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第十章武無正邪 風宮。 牧野靜風靜靜地坐著,牧野棲立於一丈之外。 牧野棲打破了沉默,道:”爹,你可知他們為何要放過你與葉飛飛?“未等牧野靜風回答,他又接著道:”他們定是以為如此一來,你我父子之間會因為你的功力盡失而不和!但這一次他們卻要失算了,現在我已真正地明白了爹的教誨!“牧野靜風的目光投向窗外,緩緩地道:”你明白了麼?為何爹爹自己反而不明白?“牧野棲皺了皺眉頭,終還是道:”爹,你將土劫魔道的功力灌入我體內之後,我又設法得到了師父'木劫魔道'的功力,只要將兩者融為一體,達到'劫魔絕'之境,那時必將無敵於天下,戰族亦將步入輝煌,最終實現戰神蚩尤的遺志,讓戰族成為神州的主人!現在我要閉關修練,爹,你雖武功已廢,但代我掌握風宮、黑教,諒還無人敢不從爹的指令!“牧野靜風的目光依舊停留於窗外。 窗外是無星無月的黑夜…… ※※※※※※※※※ 三個月後。 牧野棲臉色陰沉地坐在笛風軒中,禹詩肅然而立。 牧野棲沉聲道:”是否有我爹的下落?“”沒有,依宮主吩咐,屬下已派出十三撥人馬,既未找到老宮主,也未找到二位太夫人。 “ 牧野棲霍然起身,終於緩緩坐下,沉聲道:”戰族武學的最高境界--'劫魔絕'我已修成,只要開創戰族震古鑠今的偉業,我爹自再不會心灰意冷,必會重返風宮!“禹詩道:”屬下已查明骨笛在容櫻手中,而容櫻在被白辰、巢三聯手擊成重傷後逃脫,至今不知其下落,若無骨笛……“ 牧野棲揮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道:”既然沒有骨笛,本座也穩操勝券,因為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成為戰族血盟盟主。黑教、風宮皆已為我所掌握,而水族自水筱笑背叛冰姬之後,水姬另一心腹愛徒水依衣竟再度舍她而去,轉投範離憎的懷抱。失去了水筱笑、水依衣,本就相對較弱的水族更無法對本座構成任何威脅。至於三藏宗,孤絕無相已死,為了達到'劫魔絕'之境,孤絕無相至今仍未有子嗣,所以三藏宗已無身懷戰族正統血脈之人,加上'手刀足劍'因白辰之故離開了三藏宗,前往臨安,以圖重振自家,三藏宗所餘高手亦無法對本座構成威脅。即使沒有骨笛,本座亦要憑實力讓他人無話可說!“禹詩仍有顧慮,道:”這……“ 牧野棲打斷他的話道:”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就不足為陳規所約束!何況只要客櫻再現江湖,本座必可在她手中取回 骨笛!“ ※※※※※※※※※八月辛丑月夜,神州萬民駭然發現西北天空隱現火光,第二日清晨,有狂風自西北方向刮起,遮天蔽日。 九月癸末日,黃淮一帶竟忽降大雪,天地陰晦,大雪深達三尺,縱橫數百里顆粒無收。 十月末,”歲星、熒惑、填星、太白、辰星“五星逆行,天下嘩然。 五星逆行之時,消失已久的容櫻再度重現江湖,但很快又銷聲匿跡,江湖傳言曾有人見她前往斷歸島,卻不知是真是假。 容櫻再度踪跡全無後,風宮、黑教、水族,三藏宗四大勢力合而為一,組成戰族血盟,牧野棲成了血盟盟主。 三個月後,正盟盟主龐紀為牧野棲設計所殺,思過寨寨主範離憎接任正盟盟主。 從此以正盟為主力的武林正道與戰族血盟爭戰紛呈,無數的血腥與廝殺交織成一段悲壯而淒美的江湖路。 --那是一段激蕩的歲月,是一段讓數百年後的武林中人提及仍熱血沸騰的歲月! 在那段歲月中,範離憎、牧野棲兩人的名字照耀著整個江湖。 三年後,被邪道奉如神明的牧野棲忽然與正盟盟主約戰洛陽…… ※※※※※※※※※戰族血盟中沒有人能夠理解牧野棲為何要與範離憎決戰洛陽劍會舊址、而牧野棲卻深深地明白自己為何要那麼做。 為了戰族大業,牧野棲以其麾下數千弟子與正盟展開無數次攻守,有成有敗,有血光滔天的廝殺,有起伏跌宕的計謀,以其冠絕天下的武學與堅定的意志,牧野棲讓整個武林風起雲湧。 忽然間,牧野棲感到這一切竟無法再讓他動心! 戰族血盟無論是勝還是敗,都已無法再讓他激動,因為他知道即使勝了,在此之後,又會是接踵而至的敗,而這種起伏似乎將永無休止…… 牧野棲感到自己就如同立足於高高的崖巔,雖然山腳下那洶湧的浪濤是因他而起,但卻又與在山巔的他毫無關係。 忽然間,他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寂寞,他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另一個立於山巔之人--範離憎! ※※※※※※※※※範離憎當然不會拒絕牧野棲的決戰之約,因為他是正盟盟主。 同時,範離憎還隱隱感應到了牧野棲的心理。 這是牽動整個武林的一戰,每個人都在猜測著他們之間的勝與負。 自牧野棲成為戰族血盟盟主之後,縱橫宇內,傲視當世,據說他的修為已至”劫魔絕“之境! 而范離憎自二年前擊敗牧野靜風之後,就再也未出手,誰也不知他的劍道修為已臻何等境界。 ※※※※※※※※※洛陽雲集了無數正邪兩道的高手,世人對這場絕世之戰的關注甚至遠遠超越了四年前的洛陽劍會! 洛陽笑菊苑闇雪樓前的廣場上,正邪兩道高手各據東西兩側。正邪血戰數年,場中不少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若非範離憎與牧野棲早已有約在先,只怕片刻之間,廣場上便會出現慘烈的一幕! 被毀壞的闇雪樓已修整如初,闇雪樓底層前的長廊上,橫置一架古琴,身著一襲杏黃色長裙的女子端坐琴前,此女子身材高挑挺拔,飄逸脫俗,正是曾在洛陽劍會中出現的闌蝶! 不知為何,當範離憎與牧野棲決定決戰洛陽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闌蝶,在他們看來,惟有闌蝶的蘭心慧質,方配見證這關係整個武林命運的決戰! 何況因為她身分特殊,至今仍是超脫於正邪之爭以外--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雖然闌蝶身分神秘,但無論是正道還是風宮,以其勢力,要找到闌蝶都並非難事。當闌蝶接到範離憎、牧野棲二人幾乎不分先後送至的帖子時,她並無驚訝的感覺,似乎這本就是理所當然。 同樣,她也不會拒絕兩位絕世高手的相邀,於公、於私,她都願意親臨那牽動千萬人心的一戰。 因為,她是當今皇上的義女,而朝廷對這場持續數年的正邪之戰早已暗中關注,畢竟正邪之間孰勝孰敗,對朝廷而言無疑關係重大。 但闌蝶思忖更多的其實是朝廷對這場曠世之戰的關注。在收到兩張分量極重的帖子時,她所想到的竟是一首未譜寫完的曲子! 那是闌蝶在洛陽劍會後,為洛陽劍會中牧野棲與範離憎一戰所觸動而開始譜寫的曲子。 詞早已填就,但曲卻遲遲未能擬定,為此她已斟酌了數年,期間還常常與宮中樂師切磋商議,卻終未能達到圓滿之境。 她心忖無論如何,這一次牧野棲、範離憎決戰之後,那曲子亦應定下了…… 此刻,在正遭群豪這邊已有百餘名絕頂高手,其中兩人高大雄魁,偉岸如山,渾身上下散發出不世氣概,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此二人乃”皇俠“軒轅奉天與丐幫幫主白辰,白辰的身側坐著小草。丐幫自創幫以來已有五年,幫規日趨嚴謹,如今連白辰也需得身著白衲衣,惟有幫主夫人小草是個例外。此刻她的懷中抱著兩歲之子白小窗,與正道群豪相對峙的戰族血盟也有百餘人到場,水姬及其弟子水飛揚亦在其中,似乎歲月的流逝永不會在水姬的身上留下痕跡,她的容貌仍是美艷絕倫。 只是此刻她的神情有些慍怒,只聽得她對身側的水飛揚低聲道:”水筱笑那賤人為何未隨軒轅奉天同來?“ 水飛揚道:”據說她有孕在身了,大概不便前來。“水姬冷哼道:”三年前她已為軒轅奉天產下一子,現在居然又懷上了,難道軒轅奉天對她呵護有加?!“ 話剛說完,忽聽得水飛揚低聲道:”師父……“水姬一抬頭,只見範離憎已緩緩步入廣場,與她一同出現的還有穆小青、水依衣,以及水依衣與範離憎的女兒範悠悠。 範離憎的神情出奇的平靜,彷若他不是即將面對一場生死之戰,而是赴一摯友之約。 同樣是秋日,同樣是洛陽,只是時間已由三年前易為今日。 範離憎靜靜地佇立於笑菊苑闇雪樓前的廣場中央,身上所佩的是一柄昔普通通的劍。 笑菊苑內,鴉雀無聲。 夕陽西斜,以內眼不可辨的速度在悄然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範離憎忽然抬頭望瞭望天空,隨即緩緩轉身。 就在他轉身之際,牧野棲正好踏過最後一步石階,立足於廣場。 彷彿他們之間的心靈竟遙相呼應。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牧野棲的眼神凌厲如劍,目光所及,讓人頓生風雲變色之感!他的飄逸倜儻之中又多了一分強霸悍然的邪氣,揉合成一種驚人的魅力,舉止之間,凌然萬物的超然氣度顯露無遺。 範離憎的神情平靜至極,眼神亦十分平和,偏偏讓人感到在他身上,亦有足以與牧野棲相提並論的氣勢。 牧野棲一步一步走近範離憎,他的步伐從容而堅定。 兩人之間的距離遙步接近,觀者忽然感到有一種呼吸頓滯之感,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到後來已有難以承受,幾欲崩潰之感。 牧野棲終於止步! 止步於範離憎三丈之外。 眾人總算緩過一口氣。 但--牧野棲已倏然拔劍! 牧野棲的劍乍出之時,眾人忽然感到似乎整個世界已在那一剎那經歷了一次輪迴,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了另一個充滿無限殺機的世界! 沒有風,但每個人卻感到了沁心寒意。 劫魔之境,滅天絕地,逆轉陰陽五行。 牧野棲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絕對自信的笑意,他的右腳便在那一刻跨進一步。 他的身軀彷若被無形之物承載著,以出入意料之緩慢向前滑進,其情形之詭異讓人彷如置身夢境。 他的劍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那弧線竟在虛空中滯留了足夠長的時間,與他的劍勢之緩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 劍速雖慢得出奇,卻有空前強大的氣機透劍而出,剎那間虛空之中有無數雲氣為劍勢所牽引,凌空游弋,情景詭異而壯觀。 彷若向范離憎發出驚人一擊已不是牧野棲,而是整個虛空天際!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堅信這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一擊! 範離憎微微側身,拔劍在手--僅僅是普通至極的動作,範離憎信手揮就,卻有渾然天成之感。 劍平平刺出,看似簡單至無以復加的一式,卻使牧野棲的劍速倏然加快,凌然劍勢連同漫天雲氣一同席捲而下。 倏然相接! 牧野棲的劍一接之下,已再起變化,起落之間,那飄逸輕淡的雲氣忽然有了玄異色彩,剎那間將牧野棲的劍悉數隱沒。 眾人心中震駭莫名,不知眼前這一幕是否是自己的幻覺。”嗡“! 牧野棲的劍重新顯現,但卻已成了長逾數倍的曲形異劍! 劫魔道能逆亂五行,互易虛實,其境界絕非常人可以想像。 眾人只覺目炫神迷,恍惚間心神已完全被牧野棲的劍法所牽制,渾然忘了牧野棲還面對著一個修為與他難分高下的對手!眾人皆知此刻若是換作場上任何人與之交手,牧野棲絕對可惜此機一擊而得手! 範離憎的劍如同精靈般在舞,在飛,劍勢順暢清新,猶如花開花謝,雲舒雲卷! 眾人赫然感到範離憎的劍芒竟在虛空中交織成一朵碩大的銀色菊花,那菊花散發出一股不可遮擋的勃勃生機。 眾人頓覺心中一片清朗,為那充滿生機的銀色菊花深深感染,牧野棲劍勢頓時斂逝,眾人心中明白,牧野棲與範離憎的武學修為對他們而言,只可感覺,不可感知。 沒有任何的血腥,但兩人的交鋒卻已道盡天下武之真諦,眾人莫不感到靈魂如受洗禮,不由自主地去思索先前從未思索過的東西。 正當眾人深深地沉浸於這種微妙不可言的境界中時,牧野棲的心中已有靈光閃過。 那是因範離憎的劍法而萌生的。 也就在那一剎那,牧野棲忽然明白自己為何要與範離憎約戰洛陽,因為普天之下,已只有範離憎方能激發他的戰意。 一聲清嘯,牧野棲的劍勢突生奇變,瀰漫於他劍外的異彩氣機也在虛空中化作一朵更為艷麗的七彩之菊! 同一時刻,他倏然發覺範離憎的身形已被一團錯綜雜亂的光的曲線所完全包容。 牧野棲心頭劇震,倏而長笑。”噹啷“一聲,他竟棄劍於地! 範離憎飄然後掠,身形再度凝然卓立! 天地間一片肅靜。 所有的人皆為方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因為在最後那一刻,牧野棲竟以”劫魔絕“的邪道至高武學達到了惟有先天劍道方能達到的劍境! 彷若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範離憎最後卻以先天劍道達到只可有”劫魔絕“方能達到隨心所欲地互易陰陽虛實! 兩大當世修為最高的高手,同時悟透了武學真諦,由此而使其心境亦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 人世間萬事萬物本就互為依存,互為矛盾,猶如陰與陽,正與邪,生與滅,無論執念於何物,皆是為心所困。 範離憎與牧野棲四目相投,牧野棲道:”五十年光陰是長是短?“範離憎微笑著搖了搖頭。 牧野棲又道:”殺魔之佛是佛是魔?“ 範離憎再度微微搖頭。 牧野棲哈哈大笑,竟自轉身。 就在此時,有”咚咚“的琴聲響起,闌蝶的纖纖玉指在琴弦間如精靈般舞動跳躍。 那一首未譜完的曲子此刻終於極為流暢地奏起,沒有人能描述這琴聲,只知琴中竟飽含了人身在江湖的種種悲歡,種種心緒,以及更多的微妙玄奧而不可言的東西。場內一片靜默,所有的人皆為之深深震撼。 竟有晶瑩的淚滴落於琴上,闌蝶的淚。 她深深地知道,其實譜就這一曲的並不是她,而是范離憎與牧野棲那至高無上的武者之魂! 琴聲中,牧野棲略略回首,看了闌蝶一眼,身形漸漸沒於幕色中。 琴聲在笑菊苑中迴盪開來:”當年冷眼看滄桑,紅塵覓逍遙,多情路途歸何處?彈劍酒壚中!君不見,風雨消,紅頗少,此生誰料,正邪成敗,千古一笑… …“ 全場一片肅靜。 範離憎靜靜地立著。 他知道,他與牧野棲卻將不再屬於江湖…… 尾聲通往笑菊苑的長街上有一座橋,站在橋上,便可以遙遙望見一里之外的笑菊苑。 橋的西端有一個身著粗布青衣的人正在專心致志地捏著糖人,他的手指修長,所以儘管長了繭,其動作卻仍是很靈活,在他面前的板架上,已擺了大大小小數十個糖人。 白辰、小草牽著白小窗的手,與一眾丐幫弟子及其他正道中人向這邊而來,與青衣人相距數丈遠時,忽有人指著青衣人低聲驚呼道:”牧野靜風?“眾人皆是一驚,齊齊將目光投向那邊,但見青衣人年約五旬,面目清瘦,極似牧野靜風,只是青衣人臉上卻沒有那道血痂。小草雖不知其中緣故,但她仍能斷定此人必是牧野靜風無疑!”他不是牧野靜風。“說話者語出驚人,但他的話卻不會使人心存疑問,因為他就是風宮宿故--丐幫之主白辰! 小草驚訝地看了白辰一眼,忽有所悟。 這時,她牽著的白小窗忽然掙脫了她的手,以重稚的聲音叫道:”糖人爺爺,糖人爺爺……“搖搖晃晃地向青衣人跑去。 小草一驚,正待拉住白小窗,卻被白辰以目光制止了。 白小窗跑到青衣人面前,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忽然指著板架上的糖人,奶聲奶氣地道:”糖人爺爺,這些糖人為什麼都閉著一隻眼?“ ”孩子,因為他的眼睛看過了太多的東西,累了。“那捏糖人的青衣人溫聲答道,聲音很淳和。 小男孩又追問道:”那為什麼他們睜著另一隻眼睛?“”因為,這世間總還有值得一看的東西。“ (全書完結) |
第四十卷第九章為情叛師 水姬聽得此言,不期然想到了當年自己與軒轅中原的恩恩怨怨,想到自己空有天下第一美人的虛名,卻被軒轅中原所拋棄,立時怒焰大熾! 冷叱一聲:”賤丫頭,為了一個男人背師逆族,我廢了你!“纖掌翻揚,向水依衣疾切而至,招式狠辣,竟毫不留情! 水依衣亦不知自己為何會在範離憎即將遇險時大聲疾呼,只是在那一刻,她已渾然忘了外界的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分,一種莫名的力量促使她脫口而出。 她卻不知,她與範離憎之間的種種心緒,皆與她給范離憎服下的”水魂珠“息息相關,正如水筱笑所推測,一年前,因為救範離憎,她將”水魂珠“給范離憎服下了。”水魂珠“在水依衣體內蘊含多年,早已吸納了她的精、氣、元、神,與她有相通相融之氣,而范離憎在服下”水魂珠“之後,更在孤絕無相獨闖思過寨時,因承受孤絕無相空前強大的壓力,他體內的”水魂珠“被激得渙散,與之身軀完全融作一體,範離憎的功力因此而臻全新境界。與此同時,他與水依衣之間”心系一線“的感覺更為明顯。 面對師父的攻擊,水依衣惶然失措,不知該不該閃避防守,心念未定,已被水姬擊中,胸口頓時如受重錘悶擊,鮮血狂噴,仰身倒跌。 範離憎心中莫名一痛,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沉喝一聲:”住手!“整個身形如颶風般飄然而出。 其實若是范離憎不出手,水姬亦並不會真的取水依衣的性命,範離憎的舉止反而使水姬怒意更甚,她冷笑一聲,道:”好一對多情人,我看你如何救她!“纖指曲彈間,”水殤十三指“中殺機最甚的一式”斷情指“直取水依衣! 範離憎暴進逾丈,劍如風出,指風與劍相接,錚鳴如金鐵交擊,竟擋下了水姬凌厲一擊。 水姬咬牙道:”小子,看你能擋到幾時!“ 雙掌圈揚,瀰漫於四周的霧氣倏然以極快的速度聚合,向范離憎席捲而去,氣霧有形無質,蔚為奇觀。 範離憎記起軒轅奉天在桃林谷對他描述過的與水姬的一戰,立時明白水姬已使出了”水劫魔道“的無上武學! 當下不敢怠慢,範離憎凝神以待! 柳斷秋本待自身後襲擊範離憎,巢三卻已閃至她的身前。柳斷秋乃風宮四老之一,武功自是不凡,但在巢三這等界外高手面前,仍是大為遜色,很快便已岌岌可危! 範離憎一聲長嘯,長劍遙劈! 這一劍沒有絲毫做作,簡單直接至無以復加之境。 那團氣霧在這一劍之下,竟被生生撕開,向兩側散去。 範離憎乘勢而進,長劍閃掣,一劍之下,竟有洞穿天地萬物之勢。 水姬雙掌橫封,”水劫魔道“在瞬息間化虛為實,氣霧倏然化為一道厚逾半尺的冰牆! 一聲暴響,冰牆碎作無數,但范離憎的攻勢亦為之一緩! 這時,卻聽得一聲短暫的痛呼,卻見柳斷秋已倒跌而出,她的身子在空中佝僂得如同一隻大蝦,砰然落地時,已暈厥過去。 巢三哈哈一笑,飛身撲入眾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之間,倏忽來去,”無為掌“如滔滔江水紛湧而出!”降龍十四掌“雖是由”無為掌法“演化而來,但無為掌法卻絕無降龍十四掌的剛猛,而是更為微妙,巢三所過之處,眾人紛紛跌飛而出,卻是傷多亡少。 三人之中,以白辰的情形最為凶險! 牧野靜風心知白辰的內力修為高深莫測,故不敢貿然以”風魔訣“對付白辰,以免反而殃及自身。 轉眼之間,牧野靜風已以”平天拳術“與白辰的”降龍掌法“力拼了三十餘招,兩人的武學皆是剛猛無匹的驚世絕學,強拼之下,聲勢駭人,方圓丈內,形成一股強大得無以復加的氣勁,尋常高手根本無法插手他們之間的決戰。 牧野靜風見三十餘招之後仍未佔上風,不由長嘯如龍吟,身形掠空而起。”鏘“! 劍出如龍嘯九天,剎那間竟有風起雲湧之感! 千古神兵”伊人刀“赫然脫鞘而出!”伊人刀“已在鞘中沉寂數年,此刻再度重出,是否還如先前那般驚世不凡? 光芒貫空如虹練,”平天劍術“之”魔消道長“傾灑而出。 白辰頓覺置身於殺機如潮的氣勁籠罩下,心中驚忖道:”牧野靜風的劍法比之一年前又精進不少!“ 他在風宮時,曾暗中偷學”平天劍術“,故心中並不驚慌,立時以”降龍掌法“徑直迎上。 倏然相接之時,牧野靜風劍勢突發奇變,顯得氣象森然,戾氣重重,更為不可思議的是神劍所閃過的軌跡,與”魔消道長“正好相反! 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伊人刀“的驚世鋒芒破氣而入,縱是白辰一身修為已臻收發由心之境,仍覺肋下一痛,被狠斬一刀,鮮血濺灑。 牧野靜風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只知魔消道長,卻不知道消魔長!“原來,這是牧野靜風憑其驚人的武學天賦,由”魔消道長“融化而成的”道消魔長“,其招勢與”魔消道長“有相似之處,但劍意卻迥然不同。 牧野靜風決戰經驗何等豐富,一招得手,迅即攻勢如潮!”平天劍術“頻頻而出,幻化無窮,輔以”伊人刀“莫可逆違的鋒芒,頓時大佔上風。 巔峰之境的高手之戰,猶如逆水行丹,一旦失勢,必然節節而退,頹勢難以扼止!何況如牧野靜風這等人物,一生征戰無數,早已洞悉了其間的玄奧微妙,只須憑藉極微的優勢,便可猶如抽絲剝繭般乘隙而入。 白辰身不由己地連退數丈,以青石鋪就的廣場地面頓時出現了長達數丈的裂痕,足見白辰此刻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他的傷口在牧野靜風驚人的壓迫力之下,鮮血不斷湧出。 倏地,牧野靜風一聲冷喝,”伊人刀“以開天闢地之勢自下而上暴撩,劍氣所及,地面出現一道深逾一尺的劍痕,並以追星逐月之速向白辰延伸而去。 這是足以讓人心神俱滅的一劍! 白辰暴喝一聲,已將自身修為催至無以復加之境,降龍十四掌中最具威力的”亢龍有悔“全力擊出! 