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2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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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第八章破日神劍


  牧野靜風重新坐下,沉聲道:“現在你們該明白即使不沾親帶故,也一樣能夠得到別人的兵器了吧?”

  他們一動手,就立即成了酒樓的焦點。而牧野靜風的這句話,則讓他成了焦點中的焦點!

  他如此說,豈不是等於聲明這把“破日神劍”是他從日劍蒙悅手中強取過來的?

  可天下又有幾人能夠從日劍蒙悅手中強取“破日神劍”?雖然有不少人已經看出牧野靜風的身手極為上乘,但他如此年輕,無論如何也沒有能力與日劍蒙悅相匹敵!

  當下便有好幾個人對牧野靜風狂妄之語大為不滿了。

  但他腰間的劍卻的確極像“破日神劍”,日劍蒙悅的身份地位決定了他的一言一行一衫一履都會備受關注,更不用說是他的成名兵器“破日神劍”了!

  莫非是這小子仿造了一柄“破日神劍”,藉以沽名釣譽?

  若真如此,那可謂是太過幼稚了,日劍蒙悅的尊嚴又豈是可以隨便侵犯的?即使日劍蒙悅不在乎,但其他人卻不能不在乎!

  這沒有什麼不可理解的。許多人推崇仰拜日劍蒙悅,那麼,他們便希望天下人都與他們一樣崇仰日劍蒙悅,若是有人連日劍蒙悅的尊嚴也敢冒犯,那麼豈不是把崇仰蒙悅的人看得一文不值了?

  “焦炭”剛剛吃了個暗虧落了下風,自然惱怒不已,他暴喝道:“大膽狂徒,連蒙老前輩也敢出言相辱!”

  他有意無意地把牧野靜風所說的話進行了發揮,讓牧野靜風身陷不義之境地!

  沒想到牧野靜風對此卻似乎不甚在乎,並未反駁。

  “焦炭”反倒先沉不住氣了,吼道:“且讓我們四位替蒙老前輩教訓教訓你!”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陣亂響,三件兵器已不分先後地同時向牧野靜風招呼過來!速度如此之快,可見不但是“焦炭”一人,其他幾個也是早已有如此想法!

  “焦炭”手中是一桿比他自身還要黑的玄鐵短槍,他的身軀便如蓄足了勁的彈簧,一出手,即狂風暴雨般點扎牧野靜風前胸數十處大穴,萬點寒芒迸射如滿天繁星!

  他手下功夫倒也不十分稀鬆。

  牧野靜風左腳倏然平滑,他手中那把剛剛奪來的刀已如有形無質的鬼魅般從漫天槍影中穿將而入!

  一刀倏出,順勢反掃,恰好迎上了“黃皮梨”如漩渦般直卷過來的軟鞭!在刀與軟鞭即將相接的一瞬間,牧野靜風手中的刀突然變得比軟鞭還要輕盈!

  刀鋒突然己不可思議地直削向握鞭之手,在即將血光四濺之際,刀身倏翻,已換用刀背磕擊!

  軟鞭便脫手而飛!牧野靜民的刀已如一陣風般從對方胸前刮過!

  轉眼間牧野靜風已斗轉星移般與四人各拆了一招!

  一聲長笑,牧野靜風突然掠空而起,右手倏揚,一道寒光如電射出,“當”地一聲,竟深深地插入了青石鋪就的地面!

  而牧野靜風己凌空陡然折身,飄落於離店門不及三尺遠之處!

  “淮安四秀”不依不饒,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怎能如此便收場?當下齊聲吆喝,便要衝將過去!

  牧野靜風卓立不動,哈哈一笑,忽指四人道:“你們還有臉再鬥下去嗎?且看看你們自己的胸前!”

  四人一驚,不由收步,低頭一看,齊齊色變!

  只見他們胸前衣衫的一塊已不知什麼時候無影無踪了,把或胖或瘦或白或黑的胸膛全暴露無遺!

  更讓他們驚駭至極的是在他們各自的胸前肌膚上都有交錯縱橫的一道道紅印,點點血珠滲了出來,樣子頗有些慘!

  顯然,這是牧野靜風用刀留下來的!因為牧野靜風的刀給他們以極大的壓力,神經高度緊張,以至於牧野靜風的刀劃過了他們的胸前,猶自沒有察覺如何地痛!

  若是牧野靜風的刀再順勢一送,他們四人還焉有命在?

  除了“焦炭”之外,他們的臉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了。

  而“焦炭”的臉卻變得更黑!

  就在這時,眾食客中不知誰突然驚叫一聲:“淮!那豈不是一個'淮'字?”

  立即有人應道:“不錯,正是如此!”應聲之人離“焦炭”頗近,他的手便指著焦炭的前胸大聲叫嚷,好像發現了什麼天大的怪事。

  “焦炭”正自驚愕間,只聽得又有人叫道:“啊,那又是一個'安'字!”

  “還有'四'字,還有'醜'字……咦?若四個字連作一處,豈不是……豈不是淮安四醜?”

  此言一出,眾皆一愕,复而大笑!

  牧野靜風也是微笑不語,眼光掃過“淮安四秀”的胸前,神色中滿是嘲弄之意。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淮安四秀胸前,他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對四人指指點點!

  四人不由自主地再次低頭細細一看,這麼一看,他們便呆若木雞!

  因為他們終於看出自身胸前被刀鋒劃出的縱橫交錯的刀痕並不是雜亂無章的,而是一些筆劃組成的一個字!

  每個人胸前各有一字,合在一處便為“淮安四醜”!

  這該是多麼可怕的刀法!用刀刻字本是很難,但要刻在人的軀體之上,就更難!若是要將字刻清楚且又不傷了人,便越發困難了!而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神不知鬼不覺將四人的身上刻上四個不同的字,這可謂是難比登天!

  但牧野靜風做到了,而且做得不著痕跡!“淮安四秀”根本不曾察覺!

  此時,四人已明白以他們的武功,與牧野靜風相比,便如螢火與日月爭光!

  牧野靜風環視店內的眾人,傲然一笑,他的右手扣於自己腰中劍上,突然身形一偏,“錚”地一聲,只見一道奪目毫光倏然閃出,牧野靜風手中已高擎一劍!

  劍光似乎隱有怒嘯萬丈之勢,尋常之人視之感到目眩!

  一時外面的陽光似乎也暗淡下去了!

  店內鴉雀無聲!

  每一個人的心靈都在這一瞬間被牧野靜風手中之劍具有的王者氣息所深深震懾,一時忘了身處何地,只知滿懷崇敬地望著這柄傲然之劍!

  終於,有人低聲道:“天無雙輝,地無雙皇;被日至尊,碎月無上;日月齊揚,佛陀涅磐!”

  那人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這時候,每個字卻都如重錘般敲擊著人們的心口!

  只要是江湖中人,就不可能不知道這首歌謠!

  它所訴說的,是絕世神兵“破日神劍”與“碎月刀”的故事。天下劍中至尊為破日,刀中至尊為碎月。日月永遠是在晝與夜之間交替更升,無法一同照耀於天空之中!

  若是能日月齊揚,又將會是如何呢?

  低聲誦讀此歌謠者難道是想說牧野靜風手中所擎之劍就是那舉世無雙的“破日神劍”?

  但“破日神劍”又怎會在此出現,而且是出現在一個少年的手中?

  可除了“破日神劍”,又有哪一柄劍能夠有如此霸氣!

  高擎著此劍的牧野靜風猶如天神一般!

  光芒閃掣!

  劍已回到劍鞘之中,但它的風采卻已深深地印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沒有人能夠在見了“破日神劍”之後,再忘記它!

  當劍入鞘之後,眾人方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似乎方才日劍一出,空氣也稀薄了許多!

  牧野靜風左手一揚,一錠銀子已飛射而出,竟是飛得極為緩慢,慢得不可思議,待到了掌櫃檯前,倏然一沉,恰好落在了掌櫃的手心。

  老掌櫃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牧野靜風驀然轉身,飄然而去!

  他在自己的身後留下了一片驚愕!

  他手中之劍,真的是可與日月爭輝的“破日神劍”?

  有關年輕人牧野靜風與“破日神劍”的故事像一陣風般傳開了!

  甚至,在牧野靜風還未到達的地方,這樣的傳說已經先他傳至!

  關注牧野靜風的人越來越多!牧野靜風騎在馬上,仍是不時有人離他二十丈遠隨他而行!

  對此,他似乎毫不在乎——甚至,他開始有意地減慢速度。難道,他是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手上有名動江湖的“破日神劍”?

  一路向西!

  途中,來自各方面的攔阻越來越多,僅一日之間,牧野靜風便已敗退七人!

  向他出手者的理由各不相同,但在他們心中,卻是完全相同的,他們都認定牧野靜風手中之劍來歷不明,所以要代武林中人向牧野靜風討個說法。

  無論對方真正的來意如何,牧野靜風一概以緘默對之,亦不主動出手,但只要對方一出手,他便立即還以顏色。

  但他從不傷人,更不會殺人!

  子母劍楊通、白眉行者易竹、人稱“桃紅柳綠”的夫妻劍客寧小桃與柳玉林、山西永樂宮大弟子清王真人、不倒老翁賴南天……

  一個比一個棘手,一個比一個難以對付。

  但最終牧野靜風仍是繼續前行,撇下驚愕失措的對手。

  以他的劍法,配以手中的”破日神劍”,能讓他駐足不前的已是寥若星辰!

  牧野靜風心中所希望的是有死谷中人的出現,他希望死谷中人也對“破日神劍”湊湊熱鬧!

  也許,死谷中人早已在暗中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了!

  雖然阻撓重重,但他仍是越來越接近死谷。

  在離死谷還有百里之距時,已是日頭西偏之時。

  牧野靜風忽然感覺到空氣中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氣氛,他甚至感覺到天邊的晚霞突然變得遠比平日更紅!紅得就如鮮血一般!

  斜照的夕陽讓大地顯得寬闊寂廖了許多!

  牧野靜風這時才意識到已有半個多時辰沒有人追隨他了——或是暗中追隨他,他覺得自己似乎已成了這個世界中的最後一個人.而此時這最後一人正獨自騎著馬,不停地向前,向前……

  走向什麼?死亡或者輝煌?

  連馬蹄聲都變得單調而且沒有韻律感了。

  這一切的感覺,在瞬息間,忽然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踪!儘管四周仍是不見一個人,也聽不到除了自己馬蹄聲之外的其他任何聲音。

  風,是什麼時候開始停的?

  一種奇妙的難以言喻的直覺告訴牧野靜風:一個不平凡的人將會出現!

  終於在二里之外,有一個人影映入了牧野靜風的視野。雖然因為離得較遠而無法看清那人的身形,但僅憑他那一身與更遠的天邊之血紅色的雲霞對比鮮明的灰色衣衫,就已隱隱顯示出了他的卓絕!同時,卻又有一種落寞。

  越馳越近,牧野靜風終於可以看清那人的身影了。

  此時,他與對方尚有十丈的距離。

  那人站在一片平緩的土坡最高處,背向牧野靜風而立.他的身材高大偉岸,以血色殘陽為背景,更襯托出其傲然之氣度!

  甚至於他的劍也是那般的不平凡,從劍鞘上看,這把劍一定有尋常之劍兩倍那麼寬。劍鞘泛著幽幽之暗光,那是主人的手常年累月磨擦之故。

  牧野靜風知道此人一定是在等待著自己。

  果然,就在他勒住韁繩之時,灰衫客已經緩緩轉過身來.雙方的目光在空中撞作一處,兩人心中同時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也許,這是一種“英雄惜英雄”之感?

  灰衫客年約五旬,但他比同樣是五旬左右的日劍蒙悅顯得更具有滄桑之感。他臉上的皺紋並不太多,但每一條皺紋都如刀劍刻的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了牧野靜風的腰間劍上!

  牧野靜風翻身下馬.

  即使灰衫客將會是自己的敵人,牧野靜風相信這也是一個值得尊重的敵人,所以他下了馬!

  灰衫客開口了,他道:“據說你一路過來已擊退了七個威名顯赫的高手?”

  牧野靜風道:“他們是否威名顯赫我不知道,但在我眼中,還不是什麼高手。”

  灰衫客忽然笑了,他道:“很好,我已很久沒有見到如你這般自信的年輕人了。”

  牧野靜風道:“你在此等我,不會是為了與我說這樣的幾句話吧?”

  灰衫客沒有正面回答,他道:“你知道為什麼最近這段路上為什麼會再無人打擾你了嗎?”

  牧野靜風道:“不知道。”

  灰衫客道:“因為他們知道老夫會在這兒等你,能讓老夫等的人已經不多了,他們也知道這便等於告訴他們已沒有資格在老夫前面打擾你了。”

  牧野靜風笑了,他道:“如此說來我倒要多謝你了。”

  灰衫客臉色忽然一沉,道:“已有人告訴我日劍蒙悅已不在他的'劍谷'了?”

  牧野靜風神色不變:“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灰衫客道:“日劍已有十年未曾離開他的'劍谷'了。甚至於五年前老夫出面相邀他出谷,也被他婉言拒絕,所以我斷定他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再說他的劍也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地到了一個三天前還默默無聞的年輕人手中。”

  牧野靜風道:“我對你的推測 不感興趣,倒是對你的身份有些好奇。”

  灰衫客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皺了皺眉,忽又展眉道:“我就是卓無名——不過許多人稱我為卓英雄。”

  “卓英雄?英雄樓的卓英雄?”牧野靜風終於感到有些意外了。

  以卓英雄之地位聲望,提及自己時僅僅是極其平淡地說了一聲:“我就是卓英雄”,這便足以說明他的胸襟與他的聲望是相符的。

  卓無名道:“卓英雄世上只有一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4
第四卷第九章英雄無名


  牧野靜風並不是狂傲之徒,他緊施了一禮,恭敬地道:“原來是卓前輩,在下穆風!”

  他敬重的不是卓無名的武功,而是卓無名的俠義!

  卓無名道: “雖然我與日劍蒙悅交往並不甚密切,但我一向敬重他的為人,所以對他的神劍落到了你的手中這件事,我不得不加以關照。”

  他與日劍蒙悅都是江湖中人眼中的大英雄,地位尊崇,如此一來,他們便不可能交往密切了。這便如兩座卓然而立的山峰一般,只能遙遙相望,各領風騷。

  卓無名繼續道:“依我看來,你應該不會是心懷邪惡之人,可這'破日神劍'又怎麼會落到你的手中?日劍蒙悅乃武林中的一根支柱,他若是有了什麼閃失,影響的將是整個武林大局,何況是在如今這種群魔共舞之時?我希望你能給老夫一個合理的解釋。”

  以他的身份,對一個無名少年說出這樣的話,已是極為客氣了。

  牧野靜風在心中嘆息了一聲,他很想說出真話,但他不能說,於是便道:“其中原委,暫時無法向外人道也!”

  卓無名臉上刀刻一般的皺紋一下子顯得更為深凹了,但他的語氣依舊是平緩的:“為武林大局著想,你至少要說明日劍蒙悅如今是否安然無恙?”

  牧野靜風沉默了少頃,緩緩地道:“抱歉得緊,在下無可奉告。”

  卓無名的臉上終於有了怒意!而事實上他早就應該發怒了!他沒有直截了當地以暗害日劍蒙悅並竊取其“破日神劍”的罪名加於牧野靜風頭上,便已經給了牧野靜風天大的面子了,沒想到牧野靜風竟如此不識抬舉!

  但他終是武林七聖之一,即使有了怒意,也不會輕易發作的.他沉聲道:“若是任由你手持'破日神劍'招搖過市而無人過問,那豈非是公道淪落?

  我不會將罪名強加於你身上,只是需得請你與老夫一同在武林同道面前說個明白,待到事情查明,若是我卓某有錯,定會在武林同道面前向你謝罪,若是你果然做了不義之事,那時自有公道裁決於你!”

  牧野靜風道:“在下有要事待辦,恕難從命.等諸事辦妥之後,在下自會向武林同道有個交待!”

  卓無名沉聲道:“只怕是花言巧語而已!無論如何,老夫也不能讓武林同道失望!”

  牧野靜風嘆息了一聲,道:“只怕在下要讓卓前輩失望了。”

  卓無名終於動了真怒!他緩緩地道:“據說你的武功已可躋身於絕頂高手之列了,今日老夫倒要領教一番!”

  牧野靜風有些為難了,他根本不願與人人敬仰的卓英雄交手,何況即使動了手,自己也未必能贏!

  敗在卓無名手下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甚至,以他這樣的年紀,能有資格與卓無名交手便已是一種榮幸了。

  但牧野靜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他必須去救出屈小雨與屈敏!屈家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眼看著她們全家家破人亡!

  而這一切,卻又是無法與卓無名分辨的.

  卓無名不失長者風範,他沉聲道:“你拔劍吧!”

  牧野靜風道:“在下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卓無名打斷了他的話:“你連日劍蒙悅是否安然無恙都不願告訴老夫,足見你毫無誠意,至於是否真的做了傷天害理之事,日後查過便知!不過老夫倒要提醒你一句話,若是日劍真的有個三 長兩短,即使沒有老夫,你一樣逃脫不了武林正道的共戳!”

  牧野靜風見他神情激動,知道他已動了真怒,不由有些焦慮!

  卓無名再次催促道:“快快拔出你的劍來!”

  萬般無奈之下,牧野靜風終於把右手握在了劍柄上!

  一場生死之戰一觸即發!一個是身為武林七聖之一的卓無名,一個是身負絕學的武林後起之秀.雙方之戰,自是驚天地、泣鬼神!

  牧野靜風已感到了一種無形之威壓自對方身上洶湧而出!卓無名的衣衫無風自鼓,獵獵飛揚!

  這一戰,自己能勝嗎?牧野靜風沒有一絲一毫的把握!

  卓無名的身勢與方才並無甚麼改變,但在牧野靜風看來,他卻似乎已在瞬息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那看似漫不經心地隨意一站,卻已有淵亭嶽峙之氣慨!牧野靜風右手倏地一緊,他的劍即將劃空而出!

  倏地,遠處突然傳來了清越之古琴聲!

  牧野靜風的動作在一剎那間凝固了!

  卓無名先是一怔,然後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了。

  古琴之聲像是近在咫尺,又似乎是從天際傳來。牧野靜風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

  但他知道彈奏古琴的人是誰。

  是日劍蒙悅!

  在“劍谷”中聽了蒙悅所奏的古琴之聲後,牧野靜風就再也忘不了。

  這是一種超凡脫俗的聲音,就像“日劍”的人一樣——牧野靜風不由想起他初見日劍的情景.

  ※※※

  牧野靜風沒有料到日劍蒙悅在聽完他說“有人讓我來殺你'時,會是那般的平靜!

  當時,牧野靜風便忍不住問道:“難道你不相信我所說的話?”

  而日劍蒙悅卻笑了笑,他道:“我相信你所說的話,但我不相信你會殺我,因為你的身上沒有一絲的殺氣。相反,我倒在你的眼中看出了一種憂鬱。所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是來向我尋求幫助的。”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年已五旬,卻仍是那般俊朗倜儻的中年人.他從對方坦蕩友好的眼神中看出了日劍的超然與豁達!

  有幾個人能夠聽到別人說有人要殺自己時,還能保持這樣的平靜?

  日劍蒙悅道:“你能夠從容走到這兒,說明你的武功已是極為不俗,那麼困住你的事想必也是極為棘手了。如果你信得過老夫,便說出來,讓老夫看看能否幫上什麼忙?”

  牧野靜風反倒吃了一驚,不由地道:“你為何能如此信任我?'日劍蒙悅一笑,道:“憑心中一點靈犀。”

  “心?”牧野靜風有些明白了,但又更為糊塗了。

  日劍蒙悅道:“我想無論誰都知道要憑真正的武功,沒有幾個人能殺得了我,你若真的要殺我,只能憑藉各種計謀,如今你卻直言相告,這說明你真正的用意絕不會是要殺我!'頓了一頓,他又道:“你敢來找我,便說明你是個有勇氣的年輕人.而老夫一向比較欣賞這樣的年輕人,你何不直言?”

