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2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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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正邪天下

【作者概要】:龍人,男,網絡寫手。

  龍人在他已問世的《滅秦》《軒轅絕》《封神天子》《正邪天下》《戰族傳說》《魔鷹記》《無雙七絕》《無賴天子》《奇門風雲》《聖魔天子》等20部作品中,始終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憑藉天馬行空的藝術構思、富有鮮明民族特色的語言表述,以玄幻武俠的形式,全景式地對上自洪荒下到魏晉的中國的歷史進行了奇幻的演繹。講述了一個個奇異瑰麗、動人心魄的傳奇故事。同時,作品還融合了當下最為流行的各種文學元素,給武俠以奇異的改造,給歷史以夢幻的展現,給傳說以浪漫的演繹,被讀者奉為是「二十一世紀的武俠新經典」, 從而掀起了一股席捲整個華語文學界的玄幻武俠浪潮。由於龍人的創作理念和實踐重新解構了當前的文學格局,他正在憑藉自己超絕的想像力和瑰麗的作品引領著一股強勁的玄幻武俠新潮流。

  龍人在創作中堅持「寫老百姓喜歡的文字」。其作品從始至終服務於數以千萬的普通讀者,不為宣洩自己的意識理念,也不為給自己在文壇上樹碑立傳。雖然有人說像龍人寫的這種書就不叫書,頂多就是讀物,很多文學界的人也都看不起這些所謂的「讀物」,但正是這些「讀物」創造了出版業的奇蹟,讓更多的國人開始讀書,帶動更多的人開始在網上寫書,創造了傳播中華文化的機會。

【小說類型】:玄幻武俠

【內容簡介】:

  世上有沒有靜止的風?沒有!
  風,注定是一種漂泊著的美麗。正如有一種日他注定會如晨辰一般燦爛光輝!
  淒豔的血光攪起滿天晚霞時,是一剎驚魂,一時心跳,一種淒厲的美,一場殘酷的夢!
  在生生死死之際無怨無悔的是英雄——
  英雄卻並不總是要淚滿衣襟。因為還有風花雪月;因為還有詩琴傳音;因為還有屹立於英雄後面的歌者,痴者不流淚只流血的英雄是不是更讓人心旌搖盪?
  世上有沒有靜止的風?

  一段師門恩怨引出一場天下動亂。
  武林之爭始於絕世奇人空靈子所創「天平六術」。
  空靈子六位逆徒橫行江湖,擾起一場血腥風雨。
  兩位神秘少年便在這風雨江湖中同時崛起,各憑絕世智謀在武林中捲起一股狂潮,心懷聖意者,卻魔緣不斷,而心懷邪念者,卻機緣連連,更統一邪道與正道相持不下,然而,自古正邪不兩立,他們終因不同的信念而決戰武林。

  何為正,何為邪。少年經歷家庭慘變,看寒風在正邪之間徘徊,選擇了怎樣的一條路?

【其他作品】:《目破心經》《滅秦》《無賴天子》《玄武天下》

《聖魔天子》《亂世獵人》《洪荒天子》《戰族傳說》《鑄劍江湖》

《獨戰天涯》《無雙七絕》、《邪道神話》、《玄兵破魔》《玄功邪佛》

《龍騰記》《魔鷹記》《奇門風雲》《滅絕江湖》

《霸漢》《封神天子》《武聖門》、《戰神之路系列第二部》

《魔獸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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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38
人物介紹

人物簡介牧野靜風;一位擁有如風氣勢的少年。為完成師祖志願,涉足江湖,尋找師門逆徒,不幸卻魔緣不斷。天下間最高魔道絕學“萬法逆天”使其變為晝正夜邪…

牧野笛:一代武祖空靈子幼徒、因無意中失去童身,而無法習成“混沌無元”這種可以自全身數千萬個毛孔中排出氣勁的至高無上的內家絕學。而深思愧對師門,後將其子牧野靜風送至空靈於門下,讓其完成師門之願。

煙雨門主:一位擁有“平天六術”之一“一見傾心”絕世暗器手法的高手。

城伯:霸天城總管,數十年來處心積慮,想謀奪城主之位。借擴展勢力為由,想暗中控制剛入城的“霸天十衛”,卻遭牧野靜風的破壞,使其無奈之下施展出了“平天六術”之一的“裂天刀法” !以致身份暴露。

卓無名:英雄樓樓主,一位劍霸天下,值得正邪兩道敬重的真正英雄,然而其卻因在數十年前做下一件天地不容之事,自覺愧對天地,故此想將功補過。

陰蒼:死谷之主,一位在邪道中崛起的神秘之客。因其身懷一種無人可敵的震世拳法。

故此在黑道中創下了不敗神話。

旦樂:“死亡大道”的幕後之主,因其控制的殺手組織遍布天下各種行業之中,故此其勢力強大與消息靈通,世間無人能比。

夕苦:一位不為人知的邪道高手,他的出現與消失總會給武林帶來一場不同尋常的劫難空靈子:天下間惟一能將黃帝軒轅所留的“平天六術”絕學再創之人,可惜其將武學公佈天下之時,身遭六徒陷害。

絕心;數十年前橫掃天下的斬天神魔,無奈自古邪不勝正,被一代大俠谷風設計用“地鎖”將其困住數十年、直至巧遇牧野靜風,才脫身而出日劍蒙悅:天下七聖之一。身懷絕世劍招。並擁有十大聖器之一的“破日神劍”。

月刀司狐:日劍之妻。因身懷十大聖器之一的“碎月神刀”,無法與“破日神劍”共存,故此離開日劍。

武帝祖誥:被天下間視為擁有最高武學之人,可其卻因一位神秘女子所著的一部武學經典,而走火入魔。被人所擒。

風塵雙子:兩位遊戲紅塵的絕世高手。被天下人視為七聖之二。

苦心大師:身懷禪道最高武學之人,身受天下人敬重,因為他可以左右天下所有佛門子弟。

秦樓:數十年前絕世高手“武帥”之女,因誤會懷恨武帝。數十年間竟將一部震驚天下的武學經典“驚心訣”重編,而導致武帝走火入魔。

巫姒:一位身懷萬毒的美豔女子。她雖身處邪道,但卻為愛而付出一切。

姬冷:死咕葡衣護衛。被視為天下間最有前途的年輕刀客,對陰蒼忠心不二。

孫密:“霸天十衛”之一、後因霸天城主被滅,對新主范書忠心耿耿,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最終卻死於新主之手。

如霜:煙雨門弟子,在其師死後,因誤信霸天城主范書的甜言蜜語,委身於他。落得人寶兩失。

水紅袖:如霜師妹,一位性格潑辣直爽的絕色少女。因無意中巧遇牧野靜風。一顆少女純真的心從此為其而跳動。

司如水:絕世神醫懸壺老人的弟子,其心性仁厚善良、醫道高明,被天下正邪二道共視為再世神醫。

墨乘風:英雄樓弟子。在英雄樓被滅之後,為完成樓主遺願,以死設下圈套,引敵入伏,壯志成仁。

戴可:青城派掌門人,身受卓英維號召,率眾進攻“死亡大道”,卻在絕谷之中死於非命。

妖刀:天下四刀之一,在絕谷之頂因力阻牧野靜風而命赴黃泉。

秦月夜:素女門門主,秦樓的掌門弟子。為尋找樓主的親身女兒,而踏足江湖。

葉飛飛:一位擁有天下十大神器之一“離別鉤”的絕色少女,後成為牧野靜風的紅顏知已。

敏兒:一位才智雙全的絕色少女、自幼在殺手群中成長,被天下人視為“有血有肉的兵器”,而其卻出淤泥而不染,在巧遇牧野靜風之後,便被其如風般的氣質所吸引,在牧野靜風變為晝正夜邪之時。用其智慧,悟出“有情劍訣”,幫助他恢復靈智的紅顏知己。

石誅;一位擁有“魔身百變”之人、被稱為“無血無肉的殺手”。

眉兒;霸天城主的女徒,後因霸天城被滅、而淪為范書的情婦。

范書:“霸天雙士”之一,身世不明、天下間最為陰險狡詐之人。在霸天城主死後。

奪其位。為提高權勢,設下種種陰謀詭計,奪取各種武學奇珍,後又因得到空靈子所創的“刀劍雙絕”武功大增,被世人稱為—“絕世戰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42
楔子


世上有沒有靜止的風?

沒有!

風,注定是一種漂泊著的美麗。

正如有一種日他注定會如晨辰一般燦爛光輝!

淒豔的血光攪起滿天晚霞時,是一剎驚魂,一時心跳,一種淒厲的美,一場殘酷的夢!

在生生死死之際無怨無悔的是英雄——英雄卻並不總是要淚滿衣襟。

因為還有風花雪月;因為還有詩琴傳音;因為還有屹立於英雄後面的歌者,痴者……

不流淚只流血的英雄是不是更讓人心旌搖盪?

世上有沒有靜止的風?

沒有!

風,注定是一種漂泊著的美麗。

正如有一種日他注定會如晨辰一般燦爛光輝!

淒豔的血光攪起滿天晚霞時,是一剎驚魂,一時心跳,一種淒厲的美,一場殘酷的夢!

在生生死死之際無怨無悔的是英雄——英雄卻並不總是要淚滿衣襟。

因為還有風花雪月;因為還有詩琴傳音;因為還有屹立於英雄後面的歌者,痴者……

不流淚只流血的英雄是不是更讓人心旌搖盪?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44
第一卷第一章牧野之風


幼稚的童心總是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的。所以,牧野靜風絲毫沒有意識到當他夢醒時分,便將步入一條他從未想像過的路——也許,對一個四歲的孩子來說,並不會有真正意義上的“想像”。

他睡得那麼沉,那麼香,以​​至於嘴角處已掛下了“銀鍊子”,他都一無所知。月光從窗口酒進,照在小牧野靜風的身上。可以看見他的臉如粉雕玉琢般讓人愛不忍釋。

隔壁的屋子仍亮著燭光。燭光下坐著一個讓人一見便日吟淡歌清詩般的女子,她雖已為人婦為人母,但她的韻味卻未因此而減一分一毫。相反,讓人一見總有微醉之感,心神也會恍惚起來。

醇的酒才會是最美的酒,成熟的女人才能美到極致!而這淡歌淡詩般的女人的眉目間卻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鬱鬱。愁鎖青黛,原來也是難覓的一種美。她在細心地打理著一個包裹,包裹裡有小孩兒的衣物,都洗熨得服服帖貼,還有一頂小虎頭帽,幾塊好看的卻又不值錢的五彩石,一隻青銅心鎖……

她把包裹結好又打開,然後再結好,如此反反复复。其實該記起來的東西都已記起來了,可她總想會不會還落下了什麼東西。其實,未能擱下的是她的慈母之心……

屋中還有一個偉岸挺拔站立著的身影,他一直在屋中背著手慢慢地踱步,速度很慢卻從未停歇。當他面向燭火時,可以看到一張俊朗得近乎完美的臉型。只是似乎不十分像中土人士,他那高挺的鼻樑,微陷的雙目與北疆的某個游牧民族的特徵很相似,但他星辰般的眸子卻如點漆,這又昭示著他體內有中土之人的血液。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望者女子道:“阿清,此去不應山有二百多里路,我需得出發了,免得天明之前還不能趕至。”此時已是夜色深沉,離天明時分不過數個時辰,二百里路要在幾個時辰內趕至,豈非難比登天?莫非他有卓絕不凡的身手不成?可又為何偏偏要在天明之前趕至不應山?

不應山,四周方圓十里皆是窮山惡水,怪獸野蟒層出不窮,可謂飛鳥難度之地,尋常人等根本不願涉足其中。而不應山則於中央突兀而起,高逾千萬丈,山腳處是清水翠林,山頂上卻是積雪皚皚。沒有人知道不應山山巔會是什麼樣,但關於它的歌謠卻是唱了一首又一首。

也許,山巔是神靈之地?也許,山巔是群魔亂舞之土?

被稱作阿清的顯然是屋中男人的妻子,已是數載夫妻仍是如此暱稱,可見他們情意之切。

阿清名為楚清。楚清聞言身軀不由一震,低聲道:“笛郎,難道不能遲些時日嗎?哪怕……哪怕遲上一日也好!”

男子緩慢而堅決地搖了搖頭,他低聲道:“當風兒降臨於世時,便已註定他不僅僅屬於我們,還屬於天下更多的人。”

楚清已是淚水盈盈,她顫聲道:“可是,疼他愛他的是你我,為什麼別的孩子能享天倫,而風兒卻不能?”

男子微俯身體,攏著楚清的手,柔聲道:“五年前,你便知道會有今天的,你也曾說過你不會後悔。風兒能做他該做的事,成為一個他應該成的人,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如此安慰楚清,其實他自己也是極其矛盾的!但他永遠也不會改變初衷的!

楚清哀傷地看著她的男人,道:“五年的時間,已可以改變許許多多的東西,也許你所做的,已沒有太多的意義了……”

男人慢慢站直,眼望窗外。良久,方道:“有些事情,只要存在哪怕一絲一毫的可能,就不允許對它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對楚清道:“把包裹交給我吧。”

楚清下意識地一把抱住了包裹,泣聲道:“不,不能……”

男人嘆息一聲,輕撫楚清纖弱的雙肩,溫柔地道:“給我吧。”頓了一頓,他又道:“阿清,你是個明白事理之人,其實……我又何嘗能輕易割捨?也許十年,二十年之後,我們還能見到風兒……”他將包裹一點點地抽出,楚清一點點地鬆脫,她那美麗的臉龐溢滿淚水!

男人抽出包裹,看了看楚清,然後轉身向牧野靜風的小屋走去。待他走到床前,牧野靜風仍沉睡著,一張小嘴不時地“喀吧”幾下,也許正在睡夢中品嚐著什麼美味。

男人站在床前,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兒子,他心中升起了一種自豪,一種父親的自豪感。

牧野靜風從二歲開始就一個人睡在這間小屋中,他從未哭鬧過,以前還需要楚清哄一哄才能入睡,後來就常常一個人玩著玩著,便獨自睡去了。

他心中暗道:“不愧是我牧野笛的兒子!”

牧野笛忽然抬起右手,向牧野靜風輕輕一揮。牧野靜風便一下子睡得更沉了!

牧野笛取出一根長長的束帶,抱起牧野靜風,將他背於背上,然後捆紮停當,這才走出小屋,來到楚清所在屋子的窗前,低聲道:“阿清,我走了,家人問起,你便按照我說的講!”

他不敢大聲說話,因為在這宅第中,住了上上下下不少於兩百口人,他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他本是一個沒有家的江湖人,楚家是書香門第,能容納他並視他如家人,已讓他感激不盡,他不想讓其他人再為他以及他的兒子擔心。尤其是楚清的雙親,如果他們兩位老人家知道牧野笛要去何處的話,他們是絕對不肯答應的!