驚天動地的暴響聲中,白辰悶哼一聲,凌空旋跌而出。 白辰被巢三收為弟子後,便成了墨門之人,自然再也不能用戰族的戰魔甲,沒有戰魔甲護身,不可避免地狂噴了一口熱血。 牧野靜風猶如天馬行空般再度逼近! 正在這時,驀聞水姬一聲慘呼,牧野靜風心頭一驚,身形略滯,白辰藉機暴退,直至數丈之外方止住身形。 卻見水姬臉色煞白,嘴角猶有血跡,而巢三則在她二丈外嬉笑而立。 水姬怒視巢三道:”你……竟偷襲!“ 巢三哈哈大笑,其狀甚為得意:”有誰規定老前輩就不可偷襲?“水姬恨巢三先是以水依衣之事戲謔她,現在又趁她全神應付範離憎時偷襲她,當下一言不發,”水殤十三指“之”多情指“直取巢三! 範離憎心知水姬受傷之後,應無法對巢三構成威脅,當下安心為白辰助陣。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在巢三風捲殘雲般的攻擊下,傷亡逾半,而水姬亦已受傷,心知形勢對牧野靜風已不利。 這時,穆小青、阿雪、小草及數十名丐幫弟子亦已趕到,阿雪見場上一片混戰,地上屍首狼藉,心頭暗驚,急忙四下尋找母親的下落,卻並無所獲,只找到身著段眉衣衫的柳斷秋的屍體。 略作沉吟,阿雪決定去寺廟內尋找,當下她一邊向歸聖寺衝殺,一邊高呼:”娘…… 娘……“ 穆小青有心與她攜手而戰,可她腿部受了傷,身形反而不如阿雪,二名倖存的風宮弟子欺她腿傷,圍殺而至,沒想到穆小青的”燕門快劍“修為不俗,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 戰族中人悍勇好鬥,縱是已處於劣勢,眾人仍是毫不退縮,廝殺因此而顯得格外慘烈。 範離憎不曾忘記當年江南華埠鎮的情形,故此刻雖然涇渭分明,但他仍是向牧野靜風施了一禮,道:”知悉當年牧野叔叔尋找小木的下落,小木不勝感激。“言語誠懇,並無絲毫虛作之態。 牧野靜風見了範離憎,心中亦不免有些感慨,自笛風客棧之變後,他再未曾見到範離憎,但這些年來,卻始終與範離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一直在彼此關注著對方,直至今日,方直面相對。 牧野靜風臉色略略和緩,復又恢復其冷漠,他冷冷地道:”你已是思過寨寨主,你我所處立場有異,何需多說?“ 範離憎心中暗嘆一聲,暗忖牧野靜風半生英雄,誰會料到今日他會成為一代戰魔?範離憎何嘗不知牧野靜風的心意絕非自己所能改變的?當下緩緩舉劍,道:”雖然先父與牧野叔叔之間有諸多恩怨,但今日我絕非為先父與牧野叔叔之間的恩怨而來。“牧野靜風以劍遙指範離憎,沉聲道:”洛陽劍會你敗於我兒手下,今日亦將再添敗績! “ 範離憎神色無驚無恐,手中之劍的劍尖在極小的範圍內劃出弧度。 牧野靜風陡然感到自己的氣機為範離憎這信手揮就的劍式而牽動,不由心頭一震,為範離憎如此年輕便攀至心劍一意之境而驚愕。 牧野靜風自忖十七年前與范書在霸天城一戰之後,尚未見有人的劍道修為在他之上,此時他心中的戰意不由因範離憎而沸騰激盪。 目光一沉,”伊人刀“的光芒已傾灑而出。 銀芒閃掣於身側的每一個空間,如夢如幻,而牧野靜風的身形步伐更是灑脫飄逸至極。 正是”平天劍術“的一招:逍遙容與! 這是”平天劍術“中殺傷力最小的一式。 但范離憎卻心生警兆! 他的劍凝如磐石,紋絲不動,其靜止的狀態比牧野靜風所想像的更延長了半拍。 雖未動,卻顯示了範離憎玄奧通神的天道劍境修為,有誰能在牧野靜風一劍之下,竟不為之牽動?”逍遙容與“在其威力即將達到顛峰的那一剎那,倏然有了驚人的變化。 恰好在這時,範離憎的劍由極靜化為極動,其變化之快,使人難以相信自己的視覺。 沒有人能形容牧野靜風這一劍的驚世不凡,一劍甫出,場上所有人皆心生風雲變色時的驚悸,一式劍法,竟道盡了天下劍法的所有秘密,那一劍,恍如已是天下劍法之源之宗,由此可以演生繁雜的各派劍法。 這是只可頂禮膜拜的一劍。 若是范離憎為”逍遙容與“牽動,那麼此劍一出,範離憎已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但事實上他卻未動! 許多時候,偉大與平庸之間的區別所表現出來的,卻是在毫釐之間。 浩瀚之海,亦可在粟米之水中折現。 --這是牧野靜風醞釀已久的一擊。自從見識了”霸天刀式“,”霸天劍式“的絕世威力後,牧野靜風深感”平天劍術“雖已傲視天下劍道,但比之”霸天劍式“,卻猶有不及。 雖然他未能得到”霸天刀訣“,但牧野靜風思忖既然其師祖空靈子可以自”平天劍式“中再悟出霸天劍式,那麼只要有劍的悟性,也有完成此舉的可能。 於是牧野靜風以其對劍道的非凡悟性,而他又早已洞悉了”平天六術“的玄奧,最終終於創出方才所使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並謂之為”戰天劍式“! 牧野靜風一直想知道他所創的”戰天劍式“與”霸天劍式“相比,孰高孰低,而以範離憎的劍道修為,實是絕佳的試劍人。 場上眾人為”戰天劍式“凌壓天下劍道的氣勢所懾,廝殺的雙方忽然出現了片刻的完全停滯,彷彿時間在那一剎間倏然停止、消失。 甚至連白辰、巢三、水姬亦深深震愕! 這時,阿雪在小草的相助下,已誅殺了寺廟中看守段眉的風宮弟子,當她們行至台階之時,正好目睹了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大驚之下,齊齊止步! 範離憎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將要面對的是滅天絕地的”戰天劍式“,他的劍並無繁雜的變化,毫無頓滯地向”戰天劍式“迎去。 一切僅在電閃石火之間發生。 但偏偏每個人都可以將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範離憎的劍切入對方漫天劍勢之中。 劍曲如弓! 長劍與”伊人刀“如浮雲掠影般輕輕一觸。 範離憎的劍赫然斷成無數碎片! 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莫非”戰天劍式“已將虛空擊得錯亂不堪,竟連碎劍之聲也被完全消融? 範離憎似乎絲毫末察覺他的劍已碎,手中似握有虛無之劍,沒有頓滯地繼續穿刺而出。 白辰、巢三、阿雪、小草、穆小青…… 所有人皆在那一剎呼吸停滯!”伊人刀“在瞬息間掠過了一尺之距。 劍尖所及,便是范離憎的心臟! 就在”伊人刀“破過範離憎的衣衫肌膚的那一剎那,牧野靜風突然狂呼一聲,倒跌而出,噴出一口血箭。 偌大的一個廣場靜寂如死! 一切都已如同突然凝固般靜止不動,連風也已停滯,惟有牧野靜風連人帶刀在倒跌…… 直到牧野靜風即將撞在台階上的阿雪時,阿雪方發出一聲驚呼。 寒芒如淒迷的霧,掠過阿雪的胸前。 那一聲驚呼戛然而止,血霧一下子瀰漫開來。 阿雪撫著胸口,鮮血迅即將她的胸前染紅,緩緩向後倒下之時,她的年輕生命已煙消雲散。 牧野靜風心情複雜難言。 惟有他才知道剛剛與範離憎驚神一拼的真實情景! 雖然在”伊人刀“絕世神鋒及牧野靜風已臻虛通之境的修為雙重壓迫下,範離憎的劍生生暴碎,但那一劍的劍意卻以一往無回之勢長驅直入。 牧野靜風揮出”戰天劍式“的氣場劍意在範離憎劍意長驅直入時,已被悉數破壞,一種極度不適之感佔據了牧野靜風的靈魂!”戰天劍式“強大無比的劍意竟被範離憎所壓制,牧野靜風只覺內腑逆亂,在”伊人刀“ 即將刺入範離憎的身軀之時,牧野靜風已不堪承受那無形劍意的侵入,噴血而退。 他深知若是再強行誅殺範離憎,只怕範離憎未亡,他自己已先受到真氣在內腑逆亂而亡! 雖然退開,牧野靜風卻覺”戰天劍式“劍意難控,不吐不快,恰逢阿雪在他身後一聲驚呼,便如同在一隻裝滿了水的袋子上刺了一刀,”戰天劍式“的凌厲殺機這時盡數渲洩於阿雪身上。 阿雪倒地而亡,牧野靜風這才緩過一口氣,一時間卻難以定神,似乎仍沉浸於剛才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搏之中。 段眉身軀微微一震,隨即連呼兩聲:”阿雪…… 阿雪……!“ 小草低聲道:”阿雪她……她被牧野靜風殺害了。“倏聞段眉淒聲長笑,笑聲猶如鬼泣,聞者莫不心驚,小草以為段眉因阿雪被殺而心神大亂,卻聽段眉嘶聲道:”牧野靜風,你上當了,哈哈哈… …範大哥,你果然智謀無雙,即使身在九泉,牧野靜風也逃不過你的算計!“ 眾人見她狀如瘋癲,莫不失色。 牧野靜風殺機頓生,卻聽段眉繼續道:”牧野靜風,你可知方才你親手殺的人是誰?“牧野靜風神色大變! 乍聞段眉之言,牧野靜風頓有所悟,他急忙蹲身,一把撕開阿雪的後頸衣領。 白辰見牧野靜風對業已遇害的阿雪竟行如此不端舉止,極為憤怒,當下疾掠而至,向牧野靜風襲擊。 白辰只求將牧野靜風逼開,孰料牧野靜風對他的襲擊竟然渾如未見,神情極為古怪,待他意識到危險時已太遲,白辰剛猛一掌重重擊在了他的後背。 牧野靜風狂呼一聲,跌飛老遠,方砰然落地,一時間再也無法站起。 白辰怔立當場! 只聽得段眉森然道:”牧野靜風,你沒有想到阿雪就是你的親生妹妹吧?我範大哥早在十幾年前就已找到了她,他吩咐我,若是他敗於你而被殺,就讓我去將你的妹妹接來,撫養長大,傳她武功,把上一輩的恩怨告之於她。那麼,最終必然只有一個可能,要么你為她所殺,要么她為你所殺!牧野靜風,你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在範大哥死去十多年之後,還會落入他的圈套吧?!“ 範離憎臉色突然變得極為蒼白。 他已明白今日之所以與牧野靜風會有這一戰,全是段眉的計謀!段眉故意讓自己落入牧野靜風手中,事先她便先冒牧野靜風之名,給阿雪、範離憎留下了書箋。 對於牧野靜風,她定也用了類似的手段,從而將雙方皆引至此島!而她之所以選擇此島,是為了使雙方陷入不得不決一死戰之境! 牧野靜風見到了阿雪背上長約半寸的疤痕,這與楚清臨終時告訴牧野棲的完全相符!同時,以他對范書的了解,知道段眉所言應該不假。 牧野靜風近些年來叱吒武林,順其者昌,逆其者亡,勢壓天下,沒想到卻中了一個已死去十多年的人的圈套,親手殺了親妹妹!明白真相的那一剎間,牧野靜風的心靈一片空白,以至於無法及時察覺白辰的攻擊。 牧野靜風渾身浴血,神情複雜莫測。 倏然一聲厲喝:”好惡毒的婦人!“驀然彈身而起,以快不可言之速,直取段眉! 段眉似乎未察覺牧野靜風的攻擊,又像是完全漠視牧野靜風的攻擊,她只是哈哈狂笑。 難道,她是在為自己的計謀得逞而忘乎所以? 但為何她的笑聲中竟有那麼多的淒厲與悲愴? 笑聲倏止,”伊人刀“赫然已將段眉洞穿! 段眉臉上的古怪笑容凝固了。 小草的墨門劍法沒有及時救下段眉,卻在牧野靜風的身上再添一道傷口。 牧野靜風踉蹌而退,終於支撐不住,跌坐於地。 水姬見大勢已去,搶攻數招,將巢三略略逼退,迅即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其速雖已快至無形,卻仍是飄逸優雅。 巢三大叫一聲:”勝負未分,為何逃脫?“全力追去。 水族中人無不輕功卓絕,水姬身為水族族王,其身法更是已至通神之境!若非事先設伏,否則絕無人能將她追截!巢三雖已將自身修為提至極限,但與水姬的距離仍是越來越遠,轉瞬間,二人已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 白辰直視著牧野靜風,道:”一年前你廢了我的武功,欲置我於死地,但我今天並不想殺你,因為即使天下正道中人皆欲置你於死地而後快,卻仍有一人不願你被殺;即使我白辰可以不顧天下人的感受,但這個人的感受我卻不能不顧!她只希望你活著,卻並不希望你成為天下霸主,所以,我要廢了你的武功!“ 牧野靜風沉默無語,似乎白辰所說的與他毫無關係。 就在這時,眾人隱隱聽到了遠處有密集的金鐵交鳴聲,以及呼喝聲。 ※※※※※※※※※通向洞庭渡口的官道上,數十名風宮弟子正被數倍於他們的人包圍,風宮弟子在死死地守護著一輛馬車! 圍攻風宮弟子的一部分人為隱伏在附近接應的丐幫弟子,另一部分赫然是正盟中人,其中多為思過寨弟子。 離此半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龐紀與關東正靜靜地註視著這一幕。此時戰局已相當明了,他們根本無須加入戰團。 範離憎不欲驚動思過寨,但穆小青仍是瞞著他將此事告之思過寨,思過寨又迅速告之正盟各派,當他們趕到洞庭湖時,正好與這一隊風宮人馬遭遇,雙方立即交手,早已留意到這些風宮弟子的丐幫弟子見此情形,趕至助陣,風宮的人馬很快落於下風。 龐紀皺眉道:”正盟與風宮交手無數,從未見過風宮如此輕易被擊敗,這些人當中,竟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更勿論如風宮長老一般的人物!那轎中人遲遲不肯現身,不知又是何人?“ 關東敷衍了幾句,心中卻在牽掛著白辰的安危,他心中暗自懊惱不會武功,否則必定要隨白辰去虛名島。 眼看風宮弟子紛紛倒下,即將全面崩潰時,有一列人馬自遠處官道拐角處閃現,最前面那人身材高大偉岸,正是丐幫幫主白辰,緊隨其後的是小草,關東大喜過望。 但吸引龐紀視線的卻是被眾人卷裹於中間的牧野靜風,他的身側有四名丐幫弟子貼身相隨。 風宮弟子乍見宮主渾身浴血地被挾裹於眾丐幫弟子之間,心中極度震愕! 在他們眼中,宮主牧野靜風應是所向披靡,永遠不敗之魔! 幾名風宮弟子忍不住齊聲驚呼:”宮主……“牧野靜風微微抬頭,默然望著他們--風宮弟子的心倏然下沉,他們突然感到宮主的眼神非常陌生,是他們在他身上所從未見過的。 就在這時,龐紀的目光倏然一跳,他看到馬車一直低垂的門簾被一隻白皙的玉手掀開了,一個女人出現在龐紀的視野中。 她赫然是葉飛飛! 不知為何,葉飛飛在得知牧野靜風與範離憎相約虛名島之後,她心中一直有種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最後,她終是藉口要去寺廟為即將出世的孩子燒香許願,帶出數十名風宮弟子,直奔洞庭湖。 葉飛飛的目光與牧野靜風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兩人的心頭皆湧起萬般心緒,他們不曾料到,兩人會在這種場合相遇。 範離憎、白辰、小草乍見葉飛飛,皆是又驚又喜。 牧野靜風張了張口,似欲有所言之際,他的目光倏然一跳,神色劇變! --一支利箭驀然疾射而出,直取葉飛飛背後,箭速奇快,顯然是正盟、丐幫的一流高手所為。 風宮弟子疲於應戰,岌岌可危,即使察覺葉飛飛厄難在即,也難以及時抽身相救。 葉飛飛乍見牧野靜風情形慘烈,心神劇震,加上這些年來她已疏於武學,又身懷六甲,恍惚間竟難以及時察覺危險的迫近。 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剎那間,牧野靜風心哀如死。 在極短的瞬息間,他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往事,似乎又看到了當年蒙敏倒下的情景,看到了自阿雪身上噴濺而出的鮮血…… 他曾擁有足以與中原武林抗衡的風宮的龐大勢力,擁有睥睨天下的絕世武學,而這曾有的輝煌,在此這一刻,反而成了一種絕妙的諷刺。在他的生命中這個極其重要的女人正處危難之際,他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去改變! 牧野靜風心中黯然一嘆,痛心若死,緩緩閉上了雙目!”嗖“! 利箭破空之聲忽然有了微妙的改變,牧野靜風身經百戰,雖武功盡失,但對此仍有驚人的判斷力,他知道這絕非箭矢破體而入的聲音! 牧野靜風不由睜開雙眼,他驚愕地看到白辰此刻已立於葉飛飛的身邊,而那支箭矢改變了方向,沖天而起,此刻仍在虛空中飛揚。 由絕望到絕處逢生,牧野靜風的靈魂彷若經歷了一次洗禮。 |
第四十卷第八章手足相殘 範離憎立足船頭,彷彿已與船身連作一體,船速甚快,他的衣衫迎風飛揚,卓然氣度顯露無遺。 湖面依舊平靜,虛名島隨著船隻的漸進,輪廓漸漸變得清晰。 天尚未大亮,清晨的風仍有絲絲寒意,天地間寧靜得有些不尋常,只有船隻劃破水面時發出的嘩嘩聲。 範離憎隱隱感到了某種危險在悄無聲息地醞釀、逼近…… 倏地,範離憎察覺到數丈外的水面出現了四道波動的水紋,並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範離憎暗自一凜,他對穆小青、阿雪二人沉聲道:”小心了!“”了“聲甫出,他的腳下一勾,船板上長達數丈的纜繩已被他扣於手中,右臂倏振,便見纜繩猶如瘋狂的長蛇,向前面水下標射而去!甫一入水,範離憎右臂疾揚,無形真力透過纜繩而出,前端立即被帶得橫掃!”嘩“! 猶如一柄巨刀攔湖暴劈,立時激起丈餘高的水牆。”轟“! 沖天水花中,四名身著銀色衣飾的女子如飛魚般沖天而起,身法奇異絕倫,身影甫起,立即踏足於纜繩之上,向渡船這邊飛速”滑“至! 穆小青見果然有人自水中發動攻擊,不由暗暗心驚,深感對方竟可在水中潛行如此遠的距離,並且在水中行動自如,如履平地,實是不可思議。 範離憎冷哼一聲,內力倏吐,沒入水中的纜繩驀然破水而出,自四名銀衣女子的身後反射而回,其速之快,不可言喻! 離渡船最遠的那銀衣女子倏然擰身,一道寒芒暴現,直斬纜繩!與此同時,另外三女各施身手,斜斜掠出。 落於最後那女子的兵器堪堪與纜繩相觸,纜繩突然產生一股旋力,剎那間已將其兵器卷住,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道直透而至,那女子兵器再也無法把持,被捲得脫手。 但兵器並未就此飛落,那女子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其兵器在纜繩的席捲下,已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她咽喉處直插而至。 其力道、角度。速度的把握皆已是神乎其技,雖是藉物駕馭,但那一擊仍是絕對可怕! 其威力與精妙不在絕世高手之下。 那女子已絕無閃避的機會! 兵刃未及,她的心中已升起一股沁心涼意,在兵刃劃開肌膚,深深地沒入咽喉時,那股涼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軀體頹然墜入湖中。 與此同時,她的三名同伴已躲過了範離憎的第一輪攻擊,潛入湖中。 她們正是水姬派出的四人,四人乃水族中的佼佼者,其修為僅在水筱笑、水依衣等水姬嫡傳弟子之下。 甫與範離憎交鋒,便折損一人,倖存的三女這才明白為何即便思過寨惟有範離憎與天師和尚有足夠的戰鬥力,牧野靜風仍願與水族聯手。 湖面又恢復了平靜,猶如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惟有那不斷擴散開的血跡在提醒著方才這兒曾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範離憎心中慶幸自己有意未讓船家親自划船,以免殃及無辜。果不出他所料,船未至虛名島,就已受到阻殺。 想到四人匪夷所思的水性,範離憎絕不敢有絲毫輕敵之意,念及一旦對方自水下將船底鑿穿,那麼形勢必定極為不利!於是他一面吩咐穆小青、阿雪加速划船,一面全神戒備,不讓對方輕易靠近渡船,一旦她們再度現身,勢必難以倖免! 正當範離憎全神戒備之時,倏聞”篤篤篤“三聲,突見三支奇形利箭破開船板疾射而上,猝不及防之下,穆小青腿部已中了一箭,失聲痛呼! 同時,湖水亦自三個孔洞滲透而入。 另外兩支利箭在空中劃了兩道驚人的弧線,重新沒入水中。 範離憎又驚又怒。 他發現自水下射出的三支利箭與一般的羽箭全然不同,箭身竟是扁平而彎曲,成一個弧形,如同彎曲著的蘆葦桿!如此箭矢,若是在岸上射出,自然毫無準度可言,但在水中,箭矢射出,巧妙地利用水的阻力與浮力,使箭矢射出之後,循著射箭之人的軌跡直取目標!但若想將此水中之箭運用得爐火純青,自然非水族中人莫屬。 範離憎驚怒之間,又聞異響,三支利箭再度洞穿船板,但這一次卻未傷及人。 範離憎依舊隱隱立足於船頭,心中卻頗不平靜,他不知如此被動的局面還將要持續多久。 正在這時,三個銀色的身影再度破水而出,各據一個方位,身形甫現,便見她們張弓搭箭,破空射出。 此箭劃空射出的軌跡果非直線,而是長長的曲線,詭異而不可捉摸。 這是范離憎絕不肯錯過的機會! 三名水族中人甫一現身,範離憎手中的纜繩已如驚電般長驅而出,直取離他最近的對手! 與此同時,他已以無可言喻的速度閃電般向疾射而來的箭矢迎去!”鏘“! 範離憎的劍出鞘了。 比之在馬跡島封擋孤絕無相的那一劍更添非凡神韻! 輕輕的金鐵交響聲中,那支曲形異箭已反向那名發箭女子激射而回,其速比之射出時更快更絕! 曲形異箭的力道極難把握,範離憎卻憑藉自身對兵刃力道闢析入裡的非凡悟性,無師自通地以手中之劍駕馭了曲形異箭,其手法之精妙,竟比對手苦練十數載的箭術修為更為高明。 沒有任何閃避的餘地,曲形異箭一箭洞穿了那人的咽喉。 與此同時,範離憎已迫近另一人。 面對七尺之內的範離憎一劍,普天之下,已無幾人有還手的機會。 銀衣人也不例外! 幾乎沒有任何的過程,那人已仰身跌落水中,胸前一團血紅怒放開來。 範離憎的身軀不可避免地開始下墜。 他手中之劍驀然橫向下壓,劍身幾乎與湖面相平。”啪“地一聲暴響,劍身與湖面瞬間相接,劍身雖窄,但因為劍身運行的速度極快,仍是產生了極大的反彈之力,劍身彎曲如弓,範高憎藉機飛身而起。 惟有如範離憎這般已臻天劍之境者,方能使劍身在承受瞭如此重的側壓之力後卻不折斷! 四名銀衣女子中惟一的倖存者堪堪閃過纜繩,範離憎已凌空扣住纜繩,伸縮之間,纜繩猶如人臂,將對手緊攬其中。 用力一牽帶,範離憎與對手飛速靠近。 