信使到達高平後,只說出了冀州的大概情況,就因勞累過度而休克。戰馬更是跑死十匹,十天十夜沒有半點休息,這才讓蔡風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但是他仍沒有想到葛家軍會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慘。是以,他只得向万俟醜奴和胡夫人及赫連恩說了一聲,更將元葉媚諸人安置於高平,只帶了三子及兩百輕騎連夜趕往河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