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51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3:56
第七卷第八章奸雄失算


  牧野靜風進入死谷,沒有任何人會攔阻,這是陰蒼的命令!

  他在心中默默祈禱:這是殺陰蒼的絕好機會,但願上天能助我一臂之力!

  牧野靜風在死谷最核心層的那間戒備極為森嚴的屋子裡見到了陰蒼。牧野靜風已發現這間屋子四周有不下百名頂尖高手!

  也就是說,即使他殺得了陰蒼,想要從這兒脫身而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這有些遺憾,但殺陰蒼才是最重要的!

  如能在這數月之內完成師祖的心願,已是極為幸運了!

  屋內只有陰蒼一人!

  這是因為他的自信。同時,更因為他不願讓太多的人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

  他希望牧野靜風成為他的致命秘密武器。

  牧野靜風一跨入屋內,房門便被人帶上了。

  屋子並不算小,但因為有陰蒼與牧野靜風同時存在,卻似乎一下子變得格外擁擠狹窄!

  他們兩人,本就是無法共存於一個空間的!

  就像水與火那般無法共存!

  兩人默默對視了有一袋煙的工夫!目光相碰處,宛如有火星冒出!

  然後,牧野靜風開口了:“水姑娘在什麼地方?”陰蒼道:“她很好,我知道你會為她而來的。”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不僅僅為她,同時也為你而來,因為我要取你的性命!”

  陰蒼詭異一笑,道:“你我之間,也許有別的路子可以走,比如……我們可以合作!”

  牧野靜風神情肅然道:“絕無可能!”

  陰蒼道:“為什麼這麼自信?也許當我告訴你某個事實時,你就會改變主意了。”牧野靜風傲然一笑。

  陰蒼繼續道:“難道,你未曾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異樣嗎?”

  牧野靜風警惕地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陰蒼微微一笑,道:“你曾經服食過'忘情水'吧?”

  牧野靜風道:“是又如何?”

  陰蒼得意地一笑,道:“既然你已承認服食了'忘情水',那麼我可以告訴你,我們在藥中做了手腳,此時的你,體內已潛伏有劇毒,從中毒之日起,一個月內如得不到解藥,你將經脈盡爆而亡!”

  牧野靜風心道:“果然與懸壺老人說的一模一樣!”

  口中卻冷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陰蒼嘆了一口氣,道:“可這是事實,你不妨以內家真力衝擊'氣海穴'試試!”

  牧野靜風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樣的伎倆!”當下,他便提運真力,然後向氣海穴衝去——這一切,全是做給陰蒼看的,他深知陰蒼老奸巨滑,如果殘演得不夠真切,只怕會有露餡的危 !

  便見他忽然輕輕地“啊”了一聲,神色劇變,驚駭地道:“這……這是為何?”

  為了加強效果,他甚至以內力逼出一頭細密的汗水來,眉頭深深鎖作一團!

  陰蒼仰天長笑!

  牧野靜風咬牙道:“用這等手段,算什麼英雄?”陰蒼戛然而止,道:“英雄?不錯!

  我根本不是英雄,我亦從未打算做什麼英雄,英雄的下場總是可悲的,比如卓老兒,如果他不是一心想當什麼英雄,也許現在他還是好好地活著!”頓了一頓,又道:“所謂的正義俠道全是虛偽的,權力與地位才是真實的東西!”牧野靜風的手按在劍柄上,緩緩拔劍。陰蒼很平靜地看著他,用那種胸有成竹的目光看著他。

  他不相信世間真的有不怕死之人。

  何況,牧野靜風應該明白他自己就算出手了也未必能殺了陰蒼。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牧野靜風拔劍的速度很慢,慢得讓人懷疑他的劍是否已與劍鞘銹作一處!

  他目光中的凌人殺意卻在一點一點地減弱,陰蒼發現牧野靜風的喉節滑動了一下,似乎在費力地嚥下一口口水。

  這絕不是一個絕世高手在臨戰前應有的動作!

  絕世高手在出手之前,他的所有精氣之神乃至情感、思想都是集於一處。在那一時刻,他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出招。

  而多餘的動作,哪怕僅僅是細微如咽唾液也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但牧野靜風卻有了這種本不該有的動作!

  這只能說明他的內心深處有了矛盾與動搖——察覺到這一點,陰蒼的嘴角處不由掛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已完全相信自己的計劃即將成功!牧野靜風會成為他座下最出色的一員戰將!

  他知道人的心靈便如江河之堤一般,只要有一點點的缺口,便會越衝越大,最後整個大堤便完全崩潰!

  比如姬冷,當年也曾與牧野靜風一樣懷有一腔熱血與所謂的俠義之心,但他終是被陰蒼的邪魔魅力所折服,成瞭如今陰蒼最為得意的心腹戰將。

  現在,陰蒼便在等待著牧野靜風心靈中出現一個缺口。

  在劍身即將脫離劍鞘前的一瞬間,牧野靜風的動作凝住了!

  陰蒼的心中一陣狂喜!但他絕不會把這種心情表露在臉上,否則很可能會刺激牧野靜風的鬥志!

  牧野靜風的眼中閃過一種複雜的光芒。

  終於,他開口道:“我有三個要求。”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

  陰蒼心中大石終於落地!他點頭道:“你說吧。”牧野靜風道:“第一,先放了水姑娘。”陰蒼未加任何思索,便點頭應允。

  接著,便見他拍了拍掌,姬冷應聲而入。

  陰蒼道:“立即放了水姑娘。”當年他為了籠絡姬冷,連自己手下的護法也不惜殺之,何況現在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水紅袖?再說他將水紅袖擒來,其目的本就是為了牧野靜風。

  一旦得到了牧野靜風,他便可以讓牧野靜風潛回白道內部,在這一點上,牧野靜風所能起的作用是他人無法替代的!

  一個連卓英雄都可以二次為之做出重大犧牲的年輕人,江湖中人怎不對他刮目相看?

  姬冷看了牧野靜風一眼,恭身而退。

  牧野靜風又道:“我不希望此事讓江湖中人知道。”陰蒼同樣是立即答應下來了,他本就不會讓江湖中人知道此事,如今的牧野靜風在江湖中已是名聲鵲起的少俠,他可以藉此身份為死谷做許多事。

  陰蒼道:“那麼,第三件是什麼事呢?”牧野靜風“錚”地一聲收回了劍,他道:“我要得到可以化解一年毒性的解藥。”

  陰蒼在極短的時間裡轉念無數。

  他心想:“難道他是希望能在這一年內把自己所中的毒化去?這並非絕無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我只需及時將懸壺老人除去,他要化開此毒就更是困難了。再說這一年中,他一定會為死谷做出不少事。這便可以成為我心中的把柄,因此到時就是騎虎難下了。”當下,他應允道:“我答應你的條件,但現在我身上只有三個月的解藥,你先將它服下,剩下的我立即讓人送來!”言罷,他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皮囊,小心地打開木塞子,然後從裡面倒出三粒紫色的似乎有些透明的藥丸來,道:“這便是解藥,你自己來取。”他伸出手,將藥丸攤在手心。

  牧野靜風走近陰蒼,似乎便要去拿,但忽然改變了主意,收回手來,道:“將藥丸放到桌上即可。”陰蒼一笑,他想對方定是擔心自己在給藥的時候乘機發難,於是便依言將三粒藥丸放在桌上。

  牧野靜風神情頗為警惕,似乎對陰蒼心存戒備,他的手甚至是握在劍柄上的。

  為了打消牧野靜風心中的顧慮,陰蒼使自己全身心地放鬆,他不希望讓牧野靜風感覺到任何危險的氣息,以免前功盡棄。

  牧野靜風微彎身形,拾起桌上的三粒藥丸,看了看,忽然道:“如果這並不是真正的解藥,而是劇毒之物,我服下之後,豈不是中了你的圈套?”陰蒼一怔,正待開口,牧野靜風卻又道:“我相信你不會用這種不入流的伎倆騙人。”言罷,他手一揚,三粒藥丸便落入他自己的口中。

  陰蒼終於鬆了一口氣。

  幾乎便在這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如電一般閃射而出!

  出手便是一招“魔消道長”!

  陰蒼頓時有遍體生寒的感覺!牧野靜風的劍勢所能攻擊的方位已不僅僅是對手的身軀,還有對手的心靈!

  而陰蒼為了打消牧野靜風的顧慮,他當然是盡可能地讓自己全身放鬆,面對牧野靜風突如其來的攻擊,頓時陷入被動之困境!

  重重劍浪,如風起雲湧般向陰蒼卷去!室內頓時光芒閃爍,勁氣狂飚!

  陰蒼的身軀便如同一片毫無分量的羽毛,順著劍勢飄飛!

  牧野靜風決不會失去這等先機,他那舉世無雙的”平天劍法”綿綿密密而出,不留一絲一毫的間隙!

  陰蒼一直沒有反擊的機會!因為牧野靜風的劍已快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再配以他獨步天下之輕功,使得他的攻擊便如水銀流洩一般,只要對方有一絲可乘之機,他便可乘勢而入!

  但陰蒼終究是陰蒼!他的武功之高,遠出牧野靜風的想像!

  當牧野靜風攻至第四招的時候,陰蒼竟在對方似乎要席捲一切的劍勢下緩過勁來,開始反擊!

  拳風如嘯!

  牧野靜風驚駭地發現對方的拳術遠在自己拳術之上——儘管陰蒼所練的極可能就是平天拳術,與他的拳法同出一轍,但陰蒼的拳法之精絕凌厲,顯然已超出了牧野靜風已領悟的範圍!

  兩人在室內倏退迅進,疾快無倫!轉眼間,兩人已激鬥了百多招!

  屋內物甚已在劍氣拳風中四散紛飛!瞬息之間,屋內已是一片狼籍!

  陰蒼又驚又怒,沉聲喝道:“小子,難道你不怕三個月後血脈盡爆而亡嗎?”

  牧野靜風長笑道:“老賊,便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他沒有說出實情,是擔心自己如果勝不了陰蒼,事後陰蒼勢必對懸壺老人有所不利。雖然懸壺老人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牧野靜風不可能再去連累他。

  陰蒼吃虧之處便在於他的拳法大多是已為牧野靜風所熟知的,所以無形之中,牧野靜風便幾乎有一種“未卜先知”的優勢了。

  好在他自己的天份資質極高,已從“平天拳法”中挖掘捉摸出了其他的一些東西,因此他方可以勉力與牧野靜風平分秋色!

  陰蒼不知內情,見牧野靜風對自己的絕世拳法竟並不畏怯,心中驚惑不已。

  “轟”地一聲,整間屋於終於承受不起兩個絕世高手的先天真氣的洶湧激盪,轟然塌落!

  塵埃碎木漫天飛舞,聲勢駭人!

  兩個人都沖天而起,無論碎石斷木,一接近他們的身軀,立即倒飛!

  塵埃落定!

  身形飄落!

  而此時在這片廢墟四周,立即有數十人團團圍住!

  很快,數十人變為一百多人,然後再增!沒過多久,在這片廢墟四周,已密密麻麻地圍上了近千人!他們並沒有出現驚慌失措的跡象,而是在姬冷的指揮下,分成三層,將這片廢墟層層包圍!

  牧野靜風心中明白,此時即使能殺了陰蒼,要想全身退出死谷,也是難比登天了。

  但這一切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能殺了陰蒼,其他的一切就不足為慮!

  死谷中人沒有對牧野靜風群擊而攻之,陰蒼與牧野靜風之間的決戰,不是尋常之人所能插上手的!

  若貿然攻入,不僅僅是可能白送一條性命,而且還可能妨礙了陰蒼!

  牧野靜風沒有想到自己突出殺手,卻未能收到奇襲之功效,不免有些懊惱!

  一聲清叱,劍勢如虹,直逼而出!

  劍法堪稱曠古絕今,蘊含著天地至理,有君臨天下之氣象!

  陰蒼並未示弱,大喝一聲,拳道如濤翻浪捲,勁氣激盪,無邊拳影,徑直迎向漫天寒刃!

  他雙拳又是如銅鐵鑄造,不滅不朽!

  一連串的如同金鐵交鳴之聲響徹死谷!

  若非親見,誰能相信這是一雙肉拳與劍身相擊之聲?

  兩人一合乍分!

  牧野靜風的臉色已有些蒼白了,看樣子定是受了內傷。

  而陰蒼則踉跑退了幾步,強自站定,鮮血自他的右肩處不斷湧出,染紅了他的半邊身子!

  兩人幾乎是旗鼓相當,平分秋色。

  牧野靜風決不能讓單打獨鬥的局面變成被陰蒼屬眾圍攻!當即沉喝一聲,身如彈簧般著地即起,飛速彈射向陰蒼!

  森冷劍氣如潮湧出,場內氣勁奔流如迭,使人心顫膽寒!

  陰蒼發現對方已是豁命一搏,不惜同死,心中震怒至極!因為無論是他勝還是牧野靜風勝,他促使牧野靜風歸順的計劃都已落空了!

  這其中本已凝入了他不少的心思。

  當即他奮起數拳,兜頭迎上牧野靜風,同時發問:“姬冷,那姓水的丫頭可曾走出了死谷?”一聽此言,牧野靜風心中一震,暗自叫苦,後悔不該求戰心切,以至於忽視了這一點。

  如果水紅袖雖被放走,但一時還未離開死谷,自己與陰蒼已經翻臉,豈不是等於親手把水紅袖往絕路上送了?

  卻聽得姬冷一怔,方道:“她……她尚未出谷,我立即派人將她拿下!”牧野靜風聽出他的語氣先是有些遲疑,又有些沮喪,不由暗忖道: “看樣子也許他已意識到如果水紅袖未出死谷對我將大大不利,所以便以此言使我心神不定!而事實上水紅袖已經離開了死谷!”

  但願的確如自己推測的一樣!

  同時心中也有些佩服姬冷的心思慎密!能在倉促之間迅速看出事情之關鍵——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4:50
第七卷第九章奇學禦拳


  陰蒼聽得姬冷之言,心中一喜,暗道:“小子,既然你可以為這丫頭捨命入谷,那麼如果我再將她抓回,看你該如何處之!”而事實上姬冷的話的確是假的,水紅袖已經安然離開了死谷。姬冷當然不能照實說,否則牧野靜風將更為無所忌憚,而對陰蒼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牧野靜風轉念思忖:“也許陰蒼已信了姬冷之言,我何不詐之?”當即他喝了一聲:

  “卑鄙!”劍芒大熾,如瘋如狂!

  但在陰蒼這樣的絕世高手面前,卻已感覺到劍法少了一種渾然天成的精巧!

  一定是牧野靜風聽了姬冷之言而心浮氣躁了!

  陰蒼大喜!大喝一聲:“魔——拳——滅——世!”猛烈勁氣提運十成,招式凌厲驚人。

  無數拳風氣道飛揚鼓盪如狂風,場內斷木碎石頓時被捲得四射亂舞!

  不少死谷屬眾避之不及,被其所傷!

  這是有往無回的一招!一招之下,竟如千軍萬馬衝殺馳騁!

  牧野靜風震驚至極!他已發現對方的拳法已超過了自己所接受的“平天拳法”之境界!牧野靜風如秋風中的一片落葉般,在對方的無形真力所攪起的勁氣中飄掠不定!

  他已受了內傷,如果再硬拼,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陰蒼已知牧野靜風不可能為他所用,自然手下不再留情!

  牧野靜風一退再退!

  這使得陰蒼心中殺機被牽引至無以復加之地步!

  此時的牧野靜風在對方曠古神拳之下,便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飄搖不定!

  但小舟始終未曾傾覆!那麼,究竟是怒濤征服了小舟,還是小舟駕馭了怒濤?

  死谷中人在如此扣人心弦、驚心動魄的一戰中,不知不覺地已忘記了場中兩人的身份,忘記了他們的利害衝突,忘記了其中一個是他們的主人,而另一個則是他們的敵人。在此時此刻,他們所看到所想到的只是兩個絕世高手之戰,是曠古神拳與絕世劍法之間的較量!

  兩聲悶哼!牧野靜風腹部已被對方的拳風掃中!一種刻骨銘心的劇痛瞬間傳遍了他的全身!

  但同時他的劍也在對方的後背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高手之戰,極少能夠傷及對方的後背,也很少有人能在已被對方傷及後背的情況下,還能倖存!

  但牧野靜風卻奇蹟般地傷了對方的身後部分,而陰蒼也奇蹟般地在這一劍之下留得性命!

  甚至,此刻尚是外傷而已!

  牧野靜風只覺自己內息已有些混亂虛浮!對方只是拳風掃中自己尚且已如此可怕,若是被拳頭擊中,哪還有命在?

  當下,他默念“混沌無元”之口訣,少頃,全身的每一經脈、器官、肌膚,都在一剎那間有真力湧出!

  他本已紛亂的內息此時已不再成為他制敵之障礙,即使此刻他的全身經脈被封,牧野靜風的武功仍是不會減低一分一毫!

  恰好陰蒼再次暴攻而上!

  他已看出牧野靜風受了內傷,所以他決心乘勢而進,不讓牧野靜風有喘息之機!相對而言,牧野靜風的內傷比他的外傷更可怕些。

  牧野靜風腳步一個踉蹌!陰蒼如何肯放過這樣的良機,身形強自一擰,便如一抹淡煙般向牧野靜風狂旋而至!

  雙拳暴出,聲動山岳!

  牧野靜風的身軀便如同齊根折了的一棵樹般向後倒去!

  但當他的身軀與地面形成一個極小的角度時,竟然以雙足為中心,上半身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非但讓過了陰蒼那駭人的拳勢,而且劍已如幽靈乍現一般從後面向對方的下盤斬去!

  奇快、奇狠、奇準!

  唯有像牧野靜風這般的輕功卓絕無匹之人,方能使出這樣詭異絕倫的劍招!

  陰蒼一驚之下,已如沖天之鷂疾然而上!

  腳下一寒,戰靴竟已被掃去了一隻!

  陰蒼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再遲半拍,那他的雙足又豈能保全?讓他吃驚的是牧野靜風已受了傷,為何還能將劍招使得這般渾然天成,滴水不漏?

  雖然未受傷,但牧野靜風這一劍卻已深深地震撼了他。

  何況,無論怎麼說,一個赤著一隻腳的絕世高手,總是有些不倫不類!