同伴的死亡並不能使倖存者畏怯--何況她根本退無可退! 兩人在空中一錯而過。 一道血箭標射而出。 當範離憎飄然落於船上時,那人的屍體方墜落湖中,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這一切僅在電閃石火間發生,但范離憎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之感,因為他們所乘的渡船已開始下沉。 範離憎心知一旦渡船沉入水中,若再出現幾個如方才四人一般水性卓絕者,將極為不妙! 正當他苦思對策時,忽見湖面上正有一艘快船向他這邊而來,其速之快匪夷所思!範離憎立即斷定船上必有高人,心中倏然一沉!他暗自思忖該如何將那船引誘過來,再設法奪下,否則若對方在遠處坐等自己的船隻沉沒,就十分不妙了。 奇怪的是那船隻卻一直沒有減速停下之意,而是徑直直奔範離憎這邊而來。 正自疑惑間,忽聽得有人呼道:”前面可是范兄弟?“範離憎心中頓時一寬,他已聽出這是白辰的聲音! ※※※※※※※※※不知為何,水依衣一直心緒不寧,雖是立於水姬身後,但其心神卻被冥冥中難以捉摸之物所牽引。 恍悔出神間,忽聞牧野靜風聲音低沉地道:”他們來了……“水依衣猝然一驚,抬眼望去,卻見虛名島仍是雲霧繚繞。 ※※※※※※※※※搶先踏足虛名島的僅有三人:範離憎、白辰、巢三。 但他們來勢卻極快,遠遠出乎島上眾人的意料之外。 這正是范離憎三人要達到的目的。 當三人猶如天神般突然出現於島上時,守在外圍的風宮弟子頓時惶然失措,攻守不定之間,三人已長驅而入,所經之處,擋者披靡,如狼入羊群。 幾個起落間,三人已在對方尚未醒過神來之際,踏足於歸聖寺正殿前的廣場上。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驚愕之餘,立時將三人團團圍住。 這正中三人下懷!三人正是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對對方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使對方的力量盡數被自己牽引,如此一來,隨後跟進的穆小青、阿雪、小草及丐幫弟子方不會在登上虛名島時受到重重封阻!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共計八十餘人,各執兵器在手,寬闊的廣場上頓時平添無數森寒之氣。 範離憎的目光卻越過重重森寒的兵刃氣息,落在了水依衣身上。 那一剎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先將目光投向水依衣,彷若他出生入死,本就是為了能在這一刻見到她。 只是以寧靜的目光望著水依衣,心中沒有一絲一毫雜亂念頭,水依衣的目光恰好也投向了他這邊。 兩人的目光透過重重殺機,透過空間與時間,以一種讓人心旌蕩漾的方式在虛空相接,那一瞬間,水依衣心中的煩亂不安突然煙消雲散,只剩一片空靈。 兩人心中竟都不期然地浮現出彼此在一年前的那個月夜初遇的情景。 四目交投,其實僅在極短的剎那間。 範離憎似乎一下子明白自己近些日子為何水依衣那動的身影總是在每一個夜裡不期而至。 瞬間的觸動之後,兩人的思緒很快返回冷酷的現實之中。 範離憎的目光微微錯開--在錯開的那一剎那,範離憎看到水依衣的眼瞼微微垂下了。 範離憎的心莫名一顫。 隨即,他的目光掃過牧野靜風、水姬,落在了遠處的段眉身上。 白辰亦已看到了段眉,他低聲道:”范兄弟,你救人,我們掩護!“範離憎心知阿雪手中並沒有霸天刀訣,牧野靜風約他與阿雪來此地以物易人,他絕不可能交出真正的霸天刀訣,既然有白辰、巢三兩位屈指可數的高手相助,範離憎亦不猶豫,應了一聲:”好!“立即向段眉那邊掠去。 牧野靜風心頭一震,惱怒忖道:”難道他想不交出我的小妹,而強行將人帶走?!“無名之火頓生,他冷哼一聲,單掌在椅子扶手上一按,人已借力飄然而起,直取範離憎! 白辰高喝一聲,將自身功力提至極高境界,向牧野靜風閃電般迫進,一式”飛龍在天“以雷霆萬鈞之勢朝牧野靜風席捲而至。 白辰尚在風宮時,牧野靜風曾與之交手,當時白辰雖無法與牧野靜風相提並論,但他所顯露出對武學的近乎狂熱痴求,及堅毅如鐵的意志,已使牧野靜風對那一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今日白辰出手,牧野靜風雖早已知道白辰的功力被廢後,非但奇蹟般地恢復過來,更突飛猛進,但此刻親自領受白辰一擊的威力時,仍是暗自吃驚。 白辰一擊,絕無任何人敢小覷! 牧野靜風從容鎮定,身形略略一折,已變攔截範離憎為封擋白辰,曾經威霸天下的”平天拳術“之”拳定乾坤“傾灑而出,其威力被牧野靜風催運至無以復加之境! 白辰與牧野靜風所使的招式皆是剛猛霸烈,倏然相接之下,勁氣橫溢,悶響猶如沉雷,武功略遜的風宮弟子及水族中人無不心頭劇震,感覺極為不適。 範離憎已藉機迫近數丈,雖有風宮弟子攔阻,卻根本無法攔阻其長驅直入之勢! 守在段眉身旁的一名風宮弟子見狀迅速拉動身側的吊繩,本是套在段眉頸上的繩索一下子收緊,並將段眉凌空吊起,另一名風宮弟子則向自己腰間的大刀摸去,口中高呼:”膽敢再靠近一步……“ 話音未落,冷風襲至,後面的話被範離憎一劍封死。 顯然牧野靜風與水姬沒有料到為了一個段眉,白辰、範離憎、巢三三大驚世高手會同時出現於虛名島,原先的佈署頓時毫無用處。 看守段眉的另一名風宮弟子的還沒有來得及有所動作,立覺胸口一痛,狂嘶一聲,倒跌而出,跌落於歸聖寺正殿前的台階上,魂飛魄散。 兩名風宮弟子一死,段眉的身軀頓時跌落。 這時範離憎才知段眉在風宮的折磨下,早已奄奄一息,以至於根本沒有反抗之舉。見此情形,他不敢怠慢,立即伸手欲接住下落的段眉。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剎間,倏聞一聲驚呼:”小心有詐!“一怔之下,範離憎的動作有了極短的一剎那的停滯。 數道寒芒倏然自段眉的身上暴射而出,直取範離憎。 與此同時,段眉本是徑直下墜的身軀突然產生了不可思議的扭曲,肌肉骨骼的變形形成一股驚人的力道,借助此力,段眉雙掌橫切,掌臂之間隱然有寒光閃現。 絕對可怕的襲擊! 以段眉的身手,除去驚天地、泣鬼神的”霸天刀式“之外,尚無法達到這等修為! 範離憎立即斷定此人絕非真正的段眉! 僅是極短一瞬的轉念,如此近在咫尺的攻擊,縱是以範離憎今日的修為,亦感到一股極為可怕的威力。 彷若是心念所至,劍便由心而出--範離憎沒有攻擊對手,因為直覺告訴他,對方憑畢生功力志在這一擊,便是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在間不客發的那一剎那,範離憎的劍極盡變幻之可能,劍身在瞬息間閃掣了無數角度,其變化之微妙,縱是范離憎本人,也無法在事後一一道述。天道劍境,出劍僅是靈光乍現的那一剎那,如同春暖則花開一般自然而玄奧! 一聲輕微而驚心動魄的劍劃軀體的聲音後,範離憎的劍帶起一抹血光! 血光迸現虛空之時,他已退至三丈開外,冷汗此時方一下子湧出。 假冒段眉者的腹部出現了一片赤血淋漓。 拂開披散的亂發,她赫然是風宮四老中的柳斷秋! 柳斷秋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在佔盡先機的情況下,仍是被範離憎一劍擊傷,心中之震愕難以言喻! 水姬萬萬不曾料到眼看範離憎在劫難逃之際,水依衣突然出言提醒!極度的吃驚而使她怔神片刻,略一回神,立即反掌摑出! 以水姬的身手,絲毫未作提防的水依衣如何能避開?只聽”啪“地一聲,頓時口角溢血。 水姬怒斥道:”賤人,竟敢如此!“ 卻聽得巢三哈哈笑道:”姑娘家喜歡上了男人,當然要拋開一切,你這做師父的當然也不在話下!“邊說邊向水姬擠眉弄眼。 |
第四十卷第七章水魂奇珠 軒轅奉天一笑,轉而問道:”你傷勢恢復如何?“因為悟空老人已受傷,所以軒轅奉天對范離憎的傷勢更為關切。三月初三馬跡島之會,正是因為範離憎被孤絕無相擊傷,玄門當時已無人有足夠的功力和其他三大隱世武門一道將軒轅神劍與天地呼應的威力激起,故軒轅神劍方重新由四大隱世武門保存,只待玄門有能擔負此任的人。 範離憎頷首道:”小弟早已無恙,倒是不明白何以恢復得如此快?“軒轅奉天喜道:”如此甚好。“ 兩位當世武學修為最為卓絕的年輕人把臂而行,回到草廬中。 水筱笑雖曾為血厄劍潛入思過寨,並與思過寨結下怨仇,但當時穆小青、範離憎皆在劍簧閣中,故此時雖見了水筱笑,卻未曾想到她與思過寨之間的宿怨。 穆小青對水筱笑熱情招呼,水筱笑隱隱有不安之色,但她的心計在穆小青之上,依舊笑靨相向,並未顯露出有何異常。 草廬不甚寬敞,卻收拾得頗為整潔,地面被範離憎別具匠心地舖上無數鵝卵石,免去了潮濕地氣侵體之苦。 軒轅奉天出身豪門,雖歷練江湖,卻多出沒於都城,對他而言,這一切都頗為新奇,忍不住嘖嘖而歎。 範離憎離開思過寨已半月,軒轅奉天便將武林近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告之於他,聽罷,範離憎有些驚訝地道:”這半月來,武林倒甚為平靜。“軒轅奉天神色凝重地道:”但這種平靜絕不會維持多久。據我所知,天下鎮三藏宗的勢力已有所異動。“ 範離憎微微頷首,因為有水筱笑、穆小青在場,他與軒轅奉天都不願深談此事,便轉過話鋒,閒聊之間,範離憎總不由自主地暗掃水筱笑一眼,軒轅奉天察覺了這一點,心忖道:” 莫非范兄弟與水族有仇隙,而水筱笑與他因此而早已相識?“他性情豪爽耿直,當下便直言道:”範公子與水姑娘是否早已相識?“範離憎尷尬地一笑,道:”小弟覺得水姑娘好生面熟。“頓了頓,他索性向水筱笑直言問道:”水姑娘,可曾記得曾與一人在河邊偶遇,後來那人突然被襲,最後又被你救起…… “ 未等範離憎將話說完,水筱笑已笑著道:”若我未猜錯的話,範公子所遇見的定是我師妹,她與我容貌頗為相似。“ 聽得此言,軒轅奉天當即想到自己先前曾將水依衣誤認作水筱笑的事,不由暗自好笑,同時亦暗自鬆了一口氣。若是水筱笑與範離憎有極深的怨仇,他便左右為難了。 範離憎聽得水筱笑之言,心中立即想到若水筱笑所言是真,那麼她就應是自己曾在客棧中遇到的”笑姑娘“,當時他的面目是經過易容後的戈無害。 對於當時的種種離奇際遇,範離憎至今記憶猶新,他心中一直有諸多謎團未解,欲藉此機會解開這些謎團,便接著道: ”若那人真是水姑娘的師妹,在下倒有些事要請教水姑娘了。 “ 當下範離憎便將自己偶遇水依衣時的情景向水筱笑細說一遍,末了道:”在下至今不知當時襲擊我的是不是那位女子,亦不知後來又是誰將我救醒。“水筱笑神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如常,她輕笑道:”是誰襲擊了範公子,我暫未知,但卻知救了範公子的人,必是我師妹。“ 範離憎將信將疑。 水筱笑問道:”那番際遇後,範公子是否感到自己體內有所異變?比如從此不畏百毒? “ 範離憎大為震愕,他曾兩度中毒後安然無恙,一直不明就裡,而此事除悟空老人外,再無他人知曉,水莜笑能準確指出這一點,足以說明她所說的多半不假。 他惑然道:”正如水姑娘所言,水姑娘可知其中原因?“水筱笑沉吟了片刻,方嘆了口氣,道:”此事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據我所知,師妹有一顆千年神珠,此神珠具備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功效,化解百毒僅是其中之一而已。除此之外,還可提升功力,使容貌美艷不衰,可謂是世人夢寐以求之物,依範公子所說的情形看,我師妹極可能為了救你,將她的那顆神珠讓你服下了。“範離憎愕然不解道:”她與我素昧平生,為何要這麼做?“水筱笑看了軒轅奉天一眼,道:”其中原因,我亦不知,範公子不妨問一問軒轅公子。 “ 範離憎心中暗忖道:”連你都不知其中原因,他又怎會知曉?“軒轅奉天卻明白水筱笑言下之意,他清咳一聲,道:”諸多事的原因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總之,水姑娘的師妹將那顆千年神珠讓你服下,應是出於一番… …好 。“說出這番話時,他心中思忖道:”筱笑所說的師妹必是水依衣。“水筱笑道:”相信範公子的傷勢恢復得出乎意外地快,與這千年神殊不無關係。“一直沉默未言的穆小青這時望著範離憎道:”容顏對女人來說,何其重要?人家可以為你捨卻容頗永駐的機會,你應好生銘記人家的恩情才是。“範離憎有些尷尬地一笑,心中卻在苦思冥想:”她究竟為何不惜以千年神珠救我……“※※※※※※※※※軒轅奉天與水筱笑聯袂而行。 範離憎的草廬早已是視線所不能及。 水筱笑忽然放緩了腳步,道:”其實我不但知道救範公子的人是我師妹,而且還知道當時是誰襲擊了他。“ 軒轅奉天看了她一眼,道:”莫非,那人……就是你?“水筱笑苦笑一聲,道:”你是否會怪我對范公子隱瞞真相?“軒轅奉天未語。 水筱笑接著道:”水族一向行踪神秘,絕不想讓外人知曉水族太多的秘密。我之所以襲擊範公子,是因為當時我師妹水依衣初遇範公子的那條河流中,隱有一個接近水族的入口。 那兒本是一個常人不會接近的地方,更不會在夜裡步入其中。範公子又顯露了不俗的武功,所以他的形踪被水族發現後,族王便令我將他除去! “為了使世人無法看出他被殺的真相,我用了'水殤十三指'這一水族絕學,'水殤十三指'中的'無形指'可以在瞬息間置人於死命,同時又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把他殺了之後,我便將之拋棄在河邊,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我師妹會不惜以'水魂珠'將他救醒!在水族看來,範公子極可能是為窺視水族秘密而來的,所以絕不能容忍他活於世間,即使師妹能將他救醒,只要日後再被水族中人遇見,他仍是擺脫不了被殺的悲慘命運。沒想到師妹竟想出一計,將他易容成思過寨戈無害的模樣,戈無害當時已被水族所利用,我們自不會對之有所懷疑。” 頓了頓,她又接道:“我猜知你與範公子必有非比尋常的關係,否則不會為了探望他的傷勢,而千里迢迢趕到這裡。若是我對范公子以實相告,也許會讓你左右為難。” 軒轅奉天其實早已猜知一個大概,聽水筱笑能 不諱言地對他以實相告深感欣慰,他淡然一笑,道:“其實事情也許並不會如你想像的那樣。”說完伸手攬住了水筱笑的肩,接道: “你可知範離憎的名字有何淵源?又有何喻意?” 他是第一次對水筱笑主動有親暱之舉,難以言喻的幸福感頓時席捲了水筱笑的身心,她動人的嬌軀不由自主地向軒轅奉天偎依過去,軒轅奉天所問的,她早已忘了應答。 軒轅奉天被其依人嬌態所感,粗壯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攬,水筱笑“嚶嚀”一聲,只願這一刻能天長地久。 但軒轅奉天很快便鬆開了手臂,低聲道:“在這偏僻山野中,竟也有武林中人出沒!” 水筱笑舉目望去,果見有一人影向這邊快速迫近,由其身手不難看出來者是武林中人,但在軒轅奉天這等級別的高手眼中,那人的修為頗為平常。 兩人都在心中揣度著此人的來歷。 待雙方近了,軒轅奉天和水筱笑才看清來者竟是一年輕女子,出落得秀美俊麗,與水筱笑相比,雖有不及,卻自有其純情可人之處,只是此刻她雙眉之間似有憂色,見了軒轅奉天二人,亦是微微一驚,掃視了兩人一眼,繼續匆匆趕路。這條路沒有岔道,那年輕女子最終必會走到範離憎所在的山谷中。 難道她也是為範離憎而來? 以這年輕女子的修為,當然無法對范離憎構成任何威脅,故軒轅奉天雖是心中疑惑,卻也無甚擔憂。 但是水筱笑忍不住道:“這位姑娘容貌不在穆姑娘之下。”軒轅奉天猜出她的心思,暗自好笑,忖道:“女人永遠是女人。” 一笑置之。 ※※※※※※※※※軒轅奉天和水筱笑遇見的清麗女子是阿雪。 當阿雪趕到谷中時,範離憎正在為那片桃林修剪,看到阿雪,他臉上出現了極度意外的神情,同時心中暗自忐忑。自從他進入思過寨後,思過寨相繼發生了太多的不幸,他不知是什麼樣的事,會讓阿雪孤身趕來見他。 阿雪眉目間的焦慮之色更是讓范離憎心中不安。 阿雪一見範離憎,便急切地道:“我娘她……她… …”心急之下,竟難以成語。 範離憎心中一震,忙安慰道:“前輩她怎麼了?” 阿雪略略平靜了一些,自懷中取出一封已開啟了的信箋,交給范離憎。 範離憎疑惑地接過,慢慢展開,一眼便看到了信箋最後落款處四個觸目驚心的字:牧--野--靜--風! ※※※※※※※※※風宮。 風宮用以囚禁重犯的“黑獄”之中。 牧野靜風在六名風宮死士的簇擁下,步入黑獄之中。 走在他身後的一名風宮死士低聲而恭敬地道:“那瞎眼的女刺客口口聲聲說要見宮主,否則決不肯開口說出宮主欲尋覓之物。”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沉聲道:“她已是寄人籬下,卻還意圖為范書報仇,真是可笑之極! 若不是本座要找回霸天刀訣,她早已成了劍下之魂!'這時,一名風宮弟子將其中一間囚室的鐵門打開了,六名風宮死士搶在牧野靜風之前進入囚室內,他們手中的燈籠頓時將囚室照亮了。 牧野靜風在囚室門前便止住了,他冷冷地註視著囚室內牆角處半躺半坐的一個人。 這是一個一身血污的女人,她全身上下幾乎已沒有一處肌膚是完整無缺的,她的頭無力地低垂著,亂發將其臉容完全遮住了。 聽到眾人的腳步聲,她才吃力地抬起頭來。 藉著燈光,可以看見她的雙眼空洞無物,只是循聲直直地望著牧野靜風這邊,她的面容消瘦得可怕,與無 神的雙目相襯,讓人難以斷定她的生命是否依然存在。 她赫然是阿雪的母親段眉! 形容枯瘦的段眉似乎能感到牧野靜風的存在,她一字一字地道:”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當年連范書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段眉”嗬嗬“怪笑兩聲,笑聲森然可怖,不堪入耳,只聽她極為緩慢地道:”但……你終是鬥不過範大哥的,按我範大哥的旨意,你以偌大一個風宮的勢力,費盡心機,最終仍未得到霸天刀訣。“ 牧野靜風眼中暴現駭人的光芒! 風宮的確未得到霸天刀訣,牧野靜風沒有料想霸天刀訣會被都陵藉機謀取,這無疑對牧野靜風有極大的刺激。 他沉聲道:”若是你永遠躲在思過寨的庇佑下,那麼本座要對付你也許還要費些周折,如今你卻已是惟有任我宰割!有你在我手中,本座就不相信你的寶貝女兒不交出霸天刀訣! “ 段眉忽然不屑的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譏嘲之意。 牧野靜風萬萬沒有料到在如此情況下,段眉仍笑得出來,他的眼中湧現了駭人的殺機! 風宮死士只待牧野靜風一聲令下,便立即出手將段眉格殺當場! 段眉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性命此刻便猶如風中游絲,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道:” 如此伎倆早在我意料之中!若你知道一件事,就絕不敢動我分毫!“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陰毒的笑意:”你可知道你還有一個比你小十幾歲的妹妹?“乍聽此言,牧野靜風不由一震!沉默了片刻,揮了揮,眾風宮弟子迅速退走,囚室內僅剩牧野靜風與段眉二人,這時牧野靜風道:”她在什麼地方?“段眉古怪一笑,道:”你應該猜得到她就在我女兒手中!嘿嘿,雖然你身為風宮宮主,身負絕世武學,可你妹妹卻手無縛雞之力,我的女兒隨時都可以取她性命!“牧野靜風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他相信段眉所說的一定是真的,因為雖然他自身在江湖中名聲顯赫,但他的母親楚清卻是一個不諳武學的女子,武林中應無一人識得她,自然也不知她便是牧野靜風的母親。甚至連牧野靜風自己也是因牧野棲方知自己母親的死訊。當時楚清還將小女兒的特徵--背部有一條小小的疤痕告訴了牧野棲。牧野靜風深知自己身分特殊,若是自己的小妹被他人搶先找到,將極為不妙,所以他特意詢問牧野棲,當時有無外人聽到母親楚清的話,否則他必將把知情者一一除去,同樣是基於這個原因,牧野靜風此刻要將風宮弟子也遭開。讓他稱幸的是牧野棲告訴他當時祖母的聲音已極為微弱,絕不可能有外人聽見,牧野靜風方才放心。”由此看來,段眉這一番話不會是聽到我娘的話後方捏造出來的。“牧野靜鳳心中思忖道。 段眉雙目失明,無法看到牧野靜風的臉部表情,她自顧繼續道:”三日之後,我女兒會在洞庭湖'虛名島'中的歸聖寺等侯,若是不見我安然而歸,那麼你的小妹必將性命不保! “ 牧野靜風倏然哈哈大笑,道:”本座根本沒有什麼小妹,想以這種手段脫身,實是癡心妄想!“ 段眉嘶聲道:”是麼?!嘿嘿,你不必再演戲,我不妨以實相告,你小妹的下落其實是我範大哥生前便找到的,他料定萬一他不幸身亡後,你我之間仍有怨仇延伸,所以便留下了這一手!雖然你是風宮宮主,勢壓天下,卻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她。而對我們而言,要取她性命,卻易如反掌!誰會想到,堂堂風宮宮主,竟連自己的小妹也無法保護?誰會料到,我範大哥在十幾年前留下的一步棋,仍可讓你束手無策?“牧野靜風的瞳孔漸漸收縮,精芒猶如可刺穿一切的利劍!縱是肅立於甬道中的風宮弟子,亦感到了空氣中湧動著的森寒殺機。 ※※※※※※※※※風宮笛風軒。 