  牧野靜風本來對此行抱的希望並不太大,因為他知道日劍蒙悅被武林中人公推為七聖之一,且排於第二位。這樣的人,尋常人對他只能仰視,而自己心中的一些不合情理的請求,他又怎會應允?

  他之所以鼓足了勇氣來找日劍蒙悅,是因為他別無選擇。

  當下,牧野靜風便坦誠相告,只是他依舊將自己的來歷隱去了。

  日劍蒙悅皺了皺眉頭,自語道:“屈不平……屈不平……”似乎是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牧野靜風有些緊張地望著他。

  忽然便見日劍蒙悅撫掌道:“不錯,我記起來了,江湖中的確有此人.屈不平本為江南人氏,世居臨安,一個意外的機會使世代為賈的屈不平成為了武林中人,他的武功尚屬一般,但對奇門陣法卻幾乎可謂是天下無雙。二十年前在武林同道圍攻當時為惡一時的神秘人物時曾以他的'異神九玄陣'立下奇功,名動一時,但不知為何很快便銷聲匿跡,沒想到他是隱於山莊之中了!“

  牧野靜風心道:“原來恩公屈莊主在二十年前便已是揚善除惡之人,如今卻慘死於死谷之中,此仇不報,有何顏面立於世間?!”

  日劍蒙悅看了牧野靜風一眼,道:“你是否想讓老夫隱匿起來,然後你揚言出去,便說老夫已被你所殺,只要我不出面澄清,時間久了,世人及死谷中人都自然會信了你的話,對與不對?”

  牧野靜風佩服不已,恭聲道:“前輩真乃料事如神!”

  日劍蒙悅哈哈一 笑,道:“可你莫忘了死谷谷主乃一代梟雄,老夫所能想到的他又豈會想不到?只怕他一眼便會識破這小小的計謀!”

  牧野靜風不由惶然道: “這……這卻如何是好?”日劍蒙悅道:“無妨,我有一個辦法,保准讓他相信你!你且先別急,來老夫這兒的客人是少之又少,難得老夫與你尚算投緣,不妨在此歇患一日。”

  牧野靜風忙道:“多謝前輩好意,只是救人之事乃十分火急,人一日不曾救出,在下便一日不得心安。”

  日劍蒙悅見狀,也不再勉強!他對侍立於一側的其中一僕道:“去取我的劍來!”

  那奴僕有些不解,但還是依言而去了。

  少頃,奴僕已由內室棒出一柄劍來,牧野靜風立即被古樸幽深之劍鞘所吸引!他暗自揣度這樣的劍鞘之中,該是一柄什麼樣的罕世寶劍!

  如果他是久經江湖之人,不用猜也應該知道這定是“破日神劍”!

  日劍蒙悅接過劍來,握於手中,道:“此劍隨我多年,江湖中人皆知此劍從不離老夫左右,現在我將此劍交給你,如此一來,即使你不開口,別人也會懷疑你是不是已殺了老夫而奪得此劍!”

  說到這兒,他不由笑了,牧野靜風則有些尷尬。

  日劍蒙悅又道:“死谷谷主為人陰險狠毒,他即使真的相信你了,但你又怎能保證他不變卦?到時你一人在死谷之中,身陷重重包圍,只怕不但救不了人,反倒把自己也搭進去了,你可曾考慮到這一點?”

  牧野靜風頓時有冷汗涔涔之感!他慚愧地道:“晚輩救人心切,不曾想到此點!”

  日劍蒙悅道:“死谷谷主之目的,原是為了得到屈不平,後來大概是屈不平自殺於死谷之中,他們便以他的女兒要挾你,讓你對付老夫。而事實上如果不是要挾你,他們手中控制著屈不平的一對女兒是沒有什麼用處的.如今他們的目標轉向了老夫,死谷中人皆為無信無義之輩,一旦他們得知我已死亡!那麼他們完全可能背棄前言!”

  牧野靜風道:“那豈非……豈非……”

  日劍蒙悅搖了搖頭,道:“如今上上之策便是故作神秘莫測,你只管捧著老夫的劍去死谷,既不要說老夫已 你殺了,也不要說其他的話,這便讓死谷一時難以明了其中虛實,他們勢必會讓人來這一帶探查,而老夫已不在此處,這對他們來說無疑又多了一份懸念,如此一來,他們就不可能把事情做得不留後路!”

  牧野靜風疑惑地道:“即使能夠蒙住他們從而使他們一時無所適從,可……可是這樣也是救不了屈家二位姑娘呀!”

  日劍蒙悅道:“你只顧按我所說前往死谷即可,當你牽扯了他們的注意力之後,老夫便可從容行事了。”

  “前輩你莫非……要親自出手? ”

  日劍蒙悅緩緩地道:“死谷氣焰日漸猖獗,如今又將矛頭直接對準了老夫,那老夫只好還以顏色了。死谷既然選擇了你來對付我,顯然是頗為看重你的武功,那麼你在深入死谷之後,只要處處小心,加上死谷在未明白真相之前,一時半刻也不會對你下手,你還是不會出什麼大事的。”

  牧野靜風不由一陣感動。他沒有想到日劍蒙悅不但會出手相助,而且還親自出馬!他在進入“劍谷”與蒙悅二僕相遇時,二僕曾說他們主人十年來一直居於此谷極少離開,即使離開,也是當日便回,如今為了自己之事,他竟能如此做,實在令牧野靜風感激不盡!

  日劍蒙悅忽道:“你可知老夫為何要這般助你?”

  牧野靜風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他沒有想到日劍蒙悅突然會有如此一問。

  日劍蒙悅輕輕地撫了一下劍,悠悠地道:“待到一定時日,也許你就會明白的——當然,或許老夫永遠也不會向你說出其中的原因。”

  牧野靜風雖然感到好奇,但看對方神色凝重,卻也不便開口相問.日劍蒙悅目視“破日神劍”,緩聲道:“我這把劍太過靈異,一般人很難駕馭,雖然你能夠衝破我的兩個僕人的阻攔,說明你的劍法很是不錯.但還是先試著用一用吧,以免到時與他人對陣時,反被此劍傷了自身!”

  日劍蒙悅的兩個僕人本都是頂尖劍客,為人亦正亦邪,後來方被日劍蒙悅收服,所以要想在他們手上討得便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牧野靜風忙道:“前輩愛物,晚輩怎敢妄動?遇敵之時,我自有其他兵器防身!”

  日劍蒙悅一笑,道:“對敵之時,放著上等兵器不用而去用普通的兵器,豈不是笑話?

  何況你若是不用此劍而僅僅把它懸於腰間,豈不讓人感到懷疑?”

  牧野靜風一想也是,便不再多說。

  日劍蒙悅將“破日神劍”遞給了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伸手接過,不知為何,他的手心竟感到了一股溫熱,似乎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在劍鞘內湧動!

  牧野靜風暗暗稱奇,他的右手握住了劍訣,心情竟有些緊張了。

  日劍蒙悅用鼓勵的目光看著他,點頭示意他拔出劍來.這時,那兩個僕人已恍無聲息地貼進了蒙悅身側,他們警惕地望著牧野靜風,同時心中暗自奇怪,不明白自家主人為何如此信任這個陌生的年輕人.日劍蒙悅見狀,便揮了揮手,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還不給我退開?”

  二僕道:“主人,他……”

  日劍蒙悅道:“休得多言!”

  二僕只好無奈地退了開去,而他們的神情則更為緊張,一旦牧野靜風有什麼異常舉動,他們便會以迅雷不掩耳之速立即出手!

  牧野靜風明白他們護主心切,也不以為意,他退出兩步,然後緩緩地抽出劍來!

  一道毫光立即綻映開來!

  牧野靜風被這神奇之劍吸引住了。

  劍緩緩平舉,倏地一聲清嘯,已是一招“逍遙容與”乍出!

  此式乃空靈子所傳劍招中最為灑脫飄逸的一招,但見劍光如紛飛的雪花,揚揚灑灑而落!

  而牧野靜風獨步天下的輕功身法與這一招“逍遙容與”配合得天衣無縫!再加上神兵“破日神劍”,這已不僅僅是一招劍法了,而是劍魂與人的神元之完美結合!

  二僕立即被深深地震撼了!

  在他們眼中,一向只有日劍蒙悅才是可以讓他們真正心服之劍客,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所施展出的劍法竟如此高明!無疑在當時他與自己兩人過招時,並未曾盡全力!

  牧野靜風一招使罷,立即停了手,他擔心有賣弄之嫌。

  日劍蒙悅撫掌大笑道:“老夫還道普天之下唯有老夫方配使此劍,如今看來,也許你比老夫更配用這柄劍!”

  牧野靜風惶然道:“前輩過獎了!”

  ※※※

  牧野靜風在向西而行之時,心中便知日劍蒙悅也已離開了“劍谷”,與他一道向西而行了。

  不同的是,牧野靜風必須盡量地把聲勢擴大,且越大越好,最好讓天下人全都知道他手中有一柄“破日神劍”!

  而日劍蒙悅則恰恰相反,他必須盡可能地藏匿自身的行踪——這對於一個備受世人推崇敬仰的武林絕世高手來說,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

  不容易之處是在於難以放下自己的地位尊嚴,畢竟藏匿行踪多多少少有一種不夠光明磊落之感。

  何況日劍蒙悅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大人物.牧野靜風覺得真是難以想像,如他這樣地位、身份崇高之人如何能瞞過世人的耳目?

  如今,聽得日劍蒙悅的古琴之聲,牧野靜風又是高興又是驚訝,心想:“莫非日劍前輩還帶著古琴上路不成?這豈不是更加引人注目?”

  卓無名靜靜地聆聽著古琴之聲,輕輕地道:“聲由心出,傾聽此聲,可知日劍之胸襟仍是遠在老夫之上,所以才會有如此清越明朗之聲,若非心中坦蕩無私,又安能如此?”

  牧野靜風有些驚詫,他沒有想到卓無名居然也能聽出這是日劍蒙悅所奏之聲。

  只見卓無名舉目四望,但周圍並無日劍身影。

  他低頭沉思了一陣,方輕嘆一聲,道:“日劍只願以聲示我,不願出面相見,想必他有不得已之處。而他身在附近,對你身負他的心愛兵器並不出面責難,可見他與你之間極可能有某種默契,也許倒是老夫多事了……”

  牧野靜風忙道:“卓前輩也是古道熱腸……”

  卓無名不知為何苦笑了一下,方道:“幸好日劍能及時以聲示我,才沒使老夫好心辦壞事.雖然老夫不明白你們如此做意欲何為,但有一點老夫卻是可以為你們做到,那便是為你們保持緘默!並保證從此不再有其他人打擾你!”

  牧野靜風趕緊道:“前輩不必如此,若是無人打擾反倒不好了.倒是日劍前輩他在我身側曾出現過之事,切莫與外人道訴。”

  說完之後,便心中暗忖:“卓前輩能夠從一曲古琴聲中聽出這麼多的東西,並立即醒悟過來,實在不簡單!”

  卓無名點頭道:“你且放心,除了你我之外,再也不會有其他人知曉今日之事了。”

  牧野靜風一躬腰,道:“多謝卓前輩成全。”他為自己與卓無名之間在關鍵時刻能夠化去這段矛盾感到十分高興,同時他也相信卓無名能夠說到做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4
第四卷第十章再赴險境


  再一次由“死亡大道”經過時,牧野靜風心情極為複雜。

  他已領教過了“死亡大道”的詭異莫測,那時他尚身無長物,而今他卻是腰佩“破日神劍”,那麼在“死亡大道”上經過時,豈不是危險更多?

  牧野靜風決定在經過“死亡大道”時,絕不旁顧任何事物,只需一味前行,若有任何的攻擊突襲,立即予以直接狠辣的還擊。

  十里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只要過了這十里路,便是死谷,而進死谷自己本就做好了有去無回的心理準備,萬一不行,在死谷中拼個魚死網破也比在“死亡大道”中死得莫名其妙要好受些。

  沒想到在經過“死亡大道”時,卻是風平浪靜!

  十里路程,順利得讓牧野靜風反而惴惴不安!

  終於走到了“死亡大道”的盡頭!牧野靜風長吁了一口氣,這才感覺到腋下有些冷颼颼的。

  身後依舊是“死亡大道”獨有的喧鬧。

  而在他前面半里之外,有一條橫向而流的並不是很寬的小河。

  河的那邊,便是死谷的絕對勢力範圍!

  近些年來,從來都是只有死谷闖入他人地盤的份兒,外人對死谷避之唯恐不及,也許牧野靜風是難得的例外吧。

  死谷,並非是一個山谷的名稱,更確切地說,它是一個小規模的盆地,四周皆為高山,唯有東南方向有一個大豁口,要想進入死谷,由東南方向這一豁口進入是最不費事的途徑.神州境內盆地眾多,有大有小,比如幾乎整個川蜀之地都被包括於一個盆地之中,而死谷與之相比,則小得太可憐了,方圓不過二十里而已,以至於被稱之為“谷”。

  但死谷所囊括的勢力範圍卻不僅是這方圓二十里的地方,至於它在江湖中的影響,更是幾至無所不及,依附於死谷的大大小小的幫會門派已難以計數,且日益地增多。

  饒是九大名門正派,面對死穀不可一世的氣焰,也只能是避其鋒芒,從長計議。

  牧野靜風端坐於馬背上,默默地望著前方.他的眼神瞬息萬變,讓人難以猜透出他究竟在想著什麼。

  倏地,一聲氣震山宇的長嘯,牧野靜風腰中之劍倏然跳出,反手刺去!

  他跨下之戰馬一聲長嘶,如電射出!

  他已將前面的路視為不歸路… …

  回顧江湖滄桑,每一次崛起於江湖且雄霸一時的各大幫派,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便是喜歡把幫會總壇設於雄峻高山之巔!

  也許唯有如此,方才可以盡瞰蒼茫大地,具有一種“君臨天下”之勢!

  譬如三百多年前的萬絕宮;二百多年前的逆天會;七十年前的九魔聖教,莫不都是如此。

  而死谷卻是一個例外——這是否也正是死谷的不同尋常之處?

  死谷如旋風般崛起,如今已是雄覷天下之勢,但誰也不會想到死谷谷主的平日起居之處會是如此簡樸!

  他甚至會自己動手下廚——當然,這種時候往往是他的部屬又為他傳來大捷喜訊之時。

  他自己不願奢華,但他從不在這方面對他的部下有太多的約束。因為他堅信只要他一人保持著清醒與理智,那麼死谷便永遠也不會敗落!

  安逸奢華的生活總是會讓人產生惰性!

  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想的,死谷的勢力正一日比一日壯大!

  他寧可自己像一隻永遠處於半飢餓狀態的狼,也不願像一隻有豐富食物的虎。

  如果單單以居室的外觀來看,死谷的不少頭目之居所都比其穀主陰蒼更為雄偉巍峨!

  但陰蒼所在的“九無殿”四周所設警戒卻絕非他人可比!若是誰欲強行闖入,其難度比擅入天子內室有過之而無不及!

  所謂“九無”,乃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無師、無友、無君、無情、無敵!

  無論是誰,若是有前面八點,那麼這一個人就絕對的不簡單.因為真正無情的人,又會有幾個?

  而無親無友且無情的人若是在這個世上不但能夠生存下去,而且生活得很“茁壯”,那麼此人離“無敵'也許不會太遠了。

  因為,他的靈魂,他的心,都已是硬如鐵,冷如冰!

  現在,陰蒼正端坐於一張樸素無華的凳子上,仔細地閱視著各地送來的戰冊。

  他甚至不肯讓自己坐在椅子上,因為他覺得椅子有靠背,這便可能助長他懈怠的心理,坐在沒有靠背的凳子上,方可以杜絕一絲一毫的鬆懈!

  一個對自己都如此苛刻無情的人,那對其屬下的要求便可想而知!

  他一向是給屬下以世間難遇的物質上的享受,包括金錢與美女,然後讓他們去完成常人難以完成的事情!若是有怠慢或偷工減料之行為,便以世間罕見的嚴厲殘酷手法處置!

  在這樣獨特的整治手段之下,據說死谷中統領級以上的頭目睡覺時眼睛都是半開半閉的!

  也據說他們在 用女色時,仍是會一隻手握著刀劍!

  有人推門而進。

  不經叩門便可以直接推門覲見谷主,這也是陰蒼所頒布的命令.因為在最後進入他所在屋子之前,每一個來者在外圍都早已經過了層層盤查詢問,能進來的都是應該進來的人,他覺得再多一道叩門相問的過程,實在是多此一舉!需要找自己方能解決的問題一定不是小事,那麼便應該是越快處置越好!

  這又是陰蒼的與眾不同之處!

  進來的是一個年約二十的年輕人,他施了一禮後,便道:“谷主,有一位年輕人已經衝破了我們的三道防線,已有十一名白袖級兄弟,四名綠袖級兄弟,及一名紅袖級兄弟為之所傷!”

  死谷中人地位級別以衣袖下端顏色為區別,紫色為最尊,谷內僅有四人,以下分別是紅色、綠色、白色。至於谷外剛臣服於死谷之人,則不在此列。

  陰蒼皺了皺眉,道:“死者幾人?”

  年輕人道:“無一死者!”

  陰蒼眼中精光一閃,有些吃驚地道:“傷我十六人,居然不殺一人!他的用意是否有些奇怪?”年輕人沒有說話。

  他知道在這時候並不需要他說話。

  陰蒼自言自語地道:“已有很久沒有人敢強闖死谷了……而且還是個年輕人!很好……

  很好……”

  他忽然像想起了什麼,對那年輕人道:“姬冷,你是三年前強闖死谷的,對吧?”

  被稱作姬冷的年輕人道:“是三年零兩個月!”

  三年前他也是一路殺進死谷,現在卻已是死谷中年紀最輕的紫衣級人物!

  陰蒼格外地偏愛年輕人,因為他相信年輕人最具進取心,而且年輕人也比年長者更忠誠些——只要不懷異心!

  陰蒼沉默了片刻,道:“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嗎?”

  姬冷道:“他便是這幾日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且手持'破日神劍'的那個年輕人!”

  陰蒼“哦”了一聲,極感興趣地道:“原來是他!手持'破日神劍'!如今又獨闖死谷!

  ——這個年輕人即便戰死,也足以名動天下了!”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然後門再次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矮胖之人,他跪伏於地,巷聲道:“全護法已被那個陌生年輕少年所傷,現在宗護法正與來犯之敵全力拼殺!”

  全護法即死谷兩大護法之一,也是四個紫袖級人物中的一個,武功已入絕頂高手之列,沒想到他也已受了傷!

  此等萬分火急之事,禀報者猶能保持鎮定,著實不易。這自然也是陰蒼平日一手調教成的作風!

  陰蒼一怔,輕聲道:“他竟將我護法也傷了……”臉上竟漸漸有了喜色!

  姬冷很了解陰蒼,陰蒼如此表情,說明他對這尚未謀面的陌生年輕人已是青睞有加了!

  陰蒼一定會想方設法留住此人的!

  他自己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三年前他為報家仇,不顧死谷乃刀山火海之境,一路衝殺,最後陰蒼為了得到他,竟親手殺了姬冷的仇人:已成為當時死谷紫袖級人物的郭天南!

  當然,陰蒼之所以能夠以一員大將為代價換取姬冷的真心擁戴,是因為他已看出姬冷一定會比郭天南出色得多!儘管當時姬冷的武功猶在郭天南之下!

  果然不出陰蒼之所料,姬冷因對方能為他而殺了自己一員大將,被其誠意所打動,便進了死谷。他從低微之事做起,事事做得極為出色。三年之中一直連升,半年前成了死谷兩大統領之一。而他亦為死谷立下了赫赫戰功!

  陰蒼在半年前,竟不惜將自己一部分武功傳給姬冷,這更進一步加固了姬冷的耿耿忠心!