  所以陰蒼的心境已不可能如原先那般平靜了,事實上此時他又驚又怒,內心如焚!

  心浮氣躁,無疑乃絕世高手對陣時的大患!陰蒼平時一向慎密至極,喜怒不輕易露於表面,按理在這種情況下不會受太多的影響,但他本是對牧野靜風勢在必得,沒想到牧野靜風可以不顧惜自己的性命而與他一搏,那麼以前他精心佈置且引以為豪的計劃,可謂是毫無用處!

  此時四周有上千死谷弟子觀戰,在他們的心目中,陰蒼已幾近半人半神般的人,無不對他頂膜禮拜,尊崇至極,現在與一個少年對陣,卻蒙棄履之敗,如何不驚怒交加?

  暴喝聲中,他將自己的功力發揮到無以復加之顛峰!

  一時場內眾人都心生窒息之感!

  牧野靜風的劍則時而刁鑽如鬼,萬變莫測;時而古樸精絕,似拙實巧!

  好幾次,牧野靜風的身形、劍影似乎都要被對方的無匹拳風所淹滅,但在最關鍵的時候,他卻總能衝出重圍,重獲生機!

  圍觀之人群被迫不斷擴大圈子!

  倏地,牧野靜風的身軀一晃,不由自主地向後飄滑而出!

  陰蒼如同附體之蛆般貼身而上,雙拳一錯,拳影如同鬼魅乍現,從各個詭異莫測之角度攻出!

  他是誓要將牧野靜風至於死地!

  牧野靜風的劍劃出一道眩目的光弧,橫封胸前!

  “當”的一聲,牧野靜風的劍竟被震作兩截!

  陰蒼雙手亦隱隱作痛,臂膀有麻脹之感。

  但他心中卻有無法抑止之狂喜!

  他心中暗忖:“失去此劍,看你還能如何!”牧野靜風的半截劍暴削而出!

  久戰之下,陰蒼對他的劍法已有些熟悉了,當下不假思索,右拳橫出!

  只見寒光一閃,陰蒼只覺左肩一痛,幾乎失聲叫出!

  對方用的赫然是某種刀法!這如何不讓陰蒼吃驚莫名?

  不錯,此時牧野靜風使用的正是刀法,即“平天刀法”!以斷劍使出一記刀法來,陰蒼如何能料到?而“平天刀法”自是震古爍今之刀法,猝不及防之下,陰蒼便吃了暗虧!若非劍身太短,只怕他的整隻左臂便要被一劍削飛了!

  不等他變招,牧野靜風的劍已挾著一絲冷風,如閃電般直刺向他的心窩!

  正是一招“大智若愚”!

  看似平凡的一劍,但其中所隱含之意卻是無窮無盡!

  陰蒼冷哼一聲,竟以右手直接向斷劍抓來!

  “咯”的一聲,斷劍被他抓了個正著!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為他已見識過牧野靜風的這一招“大智若愚”,知道此招極盡變化之能,自己如此一抓之後,本是另有後策,沒想到竟真的抓中了!

  他的雙拳已如鋼鐵般堅韌,牧野靜風之劍本是凡鐵,自然傷他不得。

  這倒使陰蒼不由一愣。

  一愣之下,他立即疾運內力,斷劍便被他生生拗斷!

  就在這時,突然有凌厲之勁風激射而至!竟然是來自牧野靜風口中!

  陰蒼怎麼也想不到牧野靜風居然會有這一手!他與牧野靜風此時已是近身激戰,右手剛才抓住對方的斷劍,而左手方受了傷,已不如平時靈活!

  一驚之下,陰蒼急忙反掠而出!

  他一時不明白牧野靜風怎麼會把暗器藏在口中!

  寒風掠面而過!

  在一瞬間,他聞到了一股藥香!

  陰蒼一下子明白過來,方才的”暗器”原來是自己交給牧野靜風的解藥!想到這一點,他心中極其吃驚!

  因為這樣的解藥每一粒能換得一個月的生命,牧野靜風為了對付自己,竟然不惜將解藥逼在喉頭而不嚥下,然後用作暗器之用!

  這簡直有點飲鴆止渴的意思!

  同時也說明牧野靜風根本不可能為了顧及性命而為死谷效力!

  這麼多的念頭,陰蒼其實只在極短的瞬間便一閃而過!

  兩粒藥丸射出之後,突然陡然折回,直射陰蒼的後背要穴!

  正是一招“一見傾心”!

  同時,牧野靜風手中僅剩的劍柄也已電射而出!陰蒼一下子陷於前後受到夾擊的局面中!

  但陰蒼並不驚慌,他的身子在兩粒藥丸及劍柄即將近身的一瞬間,雙手一錯,身子鬥旋,右拳已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掠向牧野靜風!

  他竟不閃避牧野靜風吐出的藥丸之攻擊!只不過改變了它們所有擊中的部位而已!

  牧野靜風沒有料到陰蒼會如此應變,猝不及防之下,陰蒼的右拳已經攻至!

  牧野靜風所能做的只有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將真力聚於對方拳頭即將攻擊的部位!

  “砰'的一聲,他的整個身軀已倒飛出去——這一半是因為對方力道太大,另一方面牧野靜風也是要藉此化去一些力道。

  身在空中,牧野靜風便覺五臟六腑似乎已挪了位,一口逆血直湧而上!

  陰蒼此時身子已被兩粒丸射中,但卻不是要害部位,藥丸竟深深地沒入了他的肌膚,可見其力之大!倒是那隻劍柄,正好砸中陰蒼的腹部,立時一陣奇痛!

  但總體而言,吃虧的仍是牧野靜風!

  陰蒼知道自己一拳之威,能夠在他一拳之下仍活著的人,絕對是頂尖高手!

  所以,他不顧腹部奇痛,立即飛身掠出,向牧野靜風飄落的地方撲去,身形未至,拳風又霍然攻出!

  他相信牧野靜風已不可能再有反抗的餘地了!

  也就在這時,牧野靜風”哇”地一聲噴出了一大口熱血!陰蒼一喜,卻見一團紅雲突然向自己當頭罩來,血腥之氣逼人!

  牧野靜風竟以自己噴出的鮮血為暗器 ,以一招“風起雲湧”,將熱血激盪成血霧,當頭罩向陰蒼!

  陰蒼頓時只覺滿眼紅色,心中一愣,為牧野靜風這等淒厲戰法所震懾!

  同時,也為牧野靜風在重傷之下仍能以內家真力化血為霧而驚詫不已!

  其實,牧野靜風的傷並不像他想像的那麼嚴重,因為牧野靜風在對方拳頭即將及身的一剎那,已用“混沌無元”之內功心法,將自己體力的真力凝於一處。

  這等心法提運真力無需由丹田而起,然後經七經八脈運行,因此在速度上自然比常人快上很多,雖然爭取的時間並不長,但在高手決戰之時,即使是須臾之間,也可生死立判。

  所以,牧野靜風所受的傷並沒有陰蒼所期望的那麼嚴重!

  陰蒼見血霧漫天,一時視線不清,擔心牧野靜風在此時襲擊自己,立即以攻為守,在極短的時間裡,攻出了十數招!

  他相信在這樣的凌厲攻擊之下,牧野靜風要想挨近他都頗不容易,更不用說得手了。

  倏地,他忽覺“氣戶穴”一麻,上半身已無法動彈了!

  在一剎那,陰蒼心涼如死!

  他已明白為何會有如此變故了。擊中他“氣戶穴”的是牧野靜風咽入口中三粒藥丸中剩下的那惟一一粒!

  因為它是和著血液噴出的,其顏色與鮮血的顏色如一,加上漫天血霧混淆了他的視線,竟使他吃了暗虧!

  而牧野靜風以氣化血,再將藥丸隱於其中,卻能夠準確而且有力地射中他的“氣戶穴”,也不由他不心驚膽顫!

  如果,他知道牧野靜風的身份,也許便不會太過吃驚了。

  陰蒼迅速強自提運體內真力,向他的“氣戶穴”衝去!他知道對方畢竟是以藥丸為暗器封住自己的穴道,所以運用真力沖開它並不是太難!

  關鍵在於,他需要時間——他必須在對方靠近自已之前沖開穴道,否則必死無疑!

  讓他稱幸的是牧野靜風此時離他尚有二丈多遠。也許,他可以在牧野靜風欺身而進之前沖開穴道!他知道牧野靜風沒有第四顆藥丸,這是他惟一的機會了。

  死谷中人一直見自己的主人略略處於上風,所以不免有些鬆懈,當他們突然發現陰蒼竟然一動不動時,不由驚駭欲絕!

  立即有幾個人影如撲食之鷹隼般向牧野靜風撲來,同時又有十數枚暗器向牧野靜風射到!

  在如此局面下,事情向什麼方向演變的關鍵已不是武功,而是取決於時間!

  是牧野靜風先趕至陰蒼身邊,將他殺死?還是陰蒼先沖開穴道?或是牧野靜風在出手前先被死谷部屬截下?

  沒有人知道這事實會是如何,但似乎死谷方面有更多的機會了。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做了一件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之事。

  他在封了陰蒼的穴位之後,竟沒有乘勢而進,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錯過了這樣的機會,只怕他便永遠也沒有機會殺死陰蒼了。死谷有數千弟子,不可能會讓已受了傷的牧野靜風活著離開死谷!

  牧野靜風身子未動,右手倏揚!

  他的右手空無一物:既沒有兵器,也沒有暗器!

  所以,誰也無法明白他此舉的用意何在,但陰蒼在一怔之後,立即明白了牧野靜風此舉的意圖了。

  因為他已感覺到一股銳勁之風從牧野靜風的右手中奔襲而出,直取自己的前胸!

  無——中——生——有!

  這正是“平天六術”中暗器手法的最高殺著!

  牧野靜風幾乎是傾其所有的功力,方在身受內傷的情況下,成功地完成了這一擊!

  陰蒼只覺一股寒意從自己的腳底升起,迅速地瀰漫到全身!

  對於他來說,恐懼已是極為遙遠的一種感覺,一種久違了的感覺。從來都只有他讓別人恐懼的份。

  而現在,他終於切膚地體驗到了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他的瞳孔甚至因此而放大!

  他似乎聽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轟隆”一聲,他知道自己的穴道被內力沖開了。

  但這已不再能帶給他什麼欣喜,因為牧野靜風以自己之精元凝成的無形暗器已正中他的前胸!

  他的心一痛,是那種脹脹的感覺。

  然後他感到了有什麼東西開始在自己體內流走。是鮮血、是真力、是生命…

  …

  牧野靜風笑了——就在他展顏一笑的時候,已有一隻金錢鏢射中了他的右腿,他的右腿頓時血流如注!

  但這仍無法讓他的笑容改變分毫,因為他相信陰蒼已是必死無疑,如此一來,師祖之生平心願今日終於得以實現!

  那麼,其他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同時有幾個人影撲向牧野靜風,當然亦有幾個人影在同一瞬間撲向陰蒼!

  牧野靜風一聲長笑,他的手向懷中一探,已有一根骨笛在手!

  今日終於可以不用擔心被人看出它所代表的東西了。因為所有該殺的人都已死!

  骨笛在牧野靜風手中,與刀、劍,並沒有什麼區別。幾個搶在最前面的人,其武功並不高明——因為武功高強的幾個人此時已撲向了陰蒼,他們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陰蒼,其次才是擊殺牧野靜風。在他們看來,要殺牧野靜風的機會總是有的。

  如此一來,搶先攻擊牧野靜風的幾個人幾乎只有一個照面,便已慘叫著倒下了。牧野靜風知道自己要想從這數千人當中安然脫身是絕無可能的,所以,他此時心中所想的是今日多殺一人便多賺一個,所以出手又狠又準!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略略有些嘶啞的具有獨特吸引力的聲音:“搶得陰蒼,然後向西殺去!”牧野靜風一怔,雙目電掃四周,卻看不出有誰像是說話者。

  向西,便是死谷的最深處,朝這個方向突圍,還有生存的機會嗎?牧野靜風心中感到疑惑萬分。

  但這個聲音在他聽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牧野靜風覺得自己根本無法拒絕這個聲音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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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第十章靈智突失


  他竟真的向陰蒼那邊衝過去:同時有些奇怪為什麼死谷中人聽了這個聲音後竟沒有什麼反應?

  陰蒼就如一棵突然變得千瘡百孔的老樹一般,他身上的那種傲視萬物的氣質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迷茫與失落,就像一個小孩好不容易把沙堡壘得高高的,卻意外被人踹了一腳,於是一下子便塌了的那種感覺。

  牧野靜風施展的“無中生有”準確地命中了他的心臟,汩汩而出的鮮血使陰蒼覺得自己口乾舌燥,全身漸漸地變得冰涼。

  只是,他不曾倒下,而是頑強——或者說倔犟地站在那兒.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牧野靜風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強有力的攔阻.其中尤其以姬冷、宗逾的攻擊最為可怕!即使是在平時,這兩個人也夠他應付了,何況他現在已受了內傷?

  而更讓牧野靜風心生警惕的是遠遠站著一個尚未向自己發起攻擊的人,她是巫姒。他已領教過巫姒的手段,知道這“毒美人”極不好惹,況且牧野靜風已與她結下了怨仇,對她自然更得小心提防!

  倏地,那個神秘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不必再顧陰蒼,你只需一路向西!”

  牧野靜風隱約覺得自己腦中“錚”的一聲,就像是有一根弦突然斷了。

  他心中念道:“一路向西……一路向西……”真的疾然轉身,向西掠去!

  如此突然之變化,使已在他面前作好攔截準備的死谷眾人不由一呆,然後再一次如潮水一般向牧野靜風追擊而來!

  同時,又有人在前面攔截!

  ※※※

  水紅袖直到回到了“死亡大道”,才知道是牧野靜風使她能夠奇蹟般地從虎口中獲得餘生。

  但她又如何不知道牧野靜風此次進入死谷,幾乎便是有去無回?所以當她聽了司如水的述說後,整個人便僵住了!

  良久,她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默默地轉過身,便向死谷方向走去。

  范書已攔在她的前面,看著她道:“我知道水姑娘想再入死谷,但我絕不會贊同你的這種做法。此刻,想必穆風他已經依計伺機向陰蒼發難,陰蒼發現自己中計之後,又豈會再放過你?你進入死谷後,豈不是枉送性命?”

  水紅袖失魂落魄地道:“那又如何?穆大哥若是……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我也是決計不會獨活的!”

  范書道:“可你想過沒有,也許此時穆風他本可控制裡面的局面,一旦你再次被挾制,穆風他該如何是好?你豈不是不僅枉送一命,還要連累他?”

  這麼一說,果然有效,水紅袖呆了一呆,喃喃自語道:“我該如何是好?我一定要救……

  救穆大哥的。 ”她忽然一把抓住范書的手,道:“範大哥,求你想想辦法,一定要救出穆大哥!”

  范書點頭道:“穆風是為武林正義而入死谷的,我們自然不能對他的生死置之不理。不過穆風在進入死谷之前 ,便已知道此行之危險,他也是做了舍生取義的心理準備。陰蒼乃萬世魔頭,為了消滅他,難免會作出一點犧牲,可惜范書我沒有這等榮幸,可以陪穆風他走上一趟!如果水姑娘信得過我範某,請再等一刻鐘,一刻鐘之後,我便可以大致知道谷內情況,那時,我們便可據此決定如何營救穆風。”

  說到這兒,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地道:“當然,也許我們的努力並不能帶來我們期望的結果——我們只能盼他吉人自有天相了!”

  他輕輕喟嘆一聲,不復再多言。

  他的話坦誠真摯,沒有任何不切實際的豪言壯語,讓人聽了,不由暗自點頭。

  水紅袖終於迫使自己靜下心來,雖然她不明白范書為何要等一刻鐘,但她對范書還是頗為信任的,因為范書曾兩次救過她的性命,何況他又是自己的師姐之夫婿!

  其實,范書已暗中吩咐孫密帶上二百人向死谷進攻,他知道牧野靜風要殺陰蒼,只有靠奇襲得手,所以一旦水紅袖離開死谷,牧野靜風便可能藉機發難,如果牧野靜風已得手了,自己的人會被世人認為是救人心切;如果失手了,范書自然會有辦法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讓死谷中人與群豪都無話可說。

  當然,也許這可能要以二百個人的性命為代價,但人命在范書的眼裡,並不是十分的重要——如果用他們可以換取什麼的話,那麼只要不是范書自己的性命,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割捨出來。

  果然,沒有多久,已有人匆忙來報,道:“報城主得知,孫統領已帶了二百人殺進死谷,屬下與其他幾個弟兄怎麼攔也攔不住!”

  范書一聽,頓足道:“唉,這個孫密,他豈能……豈能如此擅自行動?”連聲音都略有些顫抖,顯得頗為氣憤。

  司如水道:“範城主,孫統領他孤軍深入,只怕有些危險,我們應該去接應他……”

  范書搖頭道:“假如派人去接應他,結果陷進去的兄弟就會更多!他若出了什麼事,也是自找的,這是我們霸天城內部約束不嚴的結果,怎能因為我們霸天城的私事而連累各路朋友?”

  孫密進攻死谷,又豈是霸天城的私事?眾人自然是不會如此想的,范書之所以如此說,是為了讓戴可、耿秋諸人更堅定增援孫密的決心。

  果然,耿秋慨然道:“孫朋友既然能奮勇在前,我等又怎能落後?見死不救,非俠道之人所欲為,即使死谷是龍潭虎穴,我也要走上一遭! ”

  眾皆應和,一時群情激動,恨不能插翅飛入死谷,殺個痛快!

  范書環視眾人,肅然道:“諸位俱能置生死於度外,我范書又豈敢獨善其身?我已著人去將霸天城內剩餘人馬也一併領來,誓與死谷周旋到底!”

  眾人不曾料到范書竟可以傾其所有力量只為與死谷決一死戰,心中都不免感慨萬千:

  “看來,如今霸天城的確已不是以前的霸天城了,真可謂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一個江湖門派亦是如此,而這其中,范書可謂是功不可沒!是他將一個群魔亂舞的霸天城徹底的改變,變成一支正義的力量!這無疑是武林之幸!”

  當下群情激昂,雖知自己的力量不及死谷,卻都已拿定主意,要捨命一戰!