笛風軒內有一個足以讓天下紅頗盡皆黯然失色的女子。 如此女子,惟有水姬! 牧野靜風推門而入,反手掩門。 水姬望著牧野靜風,道:”牧野宮主可查出那老婆子的身分?“牧野靜風淡淡地道:”只是往日結下的仇家欲報仇而已。“水姬皺了皺眉,道:”水族與風宮第一次聯絡,便有人在你我相見時襲擊,只怕絕不那麼簡單!既然牧野宮主說三藏宗宗主已亡,黑教在數十年舉棋不定後,亦遵從了風宮的意願,那麼戰族大業從此便有賴風宮、水族了,還望牧野宮主莫要有所隱藏才是。“牧野靜風沉吟片刻,望了眼前這艷絕天下的女人一眼,道: ”其實也無甚大事,只是思過寨想引本座去洞庭湖虛名島,再伺機襲擊本座而已。“水姬目光閃動,在迅速地捕捉揣度著牧野靜風話中之意,隨即嫣然一笑,道:”區區思過寨,何足遭哉?悟空老兒傷勢來愈,燕高照弟子死傷遭半,若真如你所說,此事是思過寨的一個計謀,我等不如將計就計,將之除去!“牧野靜風 然知道水姬肯出手相助必有其理由,而水姬亦並未真正地完全相信牧野靜風所言。一個是擁有武林中最龐大勢力的男人,一個是武林中最美麗的女人,在這一刻,兩人以獨特的方式在施展著各自的謀略。無聲之處,亦有風雷。 ※※※※※※※※※傍晚,葉飛飛正在閉目養神之際,屈小雨叩門而入。 屈小雨極少與葉飛飛相見,葉飛飛猜測屈小雨主動來見她必有重要的事,於是支開了身邊的侍女。 葉飛飛懷著的孩子即將出世,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臉上有著將為人母特有的安寧、平靜的幸福與憧憬。 在風宮的種種不如意,已因為即將出世的孩子而被沖淡了。 葉飛飛斜倚在床頭,向屈小雨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身子不便,有好些日子沒去看望屈姐了。“ 因為屈小雨與蒙敏的容貌幾乎毫無二致,所以儘管屈小雨使她成了風宮第二夫人,但她對屈小雨卻並沒有什麼怨恨,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把屈小雨誤當作蒙敏。 屈小雨道:”不必客氣--還有多久?“ 葉飛飛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道:”大概半個月左右吧。“屈小雨又與葉飛飛寒喧了一陣,隨即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穆大哥此刻與誰在一起? “ 葉飛飛似乎答非所問地道:”他總是有太多的事。“屈小雨忽然有所明白,她道:”你已知道穆大哥與水姬在一起?“葉飛飛淡淡一笑,並不作答,她已隱隱猜出屈小雨的心事。 屈小雨輕嘆一聲,道:”三十年前水姬便已艷絕天下,沒想到三十年後的今天,仍是無人可匹比!據說水姬是為了與風宮共同對付思過寨,其實思過寨中除了範離憎之外,已無多少真正的高手,風宮又何需與他人聯手?這其中必有蹊蹺!“葉飛飛一震,道:”範離憎?!“ 屈小雨大為疑惑,心中忖道:”為何對穆大哥的事她不甚關心,而說到範離憎時,反而大感興趣?“ ※※※※※※※※※信州城郊外的一座破廟中,白辰、巢三、小草及丐幫幾位輩分較高的弟子席地而坐,神情凝重。 白辰沉聲道:”風宮及水族的人在洞庭湖出沒已是確鑿無疑,但風宮對洞庭湖一帶一向並無染指之意,當年牧野靜風一人掃平洞庭十二塢後,也未藉機在洞庭湖擴充勢力,這一次,風宮在洞庭湖出沒,又有何目的?“ 眾人竟相猜測推敲,卻遲遲難以有統一的說法。 正當此時,有一年輕丐幫弟子快步而入,向白辰禀道:”幫主,有成州的兄弟飛鴿傳書。 “言罷將傳書遞上。 成州?! 眾人皆是一怔,立即想到風宮無天行宮便在成州境內,不由對此飛鴿傳書備加關注。 白辰匆匆展閱,臉色陰晴不定。 閱畢,他沉吟了片刻,方對小草低聲道:”是葉姑姑設法交與幫中兄弟的。“”是……夫人?“小草吃驚地道。她曾伺候葉飛飛多年,葉飛飛待她甚為寬厚,自離開風宮後,小草還是第一次聽到葉飛飛的消息,她不由忖道:”夫人懷的孩子,也將要臨產了吧?如今她在風宮中,仍是那般憂憂寡歡麼?……“※※※※※※※※※三日之後。 洞庭湖畔。 範離憎、穆小青、阿雪立足岸邊,眺望洞庭幽遠處籠罩於菸霧中的”虛名島“,虛名島一年之中,有近半時間被濃霧封鎖,站在遠處,只能隱約看到島上峰巒起伏。 虛名島上的”歸聖寺“香火甚旺,湖畔擺渡的渡船不少,只是此刻天色尚早,天邊僅微現曙光,香客多還未至。數艘渡船皆泊於湖岸邊,湖面上僅有時起時落的水鳥在飛翔。 範離憎負手眺望,神情凝重,良久,他對立於身後的阿雪道:”阿雪,你去向附近的人家打聽打聽虛名島的地勢如何。“頓了一頓,又接道:”小青,你陪阿雪一同去吧。“穆小青道:”其實你並非真正的想知道虛名島地形如何,只是欲藉故支開我與阿雪,便可以獨自前赴虛名島,是嗎? “ 範離憎沉默著,阿雪不由看了穆小青一眼。 穆小青接道:”段眉前輩在風宮手中,當務之急是要依牧野靜風所約定的時間趕到虛名島。他既然想得到霸天刀訣,就絕不會輕舉妄動,虛名島一行,未必有什麼危險。“虛名島一行是否有危險,不言自明,但范離憎見穆小青態度堅決,阿雪雖未開口,但她更不可能置母親的安危於不顧,當下點頭道:”好,我們即刻啟程!“※※※※※※※※※雲霧深鎖的虛名島上。 歸聖寺的所有僧人、知客皆已被風宮弟子集中困鎖於一個偏殿中。 歸聖寺正殿前的廣場上,有風宮弟子及水族中人數十之眾,牧野靜風與水姬背向大殿,坐在寬大的椅上。 牧野靜風的身後,是四名風宮死士,而在水姬的身側,則是美麗絕倫的水依衣。 在廣場的一側,高高豎著二根旗桿,旗桿之間有橫桿相連,一個衣裳襤褸、頭髮散亂的婦人站在旗桿之下,自橫桿上垂下的繩子套在那老婦人的頸部,老婦人的身側立有兩名風宮弟子。 那婦人自是段眉! 水族中人以女子居多,其中有四名身材高挑豐滿的女子衣著極為奇特,全身上下皆連作一體,連靴子亦是如此。四人衣裳皆為銀白色,緊貼於肌膚上,將四人玲瓏凹凸的身軀完全勾勒無遺,充滿了野性的誘惑,四人的秀發亦完全隱於一個銀白色的頭盔中,每人各自背負一隻長條形的皮囊,不知其中為何物。 在近百人的廣場上,竟是鴉雀無聲!倏地,一聲尖銳的鳥鳴聲響過,一道灰色的孤線在廣場上空劃過,一隻鳥兒準確地落在了牧野靜風身後一名風宮死士的肩上,那鳥兒體形比鴿子略大,竟極為少見。 那人拍了拍灰色大鳥的腦袋,自它腳上解下一個竹筒,將之恭然遞到牧野靜風面前。 牧野靜風接過,自竹筒中取出一個紙團,展開閱畢,臉上神情並無變化,他微微側身,向水姬道:”他們已離岸向虛名島而來,本座很想見識見識水族的手段如何。“水姬展露出一個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心動的微笑,隨即向那四名身著銀裝的女子揮手道:”你們去吧!“”是!“ 四人行動迅疾,轉身向湖中掠去,快如淡煙,其輕身修為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
第四十卷第六章棄正入邪 雙方倏然相接,驚世暴響聲中,孤絕無相發出淒厲如鬼嘯的慘號聲,血光漫天,他的右臂被擊得整隻自軀體斷開,飛出極遠,落地時竟有鏗鏘之聲。 與此同時,天儒老人如斷線風箏般倒飄而出,鮮血噴射如箭!在雙方接實的那一剎那,天儒老人雖憑自身對武學闢析入理的修為,將對方無堅不摧的功力消散了一部分,但對方的攻勢之可怕猶在他的想像之外,甫一接實,他的右臂骨骼頓時暴碎,身軀承受了霸絕無匹一擊之後,頓覺五臟如被重錘猛擊,以其傲然眾生的修為,仍是不由鮮血狂噴,跌飛而出。 落地之時,天儒老人又連退數步,每一步踏於堅實的岩石上,莫不是碎石迸飛,地面出現一道道以落腳處為中心,向四周迸裂開的網狀裂痕,遍布方圓兩丈之內,情景驚心動魄。 天儒老人將自己所承受的強悍絕倫的力量轉於地面,仍是難以支撐,頹然頓坐於地。 孤絕無相的淒厲慘號戛然而止,給人一種莫名的震撼。 馬跡島一片死跡! 孤絕無相的斷臂處鮮血噴湧,他的臉色死灰一片,與死人無異,斷臂之軀微微晃了晃,終如被伐倒的朽木般向前轟然而倒。 望著倒下的孤絕無相,悟空老人百感交集。 若非白辰出奇不意的襲擊先傷了孤絕無相;若非幽求突然出現,揮出足以與日月並輝的” 劫魔劍道“一劍,那麼縱然合眾人之力能勝孤絕無相,但必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白辰心中感慨更多! 他知道若非巢三忍辱負重數十年,想必今日孤絕無相的陰謀已經得逞,從此天下將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厄之境。 他心中忖道:”師父一生之中似乎都在渾渾噩噩之中,沒有任何作為,但卻在生死危亡之際,起了無可替代的作用,這是否可謂是將墨門的'無為'發揮到至高無上之境!而墨門'無為'之真諦,並非'不為',而是十年磨一劍,不鳴則已,一鳴天下驚悸?“也許,看似渾噩的巢三,方是真正悟透墨門精髓之人。 無論如何,能為四大隱世武門納為傳人的,必定有其驚世不凡之處,範離憎如此,白辰,軒轅奉天、牧野棲如此,當年的巢三應亦是如此。 太湖漸漸恢復了一片平靜,幾隻水鳥在湖面上空忽起忽落,鳴叫聲顯得躁亂不安,稍一飛近馬跡島,迅即惶然飛離。 ※※※※※※※※※五日之後。 天儒老人的傷勢仍未痊癒,他身邊自有人日夜守護,而牧野棲每日傍晚必來探視他一次。 這一日,守護在天儒老人身邊的是衣四方,天儒老人見了衣四方,不由想起了卜貢子,便道:”四方,去叫你師父來見我。“ 衣四方並未起身,他道:”三天前,戴無謂前輩被一群來歷不明的人襲擊,身受重傷,我師父已前去看望他了。“ 天儒老人一驚,支撐著自床上坐起,道:”無謂的……的武功已不在武林絕世高手之下,怎會受傷?“ 未等衣四方回答,有人推門而入,卻是牧野棲。 只聽得牧野棲對衣四方道:”衣總領,你出去吧。“乍聽牧野棲稱”衣四方“為”衣總領“,天儒老人又是一驚。 衣四方恭應一聲:”是!“便退了出去。 待衣四方走後,天儒老人沉聲道:”棲兒,你怎會稱四方為'衣總領'?你大師兄又怎會受傷?“ 牧野棲在距天儒老人床榻數尺距離的地方站定,平靜地道:”無謂師兄多半是被三藏宗之人襲擊,孤絕無相被殺,三藏宗自然不肯善罷甘休。無謂師兄重傷後,端木總領聞訊不聽勸阻,立即率三百白道弟子攻襲天下鎮,結果戰敗而亡,為使白道不致成為一盤散沙,弟子與白道眾弟子商議後,共推衣四方為白道總領。師父身體欠安,故弟子擅自將這些事暫時隱瞞下來了。“ 天儒老人大為震怒! 他怒道:”你……你……無謂遇襲,端木無非戰亡--如此重大的事,你竟不向為師透露半個字……“ 說到此處,他心中倏然一震,猛地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竟未再說下去,沉默了片刻,方緩聲道:”你去將黑白兩道八堂統領領來見我。“牧野棲並未動身,而是略略提高了聲音,道:”衣總領,將八堂堂主召來!“天儒老人目光輕輕一跳,卻未再說什麼,反而將身子緩緩後仰,重新躺下,雙目微闔,似在閉目養神。 少頃,衣四方領來八人,天儒老人這才微睜雙目,掃了眾人一眼,發現原先的白道”高,山、流、水“四堂的統領慎如是、文不秀等人皆不在場,除黑道”陰晴圓缺“四大統領之外,另外四人竟亦是黑道中人。 但這次天儒老人無驚愕之色,似平早已料到會出現這一幕,他緩緩地道:”你復有何言? “說此話時,他並未看向牧野棲,但牧野棲已應道:”白道四堂的統領懷疑是黑道的人向三藏宗告了密,黑白道因此而起爭端,弟子攔阻不及,白道四統領不幸於混戰中戰亡!“”哈哈哈,哈哈哈……“ 天儒老人突然長笑,笑到最後,倏然鮮血狂噴。 牧野棲依舊恭然而立。 天儒老人一字一字地道:”牧野棲,老夫並不佩服你的心計,老夫只佩服你怎能將這些謊話從容道出?“ 八大統領面無表情地站著。 牧野棲輕嘆一聲,道:”師父所猜不錯,弟子方才所言的確有不少不實之處,但無論如何,黑白苑黑白一統,重新成為黑教已是不變的事實!木已成舟,師父又何必再為此事操勞? 師父與弟子一樣,需面對抉擇,是黑是白,需擇其一,黑白共存本就是一種錯誤!弟子這麼做,只是為自己、為師父做出最後的抉擇而已。“頓了頓,又接道:”其實在黑白之間,弟子早已毫無選擇餘地,正盟屢次欲置弟子於死地,並廢了弟子的武功,雖然四大隱世武門可以接受我,但有朝一日,我再無利用之處,他們只須說一句'我是風宮少主',便可以立即讓我陷於萬劫不復之境!龐紀以種種手段對付我,與戰族所為,又有何異?弟子周旋於風宮與正盟之間,歷盡艱辛,最終卻落得武功被廢、身敗名裂的地步,若弟子還執迷不悟,豈不可笑? 數千年前,黃帝與蚩尤爭奪 下,若是得天下者乃蚩尤戰族,那麼今日之邪者,便是四大隱世武門了。若是弟子為四大隱世武門做了無謂的犧牲,換來的只是痛苦,又何必再執於一念?“ 天儒老人的臉上再無絲毫表情,他道:”想必,卜貢子也是你有意遣開的,是不是?“牧野棲沉默未答。 天儒老人沉默了良久,方道:”為師當年之所以未選擇黑教,實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既然事已至此,為師便將此事告之於你,望你三思而後行- -你讓他們退出去吧。“牧野棲向八人揮了揮手,那八名統領依次倒退而出,屋內只剩牧野棲與天儒老人二人。 天儒老人望著牧野棲,道:”為師與你共處六年,知道你的性情看似恭謙,其實極有心計和主見,所以為師猜測,即使此事有挽回的餘地,你也絕不願改變主意,是也不是?“牧野棲緩緩點頭。 天儒老人苦笑一聲,輕聲道:”種下善花,結下惡果,惟有如此了……“話音未落,四周倏然響起”軋軋“之聲,隨即便聽得重物轟然落地聲,以及機括啟動的撞擊聲。 自窗外射入的光線倏然消失,整座若愚軒在劇烈地震顫,外面響起了驚呼聲,卻已不甚清晰。 顯然,若愚軒暗隱機括,已被天儒老人啟動。 機括啟動之後,裡面已是漆黑一片,猶如黑夜降臨。 黑暗之中,傳出天儒老人的聲音:”你應該想得到,在黑白苑中,黑白兩道勢力共存,常有明爭暗鬥,黑教的殘餘力量無時無刻不在試圖恢復黑教,為師不可能不有所防備!“這時,一股異常的濃香在黑暗中瀰漫開來。 只聽得天儒老人繼續道:”你是為師一手培養起來的,既然如今你已決心背叛四大隱世武門,為師只好親手毀了你!想必你已猜到這股濃香有異。不錯,它可以讓你我在半刻鐘之後氣絕身亡!“ 這時,四周響起了密集的金鐵交鳴聲,顯然是八大統領欲闖入若愚軒。 天儒老人的聲音出奇的平靜:”其實你作出今日的選擇,即使世間無一人理解,為師仍是能理解,但為師卻不欲讓你成為絕世之魔!也許,為師與你來到世間,都是一個錯誤,今日,便讓你我的性命一同在此結束,從此再也不必生存於痛苦之中!“他的平靜讓人無法不相信這是他的心聲! 天儒老人的體內有著戰族的血,同時卻是四大隱世武門的傳人,無論作如何取捨,都是一種痛苦。 牧野棲竟也是異常的平靜,只聽得他道:”其實師父以這種方式根本困不住弟子,毒煙也無法對我構成威脅。雖然弟子已完全控制了黑白道,但師父對弟子有恩無仇,即使是弟子背叛了師父的意願,師父仍並末從此不認我這個弟子,所以弟子不但要自己脫身而去,還要將師父一併救出!“”你真能脫身而去?“天儒老人語氣終於有些不平靜了。”不錯,因為弟子的修為其實遠在師父的想像之上!“一陣沉默。 天儒老人終於開口:”走出若愚軒一步,你我就絕對無法再做師徒!也許今日之局勢,已使你我惟有在九泉之下,方能永為師徒!“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虛弱--莫非是因為毒煙的作用? 牧野棲斬釘截鐵地道:”弟子心意已決,絕不更改!從今往後,再無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攔我!“”我“字甫出,牧野棲已踏步而出,徑直向外走去。 天儒老人心中思緒聯翩,一幕幕往事在他的腦海中閃過,而他的心情卻是平靜如水。 外人無法想像,數十年來,天儒老人的心靈承受了多少難以承受的壓力,戰族的血統使他永遠也擺脫不了隱於心中的狂烈戰意,每當心情狂躁,戰意大熾之時,他惟有一遍又一遍地畫著其母簡兮的像,以減輕內心所受的煎熬。惟有面對飄逸出塵的母親的畫像,他的心方能重新寧靜。 近來,距五星逆行之日越來越近,天儒老人越來越心神不寧,他知道這是因為五星逆行將至,天地間戾氣大增之故,他不知自己會不會有朝一日再也無法壓抑自己的戰族之血所引發的洶湧戰意。 天儒老人深深地知道,無論是他,還是牧野棲,一旦入邪,都將會為世間帶來無可挽回的災難,因為他們具有戰族後人與儒門傳人的雙重身分。 他本是欲借牧野棲的雙重身分對付蚩尤戰族,卻適得其反!如今的牧野棲便如同一柄極為鋒利的至邪之劍,若不欲使之出鞘傷人,惟有在它未出鞘之時,便毀之! 隨著毒煙不斷的侵入體內,天儒老人的呼吸越來越粗濁,此時此刻,他竟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 也許,惟有死亡,才能擺脫兩難的痛苦。 他聽到了劇烈的碰撞聲,以及利矢暗器破空之聲,他知道那是牧野棲在試圖突出若愚軒時觸動機括發出的聲音。天儒老人自知若是不關閉機括,即使是他自己,在未受傷時要想強闖出若愚軒,亦需半刻鐘以上的時間,而那時毒煙的毒性早已置人於死地! 倏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聲響起,陽光突然再度射入若愚軒內,而牧野棲已自那缺口處疾掠而出,引聲長嘯。 嘯聲猶如一柄尖刀般深深扎入天儒老人的心中。 無論他多麼的不願面對,他都清晰地意識到,一個他自己親手締造的惡夢,從此將籠罩於整個武林。 牧野棲迎著八大統領驚愕而崇仰的目光,立足於若愚軒之外時,他聽到了若愚軒內一聲喟嘆。 牧野棲的心倏然一跳,猛然轉身,透過那道缺口,向若愚軒內望去,赫然發現天儒老人胸口處深深插著一支箭,一支由機括引發,被牧野棲擋開的箭! 天儒老人終未能平靜地走完他一生! 雖已氣絕身亡,但雙目猶睜,他的眼中有無限的憂鬱與自責。 牧野棲猶如一尊雕像般靜靜地立於若愚軒外,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即使是在黑夜,也能感受到濃濃的春意了,空氣中飄蕩著暖暖的春的氣息,那是由陽光、草木的芬芳融合而成的氣息,沁人心脾。 範離憎在黑暗中睜著雙眼,呼吸著這微甜的清香氣息,默默地想著心事。 驀地,隔壁的屋內響起了一聲驚呼,是穆小青的聲音。 範離憎心中暗嘆一聲,下了床,推門進入穆小青的屋內--這已不是在思過寨,而是在範離憎親手搭建的一間草廬中,在黑夜裡能聽到夜風吹過所發出的”沙沙“聲響。 範離憎沒有點燈,行至穆小青的床前,在床榻上坐下,關切地道:”又做惡夢了?“黑暗中,穆小青擁住了他的身軀,她的身子有些發涼。”我……又夢見自己殺了大師兄……我……“她已哽咽不能成語,熱熱的淚滴落在範離憎的肩上。 範離憎沉默了少頃,低聲道:”那隻是一個夢而已,不錯,只是一個惡夢!大師兄不是你殺的,你那麼敬重大師兄,又怎會傷害他呢?“自從孤絕無相死後,穆小青的神智立時恢復過來,眾人雖為穆小青殺了佚魄感到痛心,但同時亦知這是孤絕無相的罪惡,孤絕無相曾挾制了容櫻,從容櫻口中得知穆小青已被”心語散“所控制,他知道悟空老人一直視”妙門大師“為摯友,必然會前去亦求寺,於是他便藉機在解除穆小青所中的”心語散“,以使她擺脫對范離憎的依賴的同時,再重新使她為” 心語散“所控制,不過這一次她已是對孤絕無相言聽計從。 利用穆小青,孤絕無相既虛耗了悟空老人的功力,使之在後來的決戰中落敗,同時又殺了佚魄。穆小青在孤絕無相被殺後,心靈再也不受其羈絆牽制,恢復了神智,她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僅有隱隱記憶,但殺了佚魄這一事畢竟非同尋常。得知佚魄已死之後,穆小青已隱隱感到此事與自己有關,當她向思過寨中人問及此事時,眾人卻矢口否認了,只說佚魄是為孤絕無相所殺。 悟空老人心知穆小青是被孤絕無相控制了心智,方會有種種不利於思過寨的舉止,從某種意義上說,她亦是身受其害者,若將真相告訴她,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使穆小青永遠生活於內疚自責之中,於是他吩咐思過寨上下要對穆小青永遠守著這個秘密。 思過寨眾弟子明白悟空老人一片苦心,皆遵行不悖,讓眾人肅然起敬的是佚魄之妻元攬秋竟也依悟空老人所言,未在穆小青面前透露隻字。 但自從穆小青清醒之後,每日入睡之後,她總會做一個情景相似的惡夢,夢見自己用種種手段,出其不意地襲殺了大師兄佚魄,這可怕的惡夢使穆小青寢食難安,日漸憔悴。 悟空老人見此情景,便讓范離憎領著穆小青暫離思過寨,也許不再觸景生情,穆小青的情形會逐步好轉。 於是范離憎便領著穆小青暫離思過寨,在一谷中結廬而居,在這兒穆小青的情形果然慢慢好轉,只是偶爾會再度夢見那可怕的一幕。 範離憎擁著穆小青,柔聲勸慰,穆小青漸漸平靜下來,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竟這般擁睡至天明。 ※※※※※※※※※山谷處於兩山之間。 草廬座落於西側山腳下,草廬後側石壁嶙峋,高崖斜插,突兀崢嶸,石壁上有簇簇灌木,鬱鬱蔥蔥。 草廬前方則是一片平緩墳地,坡地上植有數以百計的桃樹,沿著山谷向兩端延伸逾裡。 在桃林與東側的高山之間,又有一溪流,溪中滿佈少見的暗紫色頑石,可謂是半溪泉水半溪石,水擊石濺,潺潺淙淙,如水弦彈撥,引得滿溪水花粲然,應聲起舞,山泉猶如長練,蜿蜒而流。 旭日初升,萬物皆散發著勃勃生機。 範離憎坐在溪水旁的一塊巨大圓石上,正入神地吹奏著一管竹笛。 奇怪的是他所吹奏的根本不成曲調,但卻並不顯得噪亂無序,在笛聲中竟自有奇異的節奏與韻律,冥冥之中,似與什麼永恆之物相應和。 穆小青在離他三四丈之遠的一棵桃樹下靜立了許久,靜靜地聆聽這別具一格的笛聲,直到一滴水珠從桃樹上滴下,落在她的玉頸上,方使她醒過神來,輕盈地走到範離憎身邊坐下,托著香腮,凝神靜聽,聽著那韻律奇異的笛聲,置身於秀麗山色之間,穆小青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寧靜。 笛聲漸低,如蟲鳴啾啾,終歸於靜寂。 穆小青出了一會兒神,方道:”為何你的笛聲與我平時所聽到的全然不同?“範離憎道:”我自幼父母雙亡,跟隨姑姑,姑姑生性古怪,那時我決不可能學什麼曲調,後來我進了試劍林,試劍林內除了幽求與我之外,再無他人,那時候每天的日子總是顯得格外漫長,於是,我便用竹子削成笛子,自己慢慢地吹。其實在此之前,我只是見過別人手中的笛子,卻從未親手摸過,所以並不知它的真正模樣。用竹管製成竹笛時,我只能自己慢慢琢磨,時而五個孔,時而七個孔,時而八孔。在試劍林中除了練劍外,我便吹笛子,漸漸地竹音發出的聲音不再那麼難以入耳了,但我從未習過曲調,只有試著模仿自己所能聽到的聲音,如鳥鳴聲,流水聲,風聲,雨聲……“ 說到這兒,他笑了笑,接道:”這笛聲自是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每次我總能在這種聲音中靜下 來。“ 穆小青道:”其實,我也很喜歡這種笛聲,總覺得……總覺得似乎那不是從笛子里傳出來的,而是… …而是天地間本就存在的。“ ”是嗎?“範離憎有些驚喜地道,似乎為自己的笛聲亦能為他人賞識而感到欣喜。 穆小青鄭重地點了點頭。 範離憎笑了,忽又道:”你會吹笛嗎?“ 穆小青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範離憎道:”有客人遠道而來,豈不是應撫樂以待?“範離憎話音甫落,便聽得清朗笑聲遙遙傳來,隨即聽得一年輕男子的聲音道:”範兄弟好雅興,竟在這山水之間賞花弄笛,實是逍遙愜意。“穆小青聽這聲音很是陌生,有些驚訝地望著範離憎,但見範離憎微帶笑意,心知這不速之客多半是友非敵。 少頃,桃樹叢中走出一男一女,男的高大偉岸,身披黑色斗篷,與斗篷內的白色勁裝形成一個鮮明的對比,寬闊的肩背後露出一截寬大的刀柄,渾身上下散發出淵亭嶽峙的卓絕氣度,與他並肩的女子則是風韻絕世,美艷不可方物。 二人自桃林間走出,向這邊漫步而來,讓人感到二人實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依著範離憎而坐的穆小青感覺到範離憎的身軀微微一震,不由有些詫異。 這時,範離憎已起身,向那邊迎去,遙遙揖手道:”沒想到軒轅兄竟會光顧這山野之地。 “ 說話時,他的目光再度不由自主地掃向那美貌女子,很快又錯開了。 那偉岸男子正是”皇俠“軒轅奉天,與他同行的乃水筱笑。 |