楚清沒有回答。

牧野笛又將話重複了一遍,屋內仍沒有回答聲,卻響起了極力壓抑的抽咽聲。

牧野笛輕嘆一聲,倏地雙足一點,便如翩飛驚鴻,幾個起落,已消失於莊外!

屋內,楚清終於支撐不住,低呼一聲:“風兒……”便已軟軟倒地!

當天色微明之時,牧野笛已置身於一片密不透風的叢林之中,從枝葉間隙中向遠處望去,可以看到數里之外的一座萬仞高峰!那便是不應山。此時,牧野笛已在離自己家有二百餘里之距的地方了!

一夜風馳電掣般的疾行,牧野笛額頭已見汗,但進了這片叢林之後,他仍是不肯停歇,沿著幾乎不算路的路向不應山疾行!到後來,連這樣的路也不復存在了,牧野笛在亂石,古木,雜草叢中艱難地前行。

將近午時,他便到達了一處絕壁之下,仰頭望去,只見雲霧繚繞,似乎這絕崖將一直延伸到天際!牧野笛在這兒停下了腳步。

稍事喘息,他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一尺來長,有數個孔洞,中空——原來竟是一管笛!

只是這管笛與一般的笛大大不同,細細看之,便可知是不知是用什麼動物的骨骼磨琢而成!所以笛子的粗細並不完全相同。骨笛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一種幽藍色的光,極為奇特!

牧野笛抬頭看了看絕壁,然後便吹響了骨笛。

這笛聲與尋常的笛聲之悠揚清越全然不同,顯得頗為粗獷激越由於凝入了牧野笛的不凡內力,自然傳得極遠!

片刻之後,他停下了吹笛,默默地抬頭注視著絕壁。

難道笛聲能給他帶來什麼嗎?看他的神情如此專注,似乎應該如此。

過了一陣子,竟有一根繩索從雲霧繚繞處穿將而下!任誰見了這一幕,都會大吃一驚,惟有牧野笛平靜如常。

繩索越垂越低——原來此繩索並不是真正的繩索,而是粗粗的蔓藤!下來的蔓藤在離地三尺的地方停住了。

牧野笛抓住蔓藤,用力搖了搖。少頃,便見蔓藤開始上升,牧野笛仍未鬆手,任蔓藤將自己吊上絕崖!

他的身影漸漸地沒入雲霧之中!

上升了足足有四十幾丈,蔓藤終於停止了上升。

牧野笛心知此時已近崖頂了,於是他抓住蔓藤,猛一借力,人便已倒翻而上!飄升二三丈高度,眼前可見絕壁已到了頂端,上面是一頗為平闊的平台!

牧野笛一擰腰,身影一晃,已向平台飄然折落!還沒待他站穩腳跟,便聽得一聲大吼,一團黑影從一側向他疾撲而上!

牧野笛心中一驚,不及多想,腳步一錯,身軀平平倒滑而去!黑影便撲了個空!

牧野笛定神一看,這才知襲擊自己的是一隻高大無比的人猿!看上去比尋常的人猿要高大許多。

大人猿沒有得手,氣得搥胸頓足,大吼一聲,又向牧野笛撲來!牧野笛正待出手應對,卻聽得一蒼老的聲音喝道:“大呆,休得無禮!”

這大人猿聞聲而止,向牧野笛呲了呲嘴,便一個跟斗翻出去了。

牧野笛聽得喝聲,身軀一震,轉過身去,向聲響處望去,只見一鬚髮皆白的老者正端坐於地,一件粗麻寬袍將他顯得有些枯瘦的身軀遮了個嚴嚴密密,這逾發顯得他的瘦小。

牧野笛一見此人,立即覺得喉頭一哽,鼻子一酸,“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呼道:“師父!我……”下邊的話竟說不下去了!他跪在那兒,恭恭敬敬地叩了九個響頭,情緒這才稍稍平靜下來,哽咽道:“不肖弟子牧野笛拜見師父!”

那鬚髮皆白之老者顯然也頗為激動,頜下長須輕輕拂動,但他的聲音卻顯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平靜:“你過來吧!”

牧野笛依言起身,走至師父身邊,他已整整六年未見過其師一面,此時自是百感交加,難以自己。老人慈祥地看了看牧野笛,緩聲道:“把孩子先放進屋子裡。”他沒有問牧野笛背上的孩子是誰,似乎他已知道孩子是誰了,又似乎是無論孩子是誰,他都不會在意。

說是屋子,其實是一個前半部分是草棚,後半部分是岩洞的一種獨特結合體。

牧野笛走進草廬,看到的一切都與昔日沒有什麼不同,可一切又都有了變化。

牧野笛將牧野靜風解下,然後將他輕輕地放在一張**,這床最特殊的地方就是遠比一般的床要低上許多。因為,牧野笛的師父空靈子半身不遂,床位低些方便於起居。

牧野笛退出草廬,行至空靈子身前,空靈子指了指地上,示意他坐下。

空靈子道:“笛兒,你尚未查尋到六個逆徒的行踪吧?”

牧野笛一驚,道:“師父你是如何得知的?”

空靈子道:“聽到你的笛聲,我便知道結果了,所謂聲由心生,你的笛聲有一種抑鬱之氣,為師如何能不察覺?而且為師還能聽出你並未能練成'混沌無元'!“牧野笛更是吃驚非小,他愧疚不安地道:“弟子無能,這些年來,除了探知夕苦師……

夕苦已死外,對其他諸……諸人竟是一無所知。”

空靈子聽他仍是一不留神就欲稱夕苦諸人為師兄,不由嘆了一口氣,道:“你總是太過仁厚篤實,寧可天下人負你,亦不願負天下人。他們六人欺師滅祖,你若再視他們為師兄,便有縱惡之嫌了。”

牧野笛恭聲惶然道:“弟子知錯了。”

空靈子緩緩地道:“這也算不得什麼錯。”

牧野笛略略遲疑後道:“弟子下山後已……已有妻室,所以……所以未能練成'混沌無元',弟子辜負了師父的厚望,請師父降罪。”

空靈子自言般地輕聲道:“原來如此。“頓了一頓,又道:“我道為何你未能練成'混沌無元',以至於你的笛聲仍是無法超越嗔怒,原來其中有這個原因。”

他淡淡一笑,又道:“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一定是哪位女子有恩於你,你不願負她,才作如此選擇的,對不對?”

牧野笛沉沒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未開口。

空靈子道:“你是我一天天看著長大的,你的性格為人我如何不知?你不會被威逼利誘所壓倒,卻常常屈於別人對你的恩義。”

牧野笛本是擔心師父會怪罪他為了兒女私情而壞了大事,心中也早就做好了接受懲罰的準備,但沒想到師父卻如此了解他,理解他,不由很是感動,念及師父對他十數年來的養育之恩,鼻子竟一酸,一股熱熱的東西直湧上來。

※※※五年前,牧野笛奉空靈子之命,離開不應山為師父清除六個叛逆之徒,孰料除了最小的師兄夕苦在牧野笛初入江湖不久便已死亡之外,其他五人都是踪跡全無!

在這一年中,他幾乎他踏遍了大江南北,關內塞外,南疆北國……結果仍是一無所獲!

江湖中人漸漸留意到這喜歡身著白衣,手持骨笛的年輕人,只是誰也不知他是什麼來頭,更不知道他浪跡天涯不停奔波為的又是什麼。

一年過去後,他只好回不應山復命,當時他人在川蜀之境,離不應山尚有四百里之遙,牧野笛便星夜兼程地往回趕,為了節省時間,他常常不由官道而行,而是盡取直線行之。

一日,他在攀越蜀鄂交界處一座無名山時,行至山腰,忽覺全身無力,先還不甚在意,但越行越是艱難,行到山頂時,忽然眼前一黑,載倒在地。便在此時,山那邊恰好有一年輕的絕色女子走了過來,她看見不遠處有人突然載倒,不顧細想,匆匆趕了過來,走近一看才知暈倒於地上的是一個俊朗至極的年輕人,尤其是他那與眾不同的鼻樑,更是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

這女子便是楚清,她是書香門第,其莊院就在這座無名山的山腳下,此時正是蘭花初綻的秋日,她本是來山上覓些幽蘭的,沒想到卻撞見了暈倒的牧野笛。

楚清先是方寸大亂,她自小是在家人呵護疼愛下長大的,何嘗遇過如此讓人措手不及的事?見到牧野笛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趕緊跑回家中,讓家人想辦法!但這個念頭卻很快閃過了,她見牧野笛牙關緊閉,臉色鐵青,心想如果跑下山去,待家人再趕上來,只怕這年輕人已很危險了。當她看到牧野笛的臉上,頸部有密密麻麻的小紅點時,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心道:“原來是被蠍蛇咬了。”

蠍蛇是這一帶特有的一種毒物,不知為什麼,這一帶的毒蛇與毒蠍常常交錯**,產生一種似蠍非蠍,似蛇非蛇的毒物,因此人們便將它稱作了蠍蛇。蠍蛇的毒性並不十分的強,發作也不很快,但這一帶的人卻常常命喪於蠍蛇之手,這是因為蠍蛇最厲害之處不是以齒咬人,而是將它口中的毒霧吐於人的肌膚上,然後這種毒霧又慢慢地滲入血液,它的形體很小,動作輕盈快捷,再加上它的表皮之色與綠葉極其相近,所以當它將毒液隔著衣服噴到人身上時,一般很難察覺!所以,許多人常常是在不知不覺中便死在蠍蛇之毒了。

若是察覺得早,這種毒倒是不難解,即使是中毒者自身都能解開,只要用口把毒吸出,然後敷上這一帶很常見的幾種草藥,便無大礙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45
第一卷第二章肌膚之親


可惜牧野笛不是本地人,所以在出現了中毒症狀時仍未察覺,否則以他的內力自是可以把毒逼出體外的。

楚清看出牧野笛中的是蠍蛇之毒後,反倒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相信自己能救醒這一陌生男子。但是當她尋找牧野笛中毒之處時,卻發現有些不妙,因為她找遍了他的臉、頸、腳脖子、手臂,仍是未找到傷口!

那……那會在什麼地方?

楚清還是個從未與男人有過肌膚之親的清純女子,當她強自定神,脫下牧野笛的上衣時,已是耳熱心跳,雙手輕輕顫抖了。如果這不是荒僻山野,只怕她會更為緊張倉促。

當她檢查完牧野笛的上身後,本是漲得通紅的粉頸一下子變得蒼白了,那小巧的鼻翼處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子。因為,在上半身也沒能找到傷口:這就等於說如果她要救牧野笛的話,就必須觸碰她平日想也不敢想的部位。

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心跳似乎變得加快,又似乎完全停止了,她眼看著牧野笛的臉,心思卻未停留一刻,而是雜亂一片,在並不長的時間裡,她已轉念無數!

終於,她咬了咬牙,把手伸向了牧野笛的腰帶。她是一個善良的女孩,所以她別無選擇,也許,牧野笛那特有的魅力也是促使地下這個決心的原因吧。

傷口總算找到了,是在牧野笛的右大腿內側。

當她將自己滾燙而輕顫的香唇印在其傷口上時,兩行清淚奪眶而出。這不是後悔,也不是委屈—一切都是她自願的,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落淚,只是淚水就那麼不可抑制地湧了上來!她的心中有一種堵堵的感覺……

一個時辰之後,牧野笛終於慢慢地甦醒過來。他先是有些芒然地看了看天空——他是仰臥著的。然後轉頭四顧,當他看到自己是在一座山巔之時,他明白過來了。只是,自己為什麼會暈倒了?又為何能自己醒過來?難道是因為勞累過度?可自已是習武之人,應該不會有這種可能啊!

倏地,他感覺到自己的右腿內側有一種冰涼之感,這種感覺還深入肌膚,不由伸手一摸,才知自己的右腿內側已被包紮過了。正驚愕間,忽然有女子輕輕的抽咽聲傳入他耳中,他不由一震,霍然起身。這時,他才發現在一株梅樹下坐著一位女子,背向著他,雖然看不清臉龐,但從她動人的背影也可以想像。牧野笛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更為忐忑,他走近幾步,乾咳一聲,方道:“姑娘為何如此傷心?”

她沒有立即回答,抽咽聲卻止住了,看她的動作,似乎是拭了拭淚,這才轉過身來。

牧野笛只覺眼前一亮:好一個如詩如歌的女子!臉上猶自存在的淚痕更增添了一分別樣的嬌豔,牧野笛呆了呆,方錯開目光。

只聽得楚清道:“沒什麼,我……我一向就是這般……這般愛莫名其妙傷心的。”

牧野笛從未有過與女人打交道的經歷,便信以為真、暗道:“原來如此。”口中道:“天色已不早,姑娘一個人在這荒山野嶺恐怕有些不安全,還是及早下山吧。”他的目光真誠而友好。

楚清有些慌亂地道:“多謝關照。”頓了一頓,又從身側抓起一隻用軟韌之樹枝編成的小籃子,道:“這個你帶上,將裡面的東西搗碎,每天換一次,五天之後就沒事了。”

牧野笛先是不知其所言,有些疑惑地接過那隻小巧的籃子,當他看清籃子中裝的是草藥時,方明白過來,自己腿上的東西定是眼前這位絕色女子包紮的了。“難道自己受了傷嗎?”牧野笛有些驚訝地如此思付著。

他心中的疑惑自然被楚清看出來了,楚清低聲道:“你中了我們這一帶特有的一種毒物之毒,現在沒什麼事了。”

她雖然沒有說明,但牧野笛如何聽不出是她救了自己?如果自己暈倒後沒有人及時相救,只怕此時已是隔世之人了。

當下他不由很是感激,深施一禮,道:“在下牧野笛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楚清奇道:“你說你叫什麼名字?”牧野笛道:“叫做牧野笛……對了,你一定是覺得這名字很古怪吧?”楚清道:“似乎我還從未聽說過有姓牧或姓牧野的。”牧野笛道:“世間本就沒有姓牧或姓牧野之人! ”楚清不解地道:“莫非這是……這是你的別號?”問完這句話,她心中卻有點驚詫,不明白自己怎麼變得如此好奇。牧野笛道:“我師父發現我的時候,是在一個廣闊無垠的草原上,那是草原上的牧場。因為不知我父母是何人,所以我師父便替我取了'牧野'這個姓氏,而後面的'笛'字,則是因為當時在我身邊還放著一管笛,”他舉起自己手中的骨笛給楚清看,道:“就是這管笛子。'頓了一頓,他顯得有些憂傷地接著道:“也許,這是遺棄了我的父母留給我的吧。”

楚清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她沒有想到對方的名字後面還有這樣一段故事。楚清自幼便受著父母的寵愛,所以她不敢想像沒有雙親對一個人來說將是一件多麼可怕多麼痛苦的事情。

牧野笛眼中的憂傷使她心中一痛,她內疚地道:“對不起,我……勾起了你的傷心事。”

牧野笛寬容地一笑,道:“沒什麼,十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他看看遠處緩緩下落的夕陽,輕輕地道:“不過,如果有父母的話,我想,我會更幸福的。”

楚清沉默了一陣,輕聲道:“你走吧。”

牧野笛看了看她,道:“我走過來的路上都頗為荒涼,姑娘是往我來的方向去麼?若是如此,我……我倒可以送你一程。”楚清道“我的家就在你將去的那一面山腳下。”牧野笛欣慰一笑,道:“如此更好,我們便一路同行吧。姑娘總得容我報答一下你的救命之思吧?