  陰蒼所想要的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除非那人死了。甚至他想要得到之人,就是尋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

  牧野靜風已相信江湖中人對死谷的評價了。

  他一進入死谷的地盤內,立即策馬疾馳,不作絲毫的停留。而坐騎受了一劍後,在驚慌之下,自然奮力前奔!

  才馳入半里,立即有人攔阻!

  牧野靜風心懷恨意,根本不等對方開口,他的劍便已劃空而出,一招之下,立即有三人倒下!每個人都是被劍氣封住了穴道!

  這三人全是白袖級的人物,平日雖然驍勇善戰,但如何擋得住牧野靜風突發之一劍?

  圍攻上來之人也皆是白袖級人物,他們一見此景,立即明白以他們的力量,根本擋不了牧野靜風,於是迅速後撤,讓出道來。

  他們不會做無謂的犧牲。牧野靜風輕而易舉地通過了第一道封鎖線.到了第二道關卡時,他的座騎便折了,因為死谷的人早已準備好了絆馬索——顯然,第一道關口的人雖然撤了,但同時他們也已迅速地以他們特有的方式把來犯之敵的情況告訴了第二道關卡之人。

  所以牧野靜風還未靠近第二道關口,早已伏好的伴馬索倏然彈起,座騎一聲長嘶,立即向前倒去。這自然傷不了牧野靜風,但當那匹馬還沒有站起來之時,便已被亂箭射死於地!

  而雙方的接觸依舊是短暫的。這是死谷一貫來的規矩,對單槍匹馬殺入死谷的人,他們是採取誘其深入的方法。因為既然是一人殺入死谷,那必定有其不俗的武功,要想制服他,依借核心層內的頂尖高手更為合適些!

  若是來犯之敵是大隊人馬,那麼從雙方接觸的那一剎開始,死谷便會誓死拼殺,對方哪怕是只前進一寸,也要付出血的代價!

  只是他們沒有料到牧野靜風的武功比他們想像的還要高出許多,以至於他們一接觸,便已有人倒下。

  去繁化簡之至精至純的劍法再配以舉世無雙的神劍,其威力足以讓任何人心悸!

  牧野靜風雖然長驅直入,但他卻也是暗暗心驚,因為他發現死谷的布防嚴謹有序合理,用固若金湯來形容亦不為過.

  以自己的武功,那些暗堡、箭壘、陷阱之類自然起不了作用,但在大規模的爭戰中,其作用卻是不可小覷了。而更可怕的是死谷中人在自己可謂雷霆萬鈞的衝擊之下,竟然沒有絲毫慌亂的跡象,雖然一時未擋下自己,卻仍是有條不紊.到第三道關卡時,他與對方足足相持了一刻鐘。這時他也已看出死谷中是以衣袖顏色之不同來區別地位的,那兩個紅袖級的人物就比其他人要難纏得多!

  過了第四道卡口,便是死谷最核心之處了!死谷中人本以為在第三進關卡便可擋住牧野靜風的勢頭,但他們失算了。

  牧野靜風終於遇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那便是身為死谷兩大護法之一的全祖年.他實在不明白為何連全祖年這般的絕世高手也會被死谷網羅進來。以全祖年的身手,完全可以成為倍受武林中人尊崇的人物!

  可他卻甘心受人驅使!

  由此也可知死谷能有今天的勢力,在網羅人才方面,也是別具一格的。

  若是牧野靜風知道全祖年本是三十年前少林俗家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時,恐怕會更為吃驚了。

  當他與全祖年奮力屠殺六七十招,終於一劍將對方腹部刺開一個血窟窿時,他自己也受了對方一腿,正中右腿踝部!

  少林武學講究根基,一招一式皆是剛猛無倫,牧野靜風中了全祖年一腿,只覺右腿奇痛難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踉蹌後退一步,方勉強站穩!若非右腿還能活動,牧野靜風定是會認定自己右腿已折斷了。

  牧野靜風本可以藉機殺了全祖年,但他卻還是收手了。因為他心知如若殺了死谷中全祖年這樣高級別的人物,那麼陰蒼必定會惱羞成怒,如此一來,屈小雨與屈敏就危險了。

  這也就是他一路殺將過來,卻未殺一人的原因.全祖年未想到自己竟還可以劍下餘生,不由大為驚訝.雖然驚訝,但更多的還是暗自慶幸!

  他這些年來為死谷南征北戰,經歷惡戰無數,但像牧野靜風這樣可怕的對手,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退下之後,不由暗自猜測:“難道白道上的人已開始有大舉措要對付我們死谷了?'這一次,死谷已是不可能再撤了.因為再撤便是死谷的最核心層了。若是讓人單槍匹馬便闖入了死谷最核心地段,那死谷的顏面還能往哪兒擱?

  所以,這一次,死谷門下弟子已是豁命一拼!

  當另一護法宗逾趕至時,其他人立即退開去了,宗逾與全祖年一樣是紫袖級的人物,但他的武功猶在全祖年之上,而且極富心計.平日他與全祖年各司其職,今天這邊戰事吃緊,他才匆匆趕來相助!

  牧野靜風在此人那鷹隼一般的雙目中也看出對方頗不尋常,他立即高聲道:“來者可是死谷谷主?”

  宗逾手持戰戟,冷笑道:“連我們谷主你也識不得,豈不可笑?”

  牧野靜風心道:“原來他不是死谷谷主。”當下便道:“我與你們谷主之間有約在先,他為何不來見我?”

  宗逾喝道:“你休得在此信口雌黃,我家谷主怎麼會與你有什麼約定?”

  牧野靜風心道:“大概此人不知屈小雨、屈敏的事!”

  於是他道:“我只想帶回我所要的人,並不欲與你們結仇,否則你們的人只怕早就有十幾個性命不保了!”

  宗逾大笑道:“莫非你竟想嚇唬我們不成?進了死谷,你還想活著出去嗎?”

  牧野靜風心頭火起,喝道:“我且問你,屈家兩位姑娘是否還在此谷之中?”

  宗逾先是一愣,接著便冷笑道:“原來是為了女人而來的,倒是一個情種,可惜我們這兒根本沒有什麼你要的屈姑娘,只怕這是你的藉口吧?”

  牧野靜風一聽不由一震,怒道:“莫非……莫非她們又遭到了你們的毒手不成?”

  他暗忖宗逾言下之意大概是要翻臉不認帳了,看來日劍前輩的推測並沒有錯!

  想到這兒,他心中殺機頓起,冷聲道:“死谷陰蒼匹夫果然狠毒!這一次,我會讓你付出血的代價!”

  宗逾怒道:“大膽!你小子竟敢辱及我家谷主!”

  說完一聲怪嘯,手中戰戟一顫,暴刺牧野靜風咽喉!

  利刃劃空之聲如破帛,扣人心弦!

  一招甫出,便有驚心動魄之氣勢!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暗忖此人的武功定在方才與自己惡鬥者之上,看來死谷實是藏龍臥虎之地!

  不及細想,右手倏然在腰間一拍,“破日神劍”已電閃而出!

  劍如驚虹,劃出奪目光弧,在對方漫天的戟 中閃掣如鬼魅!

  一陣亂雨般的鐵金交鳴之聲響起!牧野靜風已逼進二丈有餘!

  宗逾步步後退,他的腳下青石紛紛暴裂!因為牧野靜風之劍的氣勢太過駭人,他只能以此方法化去!

  十招之下,宗逾的戰戟已有些變形!此戟乃他心愛之物,今日受損至此,他如何不又驚又怒?

  其實能在“破日神劍”之下保持大致形狀,說明此戟亦不是平凡之物了。

  其他人受了激鬥雙方的逼人銳氣,紛紛退避開來!

  牧野靜風斷定死谷已對屈小雨兩人下了毒手,所以劍下便毫不留情!

  宗逾越戰越心驚,他已看出牧野靜風的劍法極為玄奧,似乎有氣吞宇宙之豪情,只是對方似乎交戰經驗並不豐富,否則只怕自己已支持不了這麼久!

  這是什麼樣的劍法?怎麼有似曾相識之感?

  思忖之間,手頭不免慢了些,只聽得“嗖”地一聲,“破日神劍”已從他頭頂二寸距離的地方削去!

  劍雖未及身,但他頭髮已被劍氣削下一撮!

  宗逾大驚失色!他臨敵經驗極其豐富,當即不假思索立即曲腰倒擰,同時戰戟奮力斜挑!

  這一切動作,他完全憑藉的是平日積累起來之豐富經驗來完成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的戰戟恰好迎上了牧野靜風順勢反掃的劍身!

  沒待他鬆一口氣,牧野靜風之劍在他戟上一沾即走,如同點水蜻蜒,光華內斂暴吐,已是如鬼魅般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穿射而進,奔襲他的前胸!

  “生死由劍!”

  宗逾心猛地一沉!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已不可能在這一招 之下全身而退!

  驚駭之餘,他的戟尖倏沉,“當”地一聲脆響!地上一塊碎青石已被挑得暴射而出,直取牧野靜風!

  然後便是一聲悶哼!牧野靜風在以劍自保的同時,左拳已霍然揮出!

  拳風如雷!

  宗逾沒有想到牧野靜風不但劍法如神,而且還有如此可怕的拳法!

  他幾乎是沒有做任何閃避,便那麼硬捱下來了!因為牧野靜風之拳攻擊的正是他本想撤身閃避的方向!

  受此一拳,宗逾只覺五臟六腑如同已挪位了一般,身軀倒飛出去!

  身在空中,戰戟直點地面,只見戰戟與地面徑相磨擦,一時火星四射,足足飛出一丈多遠,宗逾才借力止住去勢!

  剛剛站定,便覺喉頭一甜,宗逾好不容易才把一口逆血吞下!

  但他的臉色卻已變得蒼白如紙!

  一咬牙,宗逾雙手一錯,戰戟再出!

  便在此時,只聽得一聲大喝:“慢!”宗逾應聲而止!

  除了陰蒼,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喝止宗逾!連武帝也不能!

  來者正是當今名震天下的一代梟雄陰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6
第五卷第一章真假難辯


  牧野靜風循聲望去,他看到的是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人。對方的衣衫很整潔,幾乎不打一點折,這使得他的氣度並未因為衣著不夠華麗而打了折扣。

  甚至,他是步行而來的。

  在他的身側,是一個與牧野靜風年齡相差無幾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的腰桿挺直如同一桿標槍,他的目光正視前方,沉著而且穩重,這樣的目光,本來只有在四十歲的中年人身上才會有。

  但他那微微上挑的嘴角又說明了他的另外一面: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年輕人,甚至,他比一般的年輕人更有冒險精神!

  他那極富個性的嘴角就像是一種無聲的挑戰:挑戰權威!挑戰強者!

  牧野靜風甚至覺得自已已不由自主地對這個年輕人有了一種獨特的好感,他覺得這個年輕人在某些方面與自己很相像。

  陰蒼身上特有的難以言喻的氣質明確無誤地向牧野靜風說明了他的身份。

  但陰蒼出現的場面與牧野靜風所想像的相差太遠了。

  在此之前,他曾見過霸天城主出現的場面,那是何等的威風氣派!

  同樣是一代梟雄,卻是相差這麼遠!牧野靜風微覺詫異。

  他立即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於是面向陰蒼,朗聲道:“閣下是否便是死谷谷主?”

  陰蒼道:“不錯!”

  牧野靜風一聽,心道:“總算把你驚動了,想必這時死谷的注意力已大多被我吸引過來了,卻不知日劍前輩他有沒有開始行動?”

  心裡想著,口中卻道:“兩位屈姑娘是否安然無恙?”

  “屈姑娘?我們死谷內沒有你所說的屈姑娘。”陰蒼語氣聽起來不像是在說謊。

  牧野靜風自然不信,他咬牙道:“你果然是個言而無信之人!你不但害死了屈不平,還連他的女兒也不放過!好在我沒有相信你的話,而去殺日劍前輩!”

  陰蒼眼中精光一閃,驚訝地道:“本谷主何時讓你殺日劍了?何況在此之前,我們從未謀過面!”

  牧野靜風冷笑道:“你自己心知肚明,你先是扣押了屈敏,然後以此威逼屈不平,屈不平為了救自己的女兒,只好來了死谷,沒有想到最終他們還是落得如此結局!”

  說此話時,牧野靜風其實還是心存僥倖,他希望這只不過是對方詐自己的話,自己則先拖住他們,好讓日劍蒙悅從容些。

  這時,包括宗逾、陰蒼、姬冷,都是一臉的驚訝!

  陰蒼一臉不解地道:“屈不平是何許人物?我根本不知他是誰,又怎麼會去害他?”

  這時,宗逾附在陰蒼耳邊說了些什麼。

  陰蒼聽罷,哈哈一笑,道:“原來二十年前倒有一個屈不平,但他已失踪了二十年,而且與我死谷素無瓜葛,我們為何要殺他?”

  牧野靜風道:“你們想讓他為你們效力!可是屈莊主是什麼樣的人物?又怎會與你們同流合污?”

  陰蒼雙眉緊鎖,好像在思索著什麼,少頃,他若有所思地道:“如果本谷主沒有猜錯的話,你定是被人利用了。”

  牧野靜風“哼”了一聲,冷笑道:“既然敢做惡事,為何現在卻又不敢承認而百般推託責任?”

  陰蒼道:“如今你孤身一人在此,即使你的武功再高一些,也不可能從本谷五千人馬中全身而退吧?若事情真的是本谷主做的,我又何必推脫?只要我一聲令下,完全可以讓你現在出不了死谷!屈不平武功並不能算如何的高明,我又何必為了一個屈不平而大動干戈?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了屈不平,又有何證據?”

  牧野靜風冷聲道:“這便是證據!”

  說著,他把藏在屈不平箭中的那捲紙擲於死谷谷主陰蒼腳下!

  姬冷拾了起來,用手仔細觸摸過,然後又聞了聞,查清的確未做什麼手腳,這才交給了陰蒼。

  陰蒼接過看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

  牧野靜風道:“你是否要用笑聲來掩飾你的心虛?”

  陰蒼微微搖頭道:“如此漏洞百出的計謀,難道你也識不破?你且聽聽我的分析。”便將紙團擲還。牧野靜風冷笑一聲,接過紙團。

  陰蒼繼續道:“如果我們是以人命要挾你的,那麼又何必以文字告之你?我們只需直接與你說便是,寫下了字據,豈不是留下把柄?”

  牧野靜風一怔。

  陰蒼看了他一眼,又道:“誰都知道日劍蒙悅乃當今武林中的絕世高手,尋常人自是殺不了他,你的武功也是卓絕不凡了,但要想殺他,也是難以辦到的。我又怎會讓你去做一件根本無法做到的事?”

  牧野靜風心道:“怎麼他說的話似乎都有些道理?”

  陰蒼繼續道:“如果要挾你的人是利用你所說的屈不平的兩個女兒,那麼他應該利用的是你們迂腐的所謂俠義之心。既然如此,蒙悅是被白道中人奉為聖者之人,如果你是具有俠義之心的人,又怎麼會去殺他?如果你算不得具有俠義之心的人,那麼你又怎麼會為兩個女人而冒險?誰都能夠想像得出刺殺日劍蒙悅就幾乎等於自尋死路!”

  “所以,要挾你的人其用意根本就不是要你殺蒙悅,因為他早已算准你不會殺他。那麼,他的用意是什麼呢?”

  他神秘地一笑,道:“此人真正的用意是要對付我們死谷!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為了你所說的屈姑娘,你不得不去找蒙悅,當然,你不是去殺他,而是希望他能幫助你。蒙悅一向以俠道聖者自居,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如此一來,我們死谷便一下子多了兩個強敵:你與蒙悅!”

  說到這兒,他回過頭去,對姬冷道:“你去吩咐眾人加強防範,蒙悅極有可能會在今日進入我們死谷!”

  姬冷領命而去!

  牧野靜風吃驚至極!他萬萬沒有想到陰蒼竟如此料事如神,而且他的推測絲絲入扣,完全符合情理!

  如此說來,以屈小雨、屈敏性命要挾自己的難道不是死谷?

  他的腦中忽有一道亮光閃過: “我一路衝殺進來,死谷並無預先防範之措施,這一點,顯然與自己原先推測的不符。”

  牧野靜風一時有些躇躊了。

  對於姬冷去搜尋日劍蒙悅之事他倒並不驚慌,因為他相信以日劍蒙悅的武功,自保應是沒有什麼問題。

  陰蒼望著牧野靜風,他似乎已從牧野靜風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什麼,笑了笑,道:“從你對屈不平及其女兒的稱呼可以看出你與他們一家人之間並無親密關係,那麼要挾你的人又憑什麼斷定你會因為屈不平的女兒而與死谷為敵呢?”

  牧野靜風道:“此事與你何干?”

  陰蒼對他的語氣並不在意,他道:“這一點恰恰是查明真相之癥結所在!唯有知道你與他們有什麼特殊關係的人,才會想到這種計謀!”

  頓了一頓,他又道:“屈不平隱匿了二十年,而你又如此年輕,那麼你與他之間的關係應該是近期方確立的,暗中操縱此事的人,一定是一個知情者!”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暗道:“不錯,要挾我的必然是知道屈不平是我的救命恩人。那麼知道屈不平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人,又有多少呢?”

  好像除了小黑子、阿七他們一家人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

  小黑子他們一家自然絕對不會是幕後操縱者,他們全家善良得個個都如菩薩!

  當然,還有屈不平他們一家人。可屈不平他們就更不可能這麼做了,他們總不會把他們自己扣押起來吧?

  牧野靜風又有些茫然了。

  陰蒼察言觀色,便知牧野靜風大概沒有找到懷疑的對象!

  他心中在極短的時間內轉念無數,然後突然詭秘一笑,道:“我倒可以提醒你一句,我相信你一定把一個人給忘了。”

  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道:“誰?”

  陰蒼一字一字地道:“屈——不——平!”

  乍聽此言,牧野靜風幾乎失聲笑出!

  但很快便發現自己已笑不出來了!

  屈不平?……屈不平?……

  陰蒼乃何等人物,他立即感覺到牧野靜風神態的異常,於是道:“也許,屈不平根本就沒有死,這一切只不過是他排演的一出戲而已!”

  牧野靜風脫口道:“你胡說!屈莊主已遇害了,又怎會如此做?”

  “你親眼見他被殺嗎?”

  “但我見過了他的遺骸!”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了一下,因為事實上他並沒有真正地看到屈不平的頭顱,他看到的只是一個由油紙包裹著的東西而已!

  牧野靜風又如何忍心打開來看?

  但如果……如果這是屈不平意料中事,他便利用了牧野靜風這一種心理,使了個瞞天過海之計,讓牧野靜風相信他已死了,那豈不是也解釋得通?

  牧野靜風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暗暗自責:“我怎麼能懷疑自己的恩人?”

  但這種念頭一起,卻再也難以壓下去了!看來陰蒼的確不簡單!僅憑幾句話,便一下子使得牧野靜風方寸大亂!

  就在這時,突然有呼喝聲響起,然後便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抹淡煙般向這邊射來!

  不及眨眼的瞬間,只聽得衣襟掠空之聲響過,場中已多了一個人!

  正是日劍蒙悅!

  牧野靜風忙上前施禮招呼!

  日劍蒙悅低聲對他道:“我試過了,找不到你要找的兩位屈姑娘,被盤問的人全說這兒沒有什麼屈姑娘,看樣子他們倒是口緊得很!”

  牧野靜風也低聲道:“也許這兒真的沒有屈姑娘!”

  日劍蒙悅聞言一怔,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牧野靜風。

  這時,陰蒼已道:“此事果然已勞動了日劍大駕!”

  蒙悅淡淡一笑,道:“隨便走走而已!”

  陰蒼撫掌道:“好雅興!天下人都以能一睹日劍的尊容為榮,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牧野靜風此時已是心亂如麻,如果屈姑娘真的不在死谷,那麼在這件事上,是他自己理虧。

  於是他對日劍蒙悅道:“前輩,我們還是撤出去吧?”