第四十卷第五章劫魔劍道 孤絕無相傲然笑道:“不錯,其實所謂當年死谷逼鐵九重鑄睚眥劍,全是假的,事實上睚呲劍仍完好無損地為我三藏宗所擁有!本大宗主之所以透露鐵九之事,就是要讓你有朝一日去求鐵九鑄造禁制血厄劍的劍鞘!所謂的鐵九,亦是本宗主易容而成,本宗主自然不會真的鑄出一柄可以壓制血厄劍兇性的劍鞘! 當年血厄劍之所以落入四大隱世武門手中,並非我戰族的疏忽,而是有意而為之。血厄劍的兇戾之氣果然讓冷囂禍亂武林!” 說到此處,他的眼中有了譏諷冷笑:“悟空老兒,為了保住血厄劍,你苦心營建了思過寨,卻不知我蚩尤戰族若要得到一柄絕世神兵,根本無須爭奪血厄劍,只須憑藉戰族絕世無雙的鑄兵術再鑄即可!一柄血厄劍,使墨門衰落,燕高照叛道逆主,思過寨傷亡慘重… …哈哈哈,悟空老兒,你身為玄門傳人,自以為可以算盡天 世事,卻被本座處處愚弄,真是可笑可悲!” 範離憎心頭暗驚! 回憶起當初自己由“妙門大師”指令前往天下鎮的情景,他終於頓悟,失聲道:“我與天師和尚攜'天隕玄兵石'前去天下鎮,途中曾數度遭遇伏擊,但卻次次有人暗中相助,今日看來,為我等消滅伏擊者的舉措,也應是三藏宗所為,是也不是?若我沒有猜錯的話,整個天下鎮應都是你的勢力,正因為如此,當我們依照家師口中的'妙門大師'所言,在天下鎮尋找一個名為'韋馱'之人,都同時輕而易舉地找到了。” 孤絕無相不屑地冷笑道: “今日才想到這一點,實是愚鈍至極!天下鎮的人早已得本座吩咐,只要你們進入鎮中打聽何人為'韋馱',被問的一律自稱就是韋馱。以至於你們同時遇到兩個自稱韋馱者,如此天大的紕漏,你們竟不能察覺異常,反而相信那隻是一次巧合與誤會!” 範離憎默然無言。 的確,孤絕無相重重設局,眾人對此卻一無所知,一切都在孤絕無相的運籌之中,皆感心中愧然而自責。 “所以,你藉機在血厄劍鞘中做了手腳,故此今日血厄劍方會被你所毀?” “本座不妨直言相告,血厄劍本為戰族所鑄,劍身隱有如同人之脈絡的血痕,同樣便有如同人之氣門之處,在世人眼中霸絕天下的血厄劍,但在本座看來,卻是可以一舉毀之!本座的確在劍鞘中做了手腳,但那隻是為了讓得劍者重蹈冷囂之不歸路!” 說到此處,孤絕無相有了陰戾猙獰之色,他轉向對幽求森然道:“武林風雲,皆在本座運籌之中,惟獨沒有料到你竟能活著離開亦求寺,否則即使白辰那小子有何舉止,也未必能壞我大事!” 幽求緩緩地道:“因為劫魔劍道!” 他的眼中無喜無悲無怒無嗔,彷彿一片虛無,連一向為他所重視的範離憎,此刻他亦未多看一眼。 範離憎忽然心生一種奇異的感覺,他隱隱感到此刻出現於眾人眼前的幽求是那麼的不真實,彷若只是一個無質的虛體。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范離憎惑然不解。 “劫--魔--劍--道?”一向睥睨眾生的孤絕無相亦不由微微蹙眉。 “我一生求劍,所以一生坎坷,今日一身傷殘,皆拜劍道厄難所賜。縱是如此,仍未能悟透劍道真諦,被囚亦求寺,經脈寸斷,更是以為我之劍道已至窮途末路,孰料悲極泰來,你竟以劫魔道的秘訣傳與幽蝕!” “那又如何?”孤絕無相有些疑惑地道。 “幽蝕被藥物所製,對你言聽計從,他日夜誦念'劫魔道'秘訣,以求能如你所願,同時練成金劫魔道與土劫魔道!” 牧野棲的目光一跳。 幽求接著道:“也許因為他已被藥物所製約,最終,他沒有能夠將兩種劫魔道的氣勁融作一處,反而爆體而亡!” “爆體而亡”四字甫出,以天儒、悟空、諸葛南山等人之古井不波的心境,亦是不由心頭微震。 而牧野棲臉上更是有陰影閃過! “幽蝕誦念'劫魔道'的密訣,我字字入耳,因為全身經脈已被你震得寸碎,所以並沒有習練之心,但仍是在不知不覺中將之熟記!我一生中,僅為三件事所深深震動:一是我的女人成了我父親的女人;二是六年前在江南與牧野靜風一戰時,曾見一女子為救牧野靜風,以平凡的修為,使出驚世駭俗的一招劍法,將我擊傷。 最後一次,則是幽蝕爆體而亡的那一剎那,因為,他是我的親生之子!” 幽蝕為幽求之子,場中除了孤絕無相、牧野棲之外,再無他人知道,聽得此言,莫不心驚。 但更讓眾人吃驚的是幽求提及此事時,竟沒有任何激動悲憤之情。 難道,他對親生兒子之死無動於衷?若是如此,那麼他又怎會說此乃一生之中能觸動他的三件事之一? 幽求以一種猶如夢囈般的聲音道:“那一瞬間,我萬念俱無,真正地進入劫魔道所謂的'滅'的境界! 與此同時,心中積聚數十年的劍意在那一刻爆發而出,竟天作之合般與暗含的劫魔之意念完全共融!” 他那一片虛空的眼前忽然迸射出驚人的光芒,彷彿是絕世之劍在閃掣:“在那一瞬間,我本已因經脈寸斷而停滯的真力,突然在無巧不至的劍意牽動下奔湧不息,而奔湧的方式與先前完全不同。我相信,這是一種無上劍道的蛻變,亦即是劫--魔--劍--道!”當我悟透劫魔道的那一刻,已明白,我一生中所經歷的種種磨難,曾經有過的深愛大恨,都不過是為鋪就通往劫魔劍道的一步步台階!當我立足於劫魔劍道之中,往日的一切都已成雲煙,所以我不會恨任何人,也不會留戀任何人,甚至,包括我自己!“他所說的那麼令人難以置信,但孤絕無相卻信了。 幽求僅僅邁進一步,就予他以極可怕的壓力,足以證明幽求身上的確有了超越常人思維的變化。 劫魔之道,本就是逆違常理的一種存在方式。 於是,孤絕無相道:”但無論如何,你是戰族中人,應與本座共同對付黃帝一族的人才對!“ 讓孤絕無相出乎意料的是,幽求竟搖頭道: ”我是為試劍而來的,普天之下,惟有你方配接我的劫魔劍道的!“ 孤絕無相眼中殺機湧動。 他一字一字地道:”好!本座已廢了血厄劍,今日就將你這柄殘劍也一併廢了!“※※※※※※※※※與馬跡島相距二里的一座名為”虛名峰“的峰頂上,有一老一少在眺望馬跡島。 老者鬚髮皆白,正是墨門巢三,而與他並肩而立的年輕女子則是小草。 巢三的衣飾仍是那般奇異滑稽,但此刻的神情卻是少見的鄭重。 小草道:”太師叔公為何不早日揭穿妙門大師的真相,而要等到今日?“”那時墨門一片混亂,有誰會相信半痴半癲的太師叔公呢?“巢三笑著道。”太師叔公是學古人一般假裝痴癲,讓孤絕無相忽略了你,是嗎?“小草直言不諱地道。 巢三連連搖頭道:”最初太師叔公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免得在自己的師父與武林道義之間左右為難。“ 小草微微點頭,沉吟道:”太師叔公既不願與冷囂一同對付武林正道,同時武林正道也信不過太師叔公,太師叔公於是索性在被冷囂擊傷後假裝變得半痴半癲,是也不是?“巢三摸著自己的鬍子,嘆道:”如此一來,雖然避過一時矛盾,但卻留下了禍根,當太師叔公發現孤絕無相的伎倆之後,想到一個半痴半癲者的話又有誰會信?雖然我的武功比真正的墨含高明,但與孤絕無相相比,卻是遜色一籌,若僅憑墨門的力量,只怕非但不能除去孤絕無相,反而會使本已元氣大傷的墨門遭受滅頂之災!“說到這兒,巢三臉上笑意更甚:”太師叔公突然發現,白辰若是想讓世人相信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只怕也能辦到。“ 小草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道:”此言何解?“巢三道:”因為丐幫弟子眾多,白辰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以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把他欲散佈 消息迅速傳開!“頓了頓,他接著道:”孤絕無相智謀過人,他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容櫻奪走了戰魔甲,但當他試圖打聽真相時,丐幫弟子早已把假像傳遍方圓百里,所謂眾口爍金,孤絕無相絕對無法查出真相!“”那太師叔公在見到幽求前往馬跡島時,為何不設法攔截?“”孤絕無相絕不會料到幽求還能脫身,在幽求出現之時,他必然為之震動,白辰就可以藉孤絕無相的心神為之牽動之機出手!否則,他也不可能一襲得手,這就是我暗中將幽求引到馬跡島的原因。“ 小草調皮地一笑,道:”太師叔公將外人引入馬跡島,豈非有違四大隱世武門的規矩? “ 巢三也笑了,他一本正經地道:”但幽求已不再是一個人!“小笑大惑不解。”幽求已成了一柄劍!一柄存於天地的逆行之劍! 但不管是神劍,還是魔劍,只有'無上劍道'才是他畢生所追求的目標!“巢三道: ” 讓一柄劍進入馬跡島,算不得有違四大隱世武門的規矩。“小草吐了吐舌頭,心頭道:”太師叔公看似痴痴癲癲,其實卻是絕頂聰明!“巢三輕咳一聲,負手望著小草道:”論輩分,你稱我為太師叔公,白辰稱我為師父,往後,是他順著你稱呼,還是你順著他稱呼?“小草先是一愕,很快明白過來,臉上登時飛起紅暈,本是伶俐聰穎的她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巢三哈哈大笑。 笑聲未落,他忽然”咦“地一聲,道:”起風了。“果然起風了--不知何時,已有陣陣徹骨寒風悄然生起,平靜的太湖出現陣陣漣漪,並且越來越動盪不安。 天色越發陰沉,惟有太湖上空有一抹光線竟未被遮擋,與周遭的陰沉相襯,顯得妖異詭秘。 天地間似乎在孕育著一件可怕之物! 小草微微變色,只覺陣陣寒意襲向心頭,她不由用手環抱著自己的雙肩。 風迅速地醞釀、壯大,片刻之後,狂風大作,雲霧洶湧翻捲。 突如其來的昏暗將天地在剎那間吞沒,馬跡島與太湖都已隱於一片昏暗之中。 卻有陣陣浪濤翻湧,與湖岸轟然相擊的聲音傳來,在風的狂捲之下,時而如沉雷般驚天動地,時而又虛幻而飄渺。”呼……“ 狂風席捲,強大得似若有形之物,瘋狂地衝擊著小草的嬌軀,在昏暗之中承受著這可怕的衝擊,小草心中頓時萌生孤立無助之感。 巢三的聲音雖是在這狂風大作之時,仍是極為清晰地傳 了她的耳中:”不知是何人出手?竟有這等呼應天地的滅世威力!“ 倏地--”轟……“地一聲暴響,其聲勢駭人,彷若是整個太湖突然傾翻。 與此同時,一道讓人難以正視的銀色光芒自馬跡島沖天而起,猶如一柄破天利劍,在烏云四合的虛空中,劃出一道炫目的軌跡。 小草心神頓時為之所懾,一時間已將方才的惶然不安悉數淡忘。 在那道銀色光芒的輝映下,小草駭然發現太湖中竟有一柱無與倫比的巨浪沖天捲起,高達二十餘丈,直撲馬跡島方向。 沖天巨浪與那道銀色光芒相擊,立時化作漫天水氣,水氣在銀芒的捲裹下,赫然隱現出一柄頂天及地的氣劍! 小草的呼吸與思緒在那一剎那齊齊停滯,只知目瞪口呆地望著那柄頂天及地的劍破空而下。 那一劍的氣勢足以讓任何人頂禮膜拜,心甘情願地祭身而亡。一聲響徹蒼穹的暴響剎那間席捲了方圓十里之內的每一寸空間。 小草心神一震,倏聞”沙沙“聲響,臉上一片濕涼。 --竟有蕭蕭雨落! ※※※※※※※※※只有雨水與岩石、殘枝落葉的撞擊聲,馬跡島一片肅殺。 軒轅奉天久久方從幽求那驚懾古今的一擊之中醒過神來。 驟雨來去倏忽,此時已晚,空中卻有血腥之氣瀰漫著。 縱然天地間仍是昏暗,但以軒轅奉天的修為,視線自能穿透這片昏暗。 幽求求劍一生,坎坷一生,在絕厄之境中,卻因機緣所至,劍道另闢捷徑,悟出”劫魔劍道“。”劫魔劍道“之精在於一個”滅“字,幽求與孤絕無相驚世一拼,果然將”滅“發揮得淋漓盡致,劍勢所及,方圓數十丈草木皆被斬得寸碎,縱是場上諸人皆有絕世修為,卻仍是不得不駭然而避。”劫魔劍道“非但滅盡萬物,連幽求自身也在全力催運”劫魔劍道“之時,以身化劍,軀體頓時蕩然無存。 那是窮盡天才劍客畢生修為的一式劍招!一代劍中魔才以極為慘烈的方式,結束了他求劍的一生! 孤絕無相依舊站立著,但他全身皆是觸目驚心的鮮血,似乎每一個部位都有鮮血在湧出,讓人難以看清他究竟傷在何處。 他雙目緊閉,面如死灰,了無聲息。 沒有人在受了這麼多的傷,流了這麼多的血之後,還能活著! 目睹武學的顛之戰,每個人的心靈都承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悟空老人長嘆一聲,道:”劫數天定,沒想到孤絕無相竟會亡命於幽求之手!“話音甫落,忽聞低低的冷笑聲傳出,聲音雖輕,卻讓眾人皆心頭一震,只覺那聲音像是來自幽冥地獄,森然可怖。 眾人循聲望去,赫然發現孤絕無相竟雙目圓睜,眼中一片死灰,讓人一望之下,便心生極度不適之感,他的眼中彷若是個無邊無際的涵洞,可以將他人的靈魂吸入其中。 孤絕無相的五官扭曲不堪,倏而淒聲厲吼:”老子沒那麼容易死!“血肉模糊的右臂向前緩緩探出,一聲厲喝:”血厄--!“早已碎成無數的血厄劍碎片突然被無形之力所牽引,向他的右臂疾飛而至,深深地紮入了他的右臂之中。”戰族鑄兵,天下無雙!“ 孤絕無相怪吼如嘯,將自身僅剩真力全力催運至無以復加之境,剎那間,只聽得”噗嘞“之聲不絕於耳,孤絕無相周身血脈根根暴起,肌膚爆裂,鮮血呈網狀一下子滲透而出。 而嵌入孤絕無相手臂的血厄劍碎片突然變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赤紅,右臂的肌肉、骨骼、經絡也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片刻之間,孤絕無相竟以滅天絕地的劫魔氣勁,將血厄劍的碎片完全融入他的右臂之中。 孤絕無相身形倏起,直取悟空老人,向悟空老人揮出他畢生的最後一擊! 孤絕無相右臂與血厄劍的碎片似已完全融合為一個整體,破空擊出,隱隱有風雷之聲。 他是傲視眾生的絕世強者,在他眼中,尋常高手猶如蟲蟻,只能任其驅使宰割!他自持驚世雄才謀略,自信能鑄就蚩尤戰族沉寂千年的輝煌,整個武林將是他囊中之物。 而他步步謀略,也的確使他始終左右著武林局勢,一旦軒轅神劍被廢,足以讓黃帝四士後人遭受慘重打擊,他那讓人心悚的計謀本已一步步實現,眼看即將大功告成之時,卻突起變故,局面急轉而下,孤絕無相竟已處於不可脫身的絕境。 看似無懈可擊的佈局,突然一潰千里,千瘡百孔,孤絕無相心高氣傲,甚至鄙視天道,” 失敗“二字對他而言,是絕對不可接受的。 但”失敗“仍是不可避免地降臨於他的身上,眼看著費盡心思苦心營建的一切土崩瓦解,孤絕無相慣常的從容消失得無影無踪,心中只剩下狂怒與絕望。 孤絕無相自視甚高,自負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噬吞武林只是在等待最佳時機而已。這數十年的等待在孤絕無相的感覺中是漫長而難以忍受的,本以為馬跡島之會及戰族血盟過後,將可以得到淋漓盡致的渲洩,但卻在今日悉數破滅。 所有的狂怒與絕望在孤絕無相邪霸無匹的意志的催發下,急劇膨脹至無以復加之境,最終憑藉可開天闢地、逆亂乾坤的”劫魔道“殘存力量,以不滅不休的意志,攻出最後一擊! 一招之下,風雲變色,似為其中所包含的無比戾氣所震懾。 以孤絕無相滅世之意志擊出的這一擊,便是他一生不倦追求的最後渲洩,那已不僅是一記招式,更是孤絕無相的生命與精神,在對天道輪迴做最後的抗擊! 縱是至邪至惡,孤絕無相仍不失為一個真正的強者! --強者無亡則不敗! 亡的或是對手,或是自己! 孤絕無相在最後一刻發出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場中諸人雖皆為絕世高手,亦莫不變色,彷若目睹死亡之神飛速迫近悟空老人! 孤絕無相不愧為蚩尤戰族最為出色的後人,其戰意之盛,使其在即將滅亡之前,仍戰意狂熾。 殘留血厄碎劍中的兇戾之氣,與孤絕無相的暴戾絕霸的戰意相輔相成,終成完全超越往日生命與武學範疇的震古鑠今的一擊! 這一擊,絕非本已耗盡功力的,悟空老人所能應付。 甚至連白辰、軒轅奉天、諸葛南山等超絕高手,亦無把握能在這一擊面前全身而退。 範高憎已因孤絕無相出人意料地廢了血厄劍而受了傷,雖然傷勢並不甚重,但卻仍影響了他的身手,未能及時封阻孤絕無相對悟空老人擊出的致命殺招! 悟空老人性命存於一線的那一剎那,人影閃動,天儒老人飄然踏進,掌勢翻揚,猶如行雲流水,絲毫不見有倉促之感,向孤絕無相迎去。 甫一出手,天儒老人便顯出不在悟空老人之下的修為,場中軒轅奉天、白辰、範高憎莫不為之心旌搖盪,在那一剎真正地領悟到武學之浩瀚如海。 天儒老人一眼便窺破孤絕無相這最後一擊已是窮盡了他畢生的精氣元神,雖然威力驚世駭俗,卻絕無後繼之力,只要能避過其鋒芒,孤絕無相自會力竭而亡。 但同時天儒老人亦知悟空老人今日絕難避過孤絕無相開天闢地的一擊,故他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兩個完全凌越於整個武林之外的界外高手皆以最高修為悍然擊出! 這是絕無取巧的慘烈比拼。 |