再說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楚清卻道:“你……你暇七一步吧。”牧野笛詫異地道:“為什麼?”楚清別過臉去,道:“不為什麼。”但牧野笛卻已看見她的臉上有淚水滑落。

聯想剛才聽到的抽泣聲,牧野笛一下子不安了,他有些磕磕巴巴地道:“姑娘,你究竟怎麼了?莫非……莫非是我讓你受了委屈?”

楚清搖了搖頭,淚卻流得更歡了。

牧野笛手足無措地站在她身邊直搓手。楚清道:“你還不走?”見牧野笛還沒有動身的意思,又道:“你若再不走,我可真要責怪你了。”牧野笛自然不怕她責怪,但他不想讓一個救了自己性命的人生氣,於是他道:“那……那我暇七了,姑娘自己保重,天色真的不早了。”楚清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牧野笛心中嘆了一口氣,不明白她這是怎麼了,他又說了聲:“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這才轉過身,向山腳走去。他走得很慢,因為他希望能等到楚清,這時天色已變暗了,幾丈之外的東西便看不清,他實在不放心讓楚清一個人呆在山上或一個人走這樣的山路。可即使他走得再慢,仍是無法等到楚清,眼看就要走到山腳了。

牧野笛想到她的流淚,再看看越來越深的夜色,心中“咯蹬”一聲,霍然轉身,不顧一切地向山上疾掠而因為剛中了毒,所以他的體力已大不如平時,這麼一路疾行,竟也把他累得直喘粗氣。當他掠至山巔時,看到楚清仍是坐在那兒,這才鬆了一口氣,輕咳一聲,示意自己來了,以免嚇著了楚清。楚清卻未抬頭。牧野笛又有些不安了,他走近了一些,才見楚清的雙肩在輕輕聳動,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便躬下身來,道:“姑娘,隨我下山吧。”他打定了主意,如果楚清還不同意,他便要強行把她帶下山。

卻聽得楚清幽幽地道:“你為什麼要回來?”牧野笛想了想,道:“我放心不下。”

這是實話。因為是實話,所以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楚清卻道:“你為什麼放心不下?”這可把牧野笛一下子問住了,這—這還有為什麼嗎?就算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對一個在黑夜中獨自一人身處山顛的弱女子也是會擔憂的。他只說了一個字:“我……”

便噎住了。

突然,楚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如秋水般的目光看著他,顫聲道:“如果……如果你不回來,我便終身不嫁,現在,你回來了,我……我要嫁給你!”她的直率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其實,一些平日文秀內向的女孩在真情降臨的時候,會比一般人更為火熱,更易超越理智!

牧野笛有些茫然,因為他一時還沒回過神來,當他明白過來時,身子便一下子僵在那兒,一動也不能動!為什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他如同呆了一般任楚清握著他的手,思緒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胡亂地飄著,恍恍惚惚的。

在他看來,楚清這樣的話太突如其來、太不可思議、太無法接受了,但在楚清看來,這卻是她經歷了無數的思慮後才說出來的!她不會後悔為牧野笛療傷去毒,但當她處理好牧野笛的傷口後,她一下清醒過來:她與牧野笛之間已有了極深層次的肌膚之親!雖然這是為了療毒,雖然牧野笛對此一無所知,但這對於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來說,已是一種極為驚心動魄的經歷!楚清所做的一切,只有在夫妻之間才會如此的!

她出生於書香門第,“男女有別、授受不親、從一而終”等諸多思想早已在她的心中根深蒂固,如此為牧野笛療毒不是人命關頭迫不得已,她如何肯做?事情急迫時不顧細想,待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已將自己推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每一個女孩心中都會設想有一個可讓自己怦然心動的人。牧野笛的卓絕不凡之英姿加上他甦醒後的舉止言行,已足以讓楚清心跳不已,何況因為有了肌膚的接觸,便有了一種“先入為主”的感覺。所以,如果可以任她選擇的話,她願將一顆芳心係於牧野笛身上,這樣一來,先前的尷尬也可掃除——與自己的男人有肌膚之親又算什麼呢?

這當然是一個不錯的解決方法,可她與牧野笛素昧平生,又豈可草率提出這樣的要求?

這豈不是有了挾恩圖報之嫌?再說牧野笛又會不會由此而鄙視自己?偏偏惱人的是牧野笛又恭謙有禮且頗具俠義之心,否則她倒可以略為輕鬆地將這件事從心頭放下。

不知為何,左思右想。她竟下了決心:“從此不再嫁人!”連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下這麼大的決心。但牧野笛卻回來了。他一回來,便一下子打亂了她的心思,這使得她心中升起了一個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也許,他也對我有了好感,如果能與我結成良緣,那豈不是最完美的結果?”莫名的哀傷轉為驚喜與期吩,這給她注入了巨大的勇氣!

於是她有了平日她想也不敢想的言行舉動。有時候為追求幸福,女人比男人更為勇敢!

她沒有想到這對牧野笛來說,是一種多麼大的衝擊!

空靈子及牧野笛等人本是道玄之門,為了追殺空靈子的六個逆徒,牧野笛奉師命披髮還俗,但在牧野笛心中卻沒有娶妻生子這樣的概念。如今楚清提出此事,如何不讓他大吃一驚?

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他下意識地看了楚清一眼。他看到的是一雙絕對赤誠且充滿幽幽情意的美麗眸子。這讓他明白對方此舉根本沒有任何**賤之成份!只是,他無法理解在半日之前,他與她還形同陌路,如此短的相處怎會有真情萌生?他不知道,情感與時間之間,並沒有必然的聯繫。朝夕相處,未必就一定有真愛,而心動,卻常常是發生在極短的一瞬間!

牧野笛道:“你怎麼會有如此……如此唐突之言?我只是一個沒有根的江湖人,再說……咳……再說我們本是毫不相識,你切莫再道出這樣的話。”楚清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明白一切並不可能按照她的意願發展。她知道如果把她的想法、把她的進退兩難處境說出來,也許牧野笛會改變主意的,但她又豈會說出來?

於是,她慢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輕嘆一聲,幽幽地道“我這樣做,是不是很可笑?”

牧野笛忙道:“在下決無此意。”他轉過話題:“我送你回去吧。”

這時天已完全黑了下來,現在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讓楚清再一個人呆在山頂上了,她今天的舉止如此反常,讓她一個人留在這兒,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沒想到這一次,楚清卻立即答應了,她站起身來,這倒讓牧野笛有些意外。楚清很平靜地道:“路不太好走,你能牽著我。”她在心中道:“既然你拒絕了我,那麼我便與你攜手走上一段路,日後我因為你的緣故而終身不嫁,也不至於太委屈了。”

牧野笛自然不明白她如此微妙的心理,但他也不可能再拒絕她這合理的要求。他牽著楚清的手,兩人並肩向山下走去,因為有方才的事情,他們之間便出現了緘默無言的局面。

山路很長!牧野笛感覺到了自己手中的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的溫熱。這種感覺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因為沈默,所以這種感覺就格外地清晰。到後來,他感到自己握在手中的已不是一隻溫軟的手,而是一份溫柔,一份女性獨有的溫柔,一種讓男人不由自主會心生憐愛呵護之心的溫柔。

一直心無旁騖的牧野笛發現自己的心跳開始變快了,總覺得有點悶,臉也一陣一陣地熱。

甚至,他覺得有些口乾古燥。楚清心情更是複雜得很,女孩的心,便如一汪清水,平時很平靜,可一旦水面起了漣漣,那便很難再恢復平靜。她的心扉已為牧野笛敞開一次,又如何能再輕易關閉?

牧野笛的手剛勁有力,她的手被他握著,心中便升起一種安全感和依賴感。即使再剛強的女人,在她所心儀的男人面前,都有柔情似水的一面。男人喜歡呵護女人,女人喜歡被呵護的感覺——這本就是相互依存的。

楚清多麼希望牧野笛牽著她的手共行的不僅僅是這一段路,而且還有漫漫的人生。她能感覺得到牧野笛是一個很有責任感的男人,否則,他也不會離開她後又重新返回山顛了。

一個很出色的男人同時又很有責任感——這本就是極為難得的。她覺得自己被握著的那隻手開始出汗了,濕漉漉的。他能感覺到嗎?

楚清的家果然就在山腳下,看得出這是大戶人家,一個大院內房舍有數十間,這大院是依山而建,對面過去五六里之外便是一個頗大的集鎮,楚家也算是鬧中取靜了。在集鎮與楚清家之間,有一條可供二輛馬車行駛的寬闊道路。

牧野笛把楚清送到家門前,便想離去,卻聽得楚清道:“你就這麼離去,待會兒我爹娘問起,我該怎麼說?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如此夜深之時才回來?你該不會眼看著我要遭受父母的責罵而置之不顧吧?”牧野笛一想:對方說得也有理,她救了我,我豈能再連果她?於是便陪她進了院內。

一進院內,便聽得一聲驚喜交加的呼聲:“小姐回來了!”

然後便見一個丫環模樣的人如飛似的向正堂跑去。

嘈雜喧鬧之聲立起,各個房內都有人向這邊跑來,大呼小叫的,把已習慣了獨來獨往、孑然一身的牧野笛看得目瞪口呆。

他心想:“被如此多的人牽掛著,該是一種何等的幸福?”這時,他的手與楚清的手鬆開了。

一盞大燈籠高高挑起,十幾個人簇擁著一對年約五旬的夫婦一路小跑著過來了。楚清一見那婦人,便叫了一聲“娘”,跑了過去,一下子撲進了老婦人的懷中。老婦人一邊數落著女兒一邊抹淚。

另外的那位五旬男子自然是楚清的父親了,他自然也是很高興,但卻克制著,口中責備道:“小清,你怎麼出去了也不同家人打個招呼?這麼遲才回來,成何體統?”

當他的目光落至牧野笛的身上時。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之色,再看他手中提著的用樹枝編成的小籃,便更是滿腹疑慮了。

他道:“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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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三章混沌無元


牧野笛正待說話,卻被楚清搶了先:“孩兒在山上採蘭花,不小心扭了腳,自然無法下山了,幸好他經過時幫了我一把,不但替我治好了腳傷,還送我回來。”楚老爺子道:“原來如此。這位公子便是我們楚家的恩人了,你們剛從山上下來,想必公子未曾用過晚飯,請在寒舍用些粗萊淡飯,也好讓我們略表謝意。”

牧野笛沒有料到事情在楚清口中會倒過來,反而變成了他救治楚清,想要分辨,卻見楚清向他遞了個眼色,他不明意思,卻又不好違背楚清之意,只好推辭道:“天色已晚,不便打擾……”

他這樣的推辭只能是適得其反:天色已晚,楚家自然更不能讓他空著肚子連夜趕路了。

當下楚老爺子、楚老夫人及其他幾個人七嘴八舌地一陣挽留,牧野笛難卻盛情,只好答應了下來。

大戶人家終是大戶人家,一吩咐下去,沒多久,一席豐盛的酒宴便擺​​好了,楚老爺子極力邀請牧野笛上坐,牧野笛對這些禮節客套的話兒一向不善應付,縱是出了一身汗,仍是推卻不了。

要坐上座,自然不能提著那隻小籃子,於是便想找個地方放置小籃。立即有一個僕人上前接過代勞,楚老爺子無意中掃了一眼,認出盡是些治蠍蛇之毒的草藥,不由有些驚訝地道:“這藥是給誰用的?”

牧野笛隨口應道:“我自己。”

楚老爺子一怔,道“公子中了蠍蛇之毒嗎?”

牧野笛“啊”了一聲,心想這下只能說實話了,當下便點頭道:“正是。”

楚老爺子心想這種毒物只有我們這一帶才有,故也只有我們方知解毒之法,而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口音聽來顯然不是本地人,如何知道毒性解法?

而且他手中的籃子與自己女兒平時常編的小花籃頗為相像,這其中會不會還有蹊蹺?

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自然不願她出一絲一毫的差錯。於是,他試探著道:“去蠍蛇之毒的藥中最重要的一味便是扁擔草,公子的籃中卻少了這一味,想必其藥性不是很好吧?”

牧野笛一楞,看了看坐在一側的楚清,她顯得很是不安,偷偷的向他瞥了瞥。

牧野笛心想:“她定是怕我說出真相,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瞞著她父母,但我還是先替她遮著吧。”於是,他故作鎮定地道:“扁擔草不太好找……咳—…我便先用了其他草藥,只要無大礙就行。”

楚老爺子心中卻是一陣咯蹬,因為扁擔草根本不是解毒之藥,對方顯然是撒了謊,而自己女兒瞥眼的動作他又看在眼裡了,這讓他很是緊張,擔心自己女兒會不會背著家人做了敗壞門風之事?

想了想,他對楚清道:“小清,去將爹的牙籤取來。”

這樣的事本是可以吩咐下人做的,不過楚清倒沒在意,答應一聲便離席而去。

楚老爺子留心一看:壞了,這丫頭腳上一點也不見跛,縱是華佗再世,也不可能恢復得這麼快這一對年輕人一定有什麼事瞞著大家!

心裡有事,他的聲音便不由高了點:“回來!”

楚清有些驚訝有些委屈地轉過身來——她爹還從來沒有如此重的對她說過話呢!

楚老爺子又覺得自己過火了,於是道:“我記性不好,其實那根牙籤已被我弄折了。”

——他一向用的是一根專用的銀牙籤。

楚老爺子自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所以他竭力勸酒,在酒桌上牧野笛這樣的年輕人如何應付得了楚老爺子這老酒客的糾纏,不知不覺就喝暈頭了。

後來,他就稀里糊塗地答應在這兒留宿一夜。

待到牧野笛睡下之後,楚老爺子便與楚老夫人一道對女兒進行旁敲側擊了。

楚清本就覺得心裡委屈得緊,被父母這麼一問,話便藏不住了,邊抽泣邊把事情的經過說了。

二個老人頓時聽得呆住了。

他們太了解自己的女兒了,知道她平日看起來嬌嬌弱弱,其實性格極倔,又好強,她認准的東西,別人休想讓她改變主意:可他們又如何能讓自己的女兒一輩子不嫁?