  江湖中人畢竟是江湖中人,他們的血總是比常人要熱一些,所以他們常常做一些“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事。

  在范書的協調指揮下,“死亡大道”中近千人馬開始向死谷發起一輪有些悲壯的攻擊!

  范書心道:“一將功成萬骨枯,但願這些性命可以使我名動天下! ”

  他並沒有隨眾人一起向死谷發出正面的攻擊,而是與司如水一道迂迴到死谷的後翼,準備在死谷中人忙於防禦正面攻擊時乘亂而入,設法營救牧野靜風!

  誰都知道這比正面進攻更危險!正面的進攻至少還有退路,而范書一旦進入死谷,就會陷於重重包圍之中!

  當司如水提出要與范書同去時,范書很快便答應下來。司如水儒雅忠厚誠信,范書正需要這樣的人與之同行,這樣他的“壯舉”便不會成為“錦衣夜行”,無人欣賞了。

  近千人馬向死谷掩殺過去,死谷內頓時殺聲震天!

  ※※※

  牧野靜風一路向西!

  他的身上已中了二刀一劍一棍,雖然都不是致命之傷,但亦足夠他消受的了。

  同時,已有二十幾個在他出神入化的骨笛下倒地!他便如同在驚濤駭浪中破浪疾進的快舟一般,從蜂擁而前的人群中殺將過去!

  他的輕身功夫幫了他很大的忙!

  但無論如何,這兒畢竟是死谷腹地,要想獨自一人衝殺出去,簡直難比登天!儘管牧野靜風的速度極快,但因為有層層攔阻,姬冷、宗逾等諸多死谷高手仍是越來越與他接近!

  一旦被他們纏上,牧野靜風就更是別想安然走脫了!

  倏地,死谷口響起了震天殺聲,連地面也在這種震天殺聲中微微顫栗!

  這麼大的聲勢,說明交戰雙方的人數定不在千數以下!此時,誰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姬冷一驚,忙振聲呼道:“全護法,你帶上一些兄弟去看看那邊的局勢如何!”

  全祖年在遠處遙遙應了一聲,想必已領了一些人離去了。

  忽聽得有人大呼:“西邊起火了!”

  果然,死谷西部火焰沖天而起,此時恰好刮的是西南風,火勢乘風向這邊迅速地蔓延過來!

  一時濃煙滾滾,遮天蔽日!蹊蹺的是濃煙被人吸入之後,竟可使人劇烈咳嗽不止,淚涕齊下,無論喉間還是雙目,皆是火辣辣的如刀割針刺,極其難受!

  死谷內咳嗽嘔吐之聲已響成一片!功力高些的人尚可屏息而戰,但亦無法支撐多久,而武功較弱者則抵擋不住,根本無暇再去攔截牧野靜風!

  而牧野靜風在吸入幾口煙霧之後,立即運起“混沌無元”之內功心法,頓時他呼吸已經停滯,而內息的運行亦不再由丹田起,更無需經過全身脈絡流傳,自然不再畏懼煙霧之刺激。

  如此一來,他頓時壓力大減。死谷中人先是騰出一部分人手前往死谷谷口拒敵,接著又有部分屬眾趕去撲救西部大火,剩下的人則被煙霧折騰得狼狽不堪,真正能對牧野靜風形成有效圍堵的人並不多了。

  整個死谷此時已如一鍋煮沸了的熱粥一般亂作一團。

  姬冷等數名死谷頂尖高手與牧野靜風之間的距離竟再也無法縮小。

  姬冷驚怒之下,打了個尖銳的唿哨,便見幾處暗堡、暗卡之中已有無數飛弩怒矢射出,如亂雨般地射向牧野靜風!

  這麼密集的人群,難免會有死谷弟子被誤射,姬冷為了對付牧野靜風,已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了。

  立即有五六名死谷弟子閃避不及,應聲倒下!牧野靜風便如一片羽毛般飄然貼地而飛.設在暗堡中的機栝均是有固定的出口、固定的發射路徑,它所攻擊的自然是人的腰部以上部位,如此一來,貼地而飛的牧野靜風便安然閃過了所有飛矢流弩!

  他的右手向地面拍出一掌,欲借力前竄!

  就在這時,一聲沉悶的機栝啟動之聲響起,在牧野靜風的身前陡然立起一塊翻板,乃精鋼鑄就,牧野靜風一驚之下,身軀似乎安裝了無數機簧,竟在即將一頭撞上翻板的一剎那,不可思議地陡然轉身!

  身後赫然出現了一條長長的壕溝,下邊倒插著鋒利的尖刀!

  而對面則有數十桿長槍挺立如林,只等牧野靜風向槍尖撞去!

  形勢岌岌可危!牧野靜風手中短短骨笛在這種局面下已難解他的危機,即使他以“無中生有”這等暗器手法,也不能在眨眼間將數十人一併擊殺!

  何況以他現在的已受了內傷的身體,要想凝聚內家精元神魄為暗器,實在不易!

  更重要的是他這麼一迴轉 ,姬冷等數名高手已可以藉機掩殺過來,這才是最可怕的!

  倏地,牧野靜風聽得頭頂“啪”的一聲輕響,然後他聽到了那個神秘且略略有些嘶啞的聲音在他耳邊——也許是在腦中響起:“抓住頭頂的繩子!”

  頭頂的繩子?頭頂怎麼會有繩子?但牧野靜風根本不加考慮,他一聽此言,立即疾然向上一抓!

  竟真的有一根繩子被他抓了個正著!彷彿這根繩子來自冥冥虛空!

  繩子一緊,牧野靜風身子一輕,便如同一隻風箏般被繩子帶得飛了起來!

  這是一種地地道道的飛翔感覺!

  在死谷一間最高的建築頂上,有一個黑色的人影如幽靈般立著,他的身後便是沖天的火焰!

  而他的手中所抓著的正是牧野靜風手中的繩子!當黑衣神秘人物與牧野靜風之間有二十幾丈的距離時,他便藉著這根繩子將牧野靜風扯得飛起!其用力之巧之絕,令人嘆為觀止!

  死谷中人都被這奇異之景驚呆住了,一時出現了短暫的沉寂,只有遠處的廝殺聲、刀劍交鳴聲隱隱傳來。

  待眾人醒悟過來之後,立即有無數暗器流失如飛蝗般向身在空中的牧野靜風射去!

  但牧野靜風去勢大快,轉眼他便落在屋頂黑衣人身邊,頓時屋簷被射得碎瓦斷木亂飛!

  雄霸天下的死谷怎能讓牧野靜風如此輕易地脫身?轉瞬間那間高樓四周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

  突然,又有一根繩子自屋頂黑衣人腰際射出,如一條奇長無比的怪蟒般射向遠處!

  竟是直取已倒在地上的陰蒼而去!死谷中的高手皆追擊牧野靜風而來了,陰蒼身邊反倒沒有多少人守護。

  陰蒼身邊的幾個人一驚之下,雖不明黑衣人的用意,卻都立即拔刃相向,向繩索砍去!

  黑衣人一聲怪嘯,無形內力沿著長達二十幾丈的繩索疾傳而出!但見繩索揮如怪蟒翻騰,轉瞬間陰蒼身邊七八個人已如風中枯草般被繩索卷飛出數丈開外!

  一根長達二十幾丈的繩子竟然能如此運用自如,死谷諸人無不心驚膽戰!

  不少人心生疑慮:莫非是武帝祖誥來了不成?

  但以祖誥無人可匹的尊崇地位,即使要來,又怎會以如此方式出現?

  略一愣神之際,繩索已以驚人的速度卷向地上的陰蒼!

  可嘆叱吒江湖數十年的梟雄此時竟不知反抗,任憑繩索把他的身軀捲起!

  死谷屬眾驚駭欲絕!

  姬冷雙目瞥見此等情形,心猛地一沉,雙足一點,已如沖天之鵬般掠空而起,其疾其快,筆墨難書!他揮刀便向繩索劃去!

  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刀下的繩索突然變成了陰蒼!黑衣人竟能將一根繩索使得如此神出鬼沒!

  姬冷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刀下意識地一沉,從陰蒼身下疾劃而過!他不能讓自己的刀砍到陰蒼的身軀,哪怕一根毛髮也不行.雖然也許此時的陰蒼已經死了,但一旦姬冷的刀傷及了陰蒼,那麼幫內原本敵視他的人勢必會以此為藉口對付他,到時他只怕會百口莫辯!

  待姬冷再次變招之時,他的身軀已開始不可避免地下落,而陰蒼則已飛升了七八丈!

  誰也不敢放暗器去射斷繩子,儘管這兒不乏暗器高手.眾人的一時疏忽,竟使陰蒼落入了對方手中!

  只聽得一聲長笑,屋頂上黑衣人的聲音似乎響在了死谷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陰蒼已在我的手中,誰也不許攔阻!”

  姬冷、宗逾等頂尖高手暗暗心驚,因為此人一說話,聲音傳遍了整個死谷,可見其內力已至登峰造極之境!

  聽得這樣的話,想必對正在奮力抵擋群豪的那部分死谷弟子來說,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言罷,黑衣人已挾著陰蒼如黑色的幽靈般自屋頂飄然而落!不知為何,牧野靜風竟緊緊跟隨著,不離左右!

  黑衣人臉蒙黑紗,誰也看不清他的臉容,但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來自他身上的那種令人心生窒息之感的懾人肅殺之氣!

  陰蒼的信念便是要讓黑暗與邪惡統治世界.而今,死谷中人終於看見了一個比陰蒼更能代表黑暗的人!

  黑衣人的目光掃過之處,人人心生寒意!加上他手中有陰蒼,眾人竟只能任他在千數人的重圍下,向西而去!

  牧野靜風亦與之同行!

  死谷中人難以接受這樣的失敗,他們儘管不敢逼得太近,卻一直呈扇形狀圍在黑衣人身側!

  只是圍在他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不少人不堪忍受那詭異的煙霧之折騰,已咳得臉色發紫,甚至咳得彎下了腰,全身便如虛脫了般再無一絲力氣。

  黑衣人側身似乎對牧野靜風說了什麼。

  然後便見兩人幾乎同時如利箭般射出!

  姬冷揚起左手,似乎要發出什麼指令,但很快便洩氣地垂了下來,她知道事已至此,已是回天乏力了。

  牧野靜風的輕功已足能傲視江湖,但黑衣人挾著陰蒼,其速度竟不在牧野靜風之下!兩個身影便如淡煙般向西方絕塵而去!

  西側濃煙滾滾,烈焰沖天,轉眼間這邊已看不清他們的身影了。只有不連貫的慘叫聲不時響起,想必是有人攔阻他們時,被他們擊殺了。

  姬冷暗忖道:“但願西側山粱上的防線能夠將他們截下。”

  其實他自己也明白這多半只能是一種美好的奢望。黑衣人能夠從容進入死谷,此時有陰蒼在手,又怎會不能從容離去呢?

  何況他也明白此時死谷中的每個人都希望別人能夠出手攔下黑農人,卻沒有一個人有把握在不觸及陰蒼的前提下做到這一點.但若是陰蒼有個三長兩短——也許陰蒼早已死了,但在沒有確定之前,眾人自然將他認作尚是活著的人——那麼即使有功,也補不了牽累陰蒼這樣的罪名。

  ※※※

  范書與司如水以最快的速度,繞了一個大圈,終於趕至死谷西側的山腳下,山的那一邊,便是死谷.

  死谷四周的山都並不險峻——這的確有些獨特,同時這也說明在死谷周圍的山上,一定有極其嚴密的防守,否則一旦諸山頭被佔,死谷中的人馬豈不成了甕中之鱉?

  范書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不過對此他並不在意,因為他的豪言壯語只是說給眾人聽的,他如何不知要衝進死谷把牧野靜風救出來,比摘下天上的星星容易不了多少?

  他知道只要努力過,群豪就不會對他有何異言。何況按眼下情景,死谷中的高手應該都已集中起來對付牧野靜風,或去谷口迎戰群豪,在四周山上的高手應該是少之又少,所以范書此行,並無太大的危險。

  倏地,司如水驚呼道:“範城主,你看!”

  他手指著天空。

  范書一看,只見死谷的上空有滾滾濃煙!

  范書低聲道:“也許是谷內起火了.”

  司如水興奮地道:“沒想到穆少俠竟能在對方腹心地帶燒上一把火!”

  范書沉默不語。他心知這一把火絕對不會是牧野靜風放的,牧野靜風一進入谷內,自然會受到死谷重點“關照”,休說他極難勝過陰蒼,即使戰勝了陰蒼,死谷屬眾也不可能會給牧野靜風放火的機會.

  更無需說牧野靜風放火對他根本毫無用處!

  也就是說,這濃霧烈焰只有兩種來歷:一是谷內不小心失火了;二是另有高人潛入了谷中。

  無論是哪一種原因,對死谷而言,都是不利的.而四周山上的防衛力量勢必會被這來頭不小的火勢所吸引過去。

  范書當機立斷,對司如水道:“司先生,我們立即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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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一章進展神速


  當即兩人藉著林木亂石的掩護,悄然向山頂掠去。為了隱蔽起見,兩人都盡量往比較荒僻難行的方向攀登。

  忽聞司如水“啊”地一聲輕呼。

  范書一驚,手已向自己的腰間摸去.

  卻聽得司如水有些緊張地道:“這兒,有一個死人--”

  范書見他言語顯得有些恐懼不安,不由暗忖道:“江湖中人誰沒見過幾個死人,怎會如膽怯? ”

  待他轉身望過去的時候,竟也大驚,幾至失聲!

  只見司如水身側的灌木叢中赫然有一具屍體,屍體的身軀安然無損,但屍體的臉部卻呈一種極其詭異的淡綠色!

  而他不曾合上的雙目卻是赤紅如欲滴血!

  陽光透過樹木的枝枝葉葉,便碎碎地散在屍體上,這更使得屍體顯得陰森可怖!兩人頓時都覺得有一種寒意自心底升起!

  半晌,司如水顯得有些吃力地道:“死者的每一種內臟,包括心、膽、脾、腎、肝以及全身經脈都在一剎那間碎成無數,才會——才會有如此死狀。”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繼續道:

  “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但不可思議的是殺人者不但做到了,而且沒有傷及死者表層的一切肌膚!”

  范書的臉上閃過了一種古怪的神情,他上前幾步,俯身查看了片刻,道:“死者身下的地面草皮已被磨禿,加上低垂下來的樹枝有不少已被拗去,這說明此處是死谷中人長期守候的一個哨位,死者自然是死谷中人。”他笑了笑,又道:“所以殺人的人與我們的目標應是一致的。”

  司如水卻笑不出來了,雖然他知道范書分析得頗有道理,但他總覺得如此殺人的手法太過歹毒狠辣,也太可怕了,此人一定是個心如蛇蠍的魔道中人!

  范書低聲道:“如此一來,我們上山的阻力會小許多--”話音未落,一道冷風自他身後飛襲而至!

  范書頭都未回,刀已出,反手一撩!寒光閃處,已將射來的勁矢磕飛!

  一聲短促的慘叫聲響起,宣告了一個生命的結束!

  范書的刀法與暗器手法已是日新月異、日進千里!

  司如水有些驚訝地望著范書,范書出刀、收刀只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間,卻已能致敵於死地!司如水發現每次見范書出手,他的武功似乎都會比以前高出不少!是他以前深藏不露,還是武功進展太快?

  司如水何嘗知道范書已得到了“平天六術”其中之二?

  范書低聲道:“看樣子這兒的防守並未崩潰,你我都得小心應付!”司如水點了點頭。

  當下,兩人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山頂摸去。

  忽然兩人都覺得有些異樣,因為幾乎每踏出一腳,都會有輕微的脆響聲,就像是什麼東西碎裂了的聲音。

  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身形,低頭一看,皆大驚失色!

  地上竟佈滿了無數蝎子的屍體!幾乎沒有一處可以下腳!而脆響聲正是死蝎子的軀體被踩碎時的聲音!

  即使是死蝎子,數量如此之多,也足以讓人心驚肉跳!起先因為情緒緊張,沒有留意腳下,加上蝎子的顏色與山土之色極為相似,有枯葉亂草掩著,兩人雖然都曾發現死蝎子,但並未在意.如今留心一看,才知自己所立之處,其四周已鋪滿了一片死蝎子!

  雖然心中有一種麻麻的感覺,甚至覺得腳底下也是極為不適,但死蝎子畢竟是死蝎子,不會有什麼危險。司如水蹲下身來,折了一根樹枝,撥弄著地上的死蝎子。他的神情頗為凝重!

  范書知道他是懸壺老人的弟子,對這些毒物自然極為熟悉,心想也許他能看出些什麼來。

  這麼多蝎子怎麼會集中於此?又為何會大量地死去?

  司如水緩緩站起身來,道:“這些蝎子品種不一,有嶺南的赤尾蠍、有關東的腹環蠍,甚至還有生活在天山冰川中的寒蠍,由此可見,這些蝎子並非在這兒土生土長而成,而是有人專門收集飼養這些蝎子。飼養牠們之人的身份有二種可能一種是死谷弟子,他用這些蝎子構成了一道頗具威力的防線;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攻山者,也就是方才殺了灌木叢中暗哨的那個人,他用這些蝎子向這兒發起了攻擊。”

  范書皺眉道:“哪一種可能性更大些?”

  司如水很肯定地道:“蝎子一定是死谷門人訓養的。”

  范書奇怪地道:“你怎麼能如此肯定?”

  司如水道:“防守的人是處於被動中,所以如果蝎子是進攻的人所訓養。那麼即使死谷中有人能對付這些蝎子,也不可能恰好守衛這一帶,在蝎子被制服之前,難免有武功較弱的人中毒而亡。事實上能夠在如此龐大的蠍 前倖存的人並不太多。”

  范書相信這一點,這群已經死去的蠍群的確讓人心驚,如果它們活著的話,密密麻麻的高翹著毒尾,兩隻毒螫在激烈地碰撞,那該是何等可怕的場面!

  數万隻老鼠其實比一隻老虎更可怕。

  司如水道:“你再看這些蝎子的分佈是靠近山頂的那邊要密一些。靠山腳這一端要疏一些,但分佈的範圍卻廣一些,這說明蝎子應該是在山上釋放出來,然後從釋放點向山下衝去.這足以說明蝎子是死谷弟子訓養的。”

  范書如牙疼般吸了一口冷氣:“攻擊者能讓這麼多蝎子一起死於非命,的確高明!”