第四十卷第四章軒轅神劍 範離憎等人皆是目光垂視,只聽得接二連三的清脆得不合一點雜質的錚鳴響起,其聲甚輕,卻給人一種極大的震撼。 倏地,眾人只覺眼前有金黃色的光芒驀然迸現,一種奇異的吸引力使眾人齊齊抬眼望去。 範離憎赫然發現悟空老人手中高攀著一柄奇形兵器,酷似昂首騰飛之矯龍,渾身上下迸射出金黃色的光芒。 這是一件充滿了王者之氣的奇兵! 範離憎不曾料到四隻錦盒中之物竟組成了這件巧奪天工的兵器。 若非親見,範離憎絕難想像兵器竟可鑄成龍形,而此刻,他卻發現此奇兵的每一凹凸曲直無不是精妙得無以復加。 也許,”精妙“之詞已不應加諸其身,因為它渾如天成,就如同山川湖海一般,在天地初開之時,便已存在…… 悟空老人環視眾人,神情極為莊重地道:”老夫乃玄門傳人,玄門肩負堪察天地玄機以洞悉人世之責。 六年前老夫在此留下警訊,諸位能在六年後的今天依約前來,看來先聖黃帝四士之後皆未曾忘卻自身所肩負的維世之責。悠悠千載而心志不變,實乃我四士後人之榮耀,亦是天下蒼生之幸!'五星逆行,軒轅再現'。數千年前,先聖黃帝遺物軒轅神劍已四度重現,先輩以此劍斬妖除魔,拯救蒼生。五星逆行之日將至,我等再祭此軒轅神劍,只祈願能挫敗蚩尤戰族圖謀,還黎明千百年安泰!“ 言及此處,悟空老人再度向北肅然跪下,以其蒼老之聲虔誠地道:”我等乃四士之後,共祭先祖黃帝。 曰:皇哉先聖,煌煌如日,光明在天,譽曰黃帝。 “洪荒時日,無食亡民,無商困民,無樂寂民,無武凌民,先聖出,則民生,民健,民樂,民強,先聖盛恩隆德,廣被天地,彪炳日月,為萬世垂範,神州宇內,千秋萬代,銘盛五內,永世不忘!”然則蚩尤戰族魔志不滅,千百年來屢屢捲土而來,雖野心未償而不甘休,我等四士之後不敢忘先祖宏志,披荊斬棘,同仇敵愾,幸不辱我先聖之榮光,庶幾可告慰於先聖之靈矣! “今日五星逆行之日將至,蚩尤戰族蠢蠢欲動,我等為平亂維世,方祭出先聖神器,望先聖感念我輩虔誠,助軒轅神劍重開神目,再現神威!” 眾人這才起身。 妙門大師關切地道:“我等皆知欲使沉寂千年的軒轅神劍重開神目,必須同時以四大隱世武門的先天真力貫入軒轅神劍內,但不知悟空兄的傷勢如何?” 悟空老人道:“我雖傷勢未癒,但劣徒範離憎可代行此責。” 妙門大師微微頷首,看了範離憎一眼。 這時,諸葛南山道:“軒轅神劍五行歸金,以我四大隱世武門相激發,方能使之金氣大盛,一旦五行之氣相生相剋相融,聚於一體,便有呼應天地之能,軒轅神劍神目再啟,我等聚於馬跡島,雖行踪隱秘,但事關重大,仍是恐遲則生變,不如即刻而行,以免再生枝節!” 眾皆知諸葛南山言之有理,當下悟空老人將軒轅神劍擺於中央,範離憎、妙門大師、諸葛南山、天儒老人在軒轅神劍四側盤膝而坐,而白辰、軒轅奉天、牧野棲則立足於他們身後,悟空老人亦退至範離憎身後。 ※※※※※※※※※相傳,黃帝與蚩尤大戰,因蚩尤戰族極擅鑄兵,黃帝一族屢遭挫敗。 黃帝焦慮萬分,廣求鑄兵神匠,追求奇鐵,但皆不盡人意。 一日,黃帝夜夢元始天尊。元始天尊生於太元之先,禀自然之氣,沖虛凝遠,莫知其極,天尊之體,常有不滅,或在玉涼之上,或在窮荒之野,投入以秘道,開劫度人。此次元始天尊亦在夢境之中告之黃帝,若於九月九日前往東海,必遇神兵。 黃帝夢醒,只覺夢中情景歷歷在目,便親率人馬前往東海之濱,在東海之濱置放祭品,以告天地,祈求神兵。 孰料祭天八日,非但未得神兵,反而每日午後,必有一蚊龍現於東海,翻騰之間,天地變色,濁浪洶湧,祭台亦因此而屢屢被淹。 至第九日,黃帝見神兵仍毫無踪影,頓時怒火萬丈。正當此時,那蛟龍再度現於東海,頓時海浪洶湧,黃帝暗忖莫非是此蚊龍作亂,觸怒天威,以至無法求得神兵?大怒之下,便踏浪而進,與蛟龍大戰一天一夜,受傷百餘處,終將蛟龍誅殺。 蛟龍被黃帝攔腰而斬,立時有血柱沖天而起,龍血散開之時,竟有一物金光四射! 黃帝恍然頓悟,立覺此物握於手中,果然是一件奇形兵器,形狀與龍形酷似。 黃帝心中又喜又悔,當即將蛟龍遺骸封埋龍塚,隨即返回中原,持此兵器與蚩尤血戰。 不料此兵器竟未能助黃帝戰勝蚩尤,黃帝不由大為失望。 這時,黃帝身邊謀士祖玄獻策道:“此兵器必是凝蚊龍之神元化成,因主公與蛟龍相戰時,曾刺傷了蛟龍雙目,故此劍亦因此而受損,威力也就不能全部發揮。” 黃帝將信將疑,細看那件兵器,赫然發現此龍形兵器在“龍首”部位果然少了神韻,似如龍目緊閉,忙問祖玄可有化解之法? 祖玄道:“兵器五行屬金,臣與墨顯、孫戰、聖儒所修煉之內息各屬五行之木、土、水、火,合我四人之真力融入此劍,當可激發此兵器之神,與天地呼應,成為真正的救世神兵!” 黃帝依言而行,果然如祖玄所言,龍形奇兵被同時貫以土、木、水、火四種屬性各異的浩然真力後,立時迸發出萬道豪光,成為真正所向披靡的神兵! 此龍形兵器便是日後隨黃帝南征北戰,誅滅蚩尤,平定神州的軒轅神劍! ※※※※※※※※※範高憎、天儒老人、諸葛南山、妙門大師四人結陣而坐後,範離憎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一時間,他的心神難定。 範離憎欲收斂心神,卻無法做到。 少頃,他目光倏然一跳,一個念頭突然躍入腦海中:有人已進入馬跡島,正向這邊接近! 此念甫起,連他自己亦為之一震。 他不由察看他人神色,卻發覺妙門大師、諸葛南山等人皆無異樣,惟有妙門大師的神情似乎比先前凝重了。 難道,這僅是自己的錯覺? 但范離憎卻越來越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個人正越來越靠近石坪這邊,甚至他隱隱感到此人應是自己所熟悉的人。 他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遠處。 這時,似乎他人亦有了異樣的感覺,也將目光投向范離憎所觀注的方向。 所有的人似乎都有了某種不可思議的預感,預感到即將會有一個奇蹟在眾人的視野中出現。 石坪上一片沉寂,只聞湖水與石崖的拍擊聲,在風的吹拂下,時強時弱。 終於--一個高大的身影竟真的出現於眾人的視野中! 白衣飄揚,白髮披散,右臂衣袖空蕩,隨風舞動,顯然右臂已殘。 縱然已是傷殘之軀,但來人渾身上下仍是散發著一股超越凡夫俗子的氣息! 那氣息甚至與高手的氣息亦迥然不同。 他,赫然是白髮無指劍客幽求! 誰也不曾料到幽求會在此時此地出現,無不震愕莫名! 但,更出人意料的事已接踵而至。 立於妙門大師身後的白辰突然出手,向妙門大師疾襲而去,其速快至無形,顯然可見白辰甫一出手,便毫不留情! 極度的驚愕使眾人已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只能眼睜睜目睹這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 以白辰的修為突然出手,縱然妙門大師的修為已臻界外高手之境,亦無法避開。 一聲如沉雷之悶響,妙門大師赫然中掌,飛跌而出,血灑長空,情形慘烈。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以白辰驚世掌力突襲妙門大師,竟未能取其性命,妙門大師飛身跌出三丈之外,踉蹌數步,並未倒下! 範離憎、軒轅奉天、諸葛南山立即擋於妙門大師身前,以免白辰藉機再進,若是如此,只恐妙門大師難脫厄運。 白辰本待乘勢而進,卻見身前人影晃動,範離憎等三人幾乎不分先後地攔阻於前,要想突破他們三人的護守,可謂難比登天。 白辰被迫止步,大聲呼道:“讓我將之誅殺,再與你們細說原委!”神情顯得極為激動。 妙門大師神情複雜莫名,他直視白辰,顯得有些虛弱地道:“你……為何要如此?…… 為何要如此?!” 這是場中每個人的疑問。 只聽得一個聲音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每一個人耳中:“因為,你是孤絕無相!” 說話者並非白辰,而是幽求! 有時,假像比真實的更逼真;有時,真相卻反而讓人難以置信。 那麼,這一次呢?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於妙門大師身上--妙門大師怎麼可能是孤絕無相呢? 但,此刻每個人心中都浮起了同一句話--此我非我,撲逆迷離! “真假人”本就化身萬千。 “其實,墨門六十三代弟子墨含早已亡故,以墨含的身分出家,並以'妙門'為法號的其實是孤絕無相!因為冷囂的緣故,墨門南北內亂,孤絕無相藉機殺害墨含,並藉口迴避南北兩支的紛爭出家。事實上此舉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對墨門的許多事實完全不了解,若留在墨門,極可能會暴露身分,所以他以遁入空門為機會,在與墨門弟子的長期接觸中,一步一步地摸清了墨門的內情。” 白辰直視妙門大師,繼續道:“你殺了別之棄的妻子後,將一塊假墨玉留在了現場,因為墨玉本為小草之父墨東風所獨有,從此墨門南北兩支的矛盾因此而更深!墨玉乃墨門祖傳神物,有化水為墨之玄能,本是難以作偽的,但你是孤絕無相,以你的'劫魔道'卻可以辦到這一點!非但如此,你為了得到戰族的戰魔甲,假意告之別之棄,說依照星象、五行之氣顯示出戰魔甲在藥 鼎山一帶,讓他長年居於藥鼎山,尋找戰魘甲!其實即使他真的找到了此甲,最終也會落在你手中,是也不是?” 妙門大師用手輕輕抹去了嘴角的血跡,苦笑一聲,道:“巢師叔收你為徒,是一個錯誤,而我答應帶你來此,更是一個錯誤……”眾人正被他的言語所吸引時,他突然毫無徵兆地驀然飄身而起,向離他最近的範離憎掠身而去,駢指如劍,直取其雙眼! 這是比白辰的突襲更可怕的一擊! 但方才的風雲突變已使范離憎心有所備,即使對方出手快逾驚電,他仍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場上諸人無一不是足以傲視武林的曠世高手,縱是如此,當範高憎拔劍在手時,眾人仍是不由自主地為他的風采而驚嘆! 只見一團銀色光芒以其可觀摩不可描述的方式倏然閃耀於眾人視野之中。 妙門大師那一擊似已無可抵擋,但范離憎的劍卻已準確而及時地封住了那一擊! 即使是再高深莫測的劍法,其最核心的精髓其實僅有二個字:快!準! 若是將這兩個字發揮至無以復加的巔峰之境,那麼此劍法無疑已是顛峰劍法。 正因為場中皆是武學之大成者,所以更能領悟範離憎那一劍的精妙。 那返樸歸真的一劍,儼然已突破了人與劍相輔相成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而至天劍之道! 更何況,還有血厄劍之絕世神鋒?! ※※※※※※※※※自始至終,牧野犧一直是眾人之間最為沈默寡言的。他的神情亦很平靜,甚至在幽求出現時,他也比他人更為冷靜。 惟有範離憎揮劍抵擋妙門大師一擊之時,他的眼中倏然有了一抹異芒閃現。 一閃之間,復歸平靜。 ※※※※※※※※※面對范離憎渾如天成的封擋,妙門大師竟毫不退讓,劍指依舊長驅直進。 難道,他竟無懼血厄劍滅天絕地的威力? 無論是旁觀者,還是范離憎本人,都絕不曾料到會有如此局面出現! 咫尺之間,在界外高手之戰時,就猶如毫髮之距。 即使是范離憎,也無法改變雙方強悍接實這一事實! 何況,他沒有理由退避,縱然他的功力遜色於對方,但血厄劍足以彌補這一不足之處! 指劍與血厄劍悍然相接,暴出驚天動地的巨響,紅芒暴射,迅即散去。 彷若可以席捲世間萬物的狂烈氣勁四向橫溢,一時間天昏地暗,碎石迸飛。眾人紛紛閃避,而那妖異的紅芒亦使眾人雙眼無法視物。 血厄劍受此一擊,會不會被激發起兇戾劍性? 一聲穿透入靈魂的斷碎猝然透入每個人的耳膜,妖異的紅芒在那一剎那消失於無形! 所有的表情在那一剎那凝固! 因為,眾人驚駭欲絕地發現血厄劍在妙門大師一擊之下,竟碎成無數! 妙門大師的凌厲攻勢去勢未了,猝不及防的範離憎只覺右肋一痛,倒跌而出。 軒轅奉天、諸葛南山、天儒老人此刻終於從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變故中清醒過來,齊齊出手。 但妙門大師並未再攻擊範離憎,而是自側掠身而出,向遠方逸去! 這時,幾乎所有的人都已堅信他的確是孤絕無相,否則就不會向范離憎出手襲擊了,也不會遁走。 即使孤絕無相的武功已獨步天下,但今日面對如此多的界外高手,他亦絕無勝望。 他的選擇是明智的,因為事情變化大快,他竟成功地突出圈外,飛速遁走。 雖然路的前方有幽求,但幽求已形同廢人,又如何能對他構成絲毫威脅? 孤絕無相如風掠走,其速之快猶如驚鴻,軒轅奉天諸人緊隨其後,剎那間,眾人已掠過了數十丈距離。 此刻,眾人心中皆存在著一絲疑惑,他們難以相信被白辰以畢生修為重擊一掌之人,仍能有這等可怕的身手。 眾人所過之處,猶如颶風捲起,草木經受不住眾人身形所帶起的勁風狂掃,紛紛斷碎,向兩側旋飛,情景駭人。 但軒轅奉天等人心中卻明白,他們難以將對方截住,因為孤絕無相已搶得了先機。 眼看孤絕無相即將閃過幽求身側,消失於茫茫叢林中的那一瞬間,幽求突然迎著孤絕無相跨進一步。 孤絕無相此刻如同一道一往無回的勁風,但僅僅因為幽求向前邁進一步,孤絕無相突然化極動為極靜,猶如劃空而過的流星,突然凝形於虛空一般。 僅是極短一瞬的停滯,軒轅奉天、白辰、諸葛南山等人已及時趕到,迅速將孤絕無相的去路封堵。 意外地截止了孤絕無相,眾人皆暗自疑惑,不明白孤絕無相為何要突然止住不前? 同樣不可思議的是,血厄劍為何竟會被孤絕無相輕易擊毀? 孤絕無相被圍之後,臉上頓時現出絕不會在佛門高僧身上出現的神情,他的眼神中充滿了狂戾之氣。 他目光掃過眾人,倏然仰天狂笑,狂笑聲中,他臉部的皮膚突然爆裂,碎成無數碎片,自臉部脫落,情形詭異至極! 現出的真面目正是三藏宗大宗主孤絕無相! 白辰所說的一切皆是事實,孤絕無相的最終目的,就是要毀去軒轅神劍! 他自信能成為戰族血盟的盟主,只要今日以妙門大師的身分赴馬跡島之約,藉機毀去軒轅神劍,那麼日後便可率戰族中人,借五星逆行之機,創下戰族萬世偉業,使天下成為蚩尤戰族的天下,那時他--孤絕無相則將受到世人的敬仰。 自戰神蚩尤起,戰族中人對軒轅神劍便既恨且懼,以蚩尤族之天下無雙的鑄刃術,世間本絕不會有超越他們者。 但軒轅神劍乃天授之劍,絕非凡力所能鑄就! 數千年來,黃帝四士後人憑此軒轅神劍屢屢挫敗蚩尤戰族,蚩尤戰族心知若能毀去軒轅神劍,便可勝算大增,但四大隱世武門亦深知這一點,對軒轅神劍守護嚴密,更重要的是,這柄天授之劍根本不可摧毀。 數度正邪決戰之際,蚩尤戰族以其舉世無雙的鑄兵術鑄出的絕霸兵器,仍是無法與軒轅神劍匹故! 孤絕無相在了解軒轅神劍在每次祭出之時,需以土、木、水、火四氣相激,方能使其開啟“神目”,激發天授神威,便心生一念,想到雖難以毀去軒轅神劍之形,卻可毀去劍之神,他所習練的“金劫魔道”,五行屬金,而墨門武學五行屬土,如此一來,當他以妙門大師的身分與諸葛南山、天儒等人一道助軒轅神劍開啟神目時,融入劍身的已是少了五行之土,多了五行之金,軒轅神劍極可能因此而被毀。 但眼看即將大功告成之際,幽求卻不可思議地出現於馬跡島,在幽求突然出現的那一剎那,孤絕無相頓知自己的身分已再無秘密可言,因為囚禁幽求之地便是亦求寺地下密室! 縱然他有驚世智謀,卻仍是無法明白幽求何以能脫身而出。 更讓他吃驚的是,當幽求向他邁進一步時,以他之傲視天下的修為,竟會感到一股極為強大的威壓。 他在幽求身上赫然感受到了可怕的死亡氣息! 睥睨萬物的孤絕無相竟也不由自主地為之駐足。 因為他突然發現本是被自己視若無物的幽求,竟能給他造成死亡的致命威脅! --儘管幽求已是殘廢之軀,儘管幽求並沒有更多的舉止,僅僅是極其隨意地邁進了一步。 一個本應任自己宰割的人突然對自己形成無以復加的威脅,孤絕無相心中的驚駭可想而知。 悟空老人一直以妙門大師為摯友,今日見妙門大師乃墨門中人,心頭自是暗喜,心忖從今往後於公於私,兩人都將密不可分,沒想到“妙門大師”竟只是化身萬千的孤絕無相的一個化身而已,此事對悟空老人的觸動,更甚於他人。 同時,血厄劍不可思議地斷碎,亦證明白辰所言絲毫不假。 悟空老人輕輕一嘆,對孤絕無相道:“如此說來,有關鐵九的事,也是你一手捏造出來的?” |
第四十卷第三章墨門傳說 二月初一,夜。 思過寨金戈樓。 阿雪、段眉、範離憎三人圍桌而坐,桌上擺滿了精美的萊餚,這是阿雪親手準備的。 範離憎即將隨悟空老人前往太湖馬跡島,卻只告訴阿雪、段眉他即將遠行,不曾透露將去的地方是馬跡島,因為這是隱世武門的秘密,稍有差錯,也許就會給蚩尤戰族可乘之機,後患無窮。 若是隱世武門的弟子,即使是父母雙親,也不可以實相告,這本就是四大隱世武門千百年來一直嚴加恪守的門規,正因為如此,四大隱世武門方能歷經數千年仍不曾為世人所知。 段眉將臉轉向范離憎,道:“如今你已是思過寨寨主,又被悟空老人收為弟子,從此不再無依無靠,同時你又是范家惟一的男人,要肩負的著實不輕!” 範離憎隨口應付著,心中想的卻是悟空老人收他為弟子時所說的那一番話。 悟空老人之所以要收他為弟子,是因為馬跡島之約迫在眉睫,而悟空老人與孤絕無相一戰已耗盡功力,天師和尚又性情質樸而不擅謀略,玄門再無可在五星逆行之際力挽狂瀾者。 而范離憎的劍道修為在悟空老人的指引下,一日千里,加上他性格冷靜多智,頗被悟空老人所欣賞。 範離憎在思過寨的這些日子,是他一生中真正享受到溫情的日子。潛意識中,他已將思過寨當作了自己的家,佚魄、元攬秋等人也從未將他視作外人。 佚魄心胸磊落,燕南北性情純真樸質,範離憎對佚魄甚為尊重,同時視燕南北為兄弟。 佚魄與燕南北被殺之仇,已如一枚尖銳的釘子,深深地錐入了範離憎的心中,一日不報,他便一日寢食難安。 但他知道三藏宗的實力,即使與風宮相比,也只高不低,若憑他一人之力,或是憑藉思過寨的力量,顯然絕無勝算,惟有以四大隱世武門的勢力,方能與之抗衡。 何況悟空老人對范離憎已有教誨之實,範離憎尊其為師實乃順理成章的事。 範高憎並不指望自己能成為萬眾矚目的大英雄,他只是要世人明白:雖然他是范書之子,但這並不能決定他的性情,決定他所走的路。儘管他對劍有著非凡的悟性,且亦熱衷於劍道,但對江湖卻有了深深的與他年齡不符的厭倦。 四大隱世武門千百年來,與蚩尤戰族的鬥爭,可謂是轟轟烈烈,可歌可泣,但他們最終都會依照千百年來不改的規矩,悄然退出江湖,這與範離憎淡泊的心境正好相符。 段眉接著又道:“正所謂世道無常,當年牧野靜風乃世人眼中之大俠,而我範大哥則被世人視為邪者,誰會料到今日牧野靜風會成了風宮宮主,而范大哥的後人卻成了十大名門的掌門人之一?除了悟空前輩這般超凡脫塵的高人外,又有誰敢立範大哥的後人為十大名門之一的掌門人?” 聽到這兒,阿雪不由看了範離憎一眼,範離憎向她徽微搖頭,示意自己不會為段眉所言介懷。 段眉雙目失明,無法看見他們的表情,她自顧接著絮絮叨叨道:“思過寨歸屬正盟,而正盟與風宮一向針鋒相對,如此一來,你於公於私,都與牧野靜風勢不兩立了。” 阿雪向段眉的碗中挾了些菜,道:“娘,這些事大哥自有主張的。” 段眉道:“你是嫌娘羅嗦麼?唉,娘已看出來了,你大哥比你爹厚道,他沒有嫌棄我們母女二人,更沒有記仇,娘也把他當作小輩,無論如何,我也是你們惟一的長輩了,只不過我是個瞎眼老婆子,除了牽累你們外,恐怕無法為你們做什麼了。”頓了頓,她又接道: “小青姑娘的事,我一直放心不下,好端端的怎會性情大變?聽說佚魄他們本已打算為你大哥和小青姑娘操辦親事……” 阿雪忙道:“娘……” 範離憎默默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夜深入靜。 對於雙目失明的人而言,黑夜與白天並無太多區別。 段眉久久難以入睡,但她卻只是靜靜地躺於床上,似是不願驚醒阿雪。 周遭一片寂靜,只有阿雪均勻的鼻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段眉小心翼翼地起身,正準備下床,忽聽得阿雪低聲道:“娘,你還不曾入睡?” 聽其聲音,顯得很是清醒--難道,她也一直未曾入睡? 段眉淡淡地應道:“嗯。”又重新躺下。 阿雪在黑夜中睜著美麗的雙眼,默默地想著她的心事…… ※※※※※※※※※妙門大師為了顧全大局,開始過問墨門中事,墨門南北紛爭後,從此再無被南北兩支共同尊奉的掌門人,馬跡島之會將至,車小戎、葛覃皆力推由妙門大師前去,妙門大師略作推辭,便應允了。大概他也明白墨門人才凋零,除他之外,再無人能擔此重任。 妙門大師應允此事之後,又道:“依照四大隱世武門的規矩,除我前去之外,還需有一年少弟子隨我同去。四大隱世武門與蚩尤戰族數千年來勢力相去無幾,每一次角逐,雙方無不是損傷慘重,四大隱世武門的掌門人凶險更多,常遭不測。肩負維世之責,自應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四大武門卻不應因此而群龍無首,而該前仆後繼,世代輔佐明君,護佑神州,這便是要求諸掌門人攜年輕弟子同行的初衷。”墨門已有數十年無掌門人,此事就顯得尤為重要。環顧墨門,能擔此任者,惟有一格師侄一人了。 不知師弟、師妹意下如何?“ 車小戎、葛覃心知此人選無異於為繼任掌門人定下人選,如今南支衰亡,墨門一統之時也應相距不遠。 師一格在年輕一輩中也算是最為出色的,加上他生性寬容,與眾同門皆甚為融洽,於是車小戎與葛覃相繼點頭贊同。 妙門大師道:”一格師侄說有事待辦,會及時返回,相信他會言出必信!“※※※※※※※※※二月初一清晨,妙門大師修完早課,便回到了僧舍,與車小戎、葛覃一起等侯師一格歸來。 車小戎見妙門大師神情凝重,似有心思重重,猜想他或許是因為本已皈依佛祖,如今卻又重新涉足紅塵凡事,心中惶惑茫然,正要開口相勸,忽見別之棄快步而至,立於門外,垂手道:”大師伯,師父、師姑,我師弟已回。“眾人皆是一喜。 卻聽別之棄接著道:”師叔祖亦來了。“ 乍聞別之棄說叫”師叔祖“,三人皆是一愕,一時間似乎難以明白別之棄所謂的”師叔祖“是指什麼。 待到眾人醒過神來,明白別之棄所稱的”師叔祖“無疑就是巢三時,皆驚詫莫名。 妙門大師微微皺眉,沉聲道:”他……師叔他怎會來此?“車小戎、葛覃亦是為此大感疑惑,誰也不曾應答。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自遠而近,眾人目光齊齊投向門口處,很快人影一晃,門口處多出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嘻笑而立,正是巢三。 但讓眾人吃驚的是這一次巢三竟再未身著奇裝異服,而是一身紫色綿袍,多半是新縫製的,齊齊整整。 車小戎等人見慣了巢三平時古怪的裝束,此刻反倒極不適應,只覺縱是如此裝束在巢三身上出現,竟仍是給人一種極不協調的感覺。 緊隨於他身後的除了師一格外,還有一人,此人極為年輕,高大偉岸,甚有英武之氣。 車小戎、妙門大師、葛覃皆是巢三的晚輩,雖知巢三半痴半癲,但卻不得不執晚輩之禮,當下三人齊齊向巢三施禮問安。車小戎暗中掃了葛覃一眼,相視間葛覃顯得有些無奈地一笑,其意不言而喻。 車小戎暗自揣測著立於巢三身後的年輕人的身分,卻一無所獲,只是隱隱覺得此子極不尋常。 只聽得巢三大聲道:”免禮,免禮。“邊說邊跨入僧舍內,妙門大師皺了皺眉頭。 車小戎看了那年輕人一眼,對巢三道:”師叔,這位小兄弟是……“巢三哈哈而笑,道:”他是師叔新收的弟子,名叫白辰,也是你們的小師弟了。“車小戎大吃一驚!”白辰“二字本就頗不尋常,車小戎等人早已聽說與之有關的種種傳說,知道他有著極不尋常的經歷--叛出風宮,創立丐幫,與風宮針鋒相對,擊敗牧野棲… …諸如此類事情,無一不在江湖中掀起軒然大波,只是這一切都是在短短時日內發生,眾人對白辰多半僅聞其名,未謀其面。 幾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巢三會收弟子,更不會料到巢三所收的弟子會是白辰。 車小戎三人的神情皆複雜至極,一時間僧舍內陷入了難堪的靜寂中!車小戎心中暗自責怪瘋瘋癲癲的師叔太過胡鬧。葛覃則思忖著白辰不但武功卓絕,而且智謀過人,卻甘心拜一個不諳世事之人為師,這其中有何蹊蹺之處? 