商議了一整夜,第二天牧野笛一起床,便被楚家僕人請去見楚老夫婦了。

楚老爺子一開始便把話往明里挑了:要牧野笛娶了他的女兒,並將理由一一羅列。

牧野笛這才知道楚清為了揪圃己做了一件多麼難以做到的事情!或許可以說付出多麼大的代價!

這時,他才有些理解她為何突然提出要嫁給他,顯然這不是一時衝動,而是因為她幾乎別無選擇了,而自己卻把對方惟一一條可以行走的路一口封死。他隱隱覺得應該拒絕對方,可他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楚家對他沒有任何要求,楚清又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孩,自己已經奉師父之命還俗了。

何況手牽著手走過的那段路,已使從來體驗過什麼叫怦然心跳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這種滋味。

即使是出於報恩,楚清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能讓她為了自己而一輩子不嫁人!

看著兩位老人家期待的目光,他終於心情複雜地點下了頭。

婚後,應該說他是幸福的,以前過著飄泊艱辛日子的他,第一次品嚐到了家的感覺,無論是楚清,還是楚家上上下下,對他都極好!

但他在婚後一個月時,突然發現自己習練的“混沌無元”毫無進展!

又過了數日,他才明白過來:他的童身一破,已不可能再習練“混沌無元”這樣的武功心法了!

這讓他驚愕至極:他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師父,他已是師父惟一的希望,如今他卻辜負了師父的期望!

十數個不眠之夜後,他終於對楚清說出了他的一個決定:日後有了孩子,在他四歲的時候便將他送到自己師父空靈子那兒,讓他代替自己完成其師之願。

他知道師父的心願並非為了一己之欲,而是為了整個武林,所以他只能近乎殘酷地為自己的兒子設定一條可能極為艱難的路1楚清勸說了幾次都沒能說服他,最後只好同意了。

她當時還沒有孩子,所以不能真正地體驗到母子之間那種難以割捨的情,否則她一定不會答應的。

如此一來,牧野靜風在沒有出生之前,他的父親便已為他選擇了一條艱辛之路!而在這四五年間,牧野笛仍是未曾放棄對師門叛逆五徒的尋找,可惜五年過去了,仍是一無所獲!

而這時,已到了他的話言兌現之時!

這一切,都是空靈子所不知道的。

但空靈子了解自己的徒兒,他不需要聽自己徒兒的解釋便明白牧野笛有不得已的苦衷,也知道自己無須責備他,他已是很愧疚了。

空靈子道:“孩子是你的兒子嗎?”

牧野笛點頭道:“徒兒要讓他隨師父您學習'混沌無元'。”

空靈子目光一閃,沉聲道:“你怎能做出如此選擇?”言語間頗有責備之意。

牧野笛恭聲道:“師父您為了武林做出瞭如此大的犧牲,徒兒深受師父教誨,怎能不盡力效仿?只是徒兒不孝,辜負了師父厚望,只好讓我的下一代為師父您了卻心願。若他能在師父您的教誨之下為武林正義做出點事,也是他的造化了。”

空靈子輕嘆一聲:“我們又怎能代替他選擇他所需要走的路?”

牧野笛道:“弟子的性命都是師父您揀回來的,又何復言其他?”

空靈子沉默了一陣,忽道:“這孩子怎麼不哭不鬧?”

牧野笛道:“弟子用了拂蘭手……”

“混帳!他如此年幼,你怎能在他身上施那種手法?”空靈子氣得銀眉倒豎!

牧野笛趕緊起身道:“弟子這便去解開!”言罷,趕緊跑入草廬,對著**的牧野靜風一揮手。

便見牧野靜風的睫毛顫了顫,小嘴蠕動了幾下,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看上去比一般的同齡孩子要高大些,睜開眼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周圍陌生的環境,這使他不由自主的有些緊張,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捕捉到了站在床前的牧野笛,立即忘記了緊張,一骨碌爬了起來,叫一聲“爹”,便往牧野笛身上撲來。

牧野笛趕緊將他抱住。

牧野靜風附在他父親的身邊問道:“爹,這是在哪兒呀?”

牧野笛道:“這是在你師祖這兒。”

“師祖是什麼?”牧野靜風一臉不解。

牧野笛道:“師祖就是爹爹的師父。”

他擔心自己的兒子會童言無忌地說出他有一個叫“空靈子”的師祖,從而使自己師父多了一份危險所以牧野笛一直未告訴如人精般的兒子自己還有一個師父。

牧野靜風老氣橫秋似的“哦”了一聲。

牧野笛便將他帶出來見自己的師父。

空靈子看著眼前這個機靈的四歲小兒,不由想到了牧野笛兒時的情景,於是頗有些感慨,他慈聲問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牧野靜風有些好奇地看著這個鬚髮皆白的老爺爺,在他的印像中,只有畫上的老壽星才會如此鬚髮皆白,難道自己的師祖便是老壽星?聽得空靈子問及自己,他忙道:“我的名字很長,老爺爺你記得住嗎?”

空靈子樂了,點頭道:“記得住。”

牧野靜風一字一字地道:“我叫牧——野——靜一風!”每說一個字,他就把小腦袋用力點一下。

空靈子一下子喜歡上了這個做什麼事都一板一眼的小孩子,同時他也感覺到牧野笛在孩子的名字上下了一番心思。牧野笛俯身對牧野靜風道:“以後體跟著師祖爺爺好不好?”

牧野靜風道:“好!”然後又補充道:“但爹爹也須跟著師祖爺爺,娘亦要跟著師祖爺爺,還有外公、外婆!”

他這是要讓空靈子與他們一家人一起過日子呢!

牧野笛正待再說什麼,卻聽得空靈子道:“笛兒,你這麼急躁卻是為何?你先帶著他在這兒住上幾天再說不遲:”

牧野笛聽自己師父如此說,只好暇器罷。

牧野笛在不應山上一共住了三天。

在這三天裡,他帶著牧野靜風熟悉了周圍的一切一這對他自己來說,是熟悉的,也是久違的,他曾在這兒住了十年之久!這間草廬是他親手搭建的,東側還有一個簡陋但實用的練武場,也是他花了近三個月才開闢出來的。

那時,在這懸於半空的平台上,只有他與師父空靈子,這樣的勞作反倒是他喜歡的,因為做這樣的事可以暫時地忘記練習武功,忘記師門之仇,而一心一意地沉浸在勞作所特有的快樂中。

如今,草廬已有些敗落了,牧野笛便花了半天時間將它修整一新,然後又將練武場上的雜草除去了。

這片平台並不寬,只有七八大,但很長,從草廬向兩端延伸估計都有三十幾丈,而且呈一種微微外凸的弧度。所以,站在草廬這邊,是看不到東側的練武場以及西邊的飛瀑的。

西側的飛瀑似乎是從天而落的,因為站在飛瀑墜落的潭邊,看不到飛濺的盡頭,到了十幾大約高處,飛瀑便隱於一片煙霧之中,這煙霧即是飛瀑自身跌岩而下生成的,同時也有本就在山上繚繞的雲霧。

譚邊盡是一些如乾戈一般直刺蒼天的奇特之樹,每一棵都如生鐵鑄就一般,呈一種亮亮的暗黑色,讓人不由會覺得即使用利刃去砍它,也是如砍中鐵塊一般“叮噹”作響。

而事實上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樹被牧野笛命名為乾戈樹,這是因形而取的名字。其實,它的最獨特之處並不在於它的外形,而在於它的內含。

在干戈樹中,含有一種油汁,當將剛剛伐下來的干戈樹置於火上,油汁便會滲出,這種油汁極易燃燒,其效果決不遜於松脂,這為當年的空靈子與牧野笛解決了用火這一大難題。

最讓小牧野靜風感興趣的是草廬背後也是懸崖絕壁,但這兒的絕壁卻不如前側向下的絕壁那麼“絕”,因為在草廬背後的石壁上,蔓延著粗粗細細、綿綿密密相互纏繞著的藤蔓,並從地面上一直向上延伸,看樣子似乎它們已是延伸到了天崖的最高處!

這種藤蔓沒有多少葉子,卻堅韌至極,先前牧野笛上崖時就是被這樣的藤蔓吊上來的,它所能支撐的重量,遠不止一個人。

更讓牧野靜風感到新鮮有趣的是師祖爺爺的食物來源竟是在崖上!

牧野笛父子倆到這片被牧野笛命名為“齊云台”的平台的第二天,牧野笛便對牧野靜風道:“想不想吃豹子肉?”

牧野靜風不信任地看著他父親,道:“你騙人!”

想了想,又道:“想吃。”

事實上他感興趣的只是豹子這樣兇猛的動物本身,而不是它的肉。

牧野笛便道:“好,你在這兒稻婆。”言罷便轉身去草廬中取出一件毛酒酒之物來,仔細一看,卻是一件山羊皮!而且相當的完整!

牧野笛找來雜草枯枝,便往裡面塞,不一會兒,一隻栩栩如生的“山羊”便出現在牧野靜風的面前。

牧野靜風看得直樂!

牧野笛一把倒提起“山羊”,對他兒子道:“別站在崖邊。”

話音剛落,雙足一點,已飛身而上,掠至三四丈高後一把抓住壁崖的藤蔓,如靈猿般直攀而上!

過了一陣子,牧野靜風聽到崖上傳來了“咩咩”的叫聲!

他先是很驚訝:假的山羊怎麼會叫呢?很快他便明白過來,這是他父親學的山羊叫!

又等了一陣,只聽得山崖上傳來牧野笛的喊聲:“風兒,不要站在崖邊!”

聲音顯得很遙遠。

然後便聽得離牧野靜風不遠處“撲通”一聲響,好像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會不會是豹子?

如此一想,小牧野靜風便緊張起來,躡手躡腳地走過去,一看,哪是什麼豹子?原來是一隻山羊!

當然,這一隻是真正的山羊,從山崖上掉下來之後,早已氣絕,鮮血酒了一地。

衣抉掠空之聲響起,牧野笛已如一隻雄鷹般飄然掠牧野靜風抓住他爹的衣角,邊搖邊道:“豹子呢?爹爹又騙我了。”

牧野笛搔搔頭,哈哈一笑:“好幾年沒來,這兒的豹子都不認識爹爹了,倒是這只山羊,看到爹爹便想過來打個招呼,沒想到一腳踩空,落了下來。 ”

牧野靜風“哼”了一聲,表示不信。

卻聽得身後響起了空靈子的聲音:“這幾年我馴服了大呆,便把這種事情交給它了,可惜它沒有你聰明,所以我常常是半餓著肚子的。”

牧野笛知道師父的武功修為使他可以摒棄五穀諸食,僅靠吸納山川天地間的靈氣即可,所以也未在意。牧野靜風小腦瓜在想:“爹爹學山羊叫,目的是把豹子騙來,沒想到豹子沒騙來,卻弄來了一隻真正的山羊!”

他心想:“要是我上去了,騙來的一定是只真正的豹子!”

牧野笛終需離開不應山了。

他沒有對牧野靜風說更多的話,他只是說:“風兒,爹爹回去後,你留在這兒跟師祖爺爺學武功。”

牧野靜風道:“我為什麼要學武功?”

這看似稚氣的問題卻是極不易回答的,也許,許多成名高手仍是無法真正明白自己身負武學究竟是為了什麼。

牧野笛緩緩地道:“因為這是天意,你是為武學而生的。”

牧野靜風不明白,他心想自己以前要是不跟父親學“呼氣”就好了。

其實牧野笛教他的是內功心法中的基本功,牧野笛自己的武功修為不及師父,如果自己事先教了牧野靜風武功招式,反倒有了畫蛇添足之嫌,所以只教了牧野靜風一些吸氣吐納之法,讓他有一點底子。

分手的時候,牧野靜風大哭大鬧,連空靈子見了也於心不忍,便勸牧野笛將他帶回去,過幾年待他懂事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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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四章聖門健僕


牧野笛卻鐵了心,他道:“我已耽誤了幾年,又豈能再耽擱?師父當年是如何待徒兒的,徒兒銘記於心,那麼風兒留在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說到這兒,他取出自己懷中的骨笛,交給空靈子,道:“為了能讓風兒苦心潛煉,我便不再來了。若他是可造之才,待到他完成師父您的心願之後,再讓他來找我不遲。這笛子跟了我二十幾年,現在便留給他。”

這時,人猿大呆已備好一根藤蔓,它把一端抓在手中,另一端垂下山崖。

牧野笛面向空靈子跪下,叩了九個響頭,聲音有些嘶啞地道:“師父,弟子告辭!”

空靈子緩緩地點了點頭!

牧野笛伸手在牧野靜風的頭上撫摸了一陣子,然後黯然轉身,雙足一點,身在空中一個斗折,已將藤蔓抓在手中,便飛身而下,轉眼不見踪影。

這時,一直哭個不停的牧野靜風突然停止了哭鬧!

空靈子很是奇怪,他驚異地道:“孩子,你怎麼又不哭了?”

牧野靜風道:“我知道現在我哭也沒有用了,因此自然不哭了。”

空靈子一楞,吃驚地看著眼前這個四歲小兒。他沒想到這樣稚幼的小孩子,也能把一些事情看得如此明白。看樣子,他的天資的確不凡!

儘管空靈子也與楚家人及牧野笛一樣疼愛牧野靜風,但在不應山的日子,與以前在家中的日子,仍是不能比擬的。

家中大夥兒都眾月拱星般地塵婆他,而在這兒,只有一個半身不遂的師祖爺爺以及一個高興時齜牙咧嘴,不高興時亦瞪眼齜牙的大呆。他們都是不太能逗牧野靜風開心的。

好在空靈子那超凡入聖的武功漸漸地吸引了牧野靜風,空靈子雖然下身已不能動彈,但他僅憑兩隻手,已完全可以完成常人的任何動作。

不應山的生活自然是清苦的,在這兒,一切都必須自己動手,吃的東西要么是瀑布潭中之魚,要么是山崖上誘捕之肉,最好的牙祭是大呆從山崖的一些小石洞中捕到的飛鳥。

人的生命力其實是極強的,粗茶淡飯與錦衣玉食一樣能孕育出健康的軀體。

牧野靜風平日最愛問的是二個問題:要么問空靈子為何住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地方;要么問山崖之上都有一些什麼,是不是只有一些豹子與山羊?

對於這樣的問題,空靈子一概都說:“到了你應該知道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牧野靜風心想:“應該知道的時候又是什麼時候呢?”

這個時候比空靈子想像的要整整早上一年。他本以為應該在牧野靜風十六歲時再告訴他,但牧野靜風武功進展之快,遠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所以空靈子決定提早一年把事情告訴牧野靜風。

十五歲的牧野靜風,已是一個英氣逼人的少年了。

初來的粉雕玉琢之感已不復存在,山野之風、之陽光賦予他一種充滿野性的獨特魁力!

他的那雙眼睛與他父親的眼睛很像,但比他父親的更顯得燦爛澄明!