  司如水道:“像這樣小而多的毒物,不可能用暗器或其他武功對付,只能以藥物取之。”

  范書心中一動,道:“司先生乃是壺老人愛徒,想必定有高見?”

  司如水沉默了一陣子竟搖了搖頭,只輕輕地說了一聲:“奇怪——”

  范書目光閃動,忽然輕輕一笑,道:“且不管誰人制服了這些蝎子,總之對我等有百利而無一害,你說對不對?”

  司如水也笑了笑卻未說話。

  越往上走,越是心驚不已!因為一路上他們竟見了不少死狀與第一次所見一模一樣的死屍!這時,讓他們驚駭的不再是死者淡綠色的臉,而是幾乎每一個死者都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沒有反擊的機會!

  范書心中轉念無數!

  他突然想到按理即使這一帶的防守者全被殺光了,他們也應該在臨死前發出警告,讓其他弟子過去增援,可自己這一路來所見到的全是屍體,沒有一個活物。難道襲擊者的身手已高至如此地步,竟可使他們連警訊也來不及傳出去?

  想到這一點,范書頓時有冷汗滲出!

  此時他們兩人都已不再說話,一路上的情形讓他們心中有了一種無形的威壓!

  他們發現死谷四周的山勢雖然不十分險峻突兀,但自半山腰以上,卻長著無數糾纏不清的藤狀植物,甚至連許多參天古木的樹枝上也會旁生出藤葛來,有的粗若手臂,有的細若手指,縱橫交錯如網!

  在這樣的藤葛中行走,可謂是寸步維艱!

  這時,他們才明白死谷選擇這樣一個地方作為他們的後盾,並非毫無道理的。利用這些藤葛,死谷完全可以在這裡組成一道道嚴密的防線!

  地上越來越多的屍體讓范書與司如水明白了一些東西:如果他們不是正好選擇了這條路徑的話,那他們根本就別想如此順利地上山!

  倏地,山頂的方向傳來了呼喊聲。

  兩人齊齊一驚!

  司如水以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哦們的行踪被發現了?”

  范書恩忖道:“也許吧。”這時,山上又響起了一聲慘叫,當聲音達到一定的高度時突然中斷了。

  范書喜憂參半地道:“另有其人!也許便是驅殺蝎子的那個人。”

  司如水張了張嘴,好像要說什麼最終卻又未說。范書道:“此人武功高不可測,定在你我之上,而眼下他是友是敵尚分不清,我們不妨先隱蔽起來,待看清形勢後,再作計議!但願此人與我們乃同道中人!”

  司如水點頭應允,兩人便就近各自找了一個地方藏好。

  司如水選的是一棵參天古木下端的凹陷部分。此古木長得有些奇形異狀,靠近古木根部四五尺高這一截凸凸凹凹,其中有一隱蔽處恰好可以擠進一個人,只是必須把右手倒提曲肘,然後稍稍弓身,方能隱蔽得較為安全。

  這個地方恰好背著山頂,加上一側又有一棵柿子樹擋住,如果有人從山上沖下來,很難發現這兒會有人藏著。

  司如水隱匿好之後,忽覺有些異樣,抬頭向前一看,幾乎笑了起來。

  只見他對面的另外一棵古木下,竟站著一隻小猴子,大概它是見司如水的姿勢古怪,竟也把身子靠在樹上,將右前肢倒提曲肘,然後稍稍弓身,兩隻眼睛滴溜溜地望著司如水!

  司如水本是穩重篤厚之人,這下也不覺童心大起,他伸出左手,向小猴揮了揮,示意它走開。

  沒想到小猴也伸出前爪,向他揮了揮。

  司如水頓時哭笑不得!

  就在這時,他聽得衣袂掠空之聲、枝葉拂動聲,以及暗器破空聲響起,並以驚人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司如水心頭微凜,不敢再去顧及小猴了。

  而范書卻是隱身於一棵闊葉樹上,他不可能不設法查清此事。他在樹上,可以透過枝葉,向下張望。

  剛隱好身子,便見山頂那邊有二個人影如利箭般向山下直射!奇怪的是其中有一個人影似乎格外地龐大!

  正驚疑間,范書的視線被葉子暫時地擋住了!必須等對方向山下跑出一段距離,他才可以再一次觀察他們。

  藉這段空隙,范書悄悄地從懷中摸出幾枚暗器,扣在手中,他也不知道到時候這幾枚暗器會射向誰,但有備則無患——至少可以少些麻煩。

  范書正待再調整一下姿勢,突然發現那二個人影已出現在他的視線以內!

  這讓他大吃一驚.因為按照他的估計,一般人要通過這一段距離,所需要的時間絕對不會這麼短!

  他的心跳不由有些加快了,這不是害怕,而是因為興奮,他知道自己極可能會發現一些秘密!

  也就在這時,他赫然發現他所看到的根本不是兩個人,而是三人,只不過其中有一人被另外一人扛在肩上而已!

  世上有人能夠倒扛著一個人的重量還如此疾走如飛?

  范書見識過牧野靜風的輕功,知道他的輕功足以獨步天下,可牧野靜風也未必能夠做到這一點。

  三人離范書已只有二十幾丈!

  范書的神色突然一變,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發出聲來!

  因為他發現這三人中有一個是牧野靜風,而被倒扛於肩上的是陰蒼!無論是誰,見到這樣的情景,都會大吃一驚的!

  而扛著陰蒼的黑衣人則更是讓范書心生寒意。雖然離他尚在二十幾丈遠,但范書卻已能感受到來自黑衣人身上的凜然銳氣!

  范書心中不由升起無數念頭:“這人會是誰?陰蒼為何一動也不動?難道他已經死了?

  如果他已死了。那黑衣人為何還不辭辛苦將他的屍體搶來?穆風與他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諸般念頭一齊湧上心頭,一時怎能想個明白?

  這時,牧野靜風等一行三人已走得較近,范書屏息靜氣,連大氣也不出一口。在黑衣人身後樹枝亂晃,人影閃動,幾個方向同時有人向黑衣人這邊衝殺過來,顯然是死谷弟子來攔截黑衣人了。

  黑衣人行至范書幾丈之外,忽然冷哼一聲,道:

  “有人!”

  聲音不大,但在范書聽來,卻不啻于晴天霹靂!他心猛地一沉,暗道:“他發現我了?”

  但又不敢縮回身子,他擔心這樣會弄出什麼聲響來。他最擔心的不是有危險,而是不願失去發現一個秘密的機會。他知道以牧野靜風的性情品格,按理不會與邪道中人相勾結,但這黑衣人身上又的確透著一種邪魔之氣。

  黑衣人眼中精光暴閃,他的目光向范書這邊掃了過來,范書暗暗心焦。

  萬幸的是利刃破空之聲倏然響起,六支袖箭直取黑衣人後背!

  范書心中暗喜,因為如此一來黑衣人的注意力自然會被吸引過去,同時自己還可以藉這機會窺視他的武功路數,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沒想到寒光一閃,出手的卻是牧野靜風!寒刃過處,六支袖箭全都陡然折出,而且速度更快!

  范書心中“咯噔”了一下,一團疑雲油然而生!因為牧野靜風的這一手法他頗為熟悉,這正是“平天六術”中的招數,名為“浪子回頭”,是專門用來克制敵方暗器的招式!

  是 合,抑或另有蹊蹺?

  思忖間,黑衣人三人已從范書所在的樹下經過!

  范書手中之暗器扣得很緊,暗器已被汗水浸透!他本是懷疑牧野靜風被黑衣人挾制,但見他為黑衣人擋下了暗器,便又推翻了自己的推測。如此錯綜複雜的局面,使他的暗器一直扣在了手中,沒有出手的機會與對象!

  此時,司如水正在受著煎熬。不知什麼時候竟有一隻身上長著毒刺的蟲子落入了他的脖子,起先還沒什麼感覺,到後來,則越來越癢,不但癢,而且痛,如針尖扎著一般的痛,忽兒又變成烈火灼傷時的火辣辣的痛!

  痛倒好忍些,可那種深入骨髓的癢卻是讓司如水難以忍受!他幾乎把自己的牙都咬碎了,臉上肌肉一下一下地跳動著,身上的肌肉更是繃得鐵緊!

  對面的小猴被他痛苦扭曲的臉形深深吸引了,竟也在那兒齜牙咧嘴擠眉弄眼!

  司如水終於忍不住把身子向後擠了擠,讓老樹幹與被毒蟲蜇著的地方用力擠壓。

  “沙”的一聲,一張老樹皮被擠得脫落下來了。

  黑衣人眉頭一跳,霍然轉身!

  他那如寒刀般的目光使小猴也驚得尖叫了一聲,抱頭就跑!

  黑衣人眼中有慍怒之色,反手一抓,一片樹葉便劃空射出!

  小猴一聲尖叫,應聲倒地!

  司如水一驚,以為對方已發現了自己,但等了片刻,卻未聽見有腳步聲向自已這邊走來,正忐忑間,突然樹後有一個人影閃出!

  司如水大驚!一看才知是范書!

  范書低聲道:“他們下去了。”

  話音剛落,一桿標槍飛射而來,直取司如水的心窩!

  司如水趕緊一閃,“篤”的一聲,標槍深深地插在范書與司如水之間的樹上!

  范書只來得及簡單地說一句:“是死谷的人!”

  司如水忙道:“現在是否還衝上山去?”

  范書心道:“牧野靜風與陰蒼都已不在谷中,只有傻瓜才衝上去!”

  但口中卻道:“有一點難度,因為死谷中人已被驚動!我們且試試看!”

  正說話問,已有一個人影從一棵被雷劈過的樹後閃出,如一隻靈猿般撲向范書,手中長鞭直卷范書的下盤!

  范書反手一按,恰好按在一隻樹瘤上,他的身子便已貼著樹幹飛竄而起!同時手中早已扣好的暗器已飛出了二枚!

  那人只見眼前寒光一閃,接著喉頭一甜,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便倒地而亡!

  范書飄然落下!

  司如水被他如此出色的暗器手法所深深折服,范書心中卻暗暗為兩枚暗器不值,扣在手中這麼半天,卻只取了一個小角色的性命!

  兩人胡亂地揀了一個方向,便斜著往山頂上沖去。

  司如水突然問道:“被死谷弟子追殺的是什麼人?”

  范書一愣,心道:“原來他還沒有看見穆風三人!”當下略一猶豫,道:“我也未能看清楚,只知道共有三人,其中有一個人蒙了面,身穿黑衣。”

  司如水正待開口詢問,只聽得不遠處有人大聲喝道:“簡直是目中無人,居然還敢殺回來!”

  “嘩”的一聲,前邊一棵手臂粗的樹倒下了,樹後現出兩個人來!

  一個是宗逾,另一個則是巫姒!

  范書並不認識宗逾,但他卻知道巫姒的手段!知道這外表嫵媚的女人頗不好對付!而她身邊那個手持長槍的男子既然能與她並肩而立,想來也不是泛泛之輩!

  飛速轉念,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忙對司如水道:

  “司先生,你先下山,這兩人不好對付,我擋上一陣子隨後就下去!看情形今天是不可能有機會上山了。”

  司如水忙道:“我怎能獨自一人偷生?”

  范書焦急地道:“現在不是推辭客套的時候,我自有一計對付他們,你若不走,我這計謀反倒不好佈署了。”

  司如水心道:“他一定是怕我不走,才如此說的,那麼我就更不能獨自一人走了。”

  范書見他還不走,很是著急,他嘆道:“今日我可是要被你害慘了,你若不走,我定是必死無疑!”

  司如水聽他竟不惜得罪自己,而希望自己在一怒下先行下山,不由大為感動,他道:

  “範城主既然如此厚意,那在下若再執拗,豈不有失恭敬?望範城主多多保重!”

  言罷立即轉身向山下疾掠而去。

  范書心頭稍定,這時巫姒與宗逾已發現來人並非黑衣人重新殺回,而是范書,都頗為驚訝!

  范書向四下看了一眼,方深深一揖,道:“陰谷主可好?”

  巫姒目光一閃,冷笑道:'你是來看我們死谷笑話的嗎?”

  范書一臉的不解,道:“我與陰谷主暗結盟約,自應同仇敵愾,又何來'看笑話'一說?”

  宗逾冷聲道:“你便是范書嗎?”

  他其實也知道陰蒼與范書有盟約之事,但因為霸天城的勢力不如死谷,所以他竟直呼范書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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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二章雙邪盟約


  范書也不以為意——至少表面上是不以為意,他道:“正是在下。”

  宗逾道:“你為何會在我死谷腹背處出現?”言語咄咄逼人,大有興師問罪之意。

  范書心平氣和地道:“我暗中聽說有一神秘人物會乘有人從'死亡大道'發動進攻的時候,藉機從死谷後面襲擊死谷,我有些擔心,所以便趕了過來,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巫姒臉色一寒,粉臉帶霜地道:“你如何知道來遲了一步?”

  范書一怔之下,立即平靜下來,他道:“我方才上來時,見到了不少死谷弟兄的遺體,故有如此一說。現在知道我只是無端猜測,那是再好不過了。”

  巫姒與宗逾換了一個眼神,宗逾語氣不善地道:“如今,正在進攻死谷的人中,大部分都是霸天城的人,對此,你有何解釋?”他的手緊握長槍,似乎范書的回答稍不如他意,他便會立即出手!

  范書吃驚地道:“我曾以飛鴿傳書給你,告訴你們為了雙方的利益,我們霸天城不得不違心地向'死亡大道'增兵,我也向陰谷主徵詢了意見,卻遲遲不見回音,為了不至於被他人看出我與陰谷主之間有密約,所以我只好敷衍了他們—一”

  宗逾、巫姒心道:“我們谷主此時生死未卜,又如何能向你回話?看來他所說的話倒十有八九是真的。”

  當下語氣一緩,宗逾道:“如有誠意,你便去設法退兵!”

  范書故意道:“這是陰谷主的意思嗎?”

  宗逾不耐煩地道:“難道我們谷主還會希望你們攻打死穀不成?”

  范書心道:“其實不用你們說,我也是會退兵的。雖然陰蒼已不在死谷之中,但死谷這一江湖最大的黑幫勢力決不會因為陰蒼的不復存在而立即崩潰,他們還可以再掙扎一番,群豪一時半刻還無法取得徹底的勝利,既然如此,又何苦讓霸天城的數百弟 再作無謂的犧牲?”

  陰蒼一走,死谷的覆滅便是遲早的事,即使沒有外界的進攻,死谷內部的力量也會一日一日地渙散、減弱!

  霸天城作為這次攻打死谷的生力軍,何愁以後不聲威大振?

  范書如此一想,忙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立即趕去早作安排!”

  一拱手,他轉身便走,走得是那麼匆忙,而且毫無戒備,似乎他根本不擔心宗逾與巫姒有可能從身後襲擊他!

  其實,范書心中是頗為擔心的,一則巫姒與宗逾兩人的聯手一擊自己只怕應付不了,同時他也知道為了追擊黑衣人,此時自己四周一定已有不少死谷弟子隱匿著,一旦自己與對方發生衝突,他們一起攻出,那自己必是死無葬身之地!

  也正因為知道這一點,他才寧可讓司如水先走,否則既不能用這種方法來騙過巫姒與宗逾,也不能憑司如水的幫助勝了對方,那麼豈非更糟!

  現在看來,自已的判斷選擇是正確的,不但藉此脫了險,而且還贏得了司如水更大的信任與尊重。

  范書疾掠一段距離後,見身後無人跟踪,方停了下來。

  這時,離山腳已相距不遠。

  范書“錚”地一聲拔出刀來,靜靜地站立了片刻,又用手指彈了彈刀身,突然一翻腕反手一刀!

  刀竟自身後插進了他自己的右腿中!

  血立即染紅了他的一隻褲腳!

  他拔出刀來,看了看刀,很滿意地笑了,因為他感到自己的刀法已精進了不少,這一刀出的血不少,而實際上傷得併不重!

  他簡單地作了一下包紮後,立即一瘸一瘸地下了山。

  一聲輕呼,司如水從一塊岩石後面閃出,他正待開口,卻一下子僵在那兒了,好不容易才吃力地擠出一句話來,道:“你—一你受傷了?”

  范書淡然一笑,道:“不礙事—一對方人太多,我們這便趕回去。唉,可嘆我空有豪言壯語,說什麼要救回穆少俠,結果連死谷也進不了!”

  司如水擔心他過於自責,忙轉移話題道:“不知死谷谷口戰況如何?”

  范書咬了咬下唇,道:“我建議諸位退兵。”

  “退兵?”司如水有些驚訝:“如此做,怎麼能救出穆少俠?”現在,稱呼牧野靜風為少俠的人越來越多了。

  但此時的司如水,對范書已極為信任,即使心中疑惑,也是不會另有異議了。

  當范書與司如水趕回死谷與“死亡大道”相對的谷口時,群豪已與死谷屬眾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群豪已死傷近半,而死谷傷亡情況也與之相差無幾。這與范書所想像的不同,在他看來,霸天城及雪城、青城三股力量中都沒有什麼拔尖的高手,而死谷弟子一向凶狠悍勇,加上又有地利,按理群豪傷亡應該更慘重些才對。

  范書趕緊找到耿秋、戴可。耿秋渾身血污,每出一招必大吼一聲,著實壯烈!他一聽范書說要退兵,頓時有些惱怒地反手一劍磕飛了一把單鞭,同時順勢削那人的腦袋,方道:

  “我聽得陰蒼老賊己落入什麼人手中,說不定就是穆少俠手中,豈不應該趁此良機殺進去?”