妙門大師臉上則難見絲毫表情,而師一格自從進入僧舍後,只是匆匆向三位長輩施了一禮,就再末開口,似有滿腹心事。 還是巢三最先打破了沉默,他道:”從今往後,白辰便是墨門弟子了。師叔我千里挑一、萬里挑一地選了個弟子,你們應為師叔我感到高興才是,為何個個板著臉孔?“妙門大師道:”師叔可知白少俠的身分?他可是一幫之主啊。“巢三一翻白眼,道:”那又如何?墨門本就是隱世武門,門中弟子只要忠於墨門,可以為丐為醫為吏為匠為僧,譬如你,就是這廟裡的大和尚,是也不是? 師叔我行事一向老成恃重,英明果決,師侄放心便是。“妙門大師苦笑一聲,心中暗忖:”如果你老成持重,英明果決,墨門就不會像今日這樣了。“但他口中仍答道:”師叔教訓得是。“接著他話鋒一轉,對白辰道:”聽說白少俠得到了風宮玄流的戰魔甲,不知此事是真是假?“白辰頷首道:”的確如此。其實正是因為戰魔甲,我才有幸拜老前輩為師。“妙門大師與 小戎、葛覃等人相視一眼,車小戎道:”此話怎講?“白辰道:”先前師弟我曾與容櫻一戰,慚愧得很,終不敵容櫻,我的一位朋友因此而落入她手中,她便以此為要挾,要我交出戰魔甲。“”交出戰魔甲?“妙門大師驚訝地問道。 白辰道:”難道有何不妥嗎?她本就是為戰魔甲之故,方與師弟我結仇的。“妙門大師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既然她能勝你,按理應該藉機取走戰魔甲才是,又何必多費周折?“ 白辰道:”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不過容櫻很是工於心計,此舉也許別有用意! “ 別之棄忙道:”那……容櫻最終是否得到了戰魔甲?“他奉妙門大師之囑託,在藥鼎山苦苦尋找戰魔甲多年,對戰魔甲自是極為關心。 論輩分,如今別之棄應稱白辰為”師叔“,但他終是難以啟齒,稱呼比自己小二三十歲的白辰為師叔。 白辰嘆了一口氣,道:”戰魔甲對我其實並不重要,能換回我的朋友,何樂而不為?沒想到容櫻在得到戰魔甲之後,立即反目,眼看我與我的朋友皆危在旦夕之時,師父正好趕到,他見我所用的武功竟是墨門武學,立即出手相助,我方得以僥倖脫險!“葛覃神情甚為凝重地道:”你在未入墨門之前,怎會墨門武學?“墨門弟子絕不在武林中隨意顯露武功,葛覃有此問,也在情理之中。 白辰道:”這可謂是機緣巧合,我所習練的武功是源自墨門南支。“當下他便將自己如何進入求死谷,與墨門南支所發生的種種經歷一一道出,末了又道:” 我從容櫻手中救下的人就是南支的掌門之後。“師一格、別之棄對這一切多少知情一些,心知白辰此言非虛。 巢三哈哈笑道:”這就是天意了。白辰既學了墨門武學心法,又學了墨門掌法,還救了墨門中人,若他不能成為我巢三的弟子,那我只怕活一輩子也不會找到合適的弟子了。“巢三在墨門的輩分已是最高,眾人對此事也不便再說什麼,何況白辰帶領丐幫與風宮針鋒相對之事世人皆知,這與墨門的立場本就一致。 妙門大師嘆道:”我還道容櫻之所以不取戰魔甲,其目的是為了戰魔盔,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其中原因,倒著實讓人難以捉摸。“巢三道:”此事暫且不提,因為還有一件關係墨門千年大計的事已迫在眉睫!“他壓低了聲音,神秘而緊張地道:”你們可知這是何事?“車小戎心道:”多少年來,你一直對墨門的事不聞不問,怎地今日突然變得如此熱心? “ 不等有人回答,巢三已自答道:”那就是五星逆行!四大隱世武門在馬跡島之約!“神情鄭重,言語慷慨,眾人登時目瞪口呆。 巢三擦拳摩掌道:”我身為墨門長輩,理應為墨門擔負重任,這一次收白辰為徒,就是要給墨門一個大大的驚喜,由他代表墨門年輕一輩前去馬跡島,實是妙哉妙哉。“說到得意處,他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正當巢三笑得開懷之際,忽見眾皆無言,笑聲頓時戛然而止,他疑惑地道:”難道還有比白辰更合適的人選?他對墨門武學的修為與我相比,也是相去無幾了。“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響應對。 白辰倒沒有不安之色,似乎此事與他毫無關係。 巢三見眾人並不響應,忽地一拍掌,嘆道:”是了,是了,我極少過問墨門事宜,想必墨門早已忘了我這個老頭。先前聽說有人在墨門中說我半癡不癲,看來多半是真的了。即使沒有人說,多半也有人想說而未說。我若問了,你們也是絕不承認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問…… “ 車小戎見他嘮嘮叨叨的不知還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趕緊道:”師叔言重了,我等只是覺得一格師侄在南北兩支都融洽,所以本想讓他與大師兄同去馬跡島。“白辰這時也道:”師父,我新入墨門,只怕難以勝任……“”住口!師父說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若說與南北兩支融洽,嘿嘿……又有誰比你更融洽?南支那小丫頭,都快成了你未過門的媳婦了……“他忽笑忽怒,半真半假,讓車小戎、葛覃哭笑不得。巢三身為長輩,若一意堅持讓白辰赴馬跡島,他人的確難以拒絕,當下他們與妙門大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只見妙門大師神色凝重地徽微點了點頭。 ※※※※※※※※※傳說,常常是歷史的折射。 就如同天上的彩虹,是陽光的折射一樣。 彩虹遠比陽光更為絢麗,但它卻是不真實的。 那麼,傳說呢? 在煙波浩渺的太湖之濱,有一名為馬跡島的島嶼。 與所有景緻優美的山川湖泊一樣,馬跡島也有著美麗的傳說。 傳說,秦始皇東巡,乘其龍馬,一路奔馳,興致盎然。及至此島南側,忽見前面煙波浩渺,雲蒸霞蔚,氣象萬千。縱使胸襟廣大如始皇帝者,也不由為眼前景緻所震撼,立即勒馬觀望,秦始皇所乘乃異於凡胎的龍馬,竟能在頃刻間化極動為極靜!但它的四蹄卻因發力過猛,在地面岩石上留下了四個深深的蹄印! 因為這個傳說,人們將此島命名為馬跡島,島上最高的山峰則為秦履峰。 因島上多堅石少沙土,臨湖一側又為絕崖,故島上人跡罕至。 傳說始終是傳說,而非事實。甚至有時恰恰是一些似是而非的傳說,掩蓋了事實。 六年前,馬跡島秦履峰南側石坪上的馬蹄印,突然由四個變為五個,關於馬跡島的傳說立即不攻自破! 因為誰也無法以往日的傳說來解釋這新出現的第五個蹄印! 這神秘莫測的第五個蹄印,為馬跡島平添了更多詭異氣息,從此馬跡島更是渺無人煙,島上惟一一戶以打獵為生的人家也在半年前離開了馬跡島。 二月初三。 沒有風,天氣卻有些陰冷,陽光偶爾穿破層層雲霧照射而下,亦是稍瞬即逝。 範離憎隨同悟空老人準時趕至馬跡島,他背負著一件形狀奇異的兵器,正是血厄劍,而悟空老人身攜一隻木盒,外面覆以紅錦。悟空老人與孤絕無相一戰,燕南北拔出血厄劍,與孤絕無相全力相接,在孤絕無相震古鑠今的邪魔氣勁的全力逼壓下,血厄劍竟再度爆發出異芒,這讓悟空老人、範離憎吃驚非小!血厄劍具有滅世威力,悟空老人絕不會輕易將之留在思過寨,以免被心懷叵測者乘隙而入。 悟空老人傷後,一直是臉色慘白,很是虛弱,但當他甫一踏足馬跡島,便開始變得神采奕奕,眼神深邃得似乎可洞察一切。 此刻,秦履峰南側的石坪上已有四人卓立其上。 此四人為皇門諸葛南山、軒轅奉天,墨門妙門大師、白辰,四人當中的軒轅奉天與白辰早已相識,兩人在此相遇,皆是大為錯愕。四人雖心知對方為何而來,但限於延綿數千年的規矩,四人皆未交談。諸葛南山與妙門大師亦各捧一隻錦盒。 當白辰見範離憎、悟空老人向這邊而來時,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喜色,只是瞬間即逝。 悟空老人的目光掃過四人,在軒轅奉天、白辰的身上逗留了少頃,心中暗自忖道:”這兩位年輕人的武學修為都已臻虛通之境,他們年不過二十,便有如此修為,殊不簡單。那身攜巨刀的年輕人方耳直面,順火授水,當為皇門弟子。“但悟空老人對白辰的氣場卻無法分辨,似乎已進入五行歸一的洪蒙混沌之境。 若他是四大隱世武門的傳人之一,怎會進入這等境界?四大隱世武門的內家真氣或為水、或為木、或為火、或為土,但卻惟獨缺少”金“,按理,若非得到世代相傳的神物相助,彌補五行之金氣的不足,就絕不可能達到五行歸一的境界。 悟空老人心中忖道:”難道是因為老夫耗盡了內家真力,以至於無法一一分辨?“悟空老人與妙門大師本已是摯友,只是不知對方也是四大隱世武門的人,此刻兩人在此相見,難免驚喜。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最後出現於馬跡島的是天儒老人與牧野棲! 乍見牧野棲,範離憎、白辰皆是心神劇震,他們與牧野棲之間曾有過太多的恩恩怨怨,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牧野棲會在馬跡島出現! 一時間兩人心緒莫名,百感交集。 但四大隱世武門有世代相傳的規矩,只要是四大隱世武門的真正謫傳弟子,那麼彼此間若在身分未明之前曾有過怨仇,亦應從此不計前嫌。因為四大隱世武門所走的路,本就是條不尋常的路,他們必鬚麵對的,是整個武林大局,休說個人恩怨,有時甚至連一個門派的興衰榮辱,也必須漠視! 縱然白辰、範離憎明白這一點,但牧野棲的身分太過特殊,他們一時間仍是難以接受這不可思議的事實。 悟空老人在此之前就已對牧野棲有所了解,從天儒老人口中得知牧野棲何以進入風宮,他所疑惑的是江湖傳言牧野棲的武功已被正盟盟主龐紀所廢,若是如此,牧野棲就再難肩負重任,天儒老人何以不顧這一點,仍是選擇了牧野棲? 牧野棲的神情淡然,即使是與範離憎、白辰的目光相遇時,仍是末見他的表情有何變化,彷彿他早已忘記了自己與範離憎、白辰之間所發生的一切。 一股莊嚴肅穆之情自悟空老人心頭湧起,他的目光投向茫茫太湖。 太湖風平浪靜。 但悟空老人知道,此後的江湖,必是風起雲湧,而相聚於馬跡島的八個人對今後的局勢,將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是否這便是”無聲之處起風雷“? 悟空老人極為鄭重地將攜帶之錦盒開啟,錦盒開啟之時,頓時有一團淡淡的金光透出。 盒中竟是一奇形之物,通體閃爍著金黃色的光芒,長約一尺。 悟空老人雙手高捧此物,向北而跪,神情肅穆至極,他摹然行罷九叩九拜之大禮,方將錦盒放置於身前,卻仍恭敬地跪著。 此前範離憎並不知盒中是何物,見此情形,便跪於悟空老人身後。 隨即便見妙門大師、天儒老人、諸葛南山亦取出各自所攜帶的錦盒,行九叩九拜之禮,之後亦將錦盒放置身前。 無論是悟空老人、天儒老人還是妙門大師、諸葛南山,對於江湖中人而言,無不是猶如日月星辰,可望而不可企及,他們的修為已完全超越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範疇,但此刻四人的神情卻恭敬至此! 悟空老人這才將四隻錦盒中所放之物取出,但見四物皆為金黃色,棱角分明,只是形狀不一。表面層附有如指甲般大小的鱗狀之物,長約尺許。 範離憎、牧野棲、軒轅奉天、白辰無不是在暗自猜測其來歷、用途。 卻見悟空老人將其中兩件奇形怪狀之物並作一處,便聽得一聲輕響,兩物竟已連作一體,彼此間吻合得天衣無縫。 |
第四十卷第二章土劫魔道 孤絕無相取出那支曾牽引風宮玄、白二流的骨笛,輕輕地搓摩著,骨笛在月光下泛著神秘的幽幽之光。 孤絕無相的聲音在蒼茫夜色中竟顯得有些悠遠:”只要你在戰族血盟中擁戴本座,一旦本座成為血盟盟主,那麼本座不但會放過幽蝕、幽求,更會以盟主的名義,聲討牧野靜風為戰族忤逆,那時風宮便可被你穩穩把持。“ 容櫻終於打破了沉默,她道:”你應該知道,我身上所流淌的,並非戰族之血,又如何能在戰族血盟的最關鍵一刻出現?“ 孤絕無相似乎早已料到容櫻會提及此事,他幾乎沒有任何思索便道:”很簡單,屆時若你不能前去,可由幽求、幽蝕兩人中的任何一人前去。“容櫻目光一閃,隨即又恢復了沉寂。”幽求可以為劍而放棄成為風宮宮主的機會,所以他實非最佳人選,何況他在洛陽劍會所受的傷至今尚未完全恢復,故能代替你在戰族血盟中出現的人,惟有幽蝕!他是你的兒子,想必你也沒有理由反對,是也不是?但牧野靜風絕不肯就此善罷甘休,而幽蝕的武功又無法與牧野靜風相提並論。為了萬無一失,你不妨將'土劫魔道'的密訣交與本座,由本座代授你兒幽蝕,使他的武功可至更高境界!“ 容櫻冷笑一聲,道:”只怕這並非你的真正目的吧?三藏宗自有'金劫魔道',難道還想染指'土劫魔道'?“ 孤絕無相哈哈一笑,道:”你又何必思慮太多? 那隻會使你更為痛苦。難道你還有第二個選擇嗎?其實你不妨將這一切當作一場買賣,只是有些不公平而已,但世間又豈有真正的公平可言? “今日本座要得到的只有'土劫魔道'的密訣,而交與你的除了骨 之外,還有一個人。” 饒是容櫻足智多謀,聽到這兒也不由一愕,她想像不出除了幽求、幽蝕之外,孤絕無相會將什麼人交給她。 孤絕無相轉而對西王母廟內朗聲道:“可讓她隨容櫻去見白辰了。” 容櫻聽得此言,更是眉頭緊鎖。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響起,自西王母廟中走出三人,其中兩人臉繪七彩臉譜,在夜幕下顯得猙獰詭異,一望可知是三藏宗弟子。 這兩名三藏宗弟子緊隨於一女子之後,那女子身姿婀娜,臉色卻有些慘白。 她赫然是已失踪的“小草”! 孤絕無相道:“本座要你以這丫頭去換得白辰手中的戰魔盔,至於戰魔甲,本座隨時可以得到!” “因為近些日子出現在他身邊的人是你的人,是也不是?”容櫻道。 孤絕無相並不否認,點頭道:“本座可以隨時支開他們,而在本座想取得戰魔甲之前,有他們守護,包括牧野靜風在內,任何人都絕難奪走戰魔甲!” 頓了一頓,他又接著道:“只要你將戰魔盔交與本座,本座便可先放出幽求,至於幽蝕,他還要留下來習練'土劫魔道',這對他並無壞處,只要你不在'土劫魔道'的密訣中做手腳!” 容櫻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地道:“我姑且相信你會守信!” 孤絕無相將骨笛交與一名三藏宗弟子,那人再將骨笛交給容櫻。 孤絕無相忽又道:“你的'心語散'效果極佳,思過寨的穆小青受此'心語散'作用,已完全為本座操縱擺佈,更藉此重創悟空老兒。本座希望你不要心存他念,否則,本座會以你交與本座的'心語散'對付你的兒子、情郎!” 容櫻臉色倏然大變! ※※※※※※※※※這是一個永不見天日的空間,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腐朽的氣息。 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所能感受到的,除了死寂,還是死寂。 在沒有盡頭的黑暗中,時間便變得毫無意義。 不知何時,遠處響起了低沉的轟鳴聲,似是有什麼巨大的物體在移動,過了一陣子,有腳步聲響起,腳步聲漸漸向這邊接近。忽地,一丈之外,突然出現了燈火。燈火很暗,人影搖曳,想必是有人在經過曲曲折折的甬道後,走到這裡了。 黑暗中響起了鐐鏈與地面磨擦的“噹噹”聲,隨即一個渾厚的聲音飄蕩開來:“幽求,本座曾說過要告訴你一個秘密,現在,是對你說這個秘密的時候了。” 這充滿了自負和霸氣的聲音無疑是孤絕無相發出的。 只聽他繼續道:“你可知與你一同被關押於此的人是何人嗎?不錯,他是幽蝕,是容櫻之子,這已是你所知道的,但你卻不知道,幽蝕同時還是你的兒子!” 此刻,幽求正坐於這地下囚室的一個角落裡,他不但十指齊斷,左臂被斬,同時他全身的經脈亦已被孤絕無相震得寸斷,如今他已成了一個廢人。 他本已萬念俱灰,但孤絕無相此言仍是如同晴天霹靂,使他心神大震! 心神激蕩之餘,束縛他的鐵鍊枷鎖登時一陣亂響。 孤絕無相接著道:“當年幽無尊為了習練'劫魔道',根本不能接近女色,幽蝕又怎會是他的兒子? 容櫻曾以其他身分與你相見,於是便有了幽蝕。你們父子二人在此團聚,也算是天意了,哈哈哈……” 他高大的身形在暈暗的燈光映射下,更顯雄魁,而他的臉卻隱於黑暗之中,這使他猶如一尊來自黑暗的邪惡之神。 “可惜,幽蝕已不可能聽從你這個父親的話,因為他服下了一種藥,這種藥偏偏又是容櫻交給本座的,從此他將對本座言聽計從。當然,本座並不會虧待他,從今日起,本座就把'土劫魔道'與'金劫魔道'的密訣一併傳給他,讓他同時對這兩種均屬戰族的絕學勤加苦練,也許他將因此而成為武林中絕無僅有的第一高手也未可知!” 數十年來,幽求一直不知幽蝕是他的親生兒子,即使在他明白容櫻便是阿七,也即柳風時,他也未曾想到這一點,也許這與幽蝕一直欲取他性命、視他為生死仇敵有關。 此刻,孤絕無相的話卻使他一下子明白過來,無須思慮,他相信孤絕無相所言不假!幽求本就是不平凡的人,只是先前身為當局者,難免有迷惑不知之時。 他本是孤傲之人,而孤絕無相亦是如此。幽求當然明白孤絕無相絕不可能會允許自己的武功被他人超越,即使那人完全任其驅使也不可能! 於是,幽求道:“你這麼做的真正目的,一定是想試一試'土劫魔道'與'金劫魔道'同時修煉,會達到一種什麼樣的結果!這證明你的武功一定未臻'劫魔絕'之境,否則你根本無須這麼做!” 黑暗之中,看不清孤絕無相的表情如何。 他沉默了少頃,方森然道:“你果然很聰明,可惜今日的聰明反而是對你的一種諷刺! 如今你惟一能做的,就是祈求容櫻沒有在'土劫魔道'的密訣中做手腳,還要祈求你的兒子能消受得了'金劫魔道'與'土劫魔道'雙重驚世絕學!” ※※※※※※※※※信州“觀松酒樓”。 酒樓第二層中央的席間,有兩名女子相對而坐,兩人皆頭戴竹笠,竹笠壓得極低。 其中一名女子忽然開口道:“你真的相信孤絕無相會守信?依我之見,他定會出爾反爾,幽求、幽蝕二人難以倖免!” 此人的聲音顯得很是虛弱,卻不失柔和,正是被容櫻挾持的小草。 與她相對而坐的容櫻以低沉的聲音道:“住口!” 顯然對小草的這一番話甚是不悅。 小草竟毫無畏懼之意,淡淡地道:“其實你只是不敢正視這一點而已。” 容櫻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道:“你對我說這麼多,是想告訴我什麼?” “與其被孤絕無相利用卻不能救出幽求、幽蝕,而且還與丐幫結仇,倒不如先將我送回丐幫,再與白大哥聯手對付孤絕無相。那時,也許你還會得到所謂的戰魔盔,何樂而不為?” 小草道。 容櫻嘴角處浮現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這一路上,你費盡心計想勸說我背棄孤絕無相,其實毫無用處,因為我早已知道白辰手中根本沒有戰魔盔!孤絕無相若知道這一點,那麼白辰早已性命不保,同樣的,對我、對幽求他們也是極為不利!至於你能活到今天,更是因為孤絕無相堅信戰魔盔在白辰手中!” 她的話中飽含了怨恨:“我早已知道以孤絕無相的性情,絕不可能會真的放過幽求、幽蝕,一旦我們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就會毫不顧惜地設法殺了我們。 我之所以一直不違抗他的命令,只是要讓他誤以為我已完全屈服!”我當然希望能救出幽求、幽蝕,但在知曉這絕不可能實現之後,我只有選擇另外一條路,那就是在他們被殺後,向孤絕無相復仇! “我的武功並不如孤絕無相,但如今我已有機會利用你換得白辰手中的戰魔甲,然後取得惟有我一人知道下落的戰魔盔,若兩件戰族神物同時被我所擁有,那孤絕無相將必死無疑!” 小草靜靜地聽著,其實她的心中卻極不平靜。 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無論是孤絕無相,還是容櫻,他們的心計謀略都是深沉如海,即使是在看似舉步維艱的困境中,他們仍是猶如冬眠的毒蛇,隨時可能突然飛噬而出。 想到這一點,小草不由暗暗為白辰擔憂、焦慮。 她不敢相信,同時面對孤絕無相、容櫻兩人的算計,白辰能否全身而退? 她卻不知,此時此刻,在“觀松樓”的柴房裡,有一個人比她更為焦慮不安。 此人是與她同為墨門弟子的師一格。 原來,師一格與巢三相遇後,繼續趕赴信州,他欲找到白辰,自然格外留意信州城內的叫化子。 湊巧容櫻為了約見白辰,亦在進入信州城後,跟踪過幾位叫化子,以探明丐幫動靜。 師一格無意中發現了容櫻和小草,其驚愕可想而知。 他斷定小草的處境極為危險,但以他自身的修為顯然無法救出小草,情急之下,他想到了與師叔祖巢三的約定。巢三在與他分道而行時,曾交與他一隻巴掌大的小木盒,聲稱若有急事,只要打開小木盒,便可以找到他。 師一格早已領教過師叔祖種種不可思議之舉,對其所言將信將疑,但為了救出小草,他惟有把死馬當作活馬醫,悄悄跟踪容櫻的同時,取出了那隻小木盒。 當師一格小心翼翼地打開小木盒時,忽見一隻金黃的飛蟲突然自木盒中飛出,繞著師一格“嗡嗡”振翅飛了兩圈後,遠遠飛離而去。 師一格目瞪口呆! 一時間他實在無法判斷這隻金黃色的飛蟲,究竟是師叔祖的戲謔之舉,還是真的另有妙用。 師-格隱於柴房之中,焦慮萬分,如今小草已是墨門南支碩果僅存者,他絕不能坐視她身陷危難而不理。 不知不覺中,師一格全身竟冷汗涔涔。 就在他即將絕望之時,忽聽得柴房那小小的窗口外響起了振翅之聲。 師一格猛地扭頭望去,赫然發現那隻曾將他戲弄一番的蒼鷹落在了窗戶上。 那一剎間,師一格忽然感到世間再也沒有比這只蒼鷹更讓人感到親切的了。 ※※※※※※※※※容櫻壓了壓笠沿,似欲起身時,但她只是欠了欠身子,竟仍舊端坐不動。 因為在她即將起身前的那一剎那,突然發現小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安之色。 