這是一個沒有世塵俗氣的少年!他如同山野般自然而質樸,他的野氣,也是一種與“物競天擇”相適應的那種野氣。

同時,他的母親楚清那如詩如歌般的氣質也在他的身上隱現。

在十五歲的牧野靜風身上,已同時容納了剽悍與淡雅。

這樣的少年,想不充滿魅力也不可能了。

在他十五歲的一個晚上,空靈子破例沒有讓牧野靜風去練武場練武,而是與他一起在月色下盤途氣好。

月色很淡,把世間的一切都置於一種夢幻般的境地中。

大人猿大呆已老了,不再如數年前那樣喜歡與牧野靜風嬉鬧,它也規規矩矩地坐在離他們不遠之處,雙手托腮,就像一個沉思著的哲人。

空靈子待牧野靜風坐定後,慈聲道:“孩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麼要生活在這種地方嗎?今天,我就要告訴你了。”

此時的牧野靜風自然能夠猜想到師祖爺爺如此做自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於是,他道:“那時徒孫無知,才有如此疑問,師祖爺爺切莫放在心上,知不知這原因,都是無所謂。”

空靈子淡談一笑,道:“這事遲早是必須告訴你的。”

牧野靜風趕緊整襟肅穆,仔細聆聽。

空靈子開始述說一個鮮為人知,且又關係著整個武林命運的故事。

也許,說它是故事是不准確的,因為這是一件真真切切地發生在數十年前的事情。

很古的時侯,天地未成,混混噸噸,天地渾如一體。

盤古生其中,有一萬八千多歲,遂開天闢地,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盤古在其中,一日九變,袖於天、聖於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盤古日長一丈。

如此又復一萬八千年,天數極高,地數極深,盤古極長!

盤古死後,氣成風雲,聲為雷霆,左眼為日,右眼為月,四肢軀體為四極五嶽,血液為江河,筋脈為地脈,肌肉為團土,髮鬢為星辰,皮毛為草木,齒骨為金石,精髓為珠玉,汗珠為雨澤,身之諸蟲,因風所化,化為黎虹!

天地遂成,又有女媧以黃土造人,創造了人類。又一萬八千年後,“四極廢、九州裂”,地火寬廣猛烈地燃燒,洪水浩渺無邊,猛獸吞食善良的人民,兇猛的大鳥捕食老弱者。

於是女媧煉製五彩石用來修補蒼天,斬斷一隻海鰲之足用來支撐天地,殺黑龍以拯救翼州,積蘆灰以止漢水……

人們開始在盤古開創的天地間繁衍生息。

有伏羲氏始作八卦,教民捕魚畜牧,以足實食物!

有神農氏教民眾創制農具以興農業,遍嚐百草以創醫藥!

有一“有巢氏”構木為巢,讓民眾用巢避離獸蟲蛇之侵擾!

有熔人氏教民鑽木取火,以化食物之腥躁……

在這些聖賢之人的引導下,人們一步一步地由刀耕火種,飲血茹毛走向繁榮昌盛。

神農氏死後,黃帝在阪泉擊敗炎帝,在湯鹿斬殺蚩尤,諸侯薦為天子,以代神農氏。

黃帝思及自己的前代諸位聖賢之人都為天下民眾作出了極大的貢獻,自己亦不當落後。

於是。他與他的臣士一起日思夜慮,創建了蠶桑、丹車、宮室、文字等等一系列的文明之製度。

他念及天下紛爭不息,皆是因為正弱庶強,要想讓九州得到安寧,就必須對心地邪惡之徒有一種威懾力。於是,他便讓人開始創建相擊之術,由五人分別擔負部分任務。此五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年,終於集數千年各部落爭戰之經驗,創成了五種相擊之術,分別為:刀、劍、拳、箭矢、輕身提縱。

黃帝大喜,遂將這五種相擊征戰之術匯作一處,並將自己所精通的吸氣吐納之術也一併歸納,書於冰蠶所織的絲帛之上,名為“平天六術”。

由此名字亦可看出黃帝創建這六種相擊征戰之術的目的是為了壓制詭惡之人,使天下平定安寧。這只是他一個善良的願望而已,他沒有想到事實上“平天六術”的功用與他的最初意願恰恰背道而馳。

此六術皆是智者費盡思慮所成之絕學,玄奧已極。

黃帝令他的精銳之師相互習之,日久天長,“平天六術”漸漸地傳播開來。

這便是天下武學的來歷。

天賦高的,由“平天六術”中學成絕世高手;天資平庸者,則成了泛泛之輩。

十年、百年、千年……

“平天六術”從未被人所親見,人們通過各種各樣的途徑學到的本就已是變形變質的平天六術其中的一小部分。

時間越久,人們所習之武學與“平天六術”的內在聯繫就越來越模糊,而一些自詡不凡的人為了彌補這種缺陷,便不斷地加入自己的東西。

其實,這是一種狗尾續韶,其效果就等於不斷地向一碗本是醇美至極的酒中倒入水,看起來似乎碗中酒更滿了,但事實它已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美酒。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在自己彌補進去的武學中,心胸寬廣博大者,便將“平天六術”

引為正道武學,而心胸邪惡者,不自覺地就把自身的邪惡融入其中,成為邪道武學。千百年過去了,江湖之中已是門派林立,在相互爭戰中不斷消亡,重生……、這其中,自然有一些天賦高者自創了一套武學—而事實上,這種自創並不可能是真正的自創。因為他要自創武功,就必定見過武學招式,而見過的武學招式,定是由“平天六術”中演變枝生而成的。

所以,即使是自創的武學,在這其中,也是有“平天六術”的影子在裡面。

人的天性使人喜歡追求完美,因為這樣最能招人注目。於是,天下武學也越來越完善。

完善了,總不免有些不實。

這正如身著麗服之人,行止間總是會小心翼翼,因為他怕一不小心會弄髒或弄破了他的衣物。

武林中已有不少有識之士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更不會追根溯源到千百年前。

畢竟,“平天六術”在今天人們的眼中,只是一個傳說而已,而且是一個鮮為人知的傳說。

空靈子便是一位有識之士。

空靈子似乎就是為武學而來到世間的,他對武學的領悟力、接受力高得不可思議。他沒有拜過師,但在他二十歲的時候,他就已是名滿天下了。

因為他在見識各門各派的武學時,他的目光所及,看的不是一招一式,而是這種武學的整體,以及蘊涵於整體之後的靈魂。

他堅信,任何武學都有它的靈魂。

也正因為如此,武功才有正邪之分。否則,同樣以殺人為目的,又怎會分出正邪?

他這種獨具一格的領悟力,使他的武功進展快得不可思儀。

時間久了,他發現天下武學在繁亂複雜的背後,定是存在一種共同的東西,而這種共同的東西,才是武學的核心、精華!

他不由聯想到那個傳說一般的故事。

不管別人信與不信,至少,他已開始相信這個傳說他決定要找出隱藏在天下無數武學背後的共同東西。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對武學的執著己到了一種“尊敬”武學的份上。

他不能忍受武學再受到世人自以為是的**。

為了完成自己的心願,他投身於玄道門中,因為求道者的思維最為直接簡樸。

而這種思維方式正是他所最需要的。

以道家之思維方式,加上他對天下武學的獨到領悟剖析能力,空靈子花了五十年的心血,終於將天下武學融為一體!

一切無關緊要的枝枝葉葉都已不復存在了,而剩下本質的東西仍是被他一遍又一遍地刪除!

五十年的時間,他深居簡出,江湖中人已完全忘記了這位在五十年前曾叱吒江湖、風雲一時的年輕人!

年輕人如今已是白髮蒼蒼,沒有人會想到他以五十年心血完成的將是對整個武林的命運都有深遠影響的研究!

空靈子完成此事不是為了自己,所以他收了六名弟子。因為苦心鑽研,所以他對六名弟子的管教約束並不很多,他沒有想到恰恰是這一點,鑄成了日後的苦果。初收六徒時,六徒年紀都在六七歲間,待到空靈子悟透天下武學,將各種武功融為一體時,他們已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

就在他收下六徒的第二年,為了了解西域武學的特徵,空靈子出了關外。也就是那一次,他在一片茫茫無垠的牧場上拾到了被人遺棄的牧野笛!

那時,牧野笛只有幾個月光景大小,就那麼孤零零地躺在荒野之上,身邊還有一管骨笛。

空靈子收養了他,並將他當作自己的第七名弟子,因為他比其他弟子要小上七八歲,所以空靈子對他的管束倒相對多一些。

空靈子將自己悟出的武學著成劍、刀、拳、內力、暗器、內功心法等數部經典後。決定親自閉關修煉這六種武學,以探明自己所鑽研的是否真的能付諸於實踐。而且他相信要將這六種領悟而成的武學真正完全發揮,只能先由自己體驗一次,才能找到其中的缺陷,加以彌補!

他深知自己所做的事情並不是一件簡單易行之事,甚至可以說是頗為危險。因為一個肉體之軀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他已窮斥半生心血方著出六部武學經典,其一身所消耗的心智精力可想而知,否則以他的武功,又怎麼會蒼老得如此快?

而今要把領悟出來的東西通過自己將它變成真正可行的武學,這其中的艱難曲折自是可想而知。

天下武學融為一體,每一招每一式都已是驚世駭俗,越是高深至極的武學就越難以駕馭,稍有不慎,只怕會自傷其身:為了不使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空靈子在閉關之前對年長些的六徒吩咐道:如果​​他閉關之後三年未出,六徒便需把六部武學經典公之於眾!

眾徒自是唯唯諾諾,連聲答應。

空靈子這才閉關不出!

他卻不知其六徒已心生邪念,要對他施下毒手!

因為空靈子平日對這六徒極少約束管教,所以便養成了他們放縱之性格。師父閉關之後,他們六人便偷窺空靈子之武學經典,駭然發現如若能習成經典上的武功,必可傲視江湖!

而他們知道無論師父出不出關,按師父的意思,這六部武學經典都應是公佈於武林的:如此一來,即使他們六徒能習得此經典上的武功,那與他們匹敵的也是極多了!

這如何比得上僅由他們來習練這些武學?

一開始,這僅僅是一個念頭而已,畢竟,空靈子是他們的師父,師父之威嚴仍是存在的。

但邪惡之心便如同水銀一般,只要有了一個小小的口子,它便會不斷地溶入,滲入……

轉眼空靈子已閉關一年了。

在這一年中,六徒更是無人管束,性格愈發嬌縱自私,曾經萌發的念頭一次又一次沖擊著他們的心靈。

他們要獨占這些武學經典!

起先,他們心中只有這樣一個簡單的想法,並未曾深入地思考如何把這個想法付諸實施。

終於,有一天牧野笛的二師兄暮也提出了這個問題:“為什麼不把武學經典據為已有?”

這個問題一提出,其他五徒齊齊一震!

這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他們心中共同的想法終於被人提出來了,才不由自主地一震。

六人面面相艦,都沉默了。

這是一種心照不宣!

經過十幾天的思索,六個徒弟似乎都瘦了一圈,眼中卻有了一種異樣的光!

牧野笛對師兄們的變化很是驚訝,他發現這段時間六個師兄都變得沉默寡言了,常常背著人發呆,好幾次他叫某一位師兄時,對方都會猛吃一驚,眼神顯得慌亂不定!

但他那時只有九歲,又怎會想到什麼?

十幾天的時間,不但沒能打消六徒心中的邪惡念頭,反而愈加膨脹了!

當他們背著牧野笛聚在一起時,大師兄朝莫嘶啞著聲音道:“你們看怎麼樣才能使這些武學經典不被世人所共有?”

一片沉默。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一個共同的答案!

氣氛變得有些詭秘I終於,牧野笛最小的師兄夕苦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帶著絲絲冷氣的字:“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51
第一卷 第五章 六徒弑师


眾人臉色一下子都變得有點綠了。而心中卻有長出一口氣之感,因為夕苦所說的正是眾人想說卻又不敢說的。

至於殺誰,夕苦雖然沒有明說,但誰都知道夕苦要殺的人是—空靈子!

他們要弒師!

唯有殺了空靈子,才有可能由他們獨占武學經典!

沒有人指責夕苦,這就等於眾人已默認了走這一條罪惡之路!

罪惡一旦開了頭,之後的事情就不再會放不開手腳了,就像做娼婦一般,難的是第一次。

相謀一整夜,他們決定用毒謀害自己的恩師!

當時,空靈子與他的七名弟子是居於牧野靜風現在所在地方背後的崖頂之上,在那兒,已可以看到雪線。所謂的雪線,就是指崖頂降雪與不降雪之間的分界處。

而空靈子就在位於雪線上的一個石洞中閉關修行。

六名弟子決定在為空靈子送去的飯食中投入毒物。

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們設法找來了天下至毒之物,名為“佛死水”,是以數十種奇毒百煉而成,顧名思義,這是一種連佛都可以毒殺的毒物,雖然有誇張之嫌,但其物之毒,的確是世間罕有,更兼其無色無味,發作極快,自然是霸道無比了!

最後眾人為該由誰來送下了毒的食物,爭執了好一番。最終,又是夕苦挺身而出,主動攬下了這活兒。

空靈子何嘗會料到自己的弟子會對自己下如此毒手?

他平日飲食很少,所以眾弟子只是五天送一次。這一次,夕苦送上已摻入“佛死水”的食物後,他與往常一樣,根本不加細想便將食物吃了一半。

這是他的習慣,剩下的一半是在三天后吃的。

吃完之後,他便繼續開始他的苦練。

倏地,他發覺自身真力已開始滯納,視力也開始變得模糊,整個身軀似乎有一種立即會墜入一種無邊黑暗中的感覺。

是練功練岔了嗎?

就在危急之中,他突然意識到自已是中了毒!

一驚之下,他立即自封了全身的所有經脈!

這時,體內的毒素便已處於靜止狀態了,如此一來,性命暫時是保住了,但時間一長,毒素必定會在他的經脈處向四周滲透,即便經脈不再流通,中毒而亡仍是遲早的事!

他想到了這幾日剛剛悟出的自成一家的“混沌無元”。

原來,空靈子在閉關中發現無論武功是高是低,是正是邪,是剛是柔,在運用內力的時候,總是存在一個“元”。

比如,丹田便是練武之人常用的“元”,一切內息真力都首先由丹田傳至四肢百骸,七經八脈。

而空靈子的“混沌無元'則是突破了這種“元”,做到“無”,即內家其力並不是由點及面擴展開來的,而是由面及面,在一開始的一瞬間,全身的每一經脈、器官乃至肌膚都同時有其力湧出!

如此一來,就不存在一個普通意義上的“元”了。

他要試著以這種方法把體內之毒排出體外,因為如用尋常之逼毒方法,經脈內的毒素勢必會流動,而從經脈流動後再逼出體外,這個過程所用的時間,足以致人於死地!