  戴可的臉色有些蒼白,好像受了些內傷,他沉默未語。

  范書立即斷定戴可心中已有退兵之意,他們青城派這幾年的勢力日漸削弱,這次來的雖然只有幾十人,但對他們青城一派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數目,他一定有些不捨將他們全部拼殺完。

  而他畢竟是青城派掌門人,江湖地位要比耿秋高一些,那麼他的話應該更有分量些。

  至於原本隱於“死亡大道”的江湖白道力量,合在一起也不過百餘人,而且他們已養成了隱蔽作戰的習慣,在“死亡大道”中一直以各自獨特的方式與旦樂、陰蒼兩股邪惡勢力相對峙,如此大規模的衝鋒陷陣,並非他們所長,所以只要有人提議,他們會樂於接受退兵的建議。

  當下,范書便對耿秋道:“我們此次沖擊死谷,其目的是為了牽制死谷的力量,以助穆少使一臂之力,既然陰蒼可能已被他制服,那我們便不必再白白犧牲這麼多弟兄了。”

  耿秋道:“可是穆少俠尚未出來—一”

  司如水插話道:“範城主,方才我們在死谷西側山中遇到的三個人中,會不會有穆少俠?”

  范書心中一喜,暗道:“你這話問得太及時了。”

  表面上卻沉吟了片刻,方道:“有這種可能——況且如果有陰蒼在他手中,想必也沒有什麼大礙。”

  耿秋聽到這兒,覺得自己如果還堅持不退兵,便有逞匹夫之勇之嫌了,當下他也同意了范書的意見。

  群豪剛退出一箭之遙,姬冷恰好趕到這邊。

  姬冷望著漸漸退去的群豪,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道:“死谷的劫難就此開始了。”

  身側一小頭目道:“我們尚有數千人馬,又何懼之有?”

  姬冷苦笑了一下,道:“一旦谷主被擒之事在江湖中傳開,那麼必定有許許多多所謂的正義之士蜂擁而來,他們絕不會放過這種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若谷主在時,他們是一定不敢前來。在這一點上,我倒有些佩服穆風,只有他敢在我們的力量如日中天時進攻死谷!”

  這位死谷年輕一代最優秀的人物的臉上有了一種憂鬱之色。

  果然不出姬冷所料,當陰蒼已不在死谷之中的消息在江湖傳開後,立即有越來越多的人湧向死谷。

  一時死谷四周大大小小的幫派多如牛毛,一些不屬於任何幫派的遊俠也在這一帶遊戈,一個月後,死谷四周聚集的人馬已不下萬人!而這萬人中各人所懷的心思目的,想必也是林林總總,大不一致。

  而霸天城則牢牢地佔據著“死亡大道”的最前沿地段。在他們撤回的當天,霸天城中人便在孫密的安排下,一批一批地趕赴“死亡大道”,孫密按照范書的指今,讓霸天城弟子沿途大張旗鼓,所以“霸天城傾城而出對付死谷”的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江湖。

  儘管江湖中人對霸天城此舉的評價褒貶揚抑不一,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霸天城己成了世人矚目的焦點。

  況且他們畢竟是戰斗在最前沿,所以對他們此舉終是褒多於貶。而身為霸天城城主的范書,自然漸受世人的讚賞。

  要將一個邪魔之城改造成一支正義的力量,的確不易。范書如此年輕,卻做到了這一點,這如何不讓武林同道佩服?

  范書對這樣的局面很滿意,他甚至只在霸天城內留下了三百人馬,他不是沒有想到僅留三百人的霸天城極有可能被其他幫派一舉攻下,但他並不在乎這一點。

  因為此時攻打霸天城的人勢必會受到世人的指責,就算霸天城被攻下了,日後范書揮軍殺回去也是師出有名。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失去了霸天城,范書也並不在乎,因為他會因此而更受世人的推崇,大家會認為他是為武林大局所做的個人犧牲。

  默默無聞的時候,他尚且可以走上霸天城主的寶座,在名動天下之後,他還需擔心日後不能獲得比此更高的地位嗎?

  在牧野靜風獨闖死谷後的第二天,又是一個月的初五。

  這個小鎮上每月初五的廟會已有數百年甚至更長的歷史,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兵荒馬亂,都照樣進行。

  熙熙攘攘,車水馬龍。

  喧鬧如昔,繁華如昔。

  人們漸漸地留意到在鎮中央的一座已唱了數百年大戲的戲台前,有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孩默默地站著。

  一身雪白衣衫襯得烏黑秀發閃著亮光,淡雅美艷,飄逸如仙!

  如此絕世佳人,即使是在萬人叢中,仍是顯得鶴立雞群,受到萬人的矚目!

  形形色色的目光從四面八方投向了她。

  她對這一切似乎根本不在意。也許,芸芸眾生根本無法進入她的眼中!

  她的眼中只能容下一個人!

  但這人卻遲遲未曾出現,那女人的目光中便有了一絲深深的憂鬱。

  突然,她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你在等人?”是個男人發出的!

  沒有稱呼,也沒有人與她直面相對,但她立即知道這來自身後的聲音是對她說的,因為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

  她想要轉身,那個聲音己道:“不要轉身,即使轉身你也同樣看不到我的。”

  她相信這一點,因為這個聲音是來自與她一同效力於旦樂的一個人.他可以把自己易容成一個老太太或一個小姑娘或一個老漁夫!她即使轉過身去,也無法在人群中把對方分辨出來,他與她的易容術難分伯仲。

  她便是敏兒,在這兒等待牧野靜風的敏兒。

  敏兒道:“你為何而來?”

  那個聲音道:“主人已死,我們希望你能夠成為我們新的主人。”

  敏兒輕輕地笑了,她道:“難道你們沒有主人,便無法生活了嗎?”

  沉默。

  然後身後的聲音道:“是的。”

  很奇怪的回答,但敏兒卻能理解,因為她曾與他過著一樣的日子,她知道旦樂的組織嚴密到每個屬下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在他人的監視之下,日子久了,許多人己變得只會按照旦樂的指令行事,而不會獨立地去做什麼。

  或者說,旦樂的思維已取代了他們的絕大部分思維。旦樂一死,他們便成了無頭蒼蠅。

  敏兒道:“為什麼要選中我?”

  那人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見。”

  敏兒道:“我好不容易才掙脫出來,又怎會再回去?其實我們都不必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

  身後的聲音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我們的幫助,你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你現在等待的人了。”

  敏兒嬌軀一震,寒聲道:“你怎敢如此放肆?你以為我真的對付不了你嗎?我只不過是不願再與以前的一切有任何瓜葛罷了。”

  言罷,她緩緩地轉過身來。

  在她的身後,全是一些川流不息的人群,但看上去沒有一個像江湖中人。

  敏兒美眸電閃,然後便徑直走到一個顫巍巍的老婆婆面前,沉聲道:“別忘了石首座都不敢輕易得罪我!”

  老婆婆真是老得不能再老了,她滿臉皺紋,身子佝僂,顫巍巍地站在那兒,被敏兒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了一跳,身子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敏兒一聲冷笑,身形突然如鬼魅般一閃,已掠至一個手中託了一盤豆腐的小伙子麵前,那小伙子的臉上本掛著得意的笑容,突遇此變,一下子便僵住了。

  敏兒冷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會傻到認為那老婆婆是你易容而成的?世間再高明的易容術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腳變為三寸金蓮,也不可能讓自己的門牙也掉了。我知道你會得意地暗笑,所以你終是無法逃過我的眼睛!”

  小伙子的笑容變成哭笑不得了。

  敏兒冷冷地看著他:“方才你為何說出那樣的話,是想要挾我嗎?”

  小伙子吃吃地道:“我—一我怎敢要挾你?我—一我說的是—一是事實。”

  敏兒神色變了變,沉聲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你一直向前走,不許回頭!”

  小伙子很聽話地徑直向前走去,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了什麼,又把手中託的一盤豆腐放在地上。

  敏兒走過這盤豆腐旁邊時,發現上邊還擱了一雙筷子。敏兒心中一笑,在跨過的一剎那,她的腳尖已在筷子上一碰,筷子兩端便改變了一個方向。

  走到鎮子邊上的一個曬穀場,敏兒方道:“停下,你把事情與我說個明白!”

  小伙子轉過身來,用手在臉上一摸,已變成一個臉色有些蒼白的中年人,一副文文弱弱的模樣,因為眼睛小,所以有些滑稽。

  那人道:“你要等的人便是穆風,對不對?”

  敏兒目光一寒,道:“莫非你要為主人報仇?”

  那人道:“連主人都對付不了的人,我又怎麼會去自討苦吃?只是我想告訴你昨天穆風已獨自一人進入死谷,至今尚未見其出來。”

  敏兒大聲道:“不可能,他與我約好今日在此鎮上相見。”神情顯得很激動。

  中年人道:“當然有可能他是身不由己,但無論如何他進入死谷已是不爭的事情。至於是生是死,至今無人知曉。不過據說陰蒼已被人所製,這個人也許是穆風,也許不是——總之一切都撲朔迷離,一時難以分清孰真孰假。”

  敏兒道:“聞佚人,你將這些事告訴我,用意何在?”

  被敏兒稱為聞佚人的中年人道:“我知道你會去尋找穆風的下落,但憑你一個人的力量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一一一何況萬一穆風在死谷已遭到了不測,你一定會設法為他報仇,所有的這一切都需要有人助你,而我們則甘願聽從你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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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三章新主誕生


  敏兒有了一種滿含譏諷的笑意:“我串通他人殺了主人,你非但沒有為主人報仇,反而要為我效力,這豈非很奇怪?”

  聞佚人道:“其實這並不難理解。首先主人對我們太過苛刻,聞某執行他的指令時曾有一次失手,若非姑娘求情,我已命喪他手;其次我們都知道以姑娘的心智,我們即使有心為主人報仇,也是力不從心。”

  頓了一頓,他又道:“也許,最後一點在你聽來可能不夠光明磊落,但我等卻又的確是如此想的,我們這個組織潛於'死亡大道'中,已做下了不少惡事。如今主人一死,牆倒眾人推,江湖中人必定不會放過我們。目前為了對付死谷,他們暫未動手,一旦死谷被剷除,下一個目標必定是我們。而我等知道穆風的武功已是絕世不凡,加上他如今已是俠名滿天下,如果能在姑娘統領下為他做一些事情,也許是我們日後避過此劫的惟一途 。穆風與姑娘的交情非同一般,他自會看在姑娘的面子上,為我們說幾句話。

  敏兒俏臉微紅,嗔道:“你怎知我與他交情非同一般?”

  聞佚人觀她神色,心知她心中自是暗自竊喜,於是道:“若非為知己之人,姑娘怎會冒險背主?”

  敏兒聽得心中微甜,口中卻道:“以後休得胡說,我與他只是泛泛之交而已!”

  聞佚人家言觀色,心知時機已經成熟,於是道:“如果姑娘已答應了我等要求,那麼我便是姑娘的屬下,自然不敢如此;如若姑娘不答應,我與姑娘便毫不相干,那麼我要滿世界亂說,除非姑娘割了我的舌頭,否則恐怕攔不住我了。”

  敏兒不由一樂,道:“若是隨了我,第一條便要你一日不許多於十句話!”

  聞佚人一喜,忙道:”姑娘是答應了嗎?”

  敏兒心道:“我本是不願再過這樣的生活而背叛旦樂,如今為了穆大哥,只好再違心一次了。”

  於是,她故意闆臉道:“記著,這是今日你說的第一句話了。”

  聞佚人一愣,隨即喜道:“現在便開始計數了嗎?”

  敏兒豎起兩根手指,道:“兩句了。”

  聞佚人剛要開口,忙又一把摀住自己的嘴巴。

  敏兒笑了她道:“你以一雙筷子指引他人你我所在之處,這樣的不入流手法,又怎能瞞過我的眼睛?你還是快些向東南方向趕去,將其他人都召回,免得他們走到天邊,也未曾尋到你我二人。”

  聞佚人“啊”了一聲,忙道:“屬下這便離去!”

  半個時辰之後,聞佚人帶著三十幾個裝束各異的人物匆匆趕來。這樣的江湖秘密組織平日行踪詭異,皆是以各種身份為掩護,所以從裝束上看來.可謂是儒吏僧丐匠三教九流無一不有。

  他們一見敏兒,立即一齊上前跪下拜道:“屬下見過主人!”

  敏兒雖然年輕,但以前在這個組織中的地位僅次於旦樂,與“百變魔身”石珠平起平坐,自是有她過人之處,再加上她為人不似旦樂、鬱靈那般陰毒狠辣,所以頗受眾人的擁戴。何況他們已知敏兒與如今堪謂炙手可熱的穆風關係非同尋常,所以這番稱呼,倒也不是敷衍之辭。

  敏兒皺了皺眉頭,本不欲讓他們行此大禮,但轉念一想若是要在日後靠他們查尋穆大哥的行踪,沒有尊卑之分,只怕難以駕馭,於是她待眾人跪下之後,方淡淡地道:“都起來吧。”

  眾人將禮行畢,方站起身來。

  聞佚人道:“這兒只來了二成人馬,還有四成人馬一時未能聚攏,我等會盡快告知他們,讓他們來見過主人.'

  敏兒道:“還有剩下的四成人馬呢?”

  聞佚人有些不安地道:“他們—一他們說—一說一——”

  敏兒見他吞吞吐吐,已猜到了幾分,便道:“他們是說我背叛旦樂,罪不容誅,對不對?”

  聞佚人臉色一變,低垂著頭,不敢再說話了。

  敏兒淡淡地道:“由他們去吧。只是也許他們就難以在武林正道的聲討中保全性命了。”

  聞佚人倉促不安地道:“喬滿等人還放言一定要一一要取主人性命,不過請主人放心,我等會設法除去他們的。”

  敏兒搖頭道:“大可不必如此,他們只是虛張聲勢罷了,若是真要殺我,又怎會大放厥詞?以他們的那麼一丁點能耐,在旦樂死後能避開以前我們得罪過的仇人,保全性命就很不容易了。”

  頓了一頓,又道:“你們便將各自知道的與穆風有關的情況都說與我聽聽。”

  整個死谷在被萬餘人圍困了一個月後,都已陷入了一種焦躁絕望的情緒中,更可怕的是偌大一個幫派,此時竟沒有形成一個絕對的核心!

  一個有數千弟子的幫派在大敵壓境時卻沒有一個絕對核心,那麼龐大的人數有時甚至成了一種負擔!

  這其中,又有宗逾與全祖年的權力之爭,雖然他們的武功未必勝過姬冷,但他們的資歷都頗老,死谷能有今日局面,他們的確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不免有些居功自傲、倚老賣老。

  在陰蒼生死未卜、真相不明的情況下,他們覺得自己應該理所當然地成為陰蒼的繼承者一一即使因為陰蒼還有一線生還的可能,因此談不上繼承者,但至少如今局面應由他們主持。

  問題在於他們兩人都有“非我莫屬”之心,兩人之對立日益嚴重,已呈劍拔弩張之勢!

  若非姬冷竭力調和,只怕已刀槍相見了。

  姬冷怎麼也弄不明白大敵當前,竟然還會有人在內部相互傾軋,一旦死谷失守,這權力地位還不是空中樓閣?

  此時的死谷局面,危在旦夕!

  姬冷以年輕人少有的耐心,終於將宗逾、全祖年、巫姒三人都聚在一處,如今他們四人皆是紫袖級人物,也是死谷中地位最高的四個人,死谷之局面,自然要靠他們全力支撐。

  宗逾與全祖年一見面,便冷眼相向,姬冷目睹此情此景,心中暗暗嘆息一聲。

  方討論幾句,場面便一下子陷入了僵局!

  宗逾全力主張殺出重圍,他道:“如今我們死谷已成了眾矢之的了,江湖中所謂的名門正派最擅長的便是落井下石,所以時間拖得越久,與我們敵對的勢力就會越來越強大,所以為今之計,需得盡快衝出一個缺口,以擺脫如今這種被動挨打的局面。在江湖中有不少門派暗中依附我們死谷,我們突出死谷後,便可與他們聯合,增強我們的力量!”

  全祖年不屑地道:“衝出死谷,便等於虎落平陽,我們只有憑藉多年來在死谷的苦心經營竭力踞守,也許才可免去一劫。他們雖有萬人,卻是分屬各門各派,難以齊心,雖二倍於我,也未必能衝陷死谷。至於說到所謂的盟友,他們皆是一些牆頭之草,在我死谷勢盛時附身我們,一見如今局面,他們恐怕早己藏頭縮尾了。沒有反戈一擊,便已是很不錯了。我們死谷被圍一個月,何嘗有一個門派出面助我?連霸天 這最近方暗結的盟友,也已背信棄義,何論其他幫派?”

  因為他所說的皆是事實,因此宗逾就是想要反駁也語枯詞窮了,當下便道:“時間久了,休說其他,即使是衣食也成了問題。目前他們雖未發起大規模的攻擊,但卻不時從各個方向騷擾我們的防線,四周山上防守的弟兄日日有傷亡,數千弟兄已是人人自危。據說我們與對方對峙一個月,終於驚動了日劍、月刀,他們已向這邊趕來,而風塵雙子古亂、古治則在半個月前便已出現,一旦日劍、月刀趕到,那我們死谷人心豈不更亂?”

  頓了一頓,又恨恨地道:“依我之見,我們必須向他們還以顏色,殺掉他們一批人,讓他們明白沒有谷主坐鎮的死谷,依然是舉世無雙的!至於目標,我看選霸天城的人馬最合適,因為霸天城自從經歷了內部紛爭之後,幾大高手皆己身亡,如今霸天城中只有孫密、范書兩人可躋身頂尖高手之列,他們一直駐兵於'死亡大道'前沿,與我死谷直面相對,分明早已背棄了盟約。谷主在的時候便已說過范書本是無信無義之人,只不過當時用得上他才與他們結盟。現在若是能對他們下手,一則沒有多少危險,二則又可殺一儆百,可謂上上之策!”

  姬冷心知今日死谷的力量其實仍是頗為強大,關鍵是自陰蒼失事後,士氣大減,重振士氣已是關鍵所在,而要重振士氣,就必須依靠勝利,從這一點看來,宗逾所言不無道理。

  但他卻未直言贊同宗逾的意見,因為他知道如果這麼一說,也許會引起全祖年的妒恨。

  一直坐在旁邊沒有發言的巫姒這時開口了:“霸天城駐紮於'死亡大道'的人數不在千數以下,而他們的身後,便是雪城人馬及前幾日方趕至的'斷箭門'三百弟子。“斷箭門”

  被稱為白道中的黑道,一向以冷酷驍勇而聞名,要想勝出霸天城,必須先派出大量人馬,若是其他方向的敵人藉此發動攻擊,而前去'死亡大道'的人馬一時又抽不回身,豈不是危險得緊?”