  蒙悅驚訝地道:“不找兩位屈姑娘了?”

  牧野靜風有些含糊地道:“此事以後我再向前輩詳加解釋!”

  宗逾沉聲道:“死谷又豈能讓你們來去自如!”

  卻聽得陰蒼喝道:“休得無禮!他們都是貴客,平日我們請都難以請來,你怎能出口不遜?”頓了一頓,轉對日劍二人道:“二位是否有意在此盤桓兩日?”

  他竟是在邀客了!

  也許世間唯有陰蒼能夠在這種時候把這樣的話說得那麼自然,真誠了。

  日劍蒙悅正待出言相譏,卻聽得牧野靜風搶先道:“多謝美意,若有機會,我們自會再來此處打擾的!”

  言罷,他轉身對日劍蒙悅道:“前輩,我們走吧!”

  日劍蒙悅有些驚訝地望著他,少頃,方緩緩點了點頭。

  宗逾正欲開口,卻被陰蒼以目光阻止了。

  牧野靜風便與日劍蒙悅一道從容地向死谷外面走去!

  陰蒼竟不許屬下之人有任何攔阻!

  待牧野靜風他們的身影從眾人視野中消失之後,宗逾方有些不甘心地道:“谷主,難得有如此機會,他們二人都身陷我們重重圍困之中,便如此白白放棄了,豈不可惜?”

  陰蒼淡淡地道:“以日劍蒙悅的武功,再加上這個年輕人,即使能攔下他們,我們付出的代價也是會相當大的,而更可怕的卻不是這一點,而是在我們與他們兩人拼死相戰時,曾要挾控製過那位年輕人的人絕對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而事實上他們讓日劍蒙悅及那年輕人聯手,圖的就是漁翁之利,只等我們與日劍二人殺得不可開交之時,此人定會派他的人掩殺過來,那時說不定吃虧的反倒是我們!”

  頓了一頓,又道: “我們首先要防備的就是千方百計不要讓白道中人走到一起,更不能讓他們擰成一股力量!”

  說到這兒,他嘆了一口氣,道:“但我想不到江湖中又有一股力量在暗中 起,而他們的首個目標就是對付我們死谷,看樣子,對方那個當家人的計謀倒是相當不錯!”

  聽得這一番話,宗途更為佩服陰蒼了。

  陰蒼看待事物,總是能比常人看得更全更看得更遠更透徹!

  也正因為這一點,他才可以放棄像日劍蒙悅這樣極具誘惑力的目標!因為他不願處於被另一股秘密勢力利用的地位!

  他與日劍蒙悅、牧野靜風一旦發生爭戰,自會有人在暗中竊喜!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對宗逾道:“派人將那個年輕人的底細查清.如果可能,我很希望能夠得到這位出色的年輕人!”

  宗逾恭聲應是。

  ※※※

  出了死谷,牧野靜風猶自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不明白陰蒼為何能如此輕易地放走他們二人。

  就像陰蒼所說的那樣,如果對方五千人馬一齊出動,恐怕自己二人就不可能這麼輕鬆地走出死谷了。

  也正因為這一點,牧野靜風才在關鍵的時候請日劍蒙悅退出來。既然這是他人設下的用來對付死谷的陷阱,那麼就事論事而言,自己二人便無理由在死谷大動干戈。

  至少,牧野靜風不願讓日劍蒙悅也成了借刀殺人中的“刀”!

  日劍蒙悅對牧野靜風突然變卦之事很是不解,出了死谷,他便出言相問。

  牧野靜風便大致地將陰蒼之推測複述了一遍,未了又道:“聽起來,陰蒼的話不無道理,所以我臨時改變了主意。”

  日劍蒙悅恍然道:“無怪乎他會讓我們從容走脫,想必他是擔心腹背受敵。”

  牧野靜風道:“前輩的意思是說暗中設下計謀的人,很可能會藉我們與死谷激戰時出手?

  “

  日劍蒙悅點了點頭,道:“卻不知此人是誰?他雖然是以死谷為目標,但所用的手段未免太過陰險,恐怕此人是邪非正。

  牧野靜風沉默不語。

  二人再往前走便是“死亡大道”了。

  牧野靜風忽道:“前輩可知'死亡大道'之事?”

  日劍蒙悅道:“死亡大道可謂是人皆盡知的。”

  牧野靜風道:“為何它會有如此古怪詭異的名字?死亡大道上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殺戳與死亡?”

  日劍蒙悅道:“死亡大道名為大道,其實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一條大道,它綿延十里,混雜於其中的各種人物不下萬人,所以它實際上也是一個集鎮,只不過主街只有一條,因此才有'大道'之說。據我所知,這兒本是一個江湖秘密組織所在地。”

  牧野靜風對這一點倒不感到驚訝,因為他本就覺得“死亡大道”透露著一種邪異的味道,它若是江湖中的一個秘密組織所在地也就根本不足為奇了。

  日劍蒙悅道:“這個組織沒有名稱,也沒有人知道操縱這個組織的人是誰,只知曉它是一個由眾多殺手組成的組織,行踪極其隱秘。在所有殺手之中,有兩個殺手最為可怕,其中一個被江湖中人稱作無血無肉的殺手,另一個被稱為有血有肉的兵器。而江湖中人對他們的了解除了知道他們是一男一女之外,便是一無所知了。”

  牧野靜風道:“也就是說如今這樣的局面,也正是他們一手造成的?”

  日劍蒙悅道:“也許是,也許不是。”

  牧野靜風道:“死亡大道與死谷近在咫尺,死谷又怎能容忍在自己的家門前存在著一個如此危險的東西?他們本應該早日將死亡大道掃平才對呀!”

  日劍蒙悅搖了搖頭,道:“並非如此,死谷與'死亡大道'現在的關係很微妙。雖然死谷目前的勢力如日中天,但他們也知道如果現在便與天下正道直接公開對抗,其力量必定會飛速削弱,而'死亡大道'則無形之中成了他們的一道屏障,正道中人要想進入死谷,最好的方向便是東南面,而東南面有'死亡大道'。進入了'死亡大道',每一個人都有被殺的可能,這自然制約了正道中人的行動。”

  “而這兒的萬餘人中也並非人人都是江湖中人,武林正道也不可能清除'死亡大道',那樣可能傷及無辜!所以,'死亡大道'中的那股神秘勢力便奇蹟般地在夾縫中存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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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二章正邪難分


  牧野靜風忍不住問道:“那麼'死亡大道'中的那股神秘力量究竟是一股什麼樣的勢力?”

  日劍蒙悅道:“似正似邪,有正有邪。”

  “此話怎講?”

  日劍蒙悅道:“在死谷看來,他們終究有一天要拔掉'死亡大道'這顆鋼牙,只不過目前時機沒有成熟而已,所以他們會讓人滲進'死亡大道'中,以作內應;而正道中為了限制死谷的行動直至消滅死谷,也會在'死亡大道'中安插力量;同時,'死亡大道'中可能最多的還是先前那秘密江湖組織的隱秘力量。”

  牧野靜風問道:“這個組織當時又怎麼會不復存在的?”

  日劍蒙悅道:“他們本就是一個半地下的組織,後來死谷突然在他們附近崛起,而且勢力不斷地膨脹,直至與他們緊緊相挨,而這時武林正道為了對付死谷,各方面的力量也向這邊壓來,如此一來,那江湖秘密組織便陷入了兩面受壓之處境,他們這才被迫轉 了完全的隱蔽之中!”

  “也就是說在'死亡大道'中有三股力量存在!”牧野靜風道。

  “也許還有更多的!”

  “死亡大道”竟是各種勢力爭奪下的畸形產物!

  當矛盾重重的幾股武林正邪迥異的勢力集中在一條“大道”上,它又怎麼能不充斥著死亡的威脅?

  世間大概不會有人傻到同時對日劍蒙悅及武功卓絕的少年牧野靜風發出攻擊的份上。

  所以他們再次安然通過了“死亡大道”。當“死亡大道”沒有死亡出現時,與其他任何街市通衢大道沒有任何的不同。

  是該分道揚鑣的時候了。

  牧野靜風鄭重地把“破日神劍”奉還給了日劍蒙悅。

  日劍蒙悅接過這柄曠古神兵,輕嘆道:“不知什麼時候它才能為你擁有。”

  他那洞察一切的眼中竟有了一種無奈與惆帳。

  牧野靜風一怔,他不明白日劍蒙悅此話的意思,而他又覺得即使不懂,也是無法開口相問的。

  於是他只好沉默了。

  日劍蒙悅忽道:“你覺得兵器中是刀好,還是劍好?”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日劍家悅會突然間問出這樣一個奇怪的問題,這種問題,本不該是他這樣超凡入聖的人所問及的,因為只要是對武學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武功的高低與兵器並無直接的聯繫。

  也許,日劍蒙悅如此相問,是另有深意?

  牧野靜風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刀、劍之間,並無高下優劣之區別。就比如……比如男人與女人並無高下優劣之區別一樣!”

  他也不知道為何在倉促間想出了這麼一個例子來,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日劍蒙悅道:“不錯,不錯。不過,你真的認為男人與女人沒有高下優劣之區別嗎?”

  牧野靜風道:“自是如此。人世間的一切,全是由男人、女人一起締造的,誰的功勞都是一般大,又何來尊卑之分?”

  日劍蒙悅笑了,他道:“只怕認同你這種思想的人寥寥無幾了,但世間男尊而女卑已是不爭的事實。”

  頓了一頓,他嘆息著又道:“由此亦可見存在的並非就一定是合理的。”忽笑了笑,道:

  “看我扯到哪兒去了?”

  日劍蒙悅倏地正色道“你可曾聽過這樣的歌謠:天無雙輝,地無雙皇;破日至尊,碎月無上;日月齊揚,佛陀涅磐?”

  牧野靜風記起在淮安城西酒樓中聽過這首歌謠,便點了點頭!

  日劍蒙悅道:“你可知此歌謠的意思?”

  牧野靜風道:“似乎與前輩的神劍有關係吧?”

  日劍蒙悅道:“其實這柄劍本不應為某個人所有,它的靈魂是屬於整個武林的……哎,如果你是有劍緣之人,我日後再說個故事給你聽聽。”

  “劍緣?故事?”牧野靜風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日劍蒙悅哈哈一笑,竟自飄然而去!

  牧野靜風呆立原處,目送日劍蒙悅直至不見他的身影了,方才回過神來。

  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絲古怪的亂亂的想法,這讓他的心如同被貓爪抓撓著一般,極為不舒服。

  終於,他下了決心,要去倚弦莊一趟。

  一路上,他的思緒都有些恍惚,心如一團亂麻,難以理出一絲頭緒來。

  前面忽然傳來了絲竹鎖吶之聲,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牧野靜風抬頭望去,只見前面有長長的一列隊伍蜿蜒而來,披紅掛綠,格外顯眼!

  而隊伍中央著一乘紫絨八抬大轎更是氣派不凡!

  牧野靜風心想:“這是不是就是師祖曾說過的迎親隊伍?”

  好像是的,因為鼓樂聲吹打的都是喜慶的曲子。

  牧野靜風站在路邊,準備讓過這支隊伍。

  隊伍越來越近,牧野靜風好奇地看著這個自己從未見過的場面。

  驀地,他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面的竟是孫密及上官小飛!與自己一樣曾為霸天十衛的上官小飛和孫密!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他們。

  就在他楞神之際,上官小飛和孫密的目光也已落在了牧野靜風的身上。

  雙方都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也游移不定。

  倏地,傳來一聲高呼:“穆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

  牧野靜風幾乎呼吸也為之停滯了!因為他聽出了發出這聲音的人是誰!

  水紅袖!

  自從那一夜與黑刀門的人一夜激戰之後,自己便與她們失散了,此後彼此再無音訊,因為她們的師父極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師祖六個逆徒之一,所以在潛意識中他對她們仍是心有芥蒂的,對她們的境遇也就不太關心

  沒想到她居然會在這支迎親的隊伍中!而且還是與孫密、上官小飛他們在一起!

  難道她就是新娘?

  正胡亂地想著,一匹馬從隊伍後面衝了過來,馬上坐著的正是水紅袖!

  她猛地勒住馬疆,輕盈一躍,便已落於牧野靜風的面前了!

  仍是那張俏生生的笑臉,一笑便有兩個好看的酒窩。

  不知為何,牧野靜風忽地心生感慨。

  水紅袖急切地道:“穆大哥,你怎麼會在這兒?那天你是否已受了傷?後來你有沒有找過我們?”

  她的臉因為意外與興奮而顯得有些紅暈,眼中也有一種亮亮的東西。

  牧野靜風面帶微笑地看著她。她一下子問了這麼多問題,其實未必需要牧野靜風回答。

  也許,她很在意牧野靜風,所以才會有些失態?

  水紅袖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她飛快地掃了身後的上官小飛與孫密一眼———此時包括他們兩人在內的整個迎親隊伍都已經停了下來,而鼓樂聲卻未停下—-然後她有些調皮地一偏頭,道:“穆大哥,你知道今天的新娘是誰嗎?”

  牧野靜風有些驚訝地望著她,他本來不知道新娘是誰,但如今水紅袖這麼一問,他又豈會猜不出?

  於是,他道:“是不是如霜姑娘?”

  “看來你還是有些聰明的!”水紅袖咯咯笑道。

  她今天似乎顯得格外的開心。

  據說,許多女孩在自己的朋友成親的日子,都會顯得很開心,原因只有一個,她們是要用開心來掩飾自己的失落、嚮往以及其他微妙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

  自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牧野靜風反而覺得自己的表情似乎更為僵硬了些。

  水紅袖道:“我是伴娘!對了,你知道新郎是誰“是誰?”牧野靜風問道。

  “是范大哥!”

  其實牧野靜風早已猜到了這一點,有上官小飛和孫密在這兒,便足以說明一切了。

  可牧野靜風卻仍是覺得有些意外,范書怎麼會娶如霜呢?他們怎麼會走到一起去?

  有些事情,總是讓外人難以捉摸。

  水紅袖忽道:“穆大哥,你能不能隨我一道去霸天城?”

  牧野靜風諒訝地道:“為何要讓我去?”

  水紅袖抿了抿嘴唇,道:“因為如霜姐這次出嫁,女方沒有一個賓客,現在恰好遇上了你,你是我們的恩人,又是范大哥的朋友,你以女方的賓客身份前去,是再合適不過了。”

  “朋友?”牧野靜風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又怎麼會是范書的朋友?

  不過在水紅袖的眼中,也許她真的是這麼認為的,范書救過她們,而牧野靜風在這當中也出了力,在她看來,范書與牧野靜風不是朋友是什麼?

  牧野靜風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無話找話道:“范書他怎麼會再次遇到你們?他……他又如何想到要向……如霜姑娘求……求婚?”

  說完這兩句話,他的額頭已微見細汗了。

  水紅袖道:“範大哥在我們出了霸天城之後,仍是放心不下,就派人來找我們,看看我們會不會有什麼意外......”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道:“范書他……他有權派人嗎?”

  水紅袖道:“他那時已經是霸天城城主了!”

  牧野靜風“哦”了一聲。范書不愧是范書,在那一場權力之爭中,能夠後來居上,穩穩噹噹地做了霸天城的新一任城主!

  他不由看了上官小飛與孫密一眼,發現他們兩人此時的神色都有些不自在。他們也是那場權力之爭的角逐者,如今卻在為范書迎娶新娘!

  水紅袖接著道:“範大哥派出的人找到我們時,我們正被季霍然等人圍攻……”

  牧野靜風道:“季霍然是什麼人?”

  水紅袖道:“他是我們煙雨門的副門主。”

  牧野靜風本想問他為何要攻擊你們,但想到這是她們煙雨門內部之爭,於是便緘口不語了!

  水紅袖道:“若不是范大哥的人及時趕到,只怕我們又要遭到毒手!救了我們的人中就有樸笑,是他告訴我們範大哥已成了霸天城的新任城主! ”

  這下牧野靜風可是吃驚不小!他不明白范書怎麼會有如此能耐,竟連霸天城主的弟子樸笑也能駕馭!按理樸笑本應是霸天城主最合理的繼位者才對!

  “樸笑將我們兩人安頓好,便回去複命。沒過幾日,他又再次找到了我們,這一次,他便是代表範大哥向如霜姐求親的。”

  說到這兒,她忽然笑了笑,悄聲道:“我知道如霜姐其實早就對范大哥有好感了,只是她的性格一向是喜怒愛恨不形於色,卻是瞞不過我的。這也難怪,當時我們被困於霸天城,如霜姐又受了傷,範大哥出手相救,不知冒了多大的危險!特別是范大哥為如霜姐親手做的棉墊子,我好幾次看到她捧看它發呆呢!”

  牧野靜風從來經歷過男女情感之事,於是聽得不由有些傻了。

  卻聽上官小飛道:“小姐,時辰已不早了,這兒離死谷又頗近,我們還是快些趕路的好!”

  如霜即將成為霸天城城主的夫人,而水紅袖是如霜的師妹,上官小飛對她自然還是頗為客氣的了!

  因為范書的存在,水紅袖從霸天城的敵人變為他們的座上之賓,這種轉變,可謂快得令人難以接受。

  而這也正顯示了范書的過人之處,若換了他人,只怕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讓雙方實現心理轉變!也許在水紅袖她們看來,害死他們師父的是城伯與原霸天城主,而今他們兩人都已死了,霸天城如今又在她們已是頗有好感的范書手中了,那麼對霸天城的仇恨也沒有必要再延續下去。

  水紅袖聽了上官小飛的話後,便對牧野靜風道:“穆大哥,你便隨我們去吧。我們煙雨門已不復存在了,而如霜姐與我一樣,是我師父收養的孤兒,除師父之外,再無其他親人,今天是如霜姐大喜之日,若是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多多少少有些遺憾,假如你沒有什麼要緊的事,能否賞臉同行?”

  牧野靜風有些尷尬地道:“我又怎麼能算是如霜姑娘的親友?”

  水紅袖正色道:“你對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便把你視作大哥——當然,穆大哥心中是如何想的,會不會……會不會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中,卻是不得而知了。”

  說到這兒,她竟眼圈一紅,樣子楚楚可憐,讓人心生憐意。

  牧野靜風心中不由一軟,脫口道:“好吧,我…”

  還沒待他說完,水紅袖已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雀躍道:“多謝穆大哥!”開心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牧野靜風暗自苦笑,他對上官小飛和孫密一拱手,道“二位歡迎否?”

  上官小飛道:“水小姐的恩人,自然就是霸天城的客人!”

  范書對牧野靜風的出現顯得意外而又高興,他完全按照對待上賓的禮節招呼牧野靜風。

  倒是牧野靜風顯得有些不自在。在不久前,他還是霸天城的“霸天雙士”之一,而今卻成了霸天城的客人!

  霸天城內部也已物是人非了,除了范書成為霸天城城主之外,只有上官小飛、孫密及樸笑師兄妹等人依舊存在,而晃往、韓若已在城伯死後的爭戰之中失去了性命,其他大小頭目也有了相應的調整。

  霸天城士卒人數也由原來的四千餘人,減為如今的不及三千人,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在那場變故後叛離霸天城的,另外一部分則是城伯的死黨,已被范書設法清除。

  范書把那場變故的性質定位成城伯對霸天城主的攻擊,其他人與此都沒有直接的聯繫。

  如此一來,便把對立面樹立於已經死亡的城伯身上!

  死者無法分辨的,所以城伯無可避免地成了霸天城的罪人。這樣一來,樸笑師兄妹也不必為他們師父之死而耿耿於懷了,因為城伯已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當然,有人是知道內情並非如此簡單的——但事情發展到了這一環節,每個人也只能故作糊塗了。

  因為有些時候,頭腦太清醒了對自己並沒有什麼好處。

  婚禮是隆重奢華的。范書是個行事謹慎細緻之人,但這種事情,他當然是不會躬身親行的,下邊的人會替他辦得穩穩妥妥。

  今天他更重要的身份是新郎,而不是霸天城主。

  牧野靜風記起了丫丫的爺爺,他不知范書有沒有遵照前約,悉心照顧好丫丫的爺爺。

  當他對范書提起他想去看一看丫丫的爺爺時,范書道:“你不必去那兒找他。”

  牧野靜風心猛地一沉,連臉色都變了。

  范書輕輕一笑,道:“看你緊張的,難道還擔心我不守信用?”