用“混沌無元”這樣獨到的武功心法倒不會有這種危險,因為它逼毒時是以全身每一寸肌膚向外逼出,毒素並不需要在經脈裡流動。

當下不敢怠慢,他立即運用新創成的“混沌無元”

的內功心法,使自己的身軀如同一個突然充滿了氣體的球,自身毒素從血脈中向外滲出!

不料他的“混沌無元”初次運用,還不能達到得心應手的運用地步,當他把毒素逼到表層肌膚的時候,竟已力不從心。於是毒素開始逐漸沉綻在他下肢的表層肌膚之中!

數番努力之後,空靈子發現現在他最理想的結局只能是合棄下肢保全性命,因為下肢沒有重要的器官,毒素在下腳停留的時間稍長,也不會馬上就帶來致命的後果!

心意已決,反倒靜下心來了。

此時,他不由想到自己為什麼會中毒?

事實上,乍一中毒,他便想到一定是有人下了毒,而且是奇毒,否則自然界中偶然存在的一般有毒之物被自己無意中撞上,根本不會有如此後果。

他的內家真力已足以在無形中排斥部分輕微之毒。

既然是有意下的毒,空靈子自然聯想到自己的徒兒。因為他已在江湖中消失了五十年,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仇家追上門來——而且他在江湖中結下的仇家也是少之又少。

但他的感情卻使他迅速否定了自己對徒兒的懷疑。

在他的想像中,這十年來,眾徒兒與他相依為命,無論是誰,也不會對他下此毒手的。

何況在空靈子看來,他們也沒有理由要毒殺自己。

他哪會知道,他的六個弟子都有此心!

他的下肢已失去知覺了,但毒素也漸漸地排出了體外。

就在此時,緊閉的洞門響起了輕輕的叩擊聲。

空靈子心頭猛地一震!

因為按照以往的規矩,在他閉關修練期間,眾弟子只需每隔五日送一次食物即可,其他時間不得隨便打擾。

依今天這樣在送了食物之後不久又有人來打擾他,還是第一次。

空靈子心知如此叩門的是他弟子,那麼下毒之人也必定是他了,他定是來查看陰謀得逞了沒有!

如此一想,空靈子覺得氣血上湧,本應將全部逼出的毒素又不由滯留了!

他沒有作聲,因為他要讓外面的人誤以為他真的死了,以便進一步察看他們有什麼舉動。

外面開始有人低聲呼喚:“師父……師父……”

是夕苦的聲音!

空靈子心中一痛,有如一把鈍刀在割著他的五臟六腑!

他在心中痛罵道:“好你個夕苦:為師這般待你,你竟忘恩負義欺師滅祖!”

外面又響起了叫喚聲,而這一次不再是夕苦的聲音,還有朝莫、暮也、夏戈、冬醜、旦樂的聲音!

顯然,他們已是肆無忌憚,所以才敢出聲,他們幾乎完全認定師父已經死了!

惟一沒有聽到的是小弟子牧野笛的聲音!這對心如死灰的空靈子來說,可謂一種莫大的安慰了。

只聽得門外朝莫的聲音道:“沒有聲音了,想必師父已毒發身亡。”因為已習慣了,他仍是稱空靈子為師父,卻不知道此時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再稱空靈子為師父又聽得夏戈的聲音,他的聲音有些輕顫,也不知是緊張害怕還是興奮:“我們衝進去看一看,就算他還沒有死透,我們……我們這麼多人也不用怕他!”

他的意思很明顯,萬一空靈子還沒有完全死去,那麼他們便會再設法“補救”!

空靈子心中一震,他知道夏戈說得雖然惡毒,卻也是實話,如果六個弟子一齊衝進來,即使自己沒有死,但下肢已癱,加上如果忘動其力,毒素勢必回湧侵入心脈,那時只怕就是回天乏力了!

難道就這麼死在自己的弟子手中嗎?

生命是不足惜的,但卻不能如此斷送。這六名弟子的武功乃自己所教,他們連自己的師父都能殺,那麼他日在江期中自然是十惡不赦之徒,自己豈不是平添了一份罪孽?

不!一定要除去這幾個孽種!

空靈子此時又猜到他們的目的何在,如果他們得到了自己的武學經典,習成絕世武功,再與他們的邪噁心腸相結,那對於江湖而言,將會是一場天大的災難!

強力破門聲響起!

在洞口被沖開的一瞬間,空靈子已倒在地上了。

他用了龜息大法,使自己的呼吸心跳脈搏都一齊停止,從外表看來,他已完全死亡!

但他的感覺卻是仍然存在著的。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在他的身邊停下。

夏戈的聲音有些顫抖:“死了,死了……”

夕苦喝道:“鎮定些!”他雖然是這些人中最小的,卻極有主見。

夕苦又道:“你去將七師弟叫來,就說師父練功突然走火入魔,已經暴亡,然後我們找個藉口把師父的屍體扔下山崖,這樣一來,就算他日後起了疑心,也無從查尋了。”

空靈子心道:“好你個狗賊,可謂是狠毒到家了!”

腳步聲又起,大概是夏戈去找牧野笛了。

不一會兒,便聽得牧野笛一路哭將過來,到了洞口,更是號陶大哭,伏在空靈子的身上不肯起身。

其他弟子也胡亂地陪著哭了幾聲後,便聽得朝莫道:“人死不能複生,我們還是及早葬了師父,以免大家過於悲傷,耽誤了習練武功。振興武林是師父的最大心願,我們不能讓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尚不得安生!”只聽得夕苦“哼”了一聲,大概是覺得朝莫這段話說得太不夠水平了。

牧野笛只知一味痛哭,哪會想到師父的“死”背後還有陰謀?所謂以君子之心,便難度小人之腹了。

牧野笛便被冬醜連哄帶騙地帶了出去。

空靈子感覺到自己身子一輕,心知是被人抱起了,他沒有動彈,仍是以龜息大法詐死。

此時他的體內一切生命活動都已停止,只有靈魂感覺尚在,而體內之毒也如深結了一般不進不退。

他要看一看這六個逆徒究竟會把他埋在何處!

走了一段時間,空靈子只覺自己的軀體被用力一拋。

少頃,卻無著地之感,只覺耳邊風聲呼呼!

他猛地一驚,心道:“莫非他們竟將自己扔下了道觀前的懸崖?”

如此一想,他趕緊終止了龜息大法,雙眼一睜,立即發現自己猜的不錯!

局勢已危急到讓他無暇去痛恨逆徒:他知道道觀前的山崖深不見底,如果就這麼直接摔下,豈不是要當場斃命?

下肢已癱,他只能以上體及雙手的活動來改變下落的方法和速度。

救下空靈子性命的正是懸崖上縱橫交錯的藤蔓。

身在空中,他看準幾根延伸出來的藤蔓​​,迅速伸手抓著,但因為下墜的速度太快,這幾十藤蔓都斷了。

可如此一來,他下落的速度也大大減慢了。

在離地僅十幾丈的時候,空靈子強自擰身,使自己變成頭下腳上,在與地面相觸的一剎那間,疾然出手,下墜之勁被他以精絕之手法化作平擲之力,他的身軀便平平飛出四五丈之外,砰然著地!

劫後逢生,空靈子卻沒有任何的欣喜,有的只是悲憤和絕望!

他強捺難以平息的心情,將殘留在下肢的毒素排出體外,但因為毒素在他下肢滯留的時間過長,已完全癱瘓”

靜下心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牧野笛,他不知道六位逆徒會不會對牧野笛下毒手,他們既然連師父都可以殺,那麼殘殺自己的師弟也就不是不可能了。

他的憂慮是不無道理的。

牧野笛被冬醜支開後不久便又要去看師父,師父待他恩重如山,他不願在師父入葬前連他的面都見不到,冬醜左擋右支,卻終是說服不了牧野笛。

牧野笛回到山洞中時,發現師父的屍體與師兄們都不見了,待他四處尋找他們時,發現諸位兄弟已回了道觀,而師父的屍體卻不知去向。

牧野笛仍是沒往壞處想,他只是讓師兄帶他去拜祭師父。

六逆徒掩飾一番,發覺牧野笛根本不聽他們的誘騙,執意要去師父的墳墓前。

夕苦不易察覺地冷笑一聲,道:“好吧,我帶你去。”

牧野笛哪知其中有詐,便跟他去了。而眾逆徒卻知道牧野笛這一去只怕永遠也回不來了。

夕苦將牧野笛往山崖邊上帶去。

牧野笛開始察覺有些不妥,因為再往前走,五丈開外便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了,而小師兄為何還不停下腳步?

牧野笛忍不住問道:“師兄,前面就是懸崖了。”

夕苦緩緩地轉過身來,冷冷地笑道:“你不是要找師父嗎?”

這是一種牧野笛從未見過的笑容,牧野笛只覺有一種心中發毛的感覺,手心也變得涼咫咫的……

牧野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道:“你騙我,師父怎麼會在這兒?”

夕苦怪怪地一笑:“我沒損你,師父他就在崖底!

師父不是最疼你嗎?你就下去陪陪師父吧!”

牧野笛吃驚地望著自己的師兄,他不明白師兄為什麼要這麼說,也不明白他的嘴臉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醜陋可怕!

夕苦獰笑著向他一步步走來,邊走邊道:“師弟,你就去陪陪師父他老人家吧!”

牧野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師兄怎麼會變得如此可怕?他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儘管他並不知道這種危險為什麼會出現!他急轉身,想到去找其他的師兄,他需要其他師兄的保護。

就在他一轉身之際,他呆住了。

其他五個師兄已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站著!

儘管他們都沒有說話,但他們眼中冷冷的如毒蛇般的光芒告訴他,這些師兄也一樣是一種可怕的危險!

他不明白為何一夜之間會有這樣的變化!

師父死了,師兄變得如此猙獰可怖!

這對他這個九歲的幼小心靈而言,該是一種多麼大的衝擊!

他懷疑是不是有了邪異之鬼魂附在了眾位師兄的身上,要不然,他們怎麼會如此?

他甚至心生絕望:“師父已死了,師兄們也如中了邪般,那留下我一人又有什麼意思呢?”

身後的夕苦與前面的五位師兄齊齊向他步步進逼!

他們眼中兇殘的光芒讓他意識到了危險!

牧野笛悲聲大呼:“我是牧野笛呀!我是你們的師弟!難道你們連我也不認識嗎?”

夕苦在他身後冷冷地道:“師弟算得了什麼?”

牧野笛一驚,忽然心生一念:難道師父之死並不如師兄所說的那樣是因為練習武功走火入魔而死的?夕苦的話可以說是提醒了他,再細細一想,他便發覺師父之死的蹊蹺之處越來越多!

不,絕對不能輕易死去!牧野笛已改變了主意!

但在這樣的局勢之下,要想活下來又談何容易?他的天資雖然頗高,但畢竟比諸位師兄年少十歲,才是一個九歲小兒而已,如何與六個已是壯碩少年的師兄相比?

冷風從背後襲來,而且又快又狠,夕苦一出手便是致命殺著!

牧野笛小小的心靈不由百感交集,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師兄會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驚怒悲傷之下,他依照師父所傳之武學,平滑出數尺開外,竟讓他躲過一擊!

夕苦怪笑一聲:“你還想活下去嗎?”說罷又是連攻數招,招招狠辣至極!牧野笛只有節節後退的份兒,他的身後數尺之外,便是懸崖了!

夕苦驀地冷喝一聲,右掌疚揚!掌風凌厲至極!

空靈子的弟子,其武功自然是極為不凡的,雖然他們只有十六七歲,但即使是現在就步入江湖,他們的武功已可濟身頂級高手之列。

牧野笛只覺一股凌厲勁風暴捲而至,正待避讓,夕苦已突然變招,雙腿齊出,在不及眨眼的瞬息之間連出十一腿!

牧野笛與他是同門師兄弟,自然對他的武功頗為熟悉,他按照平日自己所學,竭力防守,但畢竟力弱難支,當夕苦第十一腳踢出時,牧野笛氣息一滯,力不從心,只覺胸口一疼,痛呼一聲,人已被踢得倒飛出去!墜下山崖時,他聽到了崖上響起了眾位師兄的得意之獰笑聲!

牧野笛心中絕望地道:“沒想到我會死在自己的師兄手中!”

耳邊風聲呼呼,下墜速度越來越快!

牧野笛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倏地,他的身體突然被什麼東西一擋,然後便橫著直飛出去!

憑直覺,他感到擋了自己一下的是一雙手,而自己橫飛出去時,有一個人摟住了他!而且此人還有意用身體護著他:身軀飛出了好幾尺外,方停了下來!

牧野笛沒有想到自己居然還能絕處逢生!同時他又奇怪是什麼人居然能將從如此高崖直墜而下的他安然接住!

這個人的武功豈不是要很高才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09:51
第一卷第六章師徒重逢


他驚訝地睜開眼來,但一下子便呆住了。

抱著他的人赫然是他的師父!

巨大的意外的驚喜使本已心絕力竭的牧野笛再也無法承受,他只叫出了一聲:“師父!”

便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幽幽醒來,發現自己正背靠石崖半躺在地上,他的師父正盤途氣在他對面,關切地望著他,目光中滿是慈祥與憐愛。

牧野笛如在夢中。恍如隔世之人,短短一日,他所經歷的事情卻足以讓他一輩子刻骨銘心!

牧野笛嘎咽道:“師父,你真的……其的還活著嗎?”

空靈子心裡一熱,暗想:“他自己經此大難,醒過來時首先關心的卻是我,總算我沒有白疼他一場!七名弟子中,只剩這孩子未曾忘恩負義了!”

為了接住牧野笛,空靈子以自身的內力化去牧野笛的下墜之力,但因為牧野笛下墜之力太大,再加上空靈子下肢癱瘓,行動不便,接住牧野笛的時候身形力道尚未十分到位,便受了些內傷。

為了不使牧野笛擔心,他將自己的傷勢掩飾住了。

空靈子輕聲道:“笛兒,他們幾個畜牲如此心狠手辣,如果知道我們還活著,只怕還會設法再出毒手,現在我們的形勢很不妙,我的雙腿不能行動,只能以手代步,一時未曾適應,武功也會大打折扣,所以我們只能暫且按下性子,懂嗎?”

牧野笛點了點頭。

空靈子輕嘆一聲,遂將幾位弟子如何毒殺他又如何將他扔下山崖的過程說了一遍,只聽得牧野笛血脈貴張小臉煞白。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幾位師兄怎麼能夠對自己的師父下如此毒手?

過了二天,空靈子的內傷已經痊癒,並且對以手代步已略略有些習慣,於是,他開始試探著看能不能藉山崖上的藤蔓爬上崖頂。但他沒能成功,因為在三十多大高的地方,上下的藤蔓尚未接上,中間有五六丈的距離,如果是在平地,這麼遠的距離對他來說還有克服的可能,而在這山崖之上,能夠借那藤蔓附身其上都已不易,再加上他半身不遂,要想掠過一段距離、實在太難!