  宗逾冷笑道:“范書本是無名小卒,今日小人得意,又何必懼他?若是由我出手,只需二百精銳人馬,便可取他頸上人頭!”

  全祖年哈哈一笑,道:“宗護法真是風趣得很!”言語間滿是譏諷之意。

  別人稱呼宗逾為“護法”,宗這並不在意,但全祖年稱他為護法,卻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因為此時他心中的目標已不是一個護法之位了,他認為這其中最大的阻礙便是來自全祖年,全祖年稱他為護法,分明有譏刺之意。

  只見宗逾臉色一寒,道:“我若是能取來范書項上人頭,你當如何處之?”

  全祖年淡淡地道:“可聽憑宗護法處置。”

  宗逾陰冷一笑,道:“你我共事一主,我怎能對你施下毒手?到時我只需你一隻手臂即可。”

  巫姒、姬冷神色齊齊一變!

  姬冷忙道:“二位皆是為死谷出謀劃策的元老,只是思路不同而已。能斬殺范書,那自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那我們亦可另謀它策。”

  巫姒心想:“你們兩個大男人的心胸怎會如此狹窄?”她竟懶得再與他們多言。

  宗逾道:“你們無需多言,今夜我便去取了范書的性命!”言罷,竟揚長而去!

  姬冷與巫姒面面相覷,皆暗自嗟嘆。

  “死亡大道”中的武林中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包括霸天城千餘弟子在內,這裡已有三千多人!

  如果說這三千多人沿著十里“死亡大道”首尾相連,如同一支隨時準備射向死谷之利箭的話,那霸天城弟子便是這支箭的箭頭。

  只是,這隻箭頭鋒利否?

  范書對死谷以及死谷四周的場面都了若指掌。

  他知道如今有好幾個幫派都希望能夠成為最先攻入死谷的力量,但同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要冒很大的風險。

  所以好幾股勢力都在暗中等待,等待著機會的出現。

  同時,范書也已探知日劍、月刀已向死谷方向趕來。不用說,他們一定會選擇“死亡大道”這條路徑。

  那麼,在武林七聖之二的“日劍、月刀”幫助下,范書要想攻破死谷,並不太難,但那樣一來,世人自然而然地會將功勞歸結於日劍、月刀,而這不是范書所希望的。

  所以,他必須搶在日劍、月刀來此之前,取得突破性的進展。這樣才能使他及他的霸天城真正地大放光芒!

  他獨自一人在一間頗為狹小的屋內慢慢地踱著步。當他即將作出重大決定之時,他不希望有人在身邊打擾他。

  也不知來回踱了多少遍,他終於停了下來,眼中有了一種奇異興奮與喜悅的光彩!

  宗逾在細心地擦拭著他的長槍。

  用的是蘇州特產的上等絲綢。

  其實,槍的鋒利,不是用綢布擦出來的.宗逾當然明白這一點,這只是他數十年來養成的一個習慣,每逢惡戰之前,他總喜歡仔細地將他的長槍擦拭一遍。

  在這一時刻,他的思想已不在他的動作上,而是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之境。他的外表粗獷,而其內心卻並非如此。與全祖年的一番爭執後放言要取范書項上人頭,這話看似是一時衝動之言,而事實上這本是他深思熟慮後方如此說的。

  范書終究只是一個後起之秀,他的崛起,依仗的不過是要些伎倆。宗逾自忖自己追隨陰蒼以來,東征西討,許多江湖幫派幾乎是望風披靡,江湖中人提及死谷兩大護法之一的宗逾,莫不變色。

  宗逾深知此時的死谷太需要以勝利鼓舞士氣了,如果自己能一舉斬殺范書,自然會成為數千弟子心目中的英雄,從而拾高他在死谷中的地位。

  槍身泛著幽幽的光亮,是宗逾的汗水還是敵人的鮮血將它浸得如此?

  倏地,槍身一彈,已自他手中如電射出!

  “啊”地一聲驚呼,槍尖已堪堪抵在剛剛一步跨入屋內的一個人的胸口上!

  只有一寸之距!

  若非親見,誰會想到如此迅如奔雷的槍身竟可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凝如山岳?

  槍下之人本已脫體而飛的魂魄這才重新歸附軀體,他竟己是冷汗涔涔了。

  宗逾一翻腕,長槍倏收,看了來者一眼,宗逾道:“我並不能保證每一次都能收發自如!

  為何進來之前不先禀報一聲?”

  那人摸了一把汗,聲音有些發顫:“屬下收到從霸天城飛來的信鴿,心知事關重大,所以一時心急—一”

  宗逾眼中精光暴閃,緩緩地道:“信上有何內容?”

  那人恭聲道:“屬下怎敢私自拆閱?”他的神色畢恭畢敬,其實他的地位並不大低,是紅袖級的人物,只比宗逾低一級而已。

  宗逾聽得此言,滿意地點了點頭,道:“紫無桑,除你之外,還有什麼人知道此事?”

  被稱為紫無桑的人肯定地道:“屬下一切都是按照你所吩咐的去做,自無他人知道。”

  宗逾招手道:“將信給我吧。”

  自從陰蒼去向不明、生死未卜而“九無殿”塌陷後,死谷內再無人去注意接收霸天城的信鴿,知道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他們都認為陰蒼失踪後,范書一定會背信棄義,自然也不會再以信鴿與死谷聯絡了。

  唯有宗逾不如此想,他暗中安置了心腹紫無桑在“九無殿”周圍一帶,暗中留意會不會有信鴿飛來。

  現在看來,這一著棋總算沒有白費。

  宗逾展開信來,只見上邊寫道:“自與貴幫結盟以來,心中一直不敢忘了盟約,只是事有突變,成今日騎虎之勢,不得已之苦衷不知能否諒解?近聞'日劍'蒙悅、'月刀'司狐將於近日來此,很是擔憂。思量之餘,特與貴幫相約,希望能在明日子時殺出,我必讓屬下弟子暗中接應,如此一來,必可有突襲之奇效,一旦突圍而出,便如龍回大海,他日定有重振旗鼓之時,我心切切,盼能照做。”

  宗逾閱罷,沉默片刻,复而大笑不止,良久方止,道:“如此雕蟲小技,怎能蒙我?此乃天賜我良機,今夜必可取范書頭顱!”

  紫無桑驚異地道:“范書來信,應是心存善意,為何反要取他性命?”

  宗逾冷笑道:“范書本是無信無義之人,如今我死谷局勢危急,他焉能不知?既知這一點,便必然會反戈一擊,明日他助我突圍是假,企圖暗中設下陷阱是真。我正可將計就計,答應他明日突圍,而事實上卻於今夜便暗襲他,他一門心思放在明日一戰上,如何會想到禍起今夜?”

  紫無桑恍然頓悟道:“高明至極,只是—一”

  宗逾“嗯”了一聲,道:“你還有何顧慮?”

  紫無桑道:“萬一他真的是有心助我死谷,若是如此而被殺,那豈不是有些可惜?”

  宗逾陰沉地道:“即使他是真心助我死谷,我殺了他也不無好處。你莫忘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你可以把 何罪名都推在死人身上。何況我還會再調查,以求萬無一失。”

  紫無桑心中不由有一股寒意泛起。

  宗逾當機立斷,立即著手擬寫了一份回信,信中同意了范書的約定,並為了更好地蒙蔽范書,宗逾還就一些細節作了詳細約定。

  寫畢,他將信交與紫無桑,讓他立即飛鴿傳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4:58
第八卷第四章含恨而亡


  傍晚,通過一些內線,宗逾已知曉明日圍攻死谷的不少幫派,當然是霸天城主范書秘密飛鴿傳書告之的,他已設法讓死谷在明日子時突圍,霸天城將在死谷屬眾安然通過“死亡大道”後再封鎖他們的退路,已有幾個幫派準備在死谷弟子離開老巢後,在外圍圍殲他們。

  知道這一切時,宗逾心中最大的感覺不是憤怒,而是暗自欣喜。這些信息,恰好說明他最初的判斷是準確的。

  故宗逾一方面將這一切消息對全祖年、姬冷等人嚴密封鎖,另一方面則在緊鑼密鼓地佈署今夜襲擊“死亡大道”、斬殺范書之事。

  為了求勝,他甚至走上了連陰蒼也不輕易踏足的一步,那便是從旦樂生前挖掘的地下通道進攻。陰蒼曾告誡過他手下這四員紫袖級大將,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准啟用這條通道。

  只能在沒有其他路可走的情況下,才能選擇這一方法。

  走此徑極易收到奇襲的效果,也正因為如此,陰蒼才不願將它輕易派上用場,它只能用一次,並非萬分緊急的關頭絕不能露了此徑,否則日後有更需要它的時候,就再也不可能憑此攻得對手措手不及了。

  但宗逾太想勝出此戰了,以至於在上面押了這麼大的賭注,卻不知他會不會血本無歸?

  夜深人靜時分,宗逾讓自己精心栽培挑選出來的三百人馬分作兩路向“死亡大道”進發,其中一路有一百人,由地下通道走,而另外二百人則由正道走。宗逾走的是正道,而地下通道中的人馬則由紫無桑統領。

  為了不被姬冷等人攔阻,他在已經出發的時候,才讓人通報姬冷、亞姒,待姬冷想要攔截時也已遲了。

  至於其他人,即使覺得宗逾此舉有些冒失,但又有誰能夠攔下他?

  姬冷聞訊後,吃驚不小,他沒想到宗逾竟將日間所說的話付諸實施了。沉吟片刻,他立即對身邊的人道:“我等必須去接應宗護法!否則他便危險了!”宗逾這一撥人馬幾乎是光明正大地向“死亡大道”進發的。他很清楚范書不可能不對這一帶進行嚴密的監視,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范書的人馬,簡直難比登天。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對方看個明白。范書對這二百號人一定不會太放在心上,畢竟他有一千多屬眾。再加上有白天的飛鴿傳書,范書會以為宗逾已經中計,如今見宗逾的二百人馬無遮無掩地向“死亡大道”進發,一時未必能明白宗逾的用意。

  即使想到了,他們準備應付的是明日一戰,倉促之下,難免慌亂!

  宗逾不讓部下有任何的停滯,同時也不允許加快速度!

  看上去,他們此時所進行的不像是突襲,反而更像一次轉移!

  宗通的內心卻並不像他的部署那樣沒有任何慌亂,他在焦慮地等待著。

  在他們離霸天城士眾踞守的地盤尚有二里遠的地方,“死亡大道”的中段突然殺聲震天響起!

  那兒正是霸天城人馬駐守的腹地!

  宗逾心中一喜:“紫無桑已經攻進去了!”霸天城受到如此突然襲擊,如何不陣腳大亂?

  宗逾沉聲道:“殺!”

  二百人馬便如離弦之箭般疾射向“死亡大道”!

  果然不出宗逾所料,霸天城屬眾在受到紫無桑的突然襲擊後急忙回頭救援,而這時宗逾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狂捲而來!

  霸天城踞守“死亡大道”兩段的人馬頓時陷於腹背受敵的尷尬處境中!紫無桑所帶的人馬雖然只有百人,但在黑暗中自對方腹心地帶突然發起攻擊,其效果絕對可怕!

  這一點,從霸天城屬眾與宗逾的人馬幾乎一觸及潰便可以看出!

  霸天城的抵抗是雜亂無章的!

  宗逾的信心大增!幾乎沒費多少力氣,他們便已長驅直入二里多路!

  宗通忽然聽到有人在黑暗中大呼:“死谷中人已突圍而出,快讓城主派人增援!”

  更近的地方有一個嘶啞的聲音道:“保護城主要緊!他XXXX的,這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人馬?”

  忽地,離宗逾二里遠的地方有一道火光沖天而起!

  宗逾大喜過望!這正是他與紫無桑約好的信號,火光沖天而起的地方,必是范書所在之處。

  暴喝一聲,槍如怒電,寒光閃過之處,已洞穿一人的身軀!宗逾手中長槍一顫,對方身軀已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三名霸天城弟子閃避不及,竟被砸得暈死過去!

  宗逾沉聲喝道:“不要戀戰,直接奔襲火光升起之處!”

  這三百人是他手下精英,都是綠袖級以上的人物,聽得此言,立即全力向火光沖天而起的地方強力衝殺過去!

  宗逾一馬當先,長槍神出鬼沒,槍尖泛起了點點寒芒,其勢如破竹!

  前邊金鐵交鳴之聲密如驟雨,不時有人發出令人心驚的慘叫聲!

  這種聲音在宗逾聽來,不啻於世間最美妙的音樂!他只覺得熱血賁張,一種豪情衝盪著他全身的四肢百骸!

  宗逾一聲長嘯,槍身在地上一點,人已如沖天之鵬般掠空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

  凌空陡折,便如滑翔的鳥兒一般向前飄射出去!

  直至十幾大開外,方在一幢木樓的一角再一借力,如此幾個起落,宗逾終於看見了他最想見的人!

  霸天城城主范書!

  此時,范書正身陷紫無桑十幾名死谷高手的包圍之中,而另外的數十名死谷弟子則在外圍拼死抵擋,以便留下足夠多的時間讓紫無桑等人殺了范書。

  范書的身邊只有四五個人在竭力抵擋,他的形勢已相當危險,但死谷眾人卻遲遲不能將他擊倒。

  而外圍已有越來越多的霸天城弟子壓上,死谷數十人的圈子眼看難以支撐!

  一旦這道人牆被沖開,若再想殺掉范書可謂是難比登天!

  宗逾怎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

  一聲長嘯,人槍合一,他便如一個黑色的幽靈般射向范書!

  在宗逾落地的一瞬間,四周的刀劍相擊之聲,呼喝廝殺聲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如此驚變,已近乎詭異!在一剎那,宗逾甚至懷疑他自己的耳朵是否聾了!要不然,為何所有的聲音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

  不對!不是所有的聲音!因為遠處依舊有廝殺聲!

  消失的只是他身邊的聲音!

  宗逾只覺自己的心在一個勁地在下沉!

  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范書的朗笑聲,那是一種得意的笑聲。然後,字逾發現方才還激戰不己的雙方突然全都罷手了,所有的人全圍在自己的四周!

  莫非,是紫無桑背叛了自己?

  宗逾猛地轉身,駭然發現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紫無桑,這只不過是一個與紫無桑體形很相像且身著他的服飾的人罷了!

  宗逾似乎聽到了自己心中在滴血的聲音,他的心幾乎收作了一團!雙目赤紅,如欲擇人而噬!

  他終於明白自己已經中了范書的圈套!

  范書微笑著向他走了過來,輕笑道:“你方才想找的紫無桑,我已經替你殺了。他的骨頭太軟,我沒用多少手段,他就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告訴我了,這樣的人,別說你想殺他,連我也不例外了。”

  宗逾恨得牙癢癢,他嘶聲道:“紫無桑所領的一百號人,為何這般快便覆滅了?甚至連一點響聲都沒有便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范書微笑道:“那條通道我早已知曉,所以即使再來一百個人,也是易如殺雞宰羊,我不妨直截了當地告訴你,我準備要利用這條通道進攻你們死谷一一這大概是你們所未曾想到的吧?”

  宗逾心中一動,暗忖道:“他將這個計劃告訴我,是不是又在耍什麼詭計騙我?”

  范書彷彿能將他心裡看得一清二楚,道:“我之所以把這事告訴你.是因為你今日已不可能活著回到死谷中了。而死人是世間最沉默的人,他什麼也不會說的。”

  逾冷笑道:“范書,你以為就憑你們這些人,也想留住我?在我宗逾眼中,你們便如草芥一般!”

  話雖如此說,但他心中卻明白今日局勢已是岌岌可危,對方既然早有準備,這說明方才他們的節節敗退,不過是矇騙他們的手段而已。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讓宗逾一人貪功冒進。

  宗逾果然犯下了這樣致命的錯誤。此時,他帶來的二百人馬,一定是在苦苦廝殺——而這種廝殺幾乎便等於一種垂死掙扎!

  想到這一點,宗逾的內心如何不隱隱作痛?

  也許,只有取了范書的性命,才能力挽狂瀾!

  宗逾相信他自己的武功一定在范書之上!

  當下,他暗一咬牙,雙足一錯,人已掠空而起,漫天槍影也隨之綻現於夜空之中!

  聲勢駭人,萬點槍影似乎要將夜空刺得粉碎!

  但沒有任何人攔阻!

  這多少有些出乎宗逾的預料!他本以為在他沒有接近范書之前,范書的屬下一定會拼死抵擋!

  這豈非等於說范書願意與他直接較量,以一決高下?

  難道范書竟自以為可以與自己一分伯仲嗎?

  宗逾心頭暗喜,這是他最後的惟一機會!

  槍影如鬼魅過空,劃空之聲扣人心弦!

  范書已凝如山岳,神態平靜自然!又隱然有一種大家風範!

  宗逾心中有了一種不安!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接近!

  “錚”的一聲,夜光中劃出一道極為優美的光弧!

  范書終於拔出了他的刀!

  在他拔出刀的一瞬間,宗逾的心一下於變冷了。

  僅僅一個拔刀的動作,他已看出范書的武功遠在他的想像之外!

  宗逾心中升起了一個絕望的念頭:“也許,自己已經沒有任何機會了。”

  姬冷已經聽到了從“死亡大道”中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廝殺慘叫聲,也看到了”死亡大道”

  上空的火光。

  他的心中有了一種奇怪的不祥之感。

  是不是擔憂宗逾一去而不能回?

  姬冷的確有這種擔憂,但按理不應該如此強烈。畢竟這一次宗逾帶去的只有三百人,即使宗逾真的遇難了,也不是太大的不幸,甚至在某些方面還是好事,這樣可以避免因為宗逾與全祖年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而導致死谷的分裂。

  而且,他己安排人手去接應宗逾,去接應他們的人其實有兩個任務,一是接應宗逾,二是在宗逾萬一陣亡的情況下,要防止霸天城藉機反撲。

  姬冷相信僅憑范書的力量,還是不可能撼動死谷的。

  那麼,自己擔心的又是什麼呢?

  就在這時,已有人飛速趕來,向姬冷禀報:“報大統領,宗護法在'死亡大道'受挫,已經退回!”

  這本在姬冷意料之中,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說什麼。

  那人正要退下,姬冷忽然想起了什麼,又急忙將他叫住。

  姬冷有些急切地問道:“宗護法退回時有多少人馬?”