儘管是一閃而逝,再看小草時,她已若無其事地低垂著頭,用纖美的玉指輕輕撥弄著桌上的碟盤,但容櫻憑著驚人的直覺,仍是清晰地捕捉到異乎尋常之處。 她的右手悄然按在了桌面上,全身看似完全放鬆,事實上她的全部精氣元神都已蓄勢而發,在極短的時間內,她已將自身修為提及無以復加之境,周遭的一切都能被她迅速而準確地捕捉。 藉著視線余光,她發現了一個伙計模樣的中年人正向她走來。 但她知道此人絕不會是真正的伙計,因為她感受到了來自對方身上的殺機。 來者的武功絕對不弱! 但容櫻卻有絕對的自信能擊敗此人。 她在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她意料之中的襲擊。 酒樓中的一切似乎並無變化,樓下酒客的喧嘩聲,交杯碰擊聲仍是清晰可聞,但此時此刻,這一切彷彿都已悄然退入了另一個世界,容櫻的聽覺竟穿透了重重喧雜聲,準確地洞察著那中年伙計向這邊走近的腳步聲。 小草本是撥弄著碟盤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已僵在那兒,她只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而吸入的空氣似乎又越來越稀薄。 --她已識出那中年伙計是師一格! 她當然明白師一格要做什麼,同時,她更明白此刻師一格的出現絕非是她的幸運,而極可能將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但她更不能示意師一格退卻,那無疑會加速師一格的暴露。 容櫻的嘴角處浮現出了一縷讓人望而心驚的冷冷笑意。 這些日子以來,她事事不順,早已鬱積了無限怨毒,此刻,她絕不會放過這個渲洩仇恨的機會。 小草的心弦越繃越緊。 就在她感到心弦即將繃斷的那一剎那,她聽到了兵器出鞘的聲音。 絕對是同一時刻,容櫻的身軀憑空倒掠,向師一格疾射而去。 小草極度的緊張不安在這一瞬間終於再也無法忍耐,發出了一聲尖銳的驚呼。 與她的驚呼聲同時響起的赫然還有“轟轟”爆裂之聲! 她腳下的木樓板突然暴碎,小草猝不及防之下,立即向下急墜! 同一時間,容櫻已與師一格拼了一招。 一招之下,師一格立時被震得倒跌而出,氣血翻湧。 但容攖卻毫無喜色,因為她知道自己已中了對方聲東擊西之計。 沒有任何的停滯,容櫻足下一劃,無形真力透足而發,頓時猶如一把銳不可擋的巨刀,樓板斷裂,容櫻直取小草墜落的方位。 眼前人影倏閃,一股驚世駭俗的氣勁向她席捲而至,猶如排山倒海。 容櫻心中一驚,忖道:“難道是白辰?” 但同時她又感到出手者的功力甚至尚在白辰之上! 沒有絲毫思忖餘地,容櫻惟有全力相迎。 兩股滅天絕地的氣勁悍然接實,立時迸發出石破天驚般的巨響。 酒樓立時被猛烈四溢的氣勁衝擊得搖搖欲墜。 眾酒客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魂飛魄散,一時間反倒一個字也吐不出,只剩下斷木砰然墜地之聲,以及樑柱扭曲變形時發出的驚人的“吱咯”聲。 塵埃未定,容櫻已看清了對手! 只見一鬚髮皆白的老者嘻笑而立,神情滑稽,身上的衣衫顯然太小,以至於露出了雙肘雙膝。 容櫻的心倏然一沉。 因為她已認出此人乃是墨門巢三!雖然巢三一向行踪不定,半痴半癲,但他的武功卻足可躋身界外高手之列! 何況,這兒是信州,丐幫弟子眾多,白辰極可能會聞訊而至。 她的瞳孔漸漸收縮,收縮如可以穿破一切的利劍! --隱含無限殺機的利劍! ※※※※※※※※※四大隱世武門與蚩尤戰族之間的爭戰猶如水底暗流,縱然凶險詭謐,但整個表面上並無太大的波瀾,依舊有人在爭名奪利,有人在行俠仗義,卻不知當四大隱世武門與蚩尤戰族決戰之日一至,整個武林都將身不由己地席捲其中,更無人知曉血腥之後,會是什麼…… 二月初三,本是個極為平常的日子。 但四大隱世武門中人卻知道今年的二十初三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因為二月初三,將是四大隱世武門的掌門人及其謫傳弟子相聚太湖馬跡島,共商應付蚩尤戰族大計。 |
第四十卷第一章大智若愚 蒼鷹飛飛停停,師一格竟追至半里開外。 他終非愚鈍之人,只是因為過於擔心墨玉,才不夠冷靜,此時他意識到這只蒼鷹必有不同尋常之處,否則絕不會口此飛飛停停。 同時,師一格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迂腐,他想到即使自己的輕功再高明一些,也無法追上一隻雄鷹,但他完全可以憑藉暗器射殺牠。 想到這一點,師一格暗自自責,眼見那隻蒼鷹再度俯衝下落,似乎要停在十丈開外的一片竹林旁的岩石上,他立即腳下一勾,二顆核桃大的石子疾射而出。 就在那一剎那,自竹林中突然走出一個人。 師一格凜然一驚。 只聽“啊喲”一聲,兩顆石子已射中那突然出現的人。 慘叫聲中,那人“撲通”一聲栽倒在地,無數竹葉飛灑開來。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師一格措手不及,但僅在片刻的怔神之後,他立即搶步上前,只見那倒於地上的人戴了一頂大大的斗笠,仰身倒地,不知死活,地上的竹葉上則有一灘鮮血,師一格心中一沉,忙道:“老農……老農……”他猜知此人多半是來採竹葉的山農。 那山農無聲無息,顯然已經死了。 師一格心中充滿了愧疚,他俯下身來,將那山農的斗笠摘去。 揭開斗笠後,師一格輕聲“啊”地一聲,臉部表情頓時僵硬了,張了張口,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斗笠下本該已死去的人竟向他做了個鬼臉,此人鬚眉皆白,臉龐圓胖,神情甚是滑稽。 師一格終於喊出聲來:“師叔祖?” 那鬚髮皆白者頓有喜色,一躍而起,連聲道:“死了,死了,有人謀殺親師叔祖了!” 說話時兩眼向上直翻,白多黑少,話剛說完,他自己已首先哈哈大笑起來。 師一格心中的師叔祖自是墨門的巢三。 師一格雖知自己這位師叔祖半癡不癲,但仍是恭然施禮,道:“一格冒犯師叔祖,向師叔祖請罪。” 心中的石頭其實早已落下,他知道師叔祖只是與他嬉鬧而已,想必那隻蒼鷹也是師叔祖馴養的。 巢三忽然一闆臉,道:“你是奉你大師伯之命,去見一個小叫化,對嗎?” 師一格大為吃驚,不知此事師叔祖何以知道?但他仍是道:“要見的是丐幫幫主。” 巢三目不瞬轉地看著他,先是“哼哼”兩聲,接著又“哈哈”兩聲。 師一格被他的目光盯得極不自在,道:“請師叔祖明示'哼哼哈哈'是何意?” 巢三一翻白眼,道:“'哼哼哈哈'就是'哼哼哈哈'。 ” 師一格一怔,不解地望著巢三,有些哭笑不得。 巢三忽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低聲道:“你信不信得過師叔祖?” 師一格點了點頭,心中卻忖道:“你老人家的話我只有當作耳邊風,吹過就沒影了。” 巢三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過了片刻,他才將聲音壓得極低地道:“師叔祖要告訴你一件讓你大吃一驚的事。” 師一格急著要去見白辰,心中擔心巢三糾纏不清,當下故作興致盎然地道:“是麼?那師叔祖快說出是什麼事?” 巢三便附在師一格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師一格的臉色漸漸變了,他極度驚愕地望著巢三,看他的神情,即使巢三突然長出了兩個鼻子,他也不會如此吃驚。 ※※※※※※※※※兩日之後的黃昏。 天下鎮。 在白辰養過傷的那座宅院的前庭中,有三個身影。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魁梧,目光兇殘如狼,亂髮披肩,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全身散發出橫霸無比的氣息。 更具逼人氣勢的是他抱於懷中的一把寬大巨刀,刀仍在鞘中,卻難以掩其不世霸氣。 此人正是三藏宗的旗主申屠破傷,他懷中的刀自是“殺緣”! 與之並肩而立的人與他一樣高大,不怒不笑,神色更為陰鷙,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雙眼,竟是呈一種淡淡的綠色,彷彿有兩團邪異之火在其中燃燒。此人曾與申屠破傷一同在洛陽劍會中出現,他的身分亦是三藏宗的旗主,名為百里驚悔,他背插一把劍,一把絕不平凡的劍! 申屠破傷、百里驚悔縱然有讓人望風披靡的氣勢,但卻有一個人的氣勢更在他們之上。 此人便是三藏宗的大宗主孤絕無相! 孤絕無相面向他們二人負手而立,他那凌然萬物的氣勢讓人難以正視,強霸如申屠破傷、百里驚悔,在孤絕無相身前,仍是頗為恭順。 孤絕無相聲色不動地道:“墨門的師一格與白辰相見後,白辰有何動靜?” 申屠破傷道:“回大宗主,屬下一直在暗中觀察白辰,未發現有何動靜。” 孤絕無相目光一閃,神色凝重,他沉吟道:“是白辰那小子太沉得住氣,還是他手中根本沒有戰魔盔?” 頓了頓,又道: “不,戰魔甲與戰魔盔乃我戰族尊崇的戰神所用之神物,猶如戰神化身,戰族中人有誰敢讓戰甲和戰盔異地而藏?那豈非是對戰神的不敬?” 百里驚悔沉聲道:“主公何不將白辰那小子擒下,以性命相逼?'孤絕無相搖頭道:” 本座早已聽說白辰在風宮中的所作所為,以及他的性格,用性命相遇,毫無用處,本座自有主張,定能得到戰魔盔!惟有戰魔盔與戰魔甲一併得到,才能發揮無上威力!“申屠破傷以敬畏尊崇的語氣道:”悟空老兒乃玄門界外高手,卻終是敗在了主公手中,從此思過寨及玄門都將一蹶不振,只是屬下不明白為何主公不一舉擊殺悟空老兒,再掃平思過寨?“ 孤絕無相哈哈一笑,道:”'皇、儒、玄、墨'的力量也不容小覷,本座擊傷悟空老兒,劫魔氣勁侵入他的體內,非界外高手難以悉數助他解除,而'皇、儒、墨'三門的人若是為悟空老兒療傷,必會損耗真力,如此一來,五星逆行,戰族血盟之時,'皇、儒、玄、墨'就難以對此多加干擾! “至於思過寨,奉座並非不欲將之剷除,而是時機尚未成熟,因為在本座眼中,思過寨中還有一人可用!” 申屠破傷和百里驚悔相視一眼,百裡驚悔道:“如今思過寨已如風中殘燭,燕高照及其幾位大弟子皆被殺,剩下的人完全不足為慮!” 孤絕無相道:“不,思過寨中還有一人不容忽視,此人就是范書之子範離憎!此子是可造之材,想必悟空老兒也能看出這一點,所以佚魄、燕南北死後,他應該會把思過寨交給范離憎。但對本座而言,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悟空老兒同時極可能會把血厄劍也交與他!” “屬下愚鈍,實在不明白主公為何不將血厄劍取來?”申屠破傷道,聽他此言,似乎奪得血厄劍便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事實上,孤絕無相在擊敗悟空老人後,要奪得血厄劍的確頗為容易。 孤絕無相高深莫測地一笑,道:“你們可知本座根本不想得到血厄劍?” 申屠破傷與百里驚悔齊齊一驚,愕然不解。 孤絕無相的目光彷若冥冥夜空般深不可測,他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自負的笑意,傲然之意顯露無遺,只聽他道:“八十年前,冷囂憑藉'血厄劍'使整個江湖天昏地暗,最後冷囂與思天涯一戰,兩人同歸於盡。 此事可謂人人皆知,但卻極少有人知道這一切其實皆在我三藏宗的計謀之中!”我蚩尤戰族本擅於鑄兵之術,尤以我三藏宗之祖虹霓最為出神入化。先祖虹霓開創三藏宗後,鑄兵之術也隨之傳下來,血厄劍便是我三藏宗所鑄,鑄成之後,果然有使鬼哭神泣的威力,千百年來為三藏宗立下赫赫戰功。但四大隱世武門中亦有不少能人異士,即使有'血厄劍'這般神兵相助,戰族仍是僅能與四大隱世武門相恃不下。為了出奇制勝,百年前三藏宗施以奇謀,有意讓血厄劍落入了墨門手中,四大隱世武門已知血厄劍威力,故對能'奪得'血厄劍感到萬分興奮。孰不知兵器雖無正邪之分,但當年鑄劍者在此劍將成之時,曾將自身蘊含魔戰之性的鮮血濺灑於此劍上,從而此魔性便一直暗蘊血厄劍內。 “冷囂乃墨門傳人,他得到血厄劍時,正在習練墨門絕學'驚心訣'。驚心訣的精要在於使對手心神驚悸,從而克敵致勝,倘若自身不能心明如鏡,驚心訣反而會反噬自身。冷囂得到血厄劍後,正是他心靈有疏漏之時,血厄劍本身所暗蘊的戰魔魔性藉機侵入冷囂的心靈,從而使冷囂心性大變!”最終,冷囂不但違背墨門規矩,攜血厄劍在江湖中出現,更憑藉自身的驚世修為與血厄劍,成為一代強者!死於冷囂血厄劍下的武林人物不計其數! “這正是我三藏宗有意讓血厄劍落入墨門的目的! 冷囂對江湖的震撼、破壞,便是整個戰族的機會,而墨門本身為因此而陷於內亂,大傷元氣。所以血厄劍落在四大隱世武門手中,遠比由三藏宗本身所把握更能起到逆亂今日江湖的作用!”但四大隱世武門顯然也意識到這一點,因為一柄邪劍就使四門之一的墨門近乎毀滅,所以冷囂被殺後,他們便將血厄劍小心封存,嚴加看護,這並非本座所願意見到的,所以先前本座才設法逼得血厄劍重見天日! “最終,血厄劍果然重現,但燕高照之子燕南北卻憑其無邪之心,竟能平抑血厄劍之戰意魔性。不僅如此,血厄劍在他手中,非但不再有難以駕馭的殺機,而且與之心意相通,相呼相應,劍之威力,發揮至前所未有之境!”燕南北的修為雖然有限,但他手中若有血厄劍,即使是絕頂高手,也難以勝他。若有朝一日,他得悟空老兒真傳,只怕世間再無幾人能勝他。為絕此患,本座自然要取他性命。 燕南北一死,要扼止血厄劍兇性,惟有憑藉血厄劍鞘,但事實上被悟空老兒所倚重的劍鞘並不能真正完全扼止血厄劍的兇戾之氣。範離憎乃范書之子,范書在十多年前曾讓整個江湖動盪不堪,範離憎身為其子,其禀性與范書應有相似之處,若由范離憎手執血厄劍,應會步冷囂後塵,使武林陷入混亂之中。本座非但不殺他,而且要使他逐步走上通往成為一代魔者的不歸路!“ 天邊的夕陽艷紅如血,在黑暗來臨之前,揮灑著它最後的瘋狂。 孤絕無相望著天邊的夕陽,以一種近乎夢幻般的聲音道:”一個與從前截然不同的年代即將結束了,這是無可逆轉的趨勢!“ 他的神色間有著絕對的自信! 申屠破傷,百里驚悔以無比尊崇的目光望著孤絕無相,他們知道,孤絕無相讓世人絕難望其項背的除了他身負驚古鑠今的武學修為之外,更有他無與倫比的雄謀大略! ※※※※※※※※※與此同時,離天下鎮百餘里之外的一座繁華重鎮。 鎮西一座頗為奢華的庭院裡。 一間寬大的房內,氣霧繚繞,房子中央放著一隻巨大的木桶,木桶正冒著騰騰熱氣,兩個只著貼身褻衣的年輕貌美女子正用木勺為泡在桶中的一男一女澆水,潑濺起來的水早已淋濕了兩個年輕女子身上的褻衣,緊貼於她們的肌膚,凸現出瓏玲曲線,充滿了無限的誘惑。 而桶中一男一女則是赤裸著身子,在嬉笑打鬧,那男子不時將手伸出桶外,引得兩位年輕女子”咯咯“浪笑,屋內之燥亂溫熱與屋外的初春未退之寒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桶內棵女低低地哼了幾聲,嬌柔地道:”南哥,自你到了鎮子上後,多少女子為你心動啊……“”我只要你這個寶貝就足夠了。“在濕潤的空氣中,那男子的聲音也顯得濕漉漉的。 那女子輕輕地哼了一聲,低低地說了句什麼,引得那男子哈哈大笑。 笑聲未了,倏然而止。 突如其來的寂靜使那裸女一怔。 一時間只聽得木桶中猶在蕩漾的水拍打著桶壁的輕響聲,屋內靜得有些詭異,有些--可怕! 不知為何,此刻竟也未聞那兩個年輕女子出聲。 半晌,那裸體女子故作輕鬆地笑道:”南哥,怎麼突然不出聲了?“她感到說這句話時極為吃力。 被稱作”南哥“的人沒有回答。 白色的水霧在屋內飄蕩著,一切都朦朧不清。 不知什麼時候,兩名年輕女子竟已倒下,而白色的霧氣中卻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身影!”嘩“! 木桶內的男子突然破水而出,沖天而起,向那個人影疾掠而去。 此人身手竟極為超卓,絕不在任何頂尖高手之下! 那女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驚叫聲。 叫聲尚未消失,只聽得一聲悶哼,被稱為”南哥“的人已以同樣快的速度倒跌而回,”啪“地一聲,重重跌回木桶中,因為其速過快,激起的水流產生的力道頓時把木桶擠得爆裂,桶內的水”嘩“地一聲流淌開來。”南哥“與那裸女齊齊跌坐於地,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一把冰冷的劍已冷冷地抵於”南哥“的喉間。”南哥“被那女子挑撥得難以自製的激情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踪。 那女子的驚叫聲竟滯於喉底,無論如何也發不出來!她驚恐萬狀地向上望去,只見在霧氣繚繞中,現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身影,憑她閱人無數的經驗,雖視線不清,但仍能立即斷定這是一個俊朗少年。 濕氣漸漸冷卻,白霧消散,”南哥“終於看清輕易擊敗了自己的年輕人。 他看到的是一張俊朗得無可挑剔的臉。 赫然是牧野棲! 牧野棲沉聲道:”南宗,洛陽劍會亡靈無數,而你倒活得逍遙快活!“這被稱作”南哥“的人正是洛陽南家的南宗,以”蝶戀花“之毒對付中原劍道高手的南宗! 南宗在瞬息間轉念無數。 他當然聽說了牧野棲武功被廢之事,此刻他的驚愕程度可想而知,他深深地感到此刻自己已完全被一股無形的強者氣息所籠罩,而這種氣息正是來自牧野棲,他決無擺脫之可能。 南宗強定心神,道:”我用毒的目的,是為對付中原劍道,雖是奉容櫻、幽蝕之命,但對風宮白流並無不利。“ 牧野棲冷冷一笑,道:”為何幽蝕自洛陽劍會後就踪跡全無?而你卻能在此尋歡作樂? “ 南宗只感到牧野棲的目光猶如兩柄森寒利劍,能洞悉他的靈魂,予他以驚人的壓力! 不知為何,他突然失去了說謊的勇氣! 牧野棲緩聲道:”論武功、身分,都不應是幽蝕神秘失踪,而你卻安然無恙,當日你與他皆是由洛陽笑菊苑闇雪樓的地道中遁走,所以,你一定知道他的行踪!“南宗默然無語。 他的武功修為絕對不低,但此刻他卻感到自己沒有絲毫的機會,牧野棲雖是不動聲色,但卻有一股強大得不可思議的氣勢凌壓著他的心靈!”幽蝕之所以會失踪,是因為你出賣了他,自始至終,風宮玄流的人都是被你及其幕後指使人所利用,是也不是?“ 南宗身子微微一震。 牧野棲繼續道:”據我所知,南家祖輩的確是經商的,而且風宮也確實是在洛陽劍會出現後,操縱了你們南家,但南家既然可以被風宮利用,同樣也可以被其他人所利用。洛陽劍會一役,最大的贏家不是中原劍道,不是風宮玄流,而是三藏宗,幽求為三藏宗所擄後,至今再也沒有出現,而幽蝕亦從此消失。所以,事實應是幽蝕被你所利用,而非幽蝕利用了你。 至於幕後操縱你的人,則是三藏宗,是也不是?“牧野棲娓娓道來,猶如抽絲剝繭,南宗的身子越來越冷。 但他依舊沒有開口。 倏地,南宗似乎感覺到牧野棲的劍離開了他的肌膚。 但那似是極短的一剎那,以至於南宗懷疑那隻是一種錯覺。 但同一時間,卻有溫熱的鮮血噴濺於他的臉上、身上,他身邊那女子的頭顱突然飛出,鮮血自斷開的頸部如箭噴射,方才還與他溫存嬉戲的女子頃刻間香消玉殞。 牧野棲的出手毫無徵兆,正因為如此,給南宗的震撼就格外強烈。 牧野棲的話語猶如無堅不摧的鋼錐般直入南宗的心中:”你曾入風宮效力,當知骨笛對風宮的重要,骨笛本是在幽求手中,所以我必須找到幽求、幽蝕的下落,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改變我要達到的這一目的!“ 南宗終於開口了:”其實我說不說出真相,並不重要,因為你絕不可能找回骨笛!“”這不是你所需要關心的!“牧野棲道。 南宗長長地吸了口氣,方道:”連風宮玄流也有能力加以利用的,除了三藏宗大宗主孤絕無相,又豈有第二人?“ 牧野棲目光一寒,冷冷地道:”你知不知道你說出這個事實,三藏宗的人絕不會放過你! “ 未等南宗回答,牧野棲已接著道:”南家先是出賣了中原劍道,接著又出賣了風宮玄流,現在,你連三藏宗也出賣了,我實在想不出你這等貪生怕死之輩,還有什麼理由活在世上! “ 南宗的臉色倏然蒼白如紙! 也就在這時,一股沁心涼意自他的心臟處迅速蔓延至全身…… ※※※※※※※※※”本座費盡心思,先將洛陽南家收為己用,再利用南家的南宗,將幽求、幽蝕一併擒獲,並非為了取他們性命,更非為了對付風宮玄流,而是為了讓你能與本座攜手。你不希望骨笛落入牧野靜風手中,本座亦是如此。只要你完全依照本座所言去做,最終你仍是風宮惟一的宮主!“ 在一座破敗的西王母廟前,孤絕無相約見了容櫻。 孤絕無相利用南宗擒獲了幽蝕、幽求之後,又利用正盟攻入斷歸島。容櫻被範離憎所傷的機會,在容櫻逃離斷歸島之際將已受了傷的容櫻一舉擊敗。但孤絕無相井未殺了容櫻,而是利用手中的幽求、幽蝕要挾容櫻,讓容櫻為他效力。容櫻與白辰一戰,正是孤絕無相的旨意。 此刻,容櫻與孤絕無相相距三丈而立。 多少年來,她已習慣了高高在上,向他人發號施令。而今,她卻只能默默聆聽孤絕無相所言。 一彎淡月在雲間時隱時現,容櫻的臉色亦被映得明暗不定。 誰也從知曉她此刻的所思所慮。 孤絕無相卻無須顧及這一點,他相信容櫻不得不順從他的旨意,儘管她極不情願。他繼續道:”戰族血盟將至,能以風宮宮主身分赴戰族血盟者,就必須持有骨笛,本座今日就將骨笛交給你。本座既然能從幽求與你手中兩次得到骨笛,若有必要,同樣有足夠的信心再度自你手中取回骨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