他只有放棄了這種努力。

之後,他便與牧野笛兩人在“齊云台”上安下身來,過著極為清苦的日子。

空靈子開始悉心傳授牧野笛武功,他把追殺逆徒,為武林除害的希望都寄託在牧野笛身上了。

牧野笛知道師父對自己的厚望,同時也痛恨毒殺師父和自己的幾位師兄,所以他練得極為勤奮,如上他的天資本就不錯,所以進步頗快。

四年後,牧野笛嘗試看爬上山崖,他驚喜地發現四年前上下藤蔓之間五六丈的距離如今已不復存在了,從崖頂垂下的藤蔓與從下邊爬上去的藤蔓匯作一處,相互交纏!

這就等於說他可以​​直接到達山崖之頂了:於是,他借助藤蔓直接由此爬上了山崖之頂。

上面已是一片荒蕪——物是而人非,幾位師兄早已不知去向,道觀因為長時間無人修整,已有些破落了,道觀前面的平地上更是雜草叢生。

他的心情變得極為沈重,回到山崖下,他把自己所見到的情況告之空靈子。

空靈子沉默了良久,輕嘆一聲:“他們定是已瓜分了我留下的秘簽,遁入江湖了,如果我猜得沒錯,在不久的將來,江湖中必將會多出幾個禍害之人!”

他的神情頗為落寞傷感,因為他感到這是他一手造成的——儘管不是他的本意。

牧野笛肅然道:“師父,就由徒兒出山尋找他們清理門戶吧。”

空靈子點點頭道:“為師正有此意,但時機尚未成熟,他們幾個都頗富心計,這些年來自然會按照我的武學勤加研練,武功已不可與以前同日而語。以你現在的武功,要想與他們幾個人相抗衡,只怕不太可能,所以現在你還得按捺性子。”

牧野笛心知師父所言不無道理,於是便依言而行如此又過了五年,此時他們又在“齊云台”生活了整整十個春秋!牧野笛也已得空靈子的武學其傳,而且空靈子還將他悟出的“混沌無元”傳給了牧野笛。

“混沌無元”是內功心法,講究循序漸進,不可貪功冒進急於求成。所以空靈子把“混沌無元”的心訣傳給牧野笛後,便顧其自然,靠著他自己的領悟力慢慢領悟了。

這時,牧野笛年已十九,他見師父漸漸蒼老,不經意間常常流露出對江湖局勢的關切,因為他一直覺得如果六位逆徒為禍江湖,那麼自己便是最大的禍源,是自己教之不嚴,才有瞭如今之局面!

牧野笛心想,十年過去了,只怕自己與諸位為惡之師兄的變化都不小了,倒不如先出去打探一番他們的下落,如能探得一二,也可以讓師父的心中有一個底!

如此一想,他便向空靈子請求離山追查幾位師兄的下落空靈於心知此時牧野笛的武功已是頂尖高手,他學得了自己將天下武功去精化筒融為一體而成的六術,即使與師兄撞見,想必也不會吃虧,加上也的確牽掛江湖局勢,於是便答應了。

牧野笛拜別師父,便離山步入江湖,這一去,就是五年。

聽到這兒,牧野靜風忍不住問道:“我爹爹為什麼要過了五年才回來?”

他心中暗想:“爹爹這樣做豈不是太絕情了?”

空靈子笑道:“你是不是怪你爹?”

牧野靜風沒想到師祖爺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所想。不由有些不好意思。

空靈子道:“我卻是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做,對他的了解,也許我比你更多。你與你爹的性格很有些不同,所以他的一些做法你現在還是理解不了的。”

牧野靜風不再說什麼。

師祖爺爺所說的事,對他的震動是極大的。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僅憑想像,他也能感受到一個人被自己最親近的對象毒殺時的感覺會是如何地絕望與悲憤!

牧野靜風道:“爺爺,如果我入了江湖,見了那六個狼心狗肺的傢伙,我一定會殺了他們!”

空靈子道:“你自認為你的武功如何?”

牧野靜風低聲道:“孩兒不知,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消遙自在!”

空靈子輕嘆道:“你爹花了五年時間,卻未能查到他們的下落。這於情於理似乎有些不符,而事實上這卻是最其實合理的結果,因為他們六人得到了我的武功經典之後,一定是先暫時隱伏起來,苦心鑽研,待到他們悟透了經典中的絕學,才會拋頭露面!”

頓了一頓,他又道:“所以待你能找到他們時,他們的武功已極為可怕!此武學經典雖然由我所創,但當時我並未將它真正地付諸於實踐,後來我雖然進行了這方面的努力,但因為爺爺下肢不能動彈,所以一些動作、招式已是不能做到位了,如此一來,我所悟出來的武學,在我自己身上體現出來,也許倒不如他們的精絕無匹!”

牧野靜風道:“這豈不是便宜了他們?”

空靈子道:“他們六人此時已屆四旬,這十多年的苦心鑽研,依他們的天份,想必都已把每一種武學練到了登蜂造極、爐火純青的地步!你爹爹涉及雖廣,但要說到精,可能就不如他們了。”

頓了一頓,又有些惋惜地道:“'混沌無元'是我引以自詡的內功心法,而且又是幾位逆徒所未曾得到的,因此它極可能就是克敵制勝的法寶。沒想到… …沒想到你爹終究沒有練成!也許,這是天意吧!”

他看了看牧野靜風,道:“從今天開始,我就要讓你習練'混沌無元',我希望你能夠完成你爹沒能完成的事情,這也是你爹對你的期望。 ”

三年之後。

牧野靜風奉師祖之命,就要離開不應山了。

當空靈子把此事告訴他的時候,他的心情是頗為複雜的。

首先是欣喜,十幾年來,他的活動空間只能局限於“齊云台”,偶爾有幾次攀上層頂,但屋頂也不過就是一座日益破落的道現而已。

如今,他可以從這狹小的天地走出去,涉入擯紛的大千世界中,這才是年輕人最嚮往的生活——自由與**。

但欣喜​​過後,他立即想到了更好的東西。

他知道自己涉入江湖後,肩上所負荷的將是上面二代人的重望,而他所將面對的是完全陌生的江湖。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師祖,他老人家為了一個心願,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先是為了悟透天下武學,整整花了五十年的時間:而後,為了挽回自己的失誤——其實這又如何能怨他?—他又隱居了十年,一心一意培養牧野笛。

而今,他又在牧野靜風身上傾注了十三年的心血!

他幾乎已是窮其一生的精力來完成一件與他自己本無多大益處的事情!

牧野靜風心想:“我離開了不應山,就只留下師祖一個人了,那該多麼寂寞!而且他已如此蒼老,身邊沒有人照顧怎麼行?”

左思右想,心中的欣喜已漸漸淡去了,心情反倒沉重起來。

空靈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慈聲道:“孩子,你就放心去吧,生死寂寞對我來說,已是過往雲煙。在我看來,身處鬧市與身處幽山,根本沒有什麼不同。也許市井之徒的嘴臉反倒讓我難以忍受,在這山野之中,可以靜靜聆聽萬籟之聲,而這種聲音,才是世間最美最自然的聲音!”

牧野靜風心中道了一聲“慚愧”,心想:“師祖既然早已看破這一切了,那我這種擔憂倒是大可不必!”空靈子道:“你知道我讓你涉入江湖,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牧野靜風有些驚訝地反問道:“不就是追殺爺爺的五位逆徒嗎?”

空靈子道:“他們不除去,終將禍害武林,這件事自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要你在江湖中將我傳給你的武功與實戰相結合,畢竟我所悟出來的東西,還從來沒有真正的在對敵中使用過,而一種武學真正的生命力是在爭戰中才能不斷完善發展的!'“雖然我相信窮盡我五十年精力而悟出來的武學應該是不錯的,但它的缺陷也一定存在的,這種缺陷以我自己的眼力,已是看不出來了,因為我是當局者,當局者迷,對不對?”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

空靈子繼續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在涉入江湖後,能夠不斷地完善它。”

他輕嘆一聲,接著道:“我的初衷就是欲將天下武學發揚光大,現在仍是初衷不改,這一點才是我最希望你做到的”

牧野靜風有些感動又有些為師祖傷感,他心想:“師祖一心為公,而他的六個逆徒的心都讓狗給叼走了,不除掉他們,天理何在?我涉足江湖,師祖的囑託自然不敢忘,但最要緊的仍是將那幾個狗賊先除去了,至於發揚天下武學,這千百年都這麼過來了,也不急在一時……

心中這麼想,口中自然是滿口應和的。

空靈子道:“江湖中事,與天地之間萬事萬物一樣,有明有暗有陰有陽。許多人總說江湖險惡,其實江湖中同樣也有光明磊落、坦坦****的一面,所以你身在江湖,便要以平常之心處之,'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

牧野靜風見自己師祖在身受了尋常人難以承受的被親近之人出賣的事後,仍能有如此超然的心態,而不會變得憤世嫉俗,心中之敬意油然而生。

空靈子沉默了片刻,略有些傷感地道:“你去吧,按理你一出山,首先就應該去看看你的父母,但我很了解你的父親,我相信他此時一定已不住在原處了,因為他要讓你一心去完成你所需要完成的事,他不希望你被安逸的生活打消鬥志,更不希望因為他們而拖累你。”

牧野靜風心中不由有些被觸動了,離開父母已十幾年,離家時他只有四歲,父母的模樣,已成了一種極為模糊的淡淡影子。

他已記不起太多自己與父母之間的事,但人之天性中便有對親情的渴盼,這十幾年來因為知道不會有見到父母的機會,所以思念之情倒是被深埋心底,而今有了機會,這種情感就變得格外強烈了。

師祖的一番話,卻又迫使他不得不再次按捺性子,他不能辜負了父親的良苦用心。

牧野靜風心想:“待到除了幾個惡賊,我便將師祖接下山去,與我父母住在一起,但願這樣的日子不會離得太遠!”

年輕人的天性就是喜歡自由,喜歡海闊天空,牧野靜風也不例外。

牧野靜風此時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輕快了,腳步似乎格外地輕鬆。

他身無牽累,只有一管骨笛!

他在不應山山腳的岔路口站住了,由此向前走,有三條路可以選擇,對他來說,走向任何一條都是相差無幾,因為他並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尋找他要找的人。

可以說,只能是一切隨緣而動。

空靈子雖然將他的六位逆徒之特徵都對他說了,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有些特徵自然早已變了,牧野笛找了五年一無所獲,說明要找到這幾個人並不容易。

牧野靜風心想:“這麼多年過去了,最好他們當中又有幾個遭到像夕苦那樣的報應而死了!”

他向三條路各自延伸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好像向南去的那一條所通向的地方要開闊些。

他最終選擇了向南走,開闊處的人一定會多一些,事也多些,到時說不足就能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他猜想得沒錯,往南這條路走出十幾里,他便進入了一個很大的集鎮—至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很大的集鎮。

他的第一個感覺就是人多。在不應山時,他能看到的只有師祖及人猿大呆,如今一下子看見這麼多熙熙攘攘來來往往的人,很有一種無以適從之感。

鎮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那麼的新鮮,在一個炸油條的攤子前面,他就足足站了半刻鐘,因為他看到那油花翻滾,一根軟軟的白白的東西一忽兒就變成了黃黃脆脆之物,覺得很有趣。

賣藝的,說書的,布店,當舖,挑著擔子行走如飛的腳夫,走一步扭三下腰肢的女子……

對外界的認識,他只有四歲之前留下來的記憶,四歲的人,所能理解接受的東西本就有限,何況經歷了十數年的消蝕,記憶也漸漸成了一片空白。

不知不覺中,他已把這個鎮子轉了三個來回,他自己未曾察覺,卻已有人對這古怪的小伙子另眼相看了。牧野靜風終於從最初的新奇與興奮中清醒過來,他想起他所必須做的事。

街上人是不少,可牧野靜風覺得問誰都不合適。他們行色匆匆地各自忙碌著,自己冷不丁地問一句“你們知道暮也是不是已經死了?如果沒有死他在何處?”豈不被人當作肪樸?

牧野靜風很為難,有一種“無從下口”之感。

正當此時,他的身後突然響起7一個脆生生的聲音:“胡大哥!”

牧野靜風下意識地向周邊看了看,在他前邊有一個老太太正趕著一隻大肥鵝,在他的左側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抱著一大捆曬乾的芝麻稈在趕路——也就是說,這一帶的大男人只有他一個。

他很是奇怪,不由地回過頭來。

卻見一個小個子的年輕人正匆匆地向他一路小跑過來,看上去比牧野靜風還年輕。

年輕人的懷中抱了個長條形的包裹,他一陣風似的衝到牧野靜風面前,板著臉道:“我叫你為什麼不應一聲?'牧野靜風莫名地向兩側看了看,還是沒人。他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你是在同我說話嗎?”

年輕人道:“廢話:”

牧野靜風吃吃地道:“我……我並不認識你,我也不姓胡,你一定是認錯人了。”

他心想:“是什麼人會與我長得如此相像呢?以至於他與我站得這麼近還是分辨不清。”

年輕人把包裹往牧野靜風胸前一遞,道:“拿著!”

牧野靜風吃了一驚,不由倒退了一步,道:“你為什麼把這……這東西給我?”

年輕人道:“還你呀,借來的東西哪能不還?你把小弟我當作喜歡佔便宜的人了吧?”

牧野靜風道:“沒有……啊……不是……你……”

年輕人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謝了,胡大哥!

有空帶上嫂夫人一起來寒舍小坐。”

“嫂夫人?”牧野靜風一時回不過神來。

楞神間,年輕人又如一陣風般跑開了,轉眼就消失在拐彎處。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0:03
第一卷第七章詭詐江湖


牧野靜風抱著來得莫名其妙的包裹,心道:“真是一個冒失鬼:我還是在這兒稻婆他,待他發現自己認錯人了,一定會來找回這個包裹的。”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忽聞大街兩頭都響起了亂雨般的馬蹄聲!

牧野靜風心道:“可別跑得太急,這街並不太寬,只怕一時不好讓開……”

轉眼間大街兩端的馬蹄聲都已衝到近處來!

東側跑在最前面的人一見牧野靜風,眼睛突亮,大喝道:“就是這小子!”

牧野靜風見他的馬鞭直指自己,不由呆了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怎麼又有人將我錯認成他人了?

正思忖間,兩側各有六七名騎士策馬而至,轉眼間,牧野靜風已被團團圍住!

一個身著青衫的騎士一指牧野靜風,冷叱道:“哪裡來的野小子,連我們不驚堂的東西也敢動!”