  那人略一思忖,道:“大概有二百多人!”

  姬冷一聽,神色大變!他急切地道:“快傳我令,立即在第二道防線攔住他們!”

  那人一時尚未明白過來!

  姬冷大吼道:“把所有的人全擋在第二道防線之外,包括所謂的宗護法,以及追殺他們的霸天城弟子!”

  禀報者見他如此神情,心知事情萬分緊急了,趕忙飛速而去.因為姬冷平日對部下從不如此聲色懼厲!

  他在心中嘀咕道:“我尚未對姬大統領說有霸天城弟子在這宗護法身後追殺,他是如何知道這一點的?”

  姬冷待他走後,立即向外衝去!剛剛奔到門口,便聽得谷口方向已是殺聲震天!

  他又驚又怒,心知自己的猜測已被事實印證了。

  當他聽說退回來的人馬有二百之眾時,便立覺不對勁,如果還有二百多人,那麼以宗逾的性格,是決不可能退回來的。

  所以,此宗逾一定有假,這二百多人一定是霸天城弟子假扮而成!一旦他們進入死谷,突然發難,再加上他們身後一定有假作追擊他們的霸天城人馬,如此猝不及防的攻擊下,死谷一定會吃個大虧!

  自己一直心神不定,莫非便是在擔憂這一點?

  一切都如姬冷所猜測的那樣,“敗退”而歸的宗逾並非真正的宗逾,這便等於說真正的宗逾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

  在第一道封鎖線上,接應宗逾的人讓過“宗逾”等二百多號人,然後迎戰追擊“宗逾”

  的霸天城弟子。

  就在這時,假宗逾及那二百多人從他們身後突然殺出!

  如此意外的攻擊,使第一道防線幾乎於瞬間之內便在前後夾攻之下土崩瓦解!

  更可怕的是因為這一批人馬是被前後夾攻,所以竟沒有機會向後面的第二道防線告急!

  第二道防線上的人聽得谷口處殺聲震天,一時不明內情,便派出一部分人馬前往第一道防線增援,而這時霸天城已以驚人的速度取下了第一道防線,其中身著死谷弟子服裝的二百人馬一路高呼:“霸天城殺過了第一道防線!”作狼狽逃竄之狀,黑暗之中難以分辨,死谷中人誤以為是第一道防線潰退下來的人馬,所以也未加防備.就在兩隊人馬就要交錯的一剎那,霸天城突出殺手,死谷中人頓時又如草芥般一下子倒下了上百人!

  就在這時,姬冷的命令已傳至第二道防線!留守原地的人馬立即進行嚴密的封鎖,把正在廝殺的所有人馬全拒之封鎖線以外--包括方才剛剛派出去的人馬。

  如此一來,死谷剛才殺入場中的人馬就等於是送入霸天城口中的一塊肉!

  當姬冷趕至第二道封鎖線時,派出來的人已被絞殺殆盡!雙方出現了暫時的對峙局面!

  姬冷看著不遠處的一地屍首,心中又驚又怒!沒想到范書不但敢衝入死谷,而且還獲得了不小的戰績!到現在為上,連同宗逾的三百人馬在內,死谷已折損了六七百人!

  姬冷立於一塊平台上,默默前望。

  他的目光很快便定格於一個身著白衣、背手而立的年輕人身上!

  這是一個與他自己一樣年輕的人,雖然因為是在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顏,但姬冷卻能感覺到此人的卓爾不凡!

  姬冷立即斷定此人必是范書無疑!

  沒想到短短幾個月內,江湖中竟一下子多出兩個極為優秀的年輕人,一個便是牧野靜風,另一個就是眼前的范書!

  同時,姬冷還知道牧野靜風的出色與范書的出色並不相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范書的出色更令人心驚,他可以為了目標而做任何事情!

  在范書的身後,是黑壓壓的一片霸天城弟子。

  姬冷心中有疑團升起:“范書為何捨得投入這麼大的力量進攻死谷?他應該十分明白,如今的死谷勢力依然不容小覷,雙方血戰之後,得勝的極有可能會是其他幫派,而霸天城則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范書緩緩踏前一步,朗聲道:“宗逾背信棄義,可恨可惡,範某不得不向死谷討還這個公道。如果你們願向我霸天城致歉,那麼範某可以不與爾等計較,本人與陰谷主的盟約仍然有效,否則,範某必將踏平死谷!”

  口氣狂妄至極!

  死谷中誰也不信他能踏平死谷,而對他如此狂妄的語氣心中都不免產生恨意,當下立即有幾個人向姬冷進言,要立即衝將出去,與范書的人馬決一死戰!

  姬冷卻耐心地勸止了他們,雖然他也一樣急於報這數百人命之仇,但自從雙方這一個多月的對峙以來,他已深切地感覺到范書是一個心計極為深沉之人,對方冒險進入死谷,並公然叫陣,必有計謀!

  范書見狀,又道:“這些年來死谷在江湖中可謂出盡了風頭,我便以為死谷中定是藏龍臥虎高手如雲,沒想到今日一見,不過如此而己,看來死谷局面,全賴陰蒼老兒一人支撐,如今陰蒼老兒一死—一”

  “胡說!誰說我們谷主已死?”姬冷對陰蒼極為尊敬,怎堪忍受范書出言冒犯陰蒼?若非他一向行事嚴謹自律,只怕早已殺出。

  但這口惡氣仍是無法忍下的,姬冷對自己身邊的一人吩咐道:“速讓巫統領帶五百人來此支援!”姬冷已決定一旦巫姒來此之後,他便要與范書決一死戰。那時即使范書使什麼陰謀,有巫姒支撐局面,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閃失。

  那人立即領命而去,很快此人又轉回來了,他低聲禀報:“巫統領己趕過來了。”

  姬冷有些意外地“哦”了一聲,心想:“如此更好。 ”

  當下,他面對范書,沉聲道:“你目中無人,藐視死谷,可敢與我一戰?”

  卻聽得范書朗聲笑道:'有何不敢?就怕你無暇分身與我決一死戰了。”

  姬冷聽得此言,心頭微驚,一時不明白對方此言何意。

  范書一指他身後,又道:“你們的後院已經起火,還不去及時相救?”

  姬冷如何肯信?他冷笑道:“如此伎倆,豈不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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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第五章雷火破谷


  正當此時,忽聞身後石破天驚般的一聲巨響,彷彿已是天崩地裂!

  突出此變,死谷弟子眾皆失色!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又有接二連三的震天響聲滾滾而來!

  死谷眾人的臉色有些蒼白了,誰也不知道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而這種可以震得地面輕顫的巨響聲,對死谷弟子的信心有極大的衝擊!

  隨著巨響聲的是一聲如同房屋倒塌般的聲音!

  淒厲的號角聲在死谷中迴盪開來!

  這是死谷在強敵進入時的警號!

  范書暗自笑了,他相信現在死谷已是混亂一片,人人自危了!

  這是從地下通道進入死谷製造的效果。從地下通道殺人死谷的人馬有二百之眾,其中有一百人是英雄樓的剩餘弟子!

  留在英雄樓的只有一百人,當他們知道了卓英雄的死訊後,立即飛速趕到了“死亡大道”!

  是卓無名卓英雄給了他們做人的尊嚴,所以在他們的心目中,卓無名不啻於一個真正的神!他們不可能不為卓無名報仇,即使他們知道以殘剩的一百人,根本無法與死谷數千弟子對抗!

  生命對他們來說,已不再具有平時那麼重的分量,他們最看重的已不再是生命!

  范書及時勸阻了他們類似於自殺的複仇方式。他的根本目的不是為了保存這一百個生命,而是為了使這一百條性命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

  如果生命是火炬,范書便要將這一百支火炬燃燒得乾於淨淨,盡可能為他放出更多的熱量!

  范書成功地實現了這一點,他將這一百支憤怒的火炬投入了死谷的中心地帶!

  他交給這二百人的任務並非殺人,而是要盡可能地製造混亂局面,並竭力擴大自己的聲勢!

  方才的震天巨響正是英雄樓一名弟子的傑作,此人名為辛龍,本是臭名昭著的天雷堡堡主,擅於使用火器,他苦心鑽研十餘年用火藥、炭末等物製成的轟天神雷,可在瞬息之間掃平一間屋子。最可怕的還不在於轟天雷的驚人威力,而是它一改以往火器須得以明火引燃之特點,而只需有一定的撞擊力,便會立即爆炸!

  只是轟天雷因為威力驚人,所以便不免衍生出一個缺點,那便是常會傷及自己。

  但英雄樓人弟子的目的只求為卓無名報仇,對於這一點,又何懼之有?

  他們先聲奪人,使死谷弟子一時難以看清到底有多少人馬殺進了死谷!

  轟天雷爆開之後,已有數處起火!按照范書的吩咐,他們乘著混亂,在其中大呼小叫!

  有人喊道:“我乃聖劍門門主溫別客,死谷諸賊可知聖劍門的厲害?若不早早繳械,我便要讓門下三百弟子將死谷殺個雞犬不留! ”

  又有人喊道:“溫兄莫太過霸道,好歹得留幾人給我金刀盟的弟兄試試身手!”

  “我江南霹靂堂遠道而來,又怎能空手而回?”

  更有人詐呼道:“大事不好,南側有少林七十二棍僧與武當一大幫牛鼻子殺進來了!”

  有人索性故作氣急敗壞之狀:“古亂、古治兩個老怪物,你們休得猖狂!”喊罷再以慘叫聲伴之,讓人一聽,不由以為喊叫者已被風塵雙子所殺了。

  這二百號人馬皆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之死士,所以一入死谷後立即向各個方向奔襲,根本不顧陣形.因為來得突然,竟讓他們一下子分散開來,如此大呼小叫,頓時讓死谷弟子人心惶惶,一時還以為真有這麼多幫派殺了進來!

  尤其是風塵雙子古亂、古治的名字讓他們一聽便有膽戰心驚之感!

  更兼辛龍火器了得,死谷之中己是濃煙四起!

  范書的正面進攻就此開始!

  此時,雖然死谷人數遠在霸天城之上,但他們還需防守其他幾個方向以免江湖各幫派乘虛而入,而方才的混亂局面使他們更不敢投入太多的兵力迎戰霸天城.如此一來,雙方竟在第二道封鎖線上戰得難解難分,如膠似膝!

  震天的慘叫聲、喊殺聲,己不是死谷所能容納的了,而越來越濃的血腥之氣在晚風的吹拂之下,傳出了很遠很遠—一

  死谷外圍的近萬江湖豪傑遲遲引而不發,等待的就是由別人挑起第一把戰火!誰都知道那將會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

  如今,霸天城已在死谷中燃起戰火,而且似乎還能與死谷平分秋色,他們又怎能不乘勢而出?

  從西南方向的聖劍門發動攻擊開始,轉眼間,四面八方共有三十六個幫派近萬人向死谷卷掃進來!

  死谷頓時成了風中之燭!

  ※※※

  百年之後,武林中出現了一位武書生,他本是書香弟子,卻嗜武如命,無奈沒有習武的天賦,便轉而改為鑽研武道。對千年江湖事態進行考究,著成《武春秋》一書,終成名家。

  《武春秋》以黃帝編著的《平天六術》起為紀年之始,稱為武元元年,從此之後便以此類推。

  《武春秋》對死谷一戰是如此記載的:

  武元三千一百四十二年六月初三,河南溫縣死谷。

  是時,死谷谷主去向不明,生死未卜。谷內以大統領姬冷、巫姒,護法宗逾、全祖年為首。霸天城主范書誘殺宗逾後伺機反攻,遂而群雄並出!

  是役,共有大小三十七個幫派計一萬零七百餘人參戰(中途“千水山莊”因山莊內突起內訌而撤出)。此役歷時一日半,方圓十里之內皆可聽見廝殺之聲。

  戰罷,死谷中僅有姬冷、巫姒負傷逃得性命,餘者計有五千七百多人戰死,七百餘人歸降霸天城。

  而群豪傷亡亦有三千多人,其中以霸天城傷亡最多。此役之後,范書名揚天下,同輩之中,無人能望其項背。

  死谷血腥之氣,久久不散,谷內土石因混血太多而成赤紅色,日後漸漸有“紅谷”之稱。

  據聞因谷內死者數千,亡靈鬱結於此,而死谷地勢低窪,天長日久,竟與穀內山水相融,育成一種奇異花草,每到六月便開花,花為血紅色,令人觸目驚心。而此花之氣味人若聞之,便會引出自身傷感之事,流淚不止。吾聞此說,曾親往紅谷(亦即死谷)察看,卻見谷內一片荒蕪,地上滿是森森白骨與斑斑鏽鐵,山岩夾隙中果然有血紅之花,花香甚淡,吾聞之,略有傷感之情,但吾疑此情並非花香所致,而是因目睹滿目瘡痍而生。

  心有感觸,遂自作主張,將此花命名為“血愁”,諸君閱至此處,但一笑而已。

  ※※※

  死谷之戰後二個月。

  此時,已是初秋,再過半月,便是中秋節。

  人世變幻,月圓月缺。今年中秋之夜仍會是一如既往那般朗月當空。

  但在江湖人眼中,今年的中秋卻與以往的有所不同。因為在這一天,本是陰蒼與武帝祖誥有生死之約的日子!

  而今,陰蒼已去向不明,誰也不知他是死了還是活著。那麼,在這一天,世人將可以知曉這一點了。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他便一定會如約去見祖誥。死谷只要向誰送出了“索魂令”,從來沒有主動放棄的。

  如果屆時與祖誥交手的是現在仍亡命於江湖中的姬冷、巫姒,那麼便說明陰蒼已死——

  至少,已是一個無法再戰的廢人!

  這二十多年來,陰蒼與死谷如同壓在武林上空的烏雲。也許,今年的中秋之日,將是拔雲見日的時候了。

  牧野靜風與范書無疑是近幾年來江湖中最為耀眼的新星!

  有關他們的故事,已被江湖中人一遍又一遍地廣為傳說,並越傳越神奇。

  對於牧野靜風的神秘消失,眾人是滿口紛紜,莫衷一是。種種猜測中有樂觀的,有悲觀的,但無論何種說法,都讓人有些遺憾。因為武林需要英雄,更需要年輕的英雄,否則,武林又怎會那般絢麗多彩、讓人怦然心動?

  眾人暗自稱幸的是雖然少了牧野靜風,但還有范書。雖然他身為霸天城主,而霸天城本是邪魔之城,這在江湖中人的眼中看來十免有些美中不足,但這段日子以來,霸天城的所作所為卻是讓人不得不刮目相看的,他們在死各一戰中,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而他們所付出的近千名弟子的代價,更讓人不能不心生敬意。

  在這一年,武林格局可謂是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黑道巨梟陰蒼失踪,死谷的時代一去不復返;同為黑道一方霸主的霸天城發生了本質的變化,一躍成為武林正道的一支精銳力量。

  讓世人扼腕嘆息的是英雄樓樓主卓無名--卓英雄的喪生及英雄樓的覆滅!被武林中人敬為神明的卓英雄竟戰死於死谷之中,真是可歌可嘆!

  沒有人知道卓英雄的過去,也沒有人知道英雄樓弟子獨特的來歷。苦心大師乃一代高僧,司如水忠良篤厚,牧野靜風古道俠腸,他們三個知情人是永遠也不會將此事告之外人的。

  以至於百年後的武書生所著《武春秋》中為卓無名所寫的傳記裡,也未提到卓無名的灰色過去!

  但武書生卻在《武春秋》中特意註明了英雄樓的墨乘風。以墨乘風的身份、地位、武功,卻能夠在《武春秋》中佔一席之地,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而墨乘風所做的一切又的確值得讓武書生在百年後為他寫上一筆。

  卻不知如果武書生知道墨乘風原來是武林四邪中的邪偷,又會作如何想法?

  墨乘風是死谷之戰後,英雄樓中僅剩的一名弟子。

  事實上,他已經一步跨入了地獄之門,只要再躍上一步,他便已是隔世之人了。把他從死亡之神手中搶回來的人是司如水。死谷一戰後,傷者不計其數,司如水負責搶救重傷的任務在其中起了舉足輕重的作用。而在他搶救的所有人當中,墨乘風的傷勢是最為嚴重的。

  墨乘風的身上已中了四刀二劍,他整個身軀全被鮮血所浸染.而這並非是最致命的地方,其最致命之處是他的頭部!

  當司如水見到墨乘風時,已經有一把劍穿過了墨乘風的頭顱!

  自右耳根處穿入,從右前額穿出,有半寸長的劍尖從他前額透了出來!

  如果換了其他任何人,都會認定墨乘風已經死亡。

  但司如水畢竟是司如水,他是懸壺老人的高足!他對人體的每一根骨骼,每一條經脈,每一塊肌肉,都是瞭如指掌。

  雖然對於人體頭顱內的結構司如水無法了解太多,但他卻知道有異物進入人的頭部後,人並非就一定會死亡!

  在這一點上,旦樂所做的非人舉措,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司如水的這種看法。既然被旦樂在頭部做了手腳的人可以不死,那麼就說明損害頭部的有些部位帶來的後果並不像人們平日所認定的那麼嚴重。

  墨乘風還有微弱的脈搏,所以司如水阻止了想要將他埋葬的霸天城弟子之舉措,從而開始了使司如水名動天下的一次醫救行動!

  七天后,墨乘風站起來了,在他的前額,還露出一截半寸長的斷劍在外,任何一個人看到此景時,心中都會想到一個字眼:奇蹟!

  一個與神話無異的奇蹟!

  當然,這個創造奇蹟的英雄是司如水。而令武書生記載墨乘風的,卻是在此之後的事。

  ※※※

  四川灌縣。

  近些日子,這一帶的武林中人突然增多了。在縣城或一些大的集鎮上,均可見到街上佩劍帶刀的人。

  因為青城山便在灌縣境內,而武帝祖誥則一直隱於青城山中。

  青城山位於灌縣西南部,背靠那崍群山,面向成都平原、因諸峰環繞,林木茂密,終年青翠而得名。山上共有三十六峰,一百零八景,主峰為大面峰,直入雲霄,高逾萬仞!