  牧野靜風有些訕訕的,因為他的確有這種念頭。

  范書道:“我這麼說的意思是他已不在原來住的地方了,你若是想見他,我可以安排你去。”

  牧野靜風果然在一間居中見到了丫丫的爺爺。

  老人穿戴得整整齊齊,住的地方也寬敞明淨,有一個老媽子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廝侍候著。

  牧野靜風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本對范書無多少好感,而現在卻有了不少改變。

  老人的眼中仍有寂寞與孤獨,可這已不是范書所能解決的問題。

  老人似乎已記不起牧野靜風了,他漠然地看了看牧野靜風,又重歸於他那半睡半醒的世界中去。

  牧野靜風輕輕嘆息一聲,悄悄地退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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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三章霸主迎親


  掌燈時分,霸天城內已是張燈結彩,一片喜慶氣氛!

  這時,忘憂閣及黑刀門派人送來了賀禮!他們都是依附於霸天城的,所送之禮,自然極重。

  緊接著,拱衛於霸天城外的諸如金峪、遙平等官府中人也送來賀禮,牧野靜風在角逐霸天城十衛時已見識過這一點,今日自然也不會如何驚訝。

  眼看各路人馬都已送來賀禮,司儀便要宣布婚禮開始!

  突然主賓貴客所在之大殿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如銀鈴般的嬌笑聲,只聽得一個極富魅力的女性聲音道: “妾身尚有一份薄禮相送!”

  眾人一驚,齊齊循聲望去!

  只見大殿門外有一美艷至極的少婦盈盈而立,笑臉含春,風情萬種!在她身後又有兩名少女。這樣的人物出現在婚禮喜慶之中,自是再合適不過了,但她一出現,每個人心中都不由“咯噔”了一下。

  如此戒備森嚴的霸天城,她是如何進來的?

  人們已從她的美麗之後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立即有幾個人拔出了兵器,便要飛身撲上!

  當然,他們隨身所帶的全是短兵器,他們又怎能在城主的婚禮之中帶著殺氣騰騰的長兵器呢?

  卻聽得范書沉聲道:“今日來者是客,不可無禮!”那幾人聞聲止步!

  牧野靜風發現這幾個人本部是原霸天城主身邊的紫衣少年,只不過他們現在都已不再身著紫衣,而是換成了黃色農衫。

  也許是因為黃色更有喜慶的氣氛吧。

  三十六名紫衣少年平日負責霸天城主的安全,對保衛工作自是輕車熟路,范書原封不動地把他們保留下來引為已用,倒是需要些膽識,畢竟他們本都是原霸天城主之心腹,若是處理不當,將他們留在身邊,很可能引火燒身。

  美艷少婦飄然而入,大殿內登時多了一份幽幽的體香!

  真是全身媚骨,天生尤物!

  她的纖纖玉手輕輕一招,身後一位少女便將一個小盒子交給了她。

  小盒子四寸見方,上塗金漆,裝飾得倒頗有華貴之氣。

  少婦櫻口輕啟:“這是妾身備下的一份薄禮,請笑納!”

  范書哈哈一笑,道:“沒想到竟驚動了巫姒芳駕!巫夫人的美意,在下自然要領受了!”

  此言一出,殿內至少有十幾個人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有些發白,又有點慘綠!

  牧野靜風暗暗驚詫,不知這些人為何會如此驚恐。

  這時,已有人上前接過被稱作巫姒的少婦手中之小盒!

  范書道:“打開來看看吧!”

  牧野靜風發現此時范書的身子已略略挺了挺。

  那人顯得有些緊張,手也在微微發顫,好不容易才把盒子打開了。

  低頭一看,只聽得一聲驚呼,他竟不由一顫,盒子便一下子落於地上。

  看他的神情,似乎盒子中藏著一個可怕的厲鬼一般!

  盒子落地之聲並不很響,但卻有好幾個人為之一震!

  范書微微冷笑,他緩緩地向這邊走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因為過於專注,他的衣襟不小心碰倒了一根大紅燭!

  洞房之夜中的紅燭倒下,可不是吉祥之兆!

  范書眼疾手快,在紅燭就要從台上墜落於地的瞬間一把接住,然後重新放好。

  燭火未滅!

  范書走至落於地上的盒子前,慢慢地蹲下身子,伸出一隻手來,將倒蓋著的盒子拾到旁邊,然後從地上撿起了一件東西。

  他將之高高舉起,冷笑一聲,道:“巫夫人的賀禮可真不輕,不知本城主是否消受得起!”

  牧野靜風幾乎失聲叫出!因為他駭然發現范書手中所持之物竟是死谷的“索魂令”!

  雖然離得比較遠,但牧野靜風仍能感受得到它的邪異!

  看來這美艷少婦定是死谷中人了,無怪乎大殿上有這麼多人聞之色變!

  巫姒咯咯笑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如果你做得讓我滿意,那麼你還可以安安穩穩地做你的新郎。否則,你便到地獄中做鬼新郎吧!”

  牧野靜風記起范書曾對他說過關於他自己的身世,心中斷定范書一定不會屈從的,因為他要得到霸天城主這個位置,本就是為了對付死谷,為全家報仇!

  果然,只見范書冷冷一笑,道:“我一向就是個不信邪的人!就算我能答應,我們霸天城三千弟子也不會答應!”

  巫姒忽然詭秘一笑,道:“三千弟子?恐怕只有二千弟子吧?不信,你可以聽聽外面的聲音!”

  眾人不知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都不由凝神細聽。

  大家聽到的竟全是慘叫聲!而且此起彼伏,從各個方向一齊傳來,似乎整個霸天城已突然成了屠殺之城!

  巫姒得意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你的部下至少已傷亡了七百人,而且這些人都是你最親信的那一部分!”

  范書又驚又怒,喝道:“你… …”

  牧野靜風暗忖道:“為何死谷的人攻進城時,竟無人來禀報范書?”

  范書終於略略平靜了心緒,他嘶聲道:“將這妖婦拿下!上官小飛,你速去查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不用去查了,我可以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說話的赫然是樸笑!

  樸笑倒提著一把刀,刀上還沾有鮮血,甚至他的身上、臉上也都有著斑斑點點的血跡,這使得他那本是頗為英俊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詭異了。

  因為他的出現,大殿內的目光又一下子集中在他的身上了。

  樸笑道:“其實事情很簡單,今天我是負責安置外圍弟子的酒宴的,於是便做了一點小小的手腳,在你最親近的那部分屬下的酒中放了點迷藥,然後待他們一倒下,我便帶著人將他們一一了帳!”

  他攤了攤手,又道:“就這麼簡單,可以說是不廢吹灰之力!但現在我卻已掌握了外面的大局,因為我告訴他們,如果不順從我,等待他們的將是死谷的屠殺!”

  范書臉色蒼白,咬牙道:“原來……原來是你與死谷暗中勾結!我說這妖婦怎麼能如此輕易進入霸天城!”

  樸笑一臉的幸災樂禍,道:“這只能怨你沒有腦子,怨你太自負了。你應該想到,我本是城主之位最有可能的繼承人,結果城主之位卻落在了你的手中,你想我會甘心嗎?可笑你卻真的以為把我壓制住了,你本該將我趕盡殺絕才是!”

  頓了一頓,他又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何我從未離開過霸天城,又怎 與死谷聯繫?其實這事你只要問問孫密即可,因為這事是由他一手完成的。”

  范書怒視著孫密,眼中滿是殺機!

  孫密失色道:“城主,此事與我無關!”

  樸笑道:“現在有死谷站在我們身後,外面的局面又被我控制了,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說了真話,他又能把你如何?”

  孫密結結巴巴地道:“城主……此事真的與我……無絲毫關係!”

  范書卻已步步進逼!

  牧野靜風心道:“孫密本與范書一樣,皆是霸天十衛,武功相去也就不會太遠,他如果逼得太甚,孫密勢必要反抗,那樣一來,范書未必能討得什麼好處。”

  正如此想著,范書已嘶聲道:“孫密,我對你最為信任,沒想到你也會背叛我!”

  孫密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高聲道: “城主,切莫中了他們的離間計”

  范書嘿嘿冷笑著,再進了一步!

  孫密道:“城主,莫逼我!”

  范書大吼道:“是你先逼我的!”

  “我”字甫出,他已以驚人之速拔出刀來!

  刀光如夢如幻,化成驚人光弧,飄掠而出!

  但目標卻不是孫密,而是孫密一側的上官小飛!

  好可怕的刀法!瞬息之間,上官小飛的生路已被范書一刀封死!

  上官小飛的手剛剛觸到自己的腰中軟劍,便覺喉頭一甜,范書的刀已劃斷了他的喉管!

  鮮血奔湧而出,使他的話變成了“潺潺”之聲!

  他的眼中滿是驚訝、絕望與不信!

  范書冷冷地道:“你的演技太差勁了,你本應該遲一些再笑,至少要等到孫密被我殺了之後!”

  孫密如同傻了一般站在那兒,一時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范書看了他一眼,道:“讓你受驚了,你還是我的好兄弟!”

  巫姒忽然撫掌道:“好,很好,你能夠成為新任霸天城主,看來並非僥倖,而是憑著其才實學所得來!”

  樸笑的臉色有些難看。

  范書談談一笑,道:“如此不成氣候的離間計,又如何騙得了人?”

  本是雲裡霧裡的人這才有些回過神來!

  巫姒似乎對這一失敗並不很在意,她道:“如此說來,你是鐵定了心要與我們死谷作對呢?”

  范書傲然一笑。

  巫姒道:“難道你不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異常感覺嗎?'范書不以為然地道:“且莫白費心機了,你以為憑一些花言巧語就能騙住我嗎?”

  巫姒道:“你不妨將體內的真力運行試試。”

  范書道:“這不過是你用來拖延時間的一種手段罷了。”

  但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已借說話的時間暗中運行內家真力。

  倏地,他的臉部肌肉難以察覺地輕輕一顫,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可這一切又如何能逃得過巫姒的眼神?

  巫姒得意地冷笑道:“范書啊范書,你終是中了我的圈套,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外號是什麼嗎?我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沒有毒,你又怎敢拾我拿過的東西?”

  語音剛落,便見方才接過盒子的那名紫衫少年突然悶哼了一聲,雙手摀著胸口,痛苦地倒下了。

  倒地之後,一陣抽搐,就此死去!

  牧野靜風大驚!但他卻仍是端坐不動,因為他突然發現范書在殺上官小飛時所施展的刀法,竟與城伯的刀法十分相似!

  這不由牧野靜風不心生疑慮!

  同時,他也相信以范書的心智,一定會有辦法應對目前這種不利的局面—-雖然牧野靜風自己想不出任何方法。

  他能沉得住氣,如霜卻已沉不 氣了,她是今天的新娘,本一直是蒙著頭巾站立一旁,雖然方才事態瞬息萬變,但她仍是竭力讓自己保持了冷靜,而現在范書突然中毒,她便再也沉不住氣了,不顧一切地扯下頭上蓋著的紅頭巾,奔向范書!

  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但范書卻急忙道:“如霜,你千萬別過來!巫姒被人稱為毒美人,其毒霸道無比,你若與我相觸,只怕會傳給你!”

  如霜悲聲道:“範大哥,即使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范書道:“不,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巫姒嬌笑道:“要想活命,就讓殿內所有人全部放下武器,歸降死谷!”

  范書的額頭上已有冷汗冒出,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方道:“這等大事,我如何……如何能代他們作主?”

  巫姒道:“事到如今,你還執迷不悟?哪怕你內力再深厚一倍,也抗不過一刻鐘!”

  如霜急道:“範大哥,切莫聽她的,男兒做事應當頂天立地,怎能屈服於他們這樣的人?

  最多不過一死而已!”

  牧野靜風心中不由道:“她倒是一個烈性之人!”

  這時大殿上其他人的神色各異,一時不知如何適從。

  范書突然低哼了一聲,聲音不是很大,但他的整個身軀卻已佝僂起來了。

  樸笑忍不住道:“巫夫人,你又何須與他多言?只要等他毒性發作死後,其他人自然不會再作抵抗,霸天城還不一樣被巫夫人收服?”

  巫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范書是一個難得的人才,若是能得到他的話,豈不更好?

  一些無用之輩,即使得到再多,也是無濟於事的!”

  樸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是難看。

  范書吃力地道:“如霜,我……我聽你的。”然後指著巫姒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牧野靜風終於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因為他知道如果范書一死,霸天城為他人控制,那麼丫丫的爺爺必將再一次身陷困苦之中。

  更重要的是范書一死,死谷得到霸天城的力量,那將會如虎添冀,對整個武林的威脅就更大了!

  沒想到他一站起身,范書已“哇”地噴出一口血來,然後仆倒於地!

  如霜驚呼一聲,一下子撲倒在他的身上,大聲呼叫!水紅袖也飛奔而至。

  牧野靜風一時呆住了!

  巫姒道:“范書的下場你們全都看到了吧?這就是與死谷作對的結果!現在,外圍的局面已完全在樸笑的控制之下,你們若是識時務的話,便歸順死谷,否則必讓你等步范書的後塵!”

  只聽得如霜大叫一聲:“賤人,我與你拼了!”

  她是今日的新娘,身上自然沒有兵器,她竟就這般沖向巫姒!

  卻聽得一聲沉喝:“如霜姑娘且慢!”聲音不高,卻透出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如霜不由自主地站住了!

  自然是牧野靜風喝止了她。

  樸笑見狀,冷聲道:“你已不再是霸天城中人,又何苦來淌這趟混水?”

  牧野靜風道:“可惜我是今天女方的惟一一位親友,我總不能眼看著她的男人被害而袖手不管吧?”

  巫姒有些奇怪地道:“你不是霸天城中之人?”

  牧野靜風輕輕一笑,道:“我便是昨日曾在你們死谷走了一道的人。”

  巫姒變色道:“你便是傷了我們死谷一名護法的那個年輕人?”

  牧野靜風道:“我可不知他是什麼護法。”

  巫姒暗自懊惱:“今日怎麼遇上了這個小煞星?”

  口中卻道:“尚未進洞房也算不得夫妻,這位妹子國色天香,還怕找不到好男人?我看公子你便是個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牧野靜風怒道:“竟敢戲弄於我!”他的拳頭慢慢握緊了。

  孫密忙提醒道:“穆公子且莫上她的當!此女人心如蛇蠍,她定要激怒公子後再伺機使毒!”

  牧野靜風目光更冷:“我倒要見識見識她的手段!”

  巫姒不由恨得暗自咬牙,她的確是想激怒牧野靜風之後,再使出她的一慣伎倆——用毒!

  沒想到卻被孫密點破了。

  牧野靜風身上沒有任何兵器卻也不驚,他冷叱一聲,雙足一點,已如撲食之鷹隼般掠空而出!

  其快逾電!

  一出手便是凌厲殺著:拳定乾坤!

  因為他知道對方既然是使毒高於,便必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制住她,否則她那層出不窮的使毒手法將是極難應付!

  拳風呼嘯洶湧,鼓盪如潮,以席捲一切的氣勢向巫姒狂捲過去!

  大殿中人無不覺得氣息虛浮沉滯,不由暗自心驚不已!

  而孫密則更是驚愕萬分!因為他曾與牧野靜風一起角逐霸天十衛之位時,他用的是劍,劍法如神!沒想到今日僅憑赤拳,拳法亦是凌厲無匹!

  巫姒咯咯一笑,身子突然如同一條毒蛇般飛速扭動!

  她身上罩著的外衫,突然一下子離開了她的身子,如同一片粉紅色的雲彩般向牧野靜風罩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7
第五卷第四章人艷心毒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巫姒有如此古怪的身法,一怔之下,立即意識到對方名為“毒美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奇毒,豈敢再讓紅衫沾身?立即雙手一錯,變拳為掌,內力由掌貫出,掌風如刀!

  “嘶”地一聲,粉紅色的衣衫已被銳利如刀般的掌風從中劃開一道大大的口子!

  牧野靜風如沖天之鵬般從那口子中穿射而出,凌空陡然擰身,雙拳暴出!

  拳影漫天,如排山倒海般襲向巫姒!

  巫姒嬌叱道:“出手怎麼這般狠辣!”說話間她的身軀向後便倒,卻又未著地,而是貼地倒飛,如同水中之游魚一般!

  “轟”地一聲,凌厲拳風擊中地面,青石板上頓時出現了幾道裂痕!

  也未知巫姒如何動作,已有數點寒芒向牧野靜風疾射而至!

  牧野靜風何嘗會畏怯暗器?

  但他對巫姒所施之毒卻是有些忌憚的,面對撲面而來的暗器,牧野靜風不敢硬接,而是凌空虛擊一掌,暗器在無形罡烈勁氣的衝擊之下,立即四散飛射!

  只聽得一聲慘叫,已有一名紫衣少年遭了殃!

  巫姒藉著自身飄渺如煙的輕身功夫,以及身上有諸般奇毒,與牧野靜風戰作一團。

  牧野靜風雖然大佔優勢,卻也不敢貿然與之接近,數十招下來,巫姒竟仍是安然無恙!

  樸笑見狀,振聲呼道:“死谷谷主乃當今武林豪傑,天下無人能與之匹比,歸順死谷乃大勢所趨,諸位都是明白事理之人,當能識得時務!今日有願隨我效忠死穀者,便棄了兵器以示誠意!”

  殿內眾人一時面面相覷,難以拿定主意!

  孫密趕緊道:“諸位休聽他的煽動!樸笑小兒身為老城主的弟子,竟然叛師投降,這等小人必為有血性的江湖人士所不齒!他能對數百弟兄下毒手,日後必定是殘忍無道,諸位怎可信他?”

  眾人想到樸笑竟對曾與他朝夕相處的霸天城數百弟子下那般毒手,數百條人命瞬間灰飛煙滅,都不由心生寒意!

  樸笑見眾人神色,心知對自己已是不滿,便換了一副嘴臉,冷聲道:“除了歸順死谷之外,你們便只有死路一條了!且不說霸天城所剩二千弟子已盡在我的掌握之中,單單是死谷即將趕來的援手,就足以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孫密見他一味煽動人心,殺機大熾,大喝道:“且看是誰死無葬身之地!”

  寒刃破空之聲頓起!

  出手的卻不是孫密,而是如霜!如霜從剛剛倒下的紫衣少年身上拾起一柄彎刀,便向樸笑襲去!

  平時她所用的是一長一短的雙劍,而現在使用的卻是彎彎如月的刀,自然極不順手!

  更兼她遭此變故,內心如焚,手中之刀已無招式可言,幾招之後,刀竟被對方卷飛!

  樸笑陰陰一笑,已有一道奪目光弧自他腰間劃出!

  刀芒殺機重重,卷向赤手空拳的如霜。

  如霜卻是全然毫無懼色——莫非,她真的要以死相搏,從而步范書的後塵?

  樸笑暗自得意!他的刀正以奇快之速度向如霜頸部暴砍過去,其中暗隱十八種變化,但每一種變化的最終目標仍是如霜美麗絕倫的修長粉頸!

  眼看著如霜即將身首異處!

  她竟在這時候倏出右拳,向寒刃攝人魂魄的刀擋來!

  樸笑震驚不已!她難道瘋了嗎?竟以內掌來擋我狂刀?

  他等待著刀鋒飲血的聲音!

  卻聽得“當”的一聲,樸笑的刀突然一滯!

  他的刀非但未曾砍入對方的頸部,反而不可思議地改變了方向,向一根木樁飛去!

  原來如霜的右拳行至半途,突然一晃,手中已多出一件奇形怪狀之物,其形狀就像一個精鋼打造的微型八爪魚!