牧野靜風有些明白了,此人所說的“東西”,想必就是自己懷中抱著的包裹。

他忙道:“誤會了,誤會了。你們要這包裹對不對?這包裹也不是我的……”

一聲暴喝,來自於一個雷公嘴:“這包裹是你從我們不驚堂竊出的,自然不是你的,你把不驚堂當作什麼了,可以任你來去?包裹留下,命也留下!”

呼喝聲中,那雷公嘴單掌在馬背上一拍,人如怒鷹般掠出,“嘩啦啦”一陣暴響,已有一柄筒子鞭疾捲而出!

筒子鞭狠如毒蛇,挾著凌厲之風撩向牧野靜風的後腦勺,若被掃中,哪有命在?

牧野靜風不由有些吃驚,心想怎麼不明青紅皂白出手便是殺著?

心裡有氣,他便冷哼一聲,腳步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意一錯,筒子鞭已落了個空!

雷公嘴卻不知好歹,以為這只是一時失手,於是並未就此罷休,右腕一掄,簡子鞭已反掃而回!

牧野靜風覺得包裹納確是在自己手中,對方將怨氣撒在自己身上是有些道理的,所以對方一連攻了十幾招,他仍是不曾還手,只是一味以詭異之步伐閃躲。

他應付得輕鬆自如,對方卻已是氣喘吁籲,大汗淋漓了;久戰不下,雷公嘴臉上無光,本就不甚好看的嘴臉此時更是醜陋不堪了,只是鐵青著臉把一柄簡子鞭舞得呼呼作響!

牧野靜風見對方的武功實在有些稀鬆,又見其他十幾個人都是虎視耽耽、躍躍欲試的樣子,心想:“他們若是一個挨一個地上來,只怕要花好長時間了,那可無趣得很!”

如此一想,他便道“包裹並不是我拿的……”

那青衫馬臉漢子喝道:“人贓俱在,還要狡辯?”

牧野靜風又道:“不管是不是我拿的,我將它還給你!從此咱們就互不相干,井水不犯河水……”

他的話又被喝斷了:“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兒?既然你敢在老虎嘴上拔毛,就得為此付出代價!”

牧野靜風心中一樂,暗道:“你們算什麼老虎?頂多只是老鼠嘴上拔毛而已!”

於是他道:“你們閒著也是閒著,不如一塊下馬打完了拉倒,這樣也免得浪費時間。”

其實在對方的猛攻之下,他仍是勝似閑庭信步,游刃有餘,一根狂蛇似的簡子鞭對他根本構不成威脅,對方的人早該知難而退了。但牧野靜風對江湖中人的性子了解太少,他說的話自認為已頗為坦率客氣了,可在對方聽來卻是刺耳至極,即使想就此罷手,也抹不下那個顏面了!

聽得牧野靜風如此一說,青衫馬臉漢子冷聲道:“這可是你自找的!”

一揮手,十幾個人便如同一群撲食之鷹,從各個角度飛身扑出,形形色色的兵器齊齊攻出,一時利刃破空之聲不絕於耳!

牧野靜風道:“這還差不多。”

面對滿目刀光劍影,他毫不膽怯,右手在腰間一摸,已有一管骨笛在手。

右手揮將之處,骨笛便如同有了靈性一般,在他的指間盤旋飛舞,而他的身軀更是詭異如鬼魅。

似乎他已是有形而無質,否則四周密密麻麻的利刃為何竟傷不了他分毫?

即使是一隻蒼蠅,在這十幾個剽悍騎士的群攻之下,想必也已被砍作數截了。

“哎喲”之慘叫聲與“叮噹”之聲不絕於耳!

“哎喲”聲是眾人被牧野靜風以骨笛敲中了手腕,而“叮噹”之聲則是因為眾人劇痛之下,把持不住手中的兵器,墜於地上發出的聲音。

轉眼間,不驚堂的人大多已兩手空空,目瞪口呆!

只剩下雷公嘴手中的簡子鞭還在。

牧野靜風沖他一笑:“是自己扔了還是要我親自動手?”

雷公嘴一咬牙,筒子鞭挺直如槍,暴扎牧野靜風的右腹!

牧野靜風輕輕嘆息一聲,左手倏出,雷公嘴只覺手心一熱,簡子鞭已被牧野靜風劈手奪去!

此時,恰好有幾個不驚堂的人從他背後直撲而上,大概是想靠偷襲占得便宜。

牧野靜風身形一晃,剛奪來的筒子鞭已如電劃出!

同樣一柄筒子鞭,在他手中與在雷公嘴手中已完全不是一回事:幾聲驚呼,那幾個人已被捲得倒飛出去,而且幾乎是不分先後!

當他們起身時終於明白了以他們的武功,根本不是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對手!

但以十幾個人對付一個人,就這麼空手而歸,又太丟顏面了。正躊躇不定間,牧野靜風道:“你們說這包裹中的東西是你們不驚堂的,只要你們說出裡邊是什麼東西來,我便可以還給你們!”

不驚堂的人滿腔狐疑世上竟有這等好事?對方明明大佔上風,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青衫馬勝漢子眼珠子一轉,正待開口,忽然聽得遠處有尖銳的哨聲傳來!

不驚堂的人聞聲齊齊變色,互視一眼,竟不顧牧野靜風,轉身翻身上馬,揚鞭即走!

牧野靜風一楞方醒過神來,高聲道:“餵,這包裹你們還要不要?沒人要我就將它扔了……”

不驚堂的人充耳不聞,揚蹄疾去,轉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踪!

牧野靜風一頭霧水,弄不明白這些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街道上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牧野靜風一個人怔怔地立在街心當中,頗為引人注目。

突然,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餵!”

牧野靜風一回頭,竟又是那個小個子年輕人,牧野靜風怔了怔,有些氣惱地道:“你竟還敢露面?”

小個子年輕人一翻眼,不答反問道:“你方才為什麼不把他們全殺了?”

牧野靜風不由一震,他如同白日見鬼般望著年輕人,驚駭地道:“他們與我無怨無仇,我怎可隨便殺人?”

年輕人冷笑道:“本來沒有仇,可現在卻有了。”

牧野靜風不明白,所以他瞪著年輕人。

年輕人道:“你手上有他們的東西,他們又怎會放過你?”

牧野靜風聽他這麼一說,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恨恨地道:“我還以為你是認錯人了,原來是栽贓!如果我的武功稍低一些,豈不是要枉送一命7?”

年輕人不屑地一笑,道:“這是什麼贓物?裡面的東西根本一文不值!”

牧野靜風又是一楞,他拍了拍手上的包裹,“撲撲”直響,有點類似於拍打書卷的聲音。

於是,他道:“好像是一些書。”

年輕人道:“又豈止'像'而己?這裡面裝得本來就是書!”

牧野靜風像傻了般看著年輕人,道:“你……你偷這些書有什麼用?”他對這個既偷東西,又胡亂栽贓的人很不滿意,便把包裹向他一扔,道:“這是你偷來的東西,你自己拿著吧!”

年輕人一閃身,包裹落在地上,一下子散了開來,果然有幾本書掉在地上,不過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書而已!

年輕人道:“你以為扔了它就可以擺脫干係了嗎?不驚堂的人早已把你當作了我的同夥。

日後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牧野靜風喝道:“胡說!我怎麼會是你的同夥?”

年輕人狡黠一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同夥,但不驚堂的人不知道。他們放過你是因為他們幾個奈何不了你,而且他們的同夥又向他們發出了訊號,他們才匆匆撤回。但不驚堂的信條一向是睚眥必報,除非方才你將他們幾個人全殺了,否則從此只怕你永遠也無法擺脫他們的報復了。”

牧野靜風不信地道:“就為了幾本一文不值的破書?”

那人道:“若是僅僅為這幾本書,我又怎會出手?你認為以我的武功對付不了方才那幾個人物?哼,以他們這些不入流的腳色,我還不放在眼裡… …”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頭,打斷他的話道:“你對我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

那人看了看牧野靜風,又一笑——牧野靜風發現此人一笑,就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只聽得他道:“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不想讓不驚堂對你糾纏個沒完沒了,就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滅了不驚堂,而要滅不驚堂,就只有與我們聯手。”

“你們?”牧野靜風很是驚訝:“你還有其他人?”

“酒窩”壓低聲音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細談。”

牧野靜風正色道:“我與你有什麼可以交談的?”

說完這句話,他霍然轉身就走,心中暗道:“沒想到江湖中古怪之事如此多,單單眼前這個人,便有些莫名其妙、不可理喻了!”

“酒窩”在他身後又道:“你可莫後悔!”

牧野靜風懶得搭理,心想:“且不說不驚堂不會平白無故的非要致自己於死地,就算真的如此,以他們的武功,我又何懼之有?'“酒窩”看著牧野靜風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牧野靜風的生存之道顯然與常人不同,到了傍晚時分,他便鑽進了鎮子邊上的一片密林中,過了半晌他再走出密林時,已是一隻手提著一隻紅狐,一隻手提著二隻肥碩的野兔。

他就這麼提著自己的獵物,走進一家酒樓,把獵物往地上一放,對伙計道:“我想藉你們的伙房烤二隻兔子,我願以這隻紅狐作為交換條件!”說完,指了指地上的獵物。

沒待伙計回答,便已響起了掌櫃的聲音:“為何要如此麻煩?你只需把你的狐及兔子一起交給我,我們讓你在此用一餐,這豈不是方便得多?對你來說,既省了事,也不用吃單調的兔子肉。”

牧野靜風有些不相信地看著他,心想:“有這等美事?”

掌櫃的見狀,還以為牧野靜風不滿意,趕緊又道:“當然,我可以再送你一壇酒。”他知道僅僅一張紅狐皮,就足以換回十餐飯資。

牧野靜風可是一點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擔心掌櫃的會後悔,於是趕緊將自己的獵物遞了上去。

也許,這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吃上一餐飯“或者說,以前他吃些東西是為了生存,而這一次吃飯,則有點生活的感覺。

生存與生活,並不完全是一回事。

倒了一杯酒,他看了看周圍的人,發現有的人是一飲而盡,有的人是淺斟慢飲,他想了想,端起杯子,一仰脖,猛地一飲而盡!

立即他被嗆了一大口1然後便覺酒從他的舌頭滑落,滑過喉結,最終落於胃中——他覺得自己的體內有一種熱熱的燃燒之感——這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他心想:喝酒的滋味並不怎麼好受!

不應山艱苦的日子使他已養成節儉的習慣,對於酒,他也同樣不想浪費,於是他又一連自倒自飲了好幾大杯!

一會兒功夫,他感覺身子變得有些輕了,動作也變得幅度特別大,即使是夾一筷子萊,也常常是一筷子下去,就把一個盤子裡的菜挑了個天翻地覆。

牧野靜風心道:“原來酒就是讓人變得有點傻的東西。”在不應山,他只聽師祖空靈子說過酒,卻從未喝過酒……他沒有留意到這時候已有一個臉色略略有些蒼白的人走進店中,往正中央的那張桌子邊上一坐,抽出桌上竹筒裡的三支筷子,輕輕地向下一插。

他的動作是那麼溫柔,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但是待他鬆開手中,那三根筷子已深深地插進了硬木桌面!留在外面的只有半只筷子!

三隻筷子呈“品”字形正正地插在桌面上,食客們的目光落於這三根筷子上的時候,臉色都齊齊變了!

然後,便見他們一臉驚駭不安,紛紛起身,悄無聲息地向酒店外走去。

掌櫃的呆若木雞般跌坐在櫃檯後面,臉色極其的難看!

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的那人彷彿入定了般坐在那兒,兩眼只看著桌面上的三隻筷子,對周圍其他的一切,一概不去理會。

牧野靜風絲毫未發現酒店裡有了重大的變化,即使發現了這種變化,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這種變化與他又有什麼干係?

本是興隆喧鬧的酒樓轉眼間人去樓空,酒樓裡有些詭異的靜謐。

臉色有些蒼白的人坐在中央一言不發,牧野靜風在隔他二張桌子的地方自得其樂,掌櫃的蜷縮於角落裡,戰戰兢兢。

三個人都未出一言,但三個人的神情心況卻是完全不同!

臉色有些蒼白的人首先打破了這種沉默,他目光一閃,削瘦細長的右手手指突然在桌面上一叩,深**在桌面中的三報筷子突然跳將而起,向牧野靜風這邊電射而至,劃空之聲尖銳可聞,好駭人的指力!

牧野靜風的武功境界已使他能夠在身心完全放鬆的狀態下,仍能察覺出來自外界的危險!

不及多想,他伸手一抄,已抄起一隻瓷杯,聽聲辯位,迅速而準確地迎出!

三聲脆響!

當第三聲響起的時候,瓷杯一下子四分五裂了!

臉色蒼白的人似乎早已料到這一手是傷不了牧野靜風的,所以神情如常。他身子略側,正對著牧野靜風,沉聲道:“想必朋友應該知道不驚堂的規矩?”

牧野靜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不驚堂的人!方才此人露的一手,顯然表明他的武功遠遠地高於自己最初遇上的幾個人了。

牧野靜風坦言道:“我並不知道,不過……。

那人臉色一變,乾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敢作敢為,身在我們不驚堂的範圍之內而能不驚不懼,也算是難得了。據我們的人說你的武功很是不錯,我白克也算是見識過一些人物,但朋友你卻面生得很!”

牧野靜風心道:“這人真是彆扭得很,明明是來滋事尋仇的,為何偏偏稱我為朋友?”

白克又道:“不知朋友尊姓大名?”

牧野靜風略一沉吟,道:“好說,在下姓穆名風,好記得很。”

後面這一句,他是說給自己聽的。對方如此發問時,他便想到普天之下姓“牧野”的人恐怕只有他們父子倆了,如果以真實姓名相告,那豈不是等於他向所要追殺的人透露了口風?

靈機一動,他便將自己名字的頭尾兩個字取了出來,組成了一個新的名字。他所說的好記得很,是對自己說的,他決定以後別人問起的時候,都自稱穆風,這樣才不會自相矛盾。

白克皺了皺眉頭,低聲自語道:“穆風?”他自然想不出江湖中怎麼會有一個叫穆風的年輕好手。

牧野靜風道:“我知道你是為包裹的事而來的,但我要解釋的是:首先,包裹並不是我拿的,我被人栽了贓,其次包裹中也不過是幾本書而已,為了幾本書,也犯不著大動干戈!”

他說的都是他心中的大實話,坦誠得很。

白克卻冷冷一笑道:“朋友就不用與我打哈哈了,你應該知道,哪怕外人只是從不驚堂拔掉一根草,也必須付出血的代價!”

牧野靜風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當然,他不是駭怕,而是因為震驚!

白克將他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不由有些得意,暗想:“到現在才知道害怕,未免太遲了一些吧?”

他揚手輕輕地拍了幾掌。

只聽得“嘩啦啦”一陣暴響,四周的窗戶豁然洞開,兩扇門已披踢飛!

酒樓的門窗處已閃現出十幾條人影!每個人都是弓在弦,劍在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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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