  這“八爪魚”結構之精巧真是匪夷所思,它的體積並不大,張開來也不過二個巴掌那般大小,但它在收縮後竟可以隱匿於掌心、袖中,卻是難以想像了!

  “八爪魚”就像一個精鋼鑄就的“手套”一般,如霜變拳為爪,扣向樸笑的刀,“八爪魚”不但保護了她的肉掌,而且機括啟動,死死抱住了對方的刀,然後如霜順勢一帶,樸笑何嘗防到對方這一手,猝不及防之下,刀已被對方順勢帶偏!

  “卟”地一聲,刀已大半沒入木柱中!

  屋頂塵埃“噗噗”而下!

  這時如霜的右手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已鬆開刀身,閃電般扣向樸笑的右腕!

  樸笑已來不及拔出刀來,只好反身倒掠,避過對方古怪莫測的右手!

  如此一來,兩人都沒有了兵器!

  但如霜有暗器——甚至可以說暗器才是她真正的兵器!

  因為她的師父是冬醜,空靈子六名逆徒中的“天射”冬醜!

  冬醜所得之武功心法正是暗器這一部分,他在其中浸淫了數十年,其暗器手法自是驚世駭俗,對如霜、水紅袖、蒙紫三人雖未傾囊相傳,但他們三人之所學,亦足稱不凡了!就在樸笑倒掠而退的時候,孫密已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攻出!

  而如霜右手倏揚,數枚暗器呼嘯而出!

  卻是射向地面!

  樸笑大惑不解!此時他已感覺到來自身後的殺氣!權衡之下,他仍是將孫密之攻擊視為首當其衝,須得及時應付。

  就在他擰身避讓孫密的攻擊的一剎那,他駭然發現如霜射向地面的數枚暗器在一彈之後,已奇快無比地射向他了!

  無論速度、角度、力度,皆是刁鑽得無以復加!

  而這時樸笑力道已竭,不可能在瞬息之間再作出別的變化!

  他幾乎是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三枚暗器齊齊沒入自己的腹部!

  他感到了一陣脹脹的隱疼——疼感並不是很強,但樸笑的臉色卻已是一片蒼白!

  他的目光絕望地掃向巫姒那邊-—也許,他希望在這個時候,能得到外人的相助!

  但孫密的刀已從他後背貫入,透胸而出!

  樸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茫然之色,然後便向前倒下了!

  殿中其他人本是一直舉棋不定,現在見樸笑一死,又都重新倒向孫密這邊。

  這時,已有七八個紫衫少年撲向巫姒帶來的兩名少女,那兩位少女雖然身手不弱,但寡不敵眾,數招下來,便死於亂刀之下,香消玉殞。

  孫密行事果斷,他一刀斬下樸笑的頭顱,倒提於手,然後大踏步走出大殿之外!

  少頃,只聽得他在殿下高呼:“霸天城諸弟子聽清,叛城投敵之徒樸笑已為我所殺,現在頭顱在此!死谷邪魔之徒,也將死於非命,諸位自當弄清時勢!”

  過了一陣子,便響起了幾聲稀稀朗朗的“城主雄襟萬里,霸令千秋”之呼聲。

  隨後,這種呼聲漸漸增多,最後終於如海嘯一般,聲勢浩大,震撼天地!

  孫密僅以樸笑一命,力挽狂瀾!

  此時,外面的霸天城士眾想必還不知道范書已死,否則也許又會是另外一番局面。

  外面二千人山崩海嘯般的呼聲給了巫姒很大的壓力,同時這也讓巫姒對牧野靜風恨之入骨,因為若不是他的出現,根本就不會出現目前這樣的局面!

  她心知今日已無法完成計劃,當下便萌生了退意!

  無奈牧野靜風武功卓絕,咄咄逼人,若非巫姒有令人聞之色變的毒功,只怕牧野靜風早已取了她的性命!

  巫姒心念一動,右手一揚,長袖飄然卷出!

  一股淡淡清香撲鼻而至!

  牧野靜風忙屏住內息——他猜知這清香中定有蹊蹺,儘管它顯得那般宜人。若非有孫密提醒,自己又怎會留意到!

  同時一招“拳法無邊”攻出!

  他能夠在屏住內息之間攻出如此凌厲之招式,讓巫姒驚駭欲絕!

  其實,這全賴牧野靜風曾經練過的“混沌無元”,雖然未至爐火純青之境,但在此時應用出來,卻足以讓人心驚!

  他的內息屏住,氣脈自然亦已停滯,但他的內家真力卻可由身體任何部位湧出,從而匯於雙拳!

  事出意外,巫姒幾乎吃了大虧!

  但她久歷江湖,經驗老到,眼看就要受傷之際,她竟不退反進,向牧野靜風撲至!

  如此意外之舉,使得牧野靜風吃驚不小!他幾乎是在下意識地雙腳一錯,倒滑而出!

  因為他想到了對方的毒,幾乎沒有經過大腦的思索,他便已作出了這種反應!

  這正是巫姒意料中的事——雖然這樣做極為冒險,因為如果牧野靜風想無需與她的身體接觸,僅憑拳風便可足以傷她,那麼她必將無法防範!

  有時候,江湖臨戰經驗是那般的重要!

  巫姒已是心生退意,但此時她卻是如影隨形,在牧野靜風後掠之時已如一抹淡影般貼身而上!

  她要讓牧野靜風產生錯覺,看不出她的退意。

  突然,她只覺右腿一陣奇痛,不由一聲慘叫,便要栽倒!

  身子前傾之時,她駭然發覺已有一把鋒利的刀穿過了她的右腿!

  而操刀之人卻是已“死”了的范書!

  她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范書身子一滾,藉機抽出刀來,而此時巫姒正向地上倒去,范書將刀一橫,直迎著巫姒的玉頸!

  巫姒已無法避讓,因為她重心已失!現在幾乎就等於自己向對方的刀靠去!

  但毒美人終究是毒美人!

  巫姒突然櫻口輕唾,三點寒芒竟從她的口中飛射而出,直取范書雙目及前胸!

  范書與她此時只有二尺之距!他完全可以一刀斬殺巫姒,但同時巫姒的暗器必定也會射中他,而巫姒的暗器怎能沒有毒呢?

  二尺之距,對雙方來說,都是一種瀕臨死亡的距離!

  范書的刀最終沒有斬到巫姒的玉頸之上,而是倏然反翻,芒光閃過,三枚暗器已被捲開!

  而巫姒的身軀此時也以一種極其古怪的方式強力一擰,竟改變了方向,不再倒向范書這邊!

  兩個人幾乎不分先後地同時彈身躍起!

  巫姒的右腿一片血肉模糊!

  范書冷笑一聲,刀鋒破空之聲乍起!

  巫姒眼神怨毒至極,她一咬牙,雙手急揮!

  無數銀白色的比黃豆還小的圓球如同天雨散花般四射!

  范書急呼:“別讓它沾身!”

  眾人聞言立即拔出兵器,護住自身!而牧野靜風則推出一股無形動氣,以阻擋銀白色的圓球!

  只聽得“噗噗”的微響聲不絕於耳,兵器與之一撞,銀白色圓球嚯然展開,遇風則化,竟成了萬點慘綠色的火焰!

  星星點點的火焰著物即沾,包括眾人兵器之上,皆是一朵朵小小的火焰!

  幾個武功略差的人不小心被火焰沾上,一時竟無法撲滅慘叫不迭!

  范書怒不可遏,正欲大出殺手,突然,他發現如霜雙手掩面,痛苦地掙扎著,卻不出一聲!

  原來范書奇蹟般地死而復生,讓如霜一時難以接受這意外的驚喜,不由怔住了。

  就在這時,巫姒突然發難,如霜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向身後摸去—-她的長短雙劍一向是插於背後的。

  等她摸了個空,醒悟過來之時,已有二粒銀色小圓球射中她的臉部!

  二團慘綠色的火焰竟在她的臉上燃燒開來!

  如霜奇痛無比立即用手掩住!她甚至聽到了皮膚燃燒時發出的“滋滋”之聲,聞到了皮肉的焦糊味!

  但她不願讓范書在這個時候為她擔憂,竟強自忍住劇痛,不出一聲!

  火焰終於被她捂滅了,但那種奇痛卻讓她咬破了下唇……

  範書見狀,大叫一聲:“如霜,你怎麼了?”

  如霜此時又如何說得出話來?她用力地搖了搖頭,想告訴范書自己並無大礙。

  但就在這時,只聽得“蓬”地一聲,一團煙霧突然在大殿中瀰漫開來!

  如霜先是聽見牧野靜風大呼一聲:“哪裡走?”

  然後便覺有一人向自己這邊掠來,她正待作出反應,只覺腰中一緊,范書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別怕,是我!”

  如霜只覺身子一軟,便任他摟著,臉上的疼痛似乎也減輕了,只覺心跳得格外地快。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聽到水紅袖叫了她一聲姐姐,但她竟無力答應了。

  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呼呼。

  終於,范書停下身來,將如霜放下,焦慮地道:“如霜,你受傷了嗎?把手放開讓我看看,好嗎?”

  如霜慢慢地鬆開手來。

  范書“啊”了一聲。

  如霜心中一動,失聲道:“範大哥,我……我怎麼了?我的臉是不是毀了?”

  范書忙道:“不,只是破了一些皮,你還是很美的。”

  說完,他轉過身去,對著屬下大吼道:“還不去找人來為夫人療傷?”

  聲音大得嚇人!

  這時如霜已看清自已與范書都已離開了大殿,有幾個紫衣少年聚在范書周圍,聽得范書吩咐,立刻有人飛奔而去。

  對於這個雖然年輕,卻能在關鍵時候舉重若輕,力挽狂瀾的新任城主,許多人已開始真正地有所敬畏!

  孫密匆匆趕來,他見范書竟安然無恙地站在如霜身邊,不由驚愕當場,以為自己撞見了鬼!

  此時他已將霸天城眾士卒安撫平安了,現在范書又安然無恙,歡喜之情不由溢於言表。

  孫密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才能根本無法與范書相比,只有誠心輔佐范書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范書天生便是帥才,而他!只不過是個將才而已。

  范書向他點了點頭,道:“我就知道我不會看錯人的。”

  孫密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上前道:“城主,巫姒現在何處?”

  范書道:“她施放毒霧,我擔心夫人安危,便急著救她出來,一時未能顧及。”

  孫密口中未說什麼,心中卻是有些奇怪,以范書之精明,怎麼可能連這一點也來顧及呢?

  如霜聽他兩次稱自己為夫人,而且關切之情溢於言表,一顆芳心不由滿是甜蜜之情。

  這時,人影一閃,卻是牧野靜風到了,他嘆息道:“沒想到此女人如此狡猾,煙霧一散開,我斷定她會藉機出逃,立即從殿門處追趕出去,卻沒有見到她的踪影,待我將附近找了一遍後,才醒悟過來……”

  范書插話道:“其實她當時根本沒有離開大殿,而是隱於一側,等到你出了大殿之後!

  她才出去,藉機逃走,對不對?”

  牧野靜風有些佩服地道:“不錯,正是如此!”

  范書嘆道:“可惜讓這毒女人走脫了。”

  牧野靜風忽然似地想起了什麼,他道:“你是如何躲過巫姒所施之毒的?”

  范書伸出他的一隻手來,道:“秘密就在這隻手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上,但誰也沒有從這隻手上看出什麼異樣來。

  范書笑了笑,道:“這隻手方才可不是這樣的,方才它上面還多了一樣東西,那便是燭油!”

  “燭油?”眾人一楞,然後一下子明白過來了!

  孫密忍不住道:“原來城主是故意碰翻那根紅燭的?”

  范書點了點頭,道:“巫姒人稱毒美人,我如何能不防著她?我在拾起燭火的時候,乘機將燭油沾在右手手指上,就這麼簡單。”

  手指上沾了燭油,即使盒子或“索魂令”表層有毒,也無法滲入皮膚了。

  事情是簡單,但在緊要的關頭能想到這一點,而且做得天衣無縫,卻是不簡單了。

  如霜不由暗暗為自已有這樣的一位夫君而感到自豪——雖然婚禮未盡,但范書不是兩次稱她為夫人了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8
第五卷第五章面目全非


  范書詐死,可謂一舉多得,能對巫姒突襲得手,只是其中一個作用;他還可以藉此察出誰對他才是真正忠心的!

  也許,他還有另一個目的,那便是把危險推給了牧野靜風,因為誰都知道與毒美人對陣,是一件十分危險之事!

  如霜忽然想起了什麼,她有些緊張地道:“紅袖呢?”

  孫密忙道:“屬下這便去查查看。”

  “不用看了,我沒缺胳膊沒少腿!”

  果然,水紅袖已完好無損地站在眾人面前。

  如霜高興地道:“沒事就好。”

  當水紅袖的目光落在如霜的臉上時,神色一變,失聲道:“如霜姐,你……”

  卻見范書向她暗暗使了一個眼色。

  水紅袖忙打住話頭。

  如霜驚訝地道:“我怎麼呢?”

  水紅袖只好道:“你……你平日總是冷冰冰的,好像天下沒有一個男人能入你之眼,現在呀,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讓范大哥摟著,卻仍是處之泰然,也不知是什麼力量如此大,可以把如霜姐也改變了。”

  如霜嬌嗔道:“你說什麼呀?”

  但范書的手的確是摟在她的腰上!她便輕輕一掙,范書哈哈一笑,鬆開手來。

  此時,水紅袖卻在想:“如霜姐的臉變成瞭如此模樣,不知能不能醫好?範大哥會不會因此而厭棄如霜姐?”

  這時,霸天城的幾位郎中匆匆趕來,他們為如霜查看了臉部傷口,然後為她上了藥。如霜只覺得臉上一片清涼,疼痛感大減!

  忽聽得“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便見四周出現了數百霸天城士卒。

  他們一見范書,竟轟然跪下,口呼:“霸天城主胸襟萬里,霸令千秋!”也許是因為不久以前他們背叛了范書,現在不免有些愧疚、畏懼之心,所以呼聲格外高亢!

  范書皺了皺眉,道:“諸位以後莫再喊什麼'胸襟萬里、霸令千秋'了,同心協力讓霸天城不斷強盛,不受外人壓制,方是務實之言!”

  立即響起一片呼聲:“城主英明!”

  范書看著牧野靜風,搖頭苦笑,然後轉身對孫密道:“讓他們退下去,加強防務,切莫讓死谷中人捲土重來!”

  孫密領命而去。

  范書這才對牧野靜風道:“今日若非穆兄弟相助,只怕霸天城已危在旦夕了。”

  牧野靜風淡淡一笑,道:“我如此做,不過是基於兩點:一是因為對方是死谷中人;二是因為你對丫丫的爺爺照顧得頗為周到。”

  范書誠懇地道:“無論你是出自什麼原因,我都心存感激,我知道你對霸天城並無好感,但我會讓你在將來的某一天,看到一個全新的霸天城,那時,也許它已躋身名門正派之列。”

  牧野靜風看了他一眼,道:“但願如此吧。”

  死谷當夜沒有再行進攻。

  而牧野靜風第二天便離開了霸天城,他不可能在這兒呆很久,這不是一個適合他的地方。

  范書與如霜的婚禮在第二天終於補辦完整了。

  惟一讓如霜覺得遺憾的是她的臉上有傷,所以她沒能從鏡中看到一個幸福而美麗的新娘。

  范書甚至不讓她照鏡子。

  如霜有些遺憾地對水紅袖道:“以後等我臉上的傷好了,我要好好地照一照鏡子,而且要像今天這樣打扮。”

  水紅袖道:“好呀,那時我親手為你裝扮!”

  但她知道如霜永遠也無法在鏡中看到一個美麗的自我了。

  這是范書偷偷告訴她的,據郎中說如霜臉上的傷口會留下永遠的傷痕,永遠醜陋的傷痕!

  說完這些話,范書又道:“但在我心中,你如霜姐她永遠是美麗的,我會一輩子真誠地待她!”

  他說這句話時,水紅袖偷偷地觀察了他的眼神。因為她聽說如果誰說了謊,他的眼神就會暴露出來。

  她看到范書的眼神是真誠的。

  所以她有些放心了,又有些感動,同時亦有些遺憾……

  范書悄悄下令撤去了或砸毀了所有的銅鏡,水紅袖明白范書的一片苦心。

  如霜一直到了不需要再用藥的時候才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勁——她本是一個冷靜而敏銳的女孩,但幸福讓她的感覺不再如以前那般敏銳了。

  有時候,幸福就像酒,那種看似不烈,後勁卻很大的酒。

  她幾乎找遍了霸天城也找不到一塊鏡子——但無須用鏡子,單單用手指去觸摸,也能從坑坑洼窪的印痕中感覺到什麼!

  如霜突然一下子清醒過來了,就像一個喝醉了的人猛地被潑上了一盆冷水般!

  心冷如水!

  其實范書對她很好,好到無可挑剔,但她仍是有心冷之感,她在想:“這樣一張坑坑洼窪的臉容,該是多麼的醜陋!而范大哥卻要時時面對這樣的一張醜陋臉龐,並且還要去愛有這樣一張臉容的女人,這對他來說,豈不是一種殘酷?”

  心冷之後,她開始恨自己!

  然後,她便開始恨巫姒!

  她忽然想:“也許,我應該離開範大哥!”

  雖然只是想想而已,但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她便流淚了,一種難言的辛酸佔據著她的心靈。

  范書進屋時,看到了一個淚流滿面的如霜。心中很是驚慌,他擁住瞭如霜,道:“你怎麼了?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嗎?”

  如霜道:“你放開我。”

  范書放開了,驚詫地望著她。

  如霜的眼淚流得更歡了,她哽咽道:“你……為什麼要放開我?”

  范書不解地道:“是你讓我放開的呀。”

  如霜心中道:“我這是怎麼了?”她忽然道:“我是不是很醜?”

  范書道:“不醜。”

  如霜盯著他:“你為什麼要騙我?我已是滿臉傷疤,又怎會不醜?你怎麼會喜歡一個滿臉傷疤的女人?”

  范書嘆了一口氣,道:“傻瓜,你說,如果我變得一臉傷疤了,你還會不會愛我?”

  如霜靜靜地看著他,然後笑了,笑了之後,又嚶嚶而泣。這一次,她是因幸福而哭泣。

  從小她便是孤兒,後來她師父收養了她,然後便是嚴酷的訓練,訓練之後是為師父殺人……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真情,所以她冷如冰山!

  如今,冰山終於被真情化開了。

  如霜心想:“從此我不再因這樣的事而勞煩範大哥了,我要做一個真正的賢妻良母!”

  從一個江湖女子到賢妻良母的轉變並不容易,但如霜卻做得很好!沒過多久,她竟學會了燉七種湯!

  也許霸天城中最無聊的人就是水紅袖了。

  以前她與如霜是形影不離的,所以才有了冰水雙豔的稱號,可現在她去找如霜時,她不是在燉湯,就是在縫小孩的衣棠——如霜曾說過她要為範大哥生好多可愛的小孩。水紅袖實在無法相信眼前或繫著圍裙,或手持針線的女人會是以前冷傲如冰的如霜!

  當如霜問她衣裳針線如何,湯的鹹淡如何時,她除了逃之夭夭外,還能幹什麼?

  而范書已是日理萬機。

  在這段時間裡,范書採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雖然水紅袖對這些措施的具體內容不十分清楚,但她能夠切身感受到霸天城的變化。

  如果說以前的霸天城像一隻龐大的驢,那麼現在它已像一隻精悍的狼了!

  范書的舉動包括一事:殺了二名郎中。據說理由是這兩個郎中將名貴之藥材暗中以其他藥材替下,中飽私囊,而城中不少士卒之疾病卻因此而久治不愈!

  水紅袖卻在想:“也許範大哥是恨他們治不好如霜姐的傷勢,才殺了他們的?”

  至於城中其他人,水紅袖本不是霸天城中人,自然一個不識。

  這樣的日子太安閒了,安閒得讓人不知該把自己的手腳往哪兒擺放才好。

  有一天,她的心思突然開竅了:“我為何一定要呆在霸天城?”

  她為這個念頭而雀躍不已,很不明白為何這麼久的時間過去了,直到今天才想到這一點。

  其實時間過得也不算太長,離如霜與范書成親之日不過二十多天而已。

  當如霜聽了她的想法之後,只稍如勸阻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她知道自己是說服不了水紅袖的,水紅袖已在江湖中飄泊慣了,而這兒卻沒有什麼可以繫住她的心。

  水紅袖便這般離開了霸天城,范書曾提出要讓人做她的隨從,卻被她拒絕了。

  離開霸天城時,她忽然想:“不知穆大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這念頭一起,她不由自問:“為何我首先便會想到他呢?”

  她自我解釋道:“因為穆大哥是我離開霸天城後惟一一個還算得有點聯繫之人了。”

  對於這樣的解釋,她自己都不滿意,覺得有些牽強。

  然後,她的臉突然一下子紅了。

  女孩子突然莫名地臉紅,往往便是她開始有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心動之時……

  牧野靜風一離開霸天城,心中便有些後悔。

  因為他想起范書的刀法,他的刀法怎麼突然之間變得與城伯的刀法那般相像?

  牧野靜風一番思索之後,想起了師祖六名逆徒得到的是載於書上的武功心法,范書會不會已獲得了城伯的武功心法?

  很有這種可能!

  由此,牧野靜風又想到了冬醜,冬醜也應得到了其中一部分,是關於暗器手法的那一部分。那麼,冬醜的那部分如今又在何處?冬醜的屍體在霸天城內,其武功心法會不會也落在了范書手中?

  牧野靜風覺得自己本應該把這些事情全弄個明白再離開霸天城的。

  但很快他又想到了師祖當初集萬家武學融合成這六部武學經典,其目的是為了光大武學,而不是採取敝帚自珍之策!

  也就是說師祖的武學取自天下,其終極目標也是應當重歸於天下。只不過六名逆徒之歹念破壞了師祖的計劃。

  若是六部武學經典在冬醜諸人手中,那自是應該收回,因為在他們之手,這些武學便等於是成了為惡之幫兇。

  那麼,如果在范書手中呢?

  現在,范書並未做下多少惡事,而且他曾對牧野靜風說過要改造霸天城,若范書僅僅是行事手段太工於心計一點,那麼武學經典在他手中,也不是什麼壞事。何況現在這一切只是牧野靜風很不成熟的猜測而已。

  左思右想,牧野靜風拿定主意:“如果范書以後為非作歹,而且用的又恰好是師祖的武功,那麼自己一定要設法將他除之,並收回武學經典!”

  主意拿定,心中倒坦然了些。

  他終是擱不下屈家之事,於是一離開霸天城,便急著趕向倚弦莊。

  倚弦莊靜悄悄的。

  牧野靜風因為已得屈不平傳授諸種奇門怪陣,所以對莊內布下的陣法已不再顧忌。

  當他步入自己當時療傷所住的屋子,抬頭一看時,一下子怔立於當場!

  屈小雨——也許是屈敏——正背向他坐在那兒!

  大概是被腳步聲所掠動,屈小雨或屈敏轉過身來了。

  牧野靜風看到了一張熟悉且美到極致的臉容!臉上也是一臉的驚愕!

  然後,美麗絕倫的女孩一下子站起了身,向牧野靜風這邊跑來!

  牧野靜風看到了她眼中的晶瑩淚珠!

  女孩在牧野靜風面前站定了,卻不說話,只是默默流淚!

  牧野靜風輕輕地道:“你是屈敏?”

  他如此問,是因為對方的沉默。

  那女孩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呆呆地望著她,一時腦中一片空白!千萬種思緒交織在一起,使他變得如屈敏一般沉默了。

  屈敏很激動地比劃著什麼——也許這樣的手勢她的家人能看懂,可牧野靜風一點也不明白。

  屈敏很是著急,忽然,他一把牽住牧野靜風的手,向裡邊拉。

  不知為何,牧野靜風突然想起在那間黑暗的屋子裡,有一個白衣人握住他的手時的情景——兩次都是一樣柔若無骨的感覺!

  牧野靜風暗自責備自己,思付道:“那人顯然是他人假扮而成的,自己怎麼能將屈姑娘與之相提並論?”

  這時,屈敏已把他拉到了桌子邊上,取出筆墨,然後鋪開紙張,在紙上飛快地寫著字。

  牧野靜風的目光隨著她的筆而動。

  “我爹,我妹妹在哪裡?”

  牧野靜風道:“我不知道。”

  “他們會不會出事呢?”

  牧野靜風道:“暫時還不清楚。”

  屈敏看了他一眼,這讓牧野靜風心中有一種慚愧之感,屈敏繼續寫道:“你為什麼不與他們在一起?是不是傷好了之後便離開這兒了?那今天你為何又回來了?莊里的老家人呢?”

  問題鋪天蓋地一般湧向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你且聽我把事情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與你聽。”

  等牧野靜風把事情的經過細說一遍之後,屈敏的淚已將桌上的紙打濕了一大片。

  於是她寫下的字都有些模糊了:“我沒有進入死谷。”

  “我沒有被任何人挾制。”

  “我要為爹報仇,救出我妹妹!”

  “你願不願意幫我?”

  牧野靜風看了看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屈敏拿起筆來正待再寫,忽又改變了主意,用力地握著牧野靜風的手,搖了搖,然後退後一步,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誰都能明白這是在表示著深深的謝意。

  牧野靜風看著她,然後他的目光突然一跳,有些漫不經心地道:“屈姑娘,你頭上的玉釵呢?”

  屈敏寫道:“我在外出的途中,不留神讓人偷走了包裹,等到要到客棧掌櫃那兒付房資時才發現,正焦慮之際,有人提醒我可以用頭上的玉釵抵些銀兩。”

  “此人是誰?”牧野靜風追問道。

  屈敏寫道:“是客棧中的一個伙計。”

  牧野靜風在極短的時間裡轉念無數,他咬了咬嘴唇,然後道:“也許此伙計便是偷你包裹之人,然後他又讓你以玉釵抵押,最後他從掌櫃的手中得到了玉釵。而這根玉釵,恰恰是他人設下騙局的關鍵所在。”

  頓了一頓,他道:“所以,找到此伙計,也許是找出幕後之人的關鍵所在!”

  屈敏用力地點了點頭,顯得有些激動。

  牧野靜風看了她一眼,然後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將那家客棧的位置、名稱,以及店內伙計的模樣描述一遍,我要找到這個伙計,然後順藤摸瓜,也許就可以讓真相大白!”

  屈敏在紙上寫道:“由倚弦莊向南行三里,再折向西,行約十七里,有一集鎮,鎮東有一“引月客棧”,那伙計面目清瘦,頭髮稀少,右腮有一顆痣。”

  牧野靜風道:“好,但願我能找到這個伙計!”

  屈敏寫道:“現在便去嗎?”

  牧野靜風道:“事不宜遲,你且在家中等著.二十里路程,我去去便能回來。”

  屈敏寫道:“穆大哥,多加小心,盼你平安歸來。”

  牧野靜風看著這幾個字,心情有些複雜地看著屈敏,緩緩地道:“我不會有事的。”

  屈敏一直送他到倚弦莊門前,然後又站在莊門前目送了牧野靜風很遠一程,直到牧野靜風一再揮手示意讓她回去,她才轉身回到莊內。

  便如一個溫柔多情的妻子一般。

  牧野靜風見屈敏返回莊內之後,又繼續前行了半里多路,在一個拐彎之處,他突然一閃,已閃至一個倚弦莊無法看到的角度!

  稍持片刻,牧野靜風竟從一條沒有路的荒蕪之“路”向倚弦莊折回!

  藉著雜草亂花叢木的掩護,牧野靜風如同一道有形無質的淡煙般向倍弦莊靠近!

  驀地,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隱約聽到了鳥翼振翅之聲!

  抬頭一看,一隻信鴿從倚弦莊飛起,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後,向西南方向飛去!

  牧野靜風笑了,不知為何緊接著又嘆息一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9
第五卷第六章瞞天過海


  屈敏在靜靜地坐著,她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著,像是有滿腹心事。

  此時牧野靜風離開倚弦莊已有一個時辰。

  二十里的路程,對有牧野靜風這般身子的人來說,根本不在話下。

  外面終於傳來了腳步聲。

  進來的果然是牧野靜風,他的額頭上微微有細汗,顯然是趕得太急的緣故。

  屈敏驚喜地迎上前來,關切地將牧野靜風仔細地打量了一遍。

  牧野靜風興奮地道:“我已找到了那個伙計?”

  屈敏眼中有亮光閃動,她靜靜地聽著。

  牧野靜風道:“那伙計一見我問起玉釵之事,便有些慌了,於是就露出了馬腳……”

  屈敏走到旁邊,在紙上寫道:“然後呢?”

  牧野靜風道:“我設法將他如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對他嚴加盤問,沒想到這傢伙嘴硬得無論如何也不肯說。”

  屈敏寫道:“他現在還活著嗎?”

  牧野靜風很驚訝地道:“你怎麼會如此問?”

  屈敏的筆在紙上略一停頓,然後寫道:“我擔心你一怒之下會殺了他。”

  牧野靜風道:“怎會如此?我還把弄清此事的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呢。”

  屈敏寫道:“他目前在什麼地方?”

  牧野靜風一笑,道:“以後我會帶你去見他。”

  說到這兒,他顯得有些好奇地道:“沒想到你的記性這麼好,不但記住了客棧的名字,還能記住那伙計的模樣!”

  屈敏的臉突然紅了!

  他哈哈一笑,道:“這麼緊趕一陣,真有些餓了。自從你走後,我吃的是你妹妹所做之菜,與你相比,筒直有天壤之別,實在不敢恭維! ”

  屈敏寫道:“既然穆大哥如此喜歡我燒的菜,那我這便去替你燒,如何?”

  牧野靜風高興地道:“甚好,甚好!”

  於是,屈敏便出去了。

  牧野靜風在桌前坐下,慢慢地翻閱著方才屈敏寫過的東西,逐字逐句地看。

  翻著翻著,他的臉上突然有了一種極為奇怪的表情!

  那是一種類似於一不小心吞下一隻蒼蠅時的表情!

  牧野靜風飛快地掃視了門口一眼,發現屈敏已經出去了,大概是進了廚房。然後自懷中掏出先前藏在屈不平那管簫中的紙團,慢慢展開,然後對照屈敏方才用過的那些紙細細察看著。

  字跡明顯是不相同的。

  但牧野靜風的注意力卻不在字跡上,他發現從簫管中拿出的紙團展開後,與屈敏所用的紙張是一模一樣的,包括紙張的顏色、紋理以及厚薄。

  更重要的是屈敏所用過的那疊紙中的每一張右上角都有二個小孔,而牧野靜風所展開的那張紙,其右上角也有二個針尖大小的小孔!

  他趕緊將它們疊在一起,發現小孔的位置完全重合!

  也就是說,它們極有可能原本是用線裝在一處的,後來才拆開來了!

  這無疑是一條極有價值的線索!

  正沉思中,牧野靜風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他趕忙將那張從簫管中拿出的紙團折好,收回懷裡。

  屈敏端著飯菜進來了。

  牧野靜風道:“怎麼這般快?”

  屈敏笑了笑。

  牧野靜風不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暗想:“這般出色的女孩,卻偏偏不能言。”

  屈敏放下飯菜,然後比劃了一陣。

  牧野靜風努力地辨認著她的手勢,沉思了一陣,然後道:“你是說,這菜你……你本就燒好了,然後……然後你又再熱了一遍?”

  屈敏高興地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道:“好香!要是能經常吃這樣的萊,只怕不用多久,我就會胖得不成樣子了。”

  屈敏拾起一隻筷子,在桌上寫下:給你做!

  牧野靜風道:“你說你會給我做?哈哈,我可是很貪得無厭的,吃上癮了我會讓你給我做一輩子的!”

  屈敏的臉一下子紅了,低垂著頭,擺弄著衣角。

  牧野靜風覺得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過分了,忙道:“說笑了,你別介意。”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道:“我與女人在一起吃飯,就有些害怕。”

  屈敏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盡是驚訝之色。

  牧野靜風道:“因為我與女人一起用餐時,常會不知不覺地睡過去,而且睡得很死。”

  說這話時,他的眼睛注視著屈敏。

  屈敏的神情先是有些茫然,然後一下子變得蒼白,大滴大滴的淚便湧了出來。

  突然,她伸手猛地將一碗湯連碗帶湯拔倒在地!當她要去拔其他碗時,牧野靜風忙一手護著,一手抓住屈敏的手,大叫道:“我全是胡說,你可別放在心上!哎呀,我的清蒸魚……

  手下留情!鳳尾大蝦……。一陣叮噹亂響,牧野靜風救護不力,四五隻盤子全在地上摔了個四分五裂!

  屈敏這才罷手,轉過身去,只留給牧野靜風一個聳動著的雙肩。

  牧野靜風懊悔不已,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好在桌上還有一小碟鹹水花生,便拾出了幾顆,扔進嘴裡,道:“我這不是吃了嗎?可惜糟踏了那些好菜!”屈敏轉過身來,忽然開口道:“你真的吃了嗎?”

  牧野靜風道:“我沒騙你,你看……”說著,他便大嚼起來。

  突然,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合不攏來,驚駭至極地看著屈敏,好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你……你怎麼能說話?”

  屈敏嘆了一口氣,道:“你呀你,空有一身絕世武學,如果我要殺你,你早已經死了十次了。”

  牧野靜風覺得全身一片冰涼,思想也不復存在了,只剩下空洞一片!

  屈敏輕輕地道:“我又怎能看不出你已開始懷疑我了?所以我特意把'佐料'加在那碟鹹水花生中,我把其他碟子全打碎,只剩下它,而且我算準了你會用這種方式向我表示歉意。”

  牧野靜風在心中道:“這種事怎麼也能算準?”

  屈敏好像知道了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她道:“天下沒有幾個人的心思我揣摩不透,每一個男人在女人生氣的時候,都會一下子方寸大亂,自責不已,看來你也不例外,而且這也說明你很在乎我。”

  牧野靜風心道:“在不在乎又有什麼區別呢?現在 我是在等待著藥效的發作了。”

  屈敏道:“你放心,我沒有對你下毒,我只是要讓你配合我演出一場戲,因為你的演技太差勁,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牧野靜風苦笑了一下,暗道:“如果說演技的話,只怕天下再也沒有比你更高明了,你的眼淚怎麼能夠說來就來?”

  屈敏道:“從現在開始,三個時辰之內,你的功夫將無法發揮,你就像一個絲毫不會武功的人一樣,三個時辰之後,你就可以完全恢復了。”

  牧野靜風聽到她的這句話,不知想起了什麼,古怪地笑了笑。

  屈敏道:“你之所以會在江湖中出現,其目的是為了找幾個人,對不對?”

  牧野靜風心猛地一沉,脫口而出:“你如何知道?”

  屈敏道:“因為你的懷中有一管骨笛,是用骨骼磨琢而成的笛子。”

  牧野靜風立即向自己的懷中探去。

  骨笛仍在,但牧野靜風已想起屈敏為什麼會知道他的懷中有一管骨笛了,因為他在倚弦莊曾經昏迷過兩三天!

  但為何見了這管骨笛,便知道自己要找幾個人?

  屈敏道:“我不妨告訴你,屈不平就是你所要找的人之一!”

  牧野靜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直呼自己父親的名字!而且,她甚至還說屈不平是他要找的人

  他彷彿一下子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知道傻傻地望著屈敏。

  屈敏道:“你無需奇怪,事實上屈不平根本沒有女兒。他不是真正的屈不平,我也不叫屈敏,我只記得我娘小時候叫我敏兒。真正的屈不平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死了,而你所見到的屈不平,卻恰好是當年真正的屈不平以'異神九玄陣'圍困過的神秘人物,因為被困的神秘人物知道即使那一次能夠衝出'異神九玄陣,他仍是難以應付當時武林正道的層層圍追。於是,他便設法將屈不平引入陣中,並殺了他,然後將自己易容成屈不平的模樣,再把屈不平的屍體毀容,他以這個瞞天過海之計,騙過了世人,然後便隱居於此!”

  牧野靜風忍不住問道:“憑這些你仍是無法知道我是為找人而在江湖中行走的!”

  敏兒道:“我娘在二十年前曾認識一個男人,那人手中也有一管骨笛,而且與你身上的骨笛一模一樣!我娘很愛那個年輕人,但對方卻對此毫不知情。當時那個男人在尋找六個人,而我娘為他出了不少力。可惜,他並未理解我娘的心意,除了對我娘很感激之外,他再也沒有其他的表示。我娘本是心高氣傲之人,她一生中只愛過一人,沒想到卻只是一廂情願。也許,我娘錯了.她一直在等待對方主動向她表白,而對方根本就未曾往情感上想。一氣之下,我娘嫁給了一個與那男人一樣極其優秀,但卻不是她所愛的人……”

  牧野靜風忖道:“難道……難道那個身懷骨笛的男人會是……會是我爹?”

  敏兒未置可否繼續道:“我娘生下我之後,與我爹日益地貌合神離,終於有一天,她帶著我離開了我爹。開始在江湖中漂泊。也許,我娘是想再見到那個男人。但 失望了,我從三歲到五歲這兩年間,都是隨著她浪跡江湖,在這兩年中,她總是對我說起那個手持骨笛的男人,說到他的時候,她的神情時而幸福,時而痛苦,雖然那時我還很小,但卻已隱隱約約地感受到了那種沉甸甸的情懷,在我幼小的心靈中,總是不時地浮現一管銀灰色的骨笛,坦誠地說,我恨它!”

  她嘆了一口氣,然後接著道:“我認為是這管笛子讓我母親不快樂不幸福,從而讓我的幼年也不歡樂不幸福。我不知道我娘愛不愛我,有時,她對我很好,有時對我卻很壞。也許,她是愛我的,她之所以沒有全心全意地愛我,那是因為我是我爹的女兒,而不是那個男人的女兒……”

  “在我五歲那年的一個晚上,她讓我一個人呆在一家古舊的客棧中,便獨自出去了。我一個人蜷縮在房中的一個角落裡,很害怕,不知什麼時候,屋裡突然多出了一個人 還沒等我叫出聲來,那人一揮手,於是我就莫名其妙地暈睡過去了。”

  “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娘,我也慢慢地被調教成一件有血有肉的兵器!”

  牧野靜風吃驚地道:“有血有肉的兵器?”

  敏兒強自一笑,道:“也就是一個殺手!”

  她看了牧野靜風一眼,道:“我與屈不平見到你身上的骨笛時,兩人都大吃一驚。他便是從客棧中把我劫持出來並將我培養成殺手之人。我吃驚,是因為它與我娘描繪過千百遍的那管骨笛一模一樣!而屈不平為何如此吃驚呢?當他把一個龐大的計劃對我解說了之後,我便有些明白過來了。你一定與我娘所說的那個手持骨笛之人有著親密的關係,而屈不平則極可能是當年那人要找的幾個人之一!”

  “最能讓我肯定這一點的是他讓人設法試探你的武功!”

  牧野靜風道:“在我去小黑子、阿七他們家時突然有人攔截,莫非那兩人就是他所派出的,目的在於試探我的武功?”

  敏兒道:“正是如此。因為我娘說過當年手持骨笛的人之所以要追殺那幾個人,為的就是一些武學經典。屈 不平一定是想看看你的武功是源自什麼門派。”

  牧野靜風道:“如此說來,屈小雨也是知情的?”

  “她…她當然知情。”

  牧野靜風心道:“難怪當時我要看一看死者的面孔,她不讓看。”

  敏兒道:“之後的一切,全是屈不平一手操縱的,包括死谷的人送來'索魂令,鐵骷髏鬱靈的進攻,屈不平中毒失去功力,我之所以被扣押,屈不平進入死谷替換我後亡於死谷之中等等諸事,全是假的!”

  牧野靜風有些結巴地道:“如此說來,他……他並沒有死?”

  “他怎麼可能死?也許你即使一百次聽說他已經死了,你也別相信,因為他至少有一百零一種死裡逃生之計,何況這本就是他上演的一齣戲!那顆頭顱,根本就不是他的頭顱!他算準了你不會打開看的!”

  牧野靜風好不容易才從這驚人的內幕中清醒過來,他定了定神,方道:“屈不平為何要那樣做?”

  敏兒道:“他是為了利用你的武功實現他的野心,同時,他一定希望你在與死谷之戰中所顯示出來的武功,能夠引起其他幾個與他一樣被追殺之人的注意,如此一來,便把矛盾在你與他們之間引燃。也許,他便有機會設法將你們一個個除去,從此就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他知道你是一個俠義中人,所以便利用你這個弱點,以他偽裝的仁義,以及我的善良,來引得你仗義出手!”

  牧野靜風有些尷尬地苦笑一下,道:“那麼,你為什麼要把這一切全告訴我?既然你決定把一切全告訴我了,又為何要使我吞服你所下的藥讓我三個時辰內無法動用內力?”

  敏兒道:“因為我想擺脫屈不平。”

  牧野靜風驚訝地道:“難道這事一定要用到我嗎?”

  敏兒道:“待會 你便知道了。很久以來,我便想擺脫屈不平以及這個組織,但我知道以我一個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辦到,這個組織的嚴密程度,遠遠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它決非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個空蕩蕩的倚弦莊。要找一個能助我的人並不容易,而你卻是一個最佳人選。因為你的武功極高,而見你與屈不平之間本有宿怨,這樣我們這才能真正地合作!

  促使我下這個決心的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原因?”

  “屈不平不該太過陰毒,他竟想把我爹也一併算計“你爹又是誰?”牧野靜風奇怪地問道。

  敏兒緩緩地道:“日劍!”

  牧野靜風又一次日瞪口呆!他忽然發現自己今天似乎腦袋已有些不夠用了。

  他很想說:“這怎麼可能?”

  但連救命恩人也可能突然變成一個陰險的仇人,那麼世間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呢?

  敏兒道:“事實上我知道這一點,也是在近幾日。三歲那年我離開我爹後,對於他是什麼模樣,我是能依稀記起來的,只是那時他的名氣遠沒有現在這麼大,在孩子的眼中,爹便是爹,是不會太多注意他的名字、身份的。後來我娘出走之後,因為她對我爹沒有什麼感情,所以也很少在我面前提起,以至於我長大之後,想要尋找我爹,也是無從找起。而自我懂事之後,我爹日劍便呆在'劍谷'中,很少涉足江湖,我就根本沒有機會遇見他! ”

  “而前些日子屈不平設計讓你將我爹引出劍谷,我奉命前去暗中觀察,才發現'日劍'與我不很清晰的記憶中的父親很相似,加上父女之間有一種獨特的感覺,我幾乎很快便斷定了這一點。後來我又從他人那兒打聽到,'日劍'的確本有一妻一女,後來不知為何分道揚鑣了。再說從時間上看,也是相符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2:59
第五卷第七章無血無肉


  她的眼中閃過了一種恨意:“現在我已明白屈不平將我訓練成一名殺手的用意了。他分明是想藉此來報復我娘!因為我娘當年曾幫過那個手持骨笛之人。當年在那家古舊的客棧中,他便已知道我的身份了!”

  牧野靜風不解地道:“那麼屈小雨又是什麼人?你們應是雙生姐妹才對,否則又怎麼可能長得如此完全一模一樣?”

  敏兒道:“我爹娘只有一個女兒,我又怎麼會有雙生姐妹?”

  牧野靜風大惑不解道:“那屈小雨是……可是…”

  敏兒道:“我們長得很像嗎?”

  牧野靜風嘆道:“豈止是像?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她愛笑一些,你的菜燒得好吃一些,我根本就無法將你們區分開來。”

  敏兒道:“那麼你是喜歡愛說愛笑的小雨,還是沉默不語的我?”

  牧野靜風“啊”了一聲,支吾道:“我可沒想過,再說……而且……”最後他只好含糊其詞:“她對這事知 知情呢?”

  敏兒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她想了想,道:“她只是我的一個化身,我不是屈敏,她自然也不是屈小雨,我所知道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現在在何處?”

  敏兒道:“你是在為她擔憂嗎?”

  牧野靜風道:“她與你長得如此相像,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把她當作你,把你又看作她,分也分不清,我是希望你們都不要出事才好!”

  敏兒道:“你放心,只要我們辦事穩妥,她就不會有事。”

  牧野靜風聽她這麼一說,頓時醒悟過來:“你用藥製住了我的功力,這豈不是危險得很?”

  敏兒道:“此乃屈不平的指令。”

  牧野靜風失聲道:“你……為何要聽他的?”

  敏兒道:“我們要設法找到他,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攻他個措手不及。”

  牧野靜風道:“那也無需如此做吧?”

  “也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昨天突然傳令給我,讓我有機會遇見你時,便設法制住你,但不許傷你性命,制服你之後再把你押送到他那兒。不過他的要求是徹底化去你的功力!”

  牧野靜風一聽,不由背梁一陣發涼,暗自恨得直咬牙!

  他道:“既然你已決定與我聯手,那為何不直接對我說明,讓我假裝中了道兒,豈不更好?”

  敏兒道:“不行,屈不平老奸巨滑,這一次派出的又極可能是人稱'無血無肉的殺手石誅!此人手段殘忍狠辣,而且生性多疑,以你的江湖閱歷,只怕還瞞不過他這隻老狐狸!等他相信了之後,你便有機會了。”

  牧野靜風聞言,覺得也算有理。

  敏兒道:“我已飛鴿傳書,告訴他們你已被擒,他們應該在半個時辰之內就會到來。”

  牧野靜風一愕,道:“原來你以飛鴿傳書,是為了騙他們?”

  敏兒道:“那你認為是為了什麼?”

  牧野靜風道:“我還以為你是告訴同伴,讓他們在你所說的那個地方找出一個伙計來,把他打扮成與你所說的那人差不多,然後在他的右腮也點上一顆假痔,這樣一來.我去找他時也就不會弄錯了。”

  敏兒聽了,不由“噗哧”一聲笑了——牧野靜風暗道:“原來她不但會說話,而且也會笑,笑得更如屈小雨那般燦爛美麗!”

  敏兒笑罷方道:“虧你想得到這樣的歪點子,你也不想想,如果我是騙你的,那豈不是要他們臨時在二十里之外建一家名為“引月”的客棧?甚至還要臨時建一個集鎮?”

  牧野靜風聽她這麼一說,不由也笑了。

  敏兒道:“看來你也未去那兒,而是在中途便折了回來,對嗎?”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他又道:“你怎麼如此有把握地告訴他們已把我擒住了呢?”

  敏兒強忍笑容道:“雖然我的武功不如你,但要擒住你還是不太困難的,你別忘了我是有血有肉的兵器!知情的人都知道江湖中有兩大極為可怕的殺手:一個就是我,人稱有血有肉的兵器;另一個是石誅,人稱無血無肉的殺手。”

  牧野靜風失聲道:“屈不平的屬下有你們二人,豈不是頗為可怕?”

  敏兒淡淡地道:“屈不平本來就是個可怕之人,否則,我又怎麼會忍到今天?”

  頓了一頓,她又道:“現在,我們要做好準備,準備迎接他們的到來。”

  牧野靜風呆呆地坐在桌旁,目光呆滯,絕望!

  敏兒則在一側冷冷地註視著他,一把冷森如冰的劍就在離她之手三寸遠的地方放著。

  一眼看去,誰都可以看出牧野靜風已著了敏兒的道兒。

  時間慢慢地滑了過去。

  倚弦莊本就已是極為空蕩,如今更是寂靜至極!

  陽光開始一點一點地西偏,午後的陽光總是亮得有些不真實,就如假的一般。

  牧野靜風漸漸地心生煩躁不安了,他心想:“敏兒的推測會不會出錯?”

  如此一想,他的眼光就不由自主地掃向了門外!

  “放聰明一點,難道你還不死心,想逃不成?”敏兒冷叱道。牧野靜風明白她這是提醒自己,別露餡了。於是趕緊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倏地,只聽得敏兒道:“這下,你該死心了吧?”

  這便是等於提醒牧野靜風外面已有人來了。

  牧野靜風冷哼了一聲,心中卻暗付道:“敏兒果然算得極準!”

  只見外面人影一晃,屋內已多出了一個人。

  牧野靜風一眼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不是在大白天,而且有了心理準備,他懷疑自己甚至會失聲驚叫!

  只見此人身形高瘦,瘦到令人心生慘不忍睹之感,他身穿一件黑得讓人想到死亡的黑袍,露在袍子外面的雙手手指長得有些不正常,每一根手指的關節都是凸起的。

  而他的臉色卻是極其的蒼白,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加上他勝上又沒有肌肉,臉龐的各處骨路都突死著,這便使他的雙目顯得格外凹陷,深陷的瞳孔有一種邪惡的幽靈一般的光芒!

  乍一看,此人便活生生是一個從地獄中一不小心走入人世間的厲鬼!

  牧野靜風覺得自己的手心似乎有些涼了。

  不用敏兒說,他也能夠猜出眼前這個似人非人的“怪物”,一定是那被稱為“無血無肉”

  的石誅!

  “無血無肉”用來形容他,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石誅那邪惡的目光冷冷地掃了牧野靜風一眼,這讓牧野靜風頓時心生不適之感,好像他的目光所及之處,也有了一種又麻又癢的感覺。

  石誅轉身望著敏兒道:“你的動作倒挺利索的!這麼快便辦妥了。”

  敏兒倒是正常得很,她淡淡地道:“不是我有能耐,而是他自己不濟事,空有一身好功夫,卻沒長個有用的腦袋,加上他又是個年輕的男人,沒有幾個男人在我面前還能保持冷靜清醒的!

  她說的是實話,屈不平屬下的兩大殺手完全是兩個極端。一個美麗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另外一個則醜陋可怖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石誅不帶一絲感情地點了點頭,然後道:“你已化去了他的功力嗎?”

  同樣的一句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嘶啞難聽,讓人不忍多聽。加上他說話幾乎很少開啟雙唇,而是依靠喉嚨底部的振動來完成發音的過程,這就更使得他所發出的聲音帶有一種邪魔之意味。

  敏兒道:“石首座給的藥,難道還會有錯?”

  “石首座”大概就是他們組織內對石誅的稱呼吧。

  石誅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很好!”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只能從五官的位移來判斷出他是在笑—-這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笑容!

  他道:“為了穩妥起見,我想試一試他的功力是否真的已不存在了,你該不會介意吧?”

  敏兒一笑道:“這是石首座辦事一貫的風格,請便!”

  石誅的嘴角動了動,霍然轉身,慢慢地向牧野靜風走來.

  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他只是功力被“沖散”,但仍可以站起來。

  石誅的目光中有了一種鬼火般的火焰,他慢慢地伸出了他那鬼爪一般的右手,慢慢地向牧野靜風的右手抓來。

  牧野靜風頓時心生不適之感,他心中暗想:“如果我這時突然出手,一定可以把這隻鬼爪一把擰斷!卻不知抓著這隻手時的感覺會是怎麼樣呢?”

  敏兒暗中向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鎮定些。

  牧野靜風暗自長吸了一口氣,準備接受這只“鬼爪”的任意“凌辱”!石誅的手慢慢向前掠至半途,倏地,右手速度突然變得奇快無比,以駭人之速,閃電般拍向牧野靜風的“天靈蓋”!

  如此突變,令牧野靜風大吃一驚!他先還道這是對方試探自己內功的手法,但憑他自己對武學超凡的悟力,立即已判斷出這是必取自己性命的一招!

  可自己此時功力渙散,面對石誅的死亡一擊又有什麼辦法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敏兒也只來得及驚叫一聲,根本無力出手援救!

  十幾年來的卓絕武學悟力及十幾年養成的在生死存亡之際的本能反應,便牧野靜風的右手在一瞬間已猛然前磕!

  此時,在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擋住這一擊!擋住這一擊!否則,自己的命便休矣!師祖之恨,再也無人能替他彌補!

  擋住這一擊!

  他體內的魂魄、內息、精元在一瞬間被一種極其浩大的精神力所推動,都一齊迸發出來!

  “轟!”

  一聲巨響,雙拳相擊,拳風四溢!銳厲拳風充斥了屋中的每一個角落!一時空氣也被控得鼓盪翻捲!

  兩人各退了一大步!

  牧野靜風一楞之下便明白過來了!這便是-—混沌無元!

  內家真力,不由丹田起,不經脈絡走!四肢百骸,皆是內息之源,皆是真元之徑!

  這便是混沌無元的心訣所在!

  牧野靜風習練此內家心法已久,但收效卻不甚理想,他現在才明白,那是因為人們受到習慣思維的束縛,在不自覺間便要讓精元真力按照日常之勢運行。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空靈子悟出這等內功心法.但要使用得隨心所欲,卻是極為困難的!

  也正因為這一點,當年他才不能免去下肢癱瘓之劫!

  以藥物暫時化去內力,其實並非是內力不復存在了——若是如此,“無”又怎能重歸於“有”?它只不過是把平日內心的運行路徑封住了,內家其力隱於體內,無從發揮,從外表看來,便等於是“無”了。

  牧野靜風的經脈因藥物的作用,三個時辰內無法讓真力通行,這本是一件不妙之事,但因為牧野靜風已對“混沌無元”內功心法有了一定的掌握,在巨大的求生慾望之下,這種狀態反倒成了他將“混沌無元”完全發揮出來的一個契機與條件!

  因為真力別無其他路徑可走!

  就如同一個困於深山中的人,如果有許多在山林中盤旋曲折的路徑:那麼此人可能會走失了自己,無法脫身;如果是一條路也沒有,有的只是一把刀,以及巨大的生存慾望,那麼此人反倒極有可能利用這把刀劈出一條通向生存的路來。

  牧野靜風潛在的精深武學功底就是他的“刀”,憑著這把“刀”,他為自己的內家其力開拓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牧野靜風在瀕臨死亡之際竟奇蹟般地以“混沌無元”擋住了石誅的絕殺之一擊,不由又驚又喜!

  而敏兒則大惑不解!

  石誅一招未得手,右臂突然“咯咯咯”地一陣亂響,手臂倏長,竟比平時長出一半,飛速地向牧野靜風當胸拍來!

  這正是石誅的成名絕技— —“百變魔身”中的“長身法”!

  練成“百變魔身”,竟可在瞬息間讓自己的身軀完成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變化!

  牧野靜風大驚,便要反掠而退!

  但這時“混沌無元”之內功心法卻突然發揮不出了!

  他只能像根本不會武功的人那樣躍起一尺來高,就猛地一頭栽倒在地!

  而石誅與牧野靜風對拼一招之後,已發現對方武功高深莫測,這一次自然更是全力應付,出招之時,便已考慮到牧野靜風會如何防守,如何反攻。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牧野靜風一個跟斗栽在地上!事出意外,他的凌厲一擊竟然就這般被牧野靜風避過!

  石誅一楞,冷哼一聲,右腿使出,向地上的牧野靜風飛踢出十三腿!

  但見他的腿竟然如同沒有骨骼一般,以千奇百怪之詭異方式、角度出擊,招式之怪,匪夷所思!

  據說,他憑一隻腳能夠將他人的脖子纏住,然後俊繩索一般絞死對方!

  其實根本就不需要這麼多凌厲詭異的腳法,此時石誅只需照準牧野靜風的腦袋飛出一腳,牧野靜風也根本避之不開!

  卻聽得敏兒大喝一聲:“石首座,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她的手腕一翻,右手邊上的劍已赫然在手,同時身形一晃,已如一支箭般射向石誅!

  雖然她不知道牧野靜風怎麼能夠擋開對方一擊,之後又為何莫名其妙地倒下,但她作為一名旁觀者,清楚地看到牧野靜風這一跤是真摔,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地上!

  她自然要出手相救!說要助石誅一臂之力,只不過要混淆石誅的視覺,希望能夠奇襲得手!

  但她知道自己即使能夠得手,石誅的那腳照樣能夠踢中牧野靜風!

  她不由暗自後悔,不該用這樣的計謀,結果不但未騙住對方,反而使牧野靜風生命受到莫大的威脅。

  卻聽得石誅冷聲道:“賤婢,竟敢加害於我?”驀然轉身,雙拳倏出!

  敏兒又驚又喜!

  她吃驚的是對方未曾回頭,又怎麼會知道自己攻擊的不是牧野靜風而是他?

  而喜的則是石誅轉身攻向她,那牧野靜風則可藉機脫身了。

  就在這麼一轉念間,石誅的雙拳已挾著銳利霸道拳勁,轟然擊至。

  敏兒不敢怠慢,雙足一錯,人如穿花亂蝶,從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偏身閃出,同時劍身倏揚,自下而上,直刺對方下骸!

  她的劍不敢與對方的雙手相接!

  因為她對石誅的武功大熟悉了,她知道對方的身軀已不似血肉之軀,他甚至能以他的手臂,將對方的利劍奪下!

  敏兒就曾親眼見到他在追殺“塞冰劍”董真時,董真一劍刺中他的右臂,而他的右臂竟如“八爪魚”的爪子般一下子把對方的劍扣住,在對方驚駭欲絕之際,“咔吧”一聲,擰斷了對手的持劍之手!

  這一切,他用的竟全是他那隻被刺穿的右手!

  所以,敏兒只敢攻擊對方身體的軀幹部位,以及頭部。

  “咯”地一聲,石誅的身軀一報蘆葦般披風刮得齊腰折下!

  敏兒的劍走了個空!

  石誅的左手已不可思議地從她的身後拍來!

  與石誅對陣,不被他驚瘋了已算是幸事!

  他的身軀幾乎就如同是麵團粘土之類的東西塑成,竟可隨心所欲地完成令人驚絕之變化!

  牧野靜風又一次死裡選身,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再看石誅與敏兒之戰,不由被石誅那古怪的身法驚呆了!

  這時,只聽得敏兒高聲道:“穆大哥,你先歇著,由我對付這個怪物! ”

  此言之用意是讓石誅誤以為牧野靜風根本是安然無恙的,這便可使他心存忌憚,若是能讓他知難而退,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牧野靜風一聽此言,卻受了啟發。他心想既然我幫不了敏兒,現在何不試試能否將“混沌無元”習練至可以揮灑自如之境地?

  如此一想,趕緊端坐好,依照“混沌無元”的內功心法習練起來。

  這時卻聽得石誅嘶聲道:“賤婢,我給你的藥根本不是化功藥,而是可以讓人在瞬息之間斃命的'佛死水'!這小於還好好地坐著,便說明你已將毒藥換過了!可惜那掌沒能要了他的小命!”

  牧野靜風一聽,只覺得思緒大亂,心浮氣躁!因為石誅所說的“佛死水”,正是暮也、旦樂、夕苦六人貢殺師祖空靈子所用的毒藥!

  這如何不讓他恨意大熾?心煩意亂之中,又如何能習練成“混沌無元”?

  敏兒心道:“原來如此!我說為何他連試都未試,便對穆大哥突然下此毒手!如此說來,他一進門見穆大哥還好好地坐著,便已知我背叛了他們——不對,因是在我飛鴿傳書告訴他們穆大哥被擒之時,便已是明白了,假若我真的用了他們所給之藥,那麼穆大哥應是死了而不是被擒!”

  想到這兒,她心猛地一沉!因為她想到如果石誅長時間不能向屈不平復命,那屈不平一定會起疑心而採取其他措施!

  心有雜念,石誅已藉機將她逼得連連倒退,甚至她的左肩已被拳風掃中,生生作疼!

  敏兒的武功本就不及石誅,她之所以能與石誅齊名,仗的全是她的心計。

  一個極富心計的女孩,如果又長得極美的話,那麼她便極為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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