  青城山中的景色有“幽、雄、秀、奇”之說,尤以“幽”為勝,素有“青城天下幽”

  之譽。

  青城本為道教勝地,山上有相傳為張天師講道之處的天師洞。但二十多年前道教教內出現了一起嚴重的派系之爭,青城山上諸道觀亦牽扯進這場派系之爭,結果元氣大傷,只有青城山山腳處的幾個道觀尚有些香火,而山上不少本是香火鼎盛的道觀都一落千丈,直至荒蕪。

  而這一切對隱於青城山之巔的武帝祖誥而言,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事實上,這些年來,江湖中人能見上他一面的,都是少之又少!

  人們對武帝祖誥敬如神明,誰敢輕易驚憂他?

  但這一次在世人看來,今年中秋一過,武林格局將為之大變,一旦陰蒼果然已遭到報應,或即使前來,也不敵武帝,那麼便可謂是道長魔消,黑道勢力一蹶不振了!

  人們不能不把關注的目光投向灌縣,投向青城山!

  但是,人們也只能在青城山四周徘徊、等待,誰也不敢輕易上山。自然,這不是因為懼怕武帝祖誥。祖誥武功雖然出神入化,但他位於白道七聖之首,又怎會平白無故傷人?

  人們擔心的是自己闖入山中,萬一武帝祖誥最終不敵陰蒼,世人豈不是可能要歸罪於他?

  雖然幾乎每一個人都認定陰蒼活著的希望不大,即使活著也不可能勝過武帝,但因為此事關係極其重大,略有閃失,誰也擔負不起這個重責!

  如此一來,倒是便宜了青城山四周的客棧、酒樓,他們怎會錯過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

  自是大撈特撈!

  讓他們欣喜莫名的是江湖中人出手大方豪爽,常常是一桌飯菜能賺幾倍的銀子,苦惱的是江湖中人同時又性子暴烈,動不動便大打出手,常常把好端端的酒樓客棧攪翻了天。如若他們照價賠了倒還好,如若不賠,掌櫃的又如何敢追著要?只有打落牙往肚子裡吞,折了手往袖子裡藏——自認倒霉!

  好在總而言之,是喜多於憂。

  現在,坐落於青城山西側七八里之外,就有一家酒樓生意火爆!

  說是酒樓,似乎有些抬舉它了,它的店面太小,門面大舊,連酒水也有些渾濁。

  連它的名字也粗俗不堪,在酒樓前挑著的如同洗碗布一般的幌子上寫著:大發酒樓。

  事實上這兒幾乎沒有一絲“大發”的可能,平日來此酒樓的人是少之又少,即使來了,也是榨不出幾文錢的主兒。

  “大發酒樓”一直是在苟延殘喘。

  今天卻是一個例外,與青城山四周任何一家酒樓客棧一樣,“大發酒樓”的生意也是紅人得很!

  瘦如猴般的掌櫃忙得腳打腦後,笑得只見牙不見眼!

  在座的有半數以上是江湖人物,南腔北調,划拳斗酒,倒也熱鬧得很!

  唯有西牆邊那張桌子上坐的兩個人卻絲毫不受這種氣氛的感染,他們自從一進入酒樓以來,所說的話沒有超過五句。

  兩人一男一女,都是頭戴川蜀境內眾人常戴的無頂斗笠,且把笠簷壓得很低。

  八月的天氣本不需要用遮蔭之物了,何況這是在屋內?他們如此裝扮,顯然是不欲讓別人認出他們的本來面目。

  但這並不會引起他人太多的好奇,江湖人物之間的恩怨很多,誰沒有三五個仇家?如今青城山四周雲集之人形形色色,或正或邪、不正不邪、亦正亦邪皆有,有人不願讓他人看清真面目,是頗為正常的,在酒樓中這樣裝扮的人也並非只有他們二個。

  一男一女與眾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身邊尚有二個空位置,卻沒有人上去與他們同桌!

  而此時其他幾張桌子都已是擠得不成樣子了!

  因為眾人隱隱感覺到這一男一女身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肅殺之氣!儘管這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但幾乎每一個人都能切膚地感受到!

  雖然瞧不清他們的臉容,但從他們的姿勢來看,應該都是頗為年輕的。男子身著青衫,身材魁偉,而女子的身材更是玲瓏凹凸,極為惹火!

  座中幾個孟浪者已是大吞口水,心道:“這一對男女莫非是為情私奔不成,方不願讓人認出?”

  只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讓對方的這種想法只能隱在心中而已,根本不敢說出口來。

  酒樓中談論最多的無疑是與死谷、陰蒼、武帝祖誥有關的話題,許多人說得慷慨激昂,唾沫橫飛,大有指點江山之意。

  唯有西牆桌邊的這一對男女從不搭話,似乎這些事情與他們毫無關聯。

  但如果他們對此事漠不關心,又怎麼會出現在青城山腳下?

  這事本就有些蹊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5:01
第八卷第六章誘敵入套


  這時,桌旁有一背弓如蝦的小老兒拿話道:“依我之見,陰蒼老匹夫定是已經死了,要不然他怎麼會讓霸天城的人給攻進死谷?”聲音尖細,讓人不忍多聽。

  有人立即接道:“可為何至今未能在死谷中找到陰蒼的屍體?”一個粗粗壯壯的漢子反問道。

  “蝦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道:“陰蒼的死叫什麼?那叫惡貫滿盈!若是讓人見了他的屍體,不知有多少人要搶著鞭屍呢!他的屬下考慮到了這一點,就將他的屍體給埋了起來,而且埋得很深!我擔保若是在死谷掘地九尺,定能找到陰蒼的屍首!”

  這時,西牆桌旁那個男子寬大的手掌已經青筋暴起,他的手摸向了腰間的刀柄!

  但那女子柔若無骨的手指按在了他的手上,她輕輕地搖了搖頭。

  男子僵持了一陣,手上青筋方慢慢退去!而他另一隻端杯的手則輕輕地顫抖著,杯中之酒也一盪一蕩的!

  “蝦公”絲毫不知自己已死裡逃生了一次,還在高談闊論。眾人雖知他是信口開河,但見他說得有鼻子有眼像模像樣,倒也聽興甚濃!

  就在這時,忽聽得有人“哈哈”大笑,眾人的目光都掃向發笑之人——一個頭扎白巾的中年男子,年約四旬,細細瘦瘦.他見眾人看向他,又添了一句:“你是胡說八道!”

  這話自然是針對“蝦公”說的。

  眾目睽睽之下,被人如此頂撞,“蝦公”頓時氣得滿臉通紅,便如一隻煮熟了的龍蝦。

  “蝦公”一氣之下拍案而起,連他的背部似乎也一下子豎直了些,他手指那個細細瘦瘦的中年漢子,道:“哪裡來的野貓,竟敢在青城山腳下撒野?”聽口氣,他定是這一帶的江湖人物。

  細瘦漢子一笑,道:“陰蒼明明還活著,而你卻說他已經死了,這不是胡說八道是什麼?”

  聽到這兒,坐於西牆角邊的那兩個頭戴斗笠的男女竟齊齊一震。

  “蝦公”怪笑道:“你處處替陰蒼老匹夫說話,莫非是死谷餘孽不成?死谷中人,人人得而—一”

  說到這兒,他突然慘叫一聲,雙手摀著嘴巴, “呸”地一聲,竟吐出了兩顆門牙一粒花生米!

  顯然他是遭到了什麼人的暗算!

  只是酒樓中雖然坐有這麼多人,但沒有一個人看到這粒花生米來自何方,更沒有人看清是誰出的手。

  有人便不由自主地向各人桌上瞄了瞄,想看看哪些桌上有花生米,沒想到這麼一看,卻發現幾乎每張桌上都有花生米!

  這倒不是客人的口味驚人一致,而是因為這“大發酒樓”能提供的菜食太少,就是這一碟普普通通的花生米,也比平時貴上三倍。

  “蝦公”吃了個大虧,氣得哇哇大叫,可他已經掉了兩顆門牙,說話便漏風了,“咿裡哇啦”的誰也聽不明白。

  與“蝦公”同桌的另外三人又驚又怒,一腳踢翻身邊的凳子,高聲道:“明人不做暗事,哪位傷了我家老大,有種的就站出來!暗中襲擊算什麼好漢?”

  但沒有人站起來,連幾個剛要起身離桌結帳的人一聽他這句話,又重新坐下了。

  誰也不會傻到自找麻煩那種地步!

  這幾個人見無人應聲,膽子更是大壯,其中一人猛地一拍桌子,指著細瘦中年人道:

  “一定是你這死谷餘孽搞的鬼!”

  “錚”地一聲,這三個人同時拔出刀來!

  在座的大多是江湖人物,對這樣的場面自然不驚,倒是掌櫃的那張臉一下子就笑不起來了,他心知今日整整一天的操勞,眼看就要付諸東流了。

  戴斗笠的那個男人冷冷一笑,聲音很輕,只有他身邊的女人能聽清。

  細瘦中年人卻不驚慌,他哈哈一笑,道:“有眼無珠的傢伙,居然把我當作死谷餘孽!

  只怕真有死谷中人在你們眼皮底下,你們也未必能認出來!”

  戴斗笠的男子剛剛端起的杯子,聽得此話,又慢慢放下了。

  只聽得細瘦中年人話鋒一轉,又道:“諸位可知我是誰?”

  “轟”地一聲,幾乎所有人全都失聲笑了起來。因為眾人覺得他問得實在有趣,像他這樣其貌不揚之人,又怎會有人認識?

  而聽他的口氣,倒好像他是一個名聲顯赫的大人物一般!

  立即有人怪聲怪氣地接道:“你不會說你是英雄樓的卓英雄吧?”

  接著便有幾人附和,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細瘦中年人臉色倏變!他冷冷地掃視了眾人一眼,沉聲道:“一群鼠輩竟敢提他老人家的名諱!”

  他一臉肅然使每一個人都心中一震!有幾人本來還想喧鬧起哄,如今竟被壓了回去!

  畢竟,卓無名的名字分量大重了,即使他已不在人世,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出言冒犯他!

  細瘦的中年人大聲道:“我自然不可與他老人家同日而語,但我也不可能是死谷中人,因為,我是英雄樓弟子——墨乘風!”

  眾人先是一時記不起墨乘風是誰,但很快便有人失聲道:“他—一他是墨乘風?”

  墨乘風的出名並非因為他本身,而是因為他是英雄樓最後的唯一一名倖存者!而且他活下來是那麼的不容易!

  受人尊重的英雄樓已不復存在,人們便不自覺地把對英雄樓、對卓英雄的尊重轉移到了墨乘風的身上!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變得複雜了。

  “蝦公”一時有些發怔,如果此人真的是墨乘風,那他又怎敢再出言相辱?

  但他的同伴卻不肯就此善罷甘休,其中一人冷笑道:“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以為頭上纏了一抹白布別人就真的把你當作墨乘風了嗎?”

  江湖中人都知道墨乘風額前尚有一截半寸長的劍刃露在外面,故平日一直以白布纏著。

  細瘦漢子淡淡一笑,伸手慢慢地解下纏在頭上的白布。

  當白布解下之後,所有人的目光全落在了他的前額上。

  赫然有一截半寸長的劍刃露出他的額頭!

  看者無不心驚!

  即使是一根針扎在腦部,也是奇痛難忍,何況是一截斷劍!

  以觸目驚心來形容,實不為過!

  一時酒樓所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

  一個胖胖的商賈模樣的人正在倒酒,酒已倒滿了,但他卻忘記了停下,任憑酒水倒了一桌。

  連桌子底下的一條大黃狗本是一直暈暈欲睡,這下似乎也被滿樓內異常的氣氛所驚動,一下子支起身子,驚惶四望!

  “蝦公”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氣,慢慢地坐了下來,他的臉L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極為難堪。

  他的三個同伴也有些尷尬地悄悄收回了兵器。

  “蝦公”乾咳一聲,道:“誤會,誤會,程某衝撞了墨大俠,還望多多包涵!”

  雖然誰也沒有見識過墨乘風的武功,但僅憑英雄樓的聲名,也足以讓墨乘風深受眾人的尊重。

  卻聽得墨乘風很誠懇地道:“我並非什麼大俠,只是這位程兄弟所說之言的確有假,陰蒼根本沒有死!”

  以英雄樓弟子的身份說出這句話來,那分量可就絕不一般了!

  酒樓中人齊齊動容!以前他們也聽到了不少千奇百怪的說法,其中自然不乏有人說陰蒼依然還活著的,只是人們都抱著“可信可不信”的態度,根本不往心裡放。

  但這一次,人們都不能不慎重對待了。

  西牆邊的一男一女此時也平靜下來了,又把本已壓得很低的斗笠再低壓了一些。

  與墨乘風同桌的人大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們趕緊向墨乘風敬酒。

  墨乘風婉言相拒道:“多謝諸位美意,只是我腦部受損,至今仍時有劇痛,如若飲酒,必會發作。”

  眾入一聽,心中都有些感慨,暗想:頭顱之中若留了一截斷劍,其中的滋味不言而喻!

  “蝦公”此時似乎己忘記了方才與墨乘風之間的不快,他遙遙舉杯道:“墨大俠的話我們自然是信的,卻不知陰蒼為何未死?如今又在何處?”

  墨乘風面有難色地道:“此事關係重大,恕墨某不能說出來。”

  他越不說,眾人越是心癢難捺。許多人不遠千里趕到青城山,為的就是此事。如今墨乘風一語驚人,他們如何肯輕易放過?

  西牆邊的那男子一口一口地呷著酒,動作顯得很機械,也許此時他的心思早已不在酒上了。

  這時有人道:“死谷早已不復存在,如果墨大俠知道陰蒼現在何處,何不聯絡天下豪傑,一舉圍殲陰蒼?也免得夜長夢多,武林再起風雨!”

  眾人紛紛附和。

  墨乘風趕緊起身,面有難色地道:“並非在下賣關子,此事的確無法相告,一旦事情辦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陰蒼的去處。不過有一點請諸位毋需擔憂,那便是陰蒼永遠也不能再為禍江湖了!”

  此言一出,又是滿樓皆驚!

  像陰蒼這樣的人物,只要一日不死,他便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墨乘風卻出此言,是何用意?

  墨乘風大概是擔心言多有失,連忙呼來小二要結帳告退。掌櫃知道他是英雄樓的人,再見酒樓中人對他都如此客氣,又怎會再收他的錢?

  推讓再三,墨乘風只好收回了銀兩,匆匆而去。

  墨乘風離開後,西牆邊的那對男女也立即結帳而去了。

  他們竟是悄悄地跟在墨乘風身後!相距二十餘丈。

  墨乘風走了一段路後,突然一個拐彎,離開了大道,揀了一條荒僻的小道。這條小道大概是樵夫踏出來的,不但路兩側棘荊灌木叢生,就連路中間也是佈滿了雜草枯枝。

  這條不像路的路蜿蜒著似乎是要穿過一片山坡後再沿山而上。

  路兩側幾丈之外便是高大的林木了。

  頭戴斗笠的一男一女便從路兩側的林子裡穿行,看樣子他們的武功都極為不俗,行走在如此崎嶇不平的山林中竟如履平地!雖然林木枝葉縱橫交錯,但他們竟能如水中游魚一般從容穿行!

  山道上的墨乘風顯然沒有發現有人跟踪,雖然他不時地回頭看看,神色警惕,但他關注的全是身後,對由路兩側幾丈的林子裡一直未加留意。

  前面已是頗為平緩的山坡了。灌木開始減少,而高聳的樹木增多了,林子開始變得稀朗!

  這對跟踪之人來說很是不利!墨乘風再往前走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路了,因為林子之中只有不及膝高的雜草,人完全可以在林子裡自由通行,而不必被“路”所約束。

  正在跟踪的那個男子見此情景,不由有些心焦。他伏在一叢刺槐後看了看。然後拾起一粒石子,向遠處扔去!

  石子在空中無聲無息地劃過!

  飛出十幾丈開外,石子上所凝結的內力使石子突然爆碎!

  碎石撒在了樹葉上,“沙沙沙”地響成了一片!

  墨乘風不由自主地向聲音響起的地方望去!

  就在這時,跟踪他的兩個人已不約而同地一齊起身,如一抹淡煙般向一棵榕樹射去!

  為了不使頭上的斗笠成為飛掠的阻礙,他們都己將它摘下來拿在手上!

  這時,便可以看清他們的臉容了!

  他們赫然就是姬冷、巫姒!

  姬冷與巫姒在墨乘風轉身的一剎那,已飛掠穿入那棵大榕樹的上端!

  他們的動作是那麼快捷,以至於墨乘風對此一無所知,他向石子碎裂的地方觀察了一陣子,便繼續向前走了。

  大榕樹上的姬冷與巫擬暗暗心焦,他們已很難再繼續跟踪墨乘風了。

  是不是現在便出手?

  正舉棋不定間,忽然聽見墨乘風說話了:“我見了巫姒與姬冷他們兩人了。”

  乍聽此言,姬冷、巫姒都吃驚不小!心想:“難道他早已知道我們在跟踪他?若是如此,他一路上卻一直未有任何反應,那豈不是極有可能是故意將我們引到這兒來?”

  兩人的臉色猛變,都準備一搏!

  就在這時,墨乘風所在的方向已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他們有沒有註意到你?”

  這是司如水的聲音!

  不過姬冷與亞姒卻與他不熟悉,自然也聽不出是何人所言。但是林中另有一人這事本身就讓他們吃驚不小!

  墨乘風送:“我曾當著他們的面說自己是英雄樓的墨乘風,他們不可能不注意到我。我本以為他們會暗中跟踪我,或是在途中攔截我,可事實卻並非如此,這的確有些今人感到意外!”

  聽到此處,巫擬與姬冷都覺得有些滑稽,又不明白對方為什麼希望自己兩人跟踪他?

  巨大的好奇心迫使巫姒與姬冷不得不繼續聽下去。

  只聽得司如水輕嘆道:“如此也好,我總覺得此計不妥,你的身體本就未痊癒—一”

  墨乘風道:“此計不錯。如若他們真的是忠心為主之人,一定會設法找到我,並逼我說出陰蒼現在何處,我先且不說,他們一定會以刑相逼,然後我再裝作忍受不住的樣子,說出一個假地址,他們定會中計!如若他們不是真心衛主之人,那麼我們便將陰蒼殺了,他們見陰蒼已死,自然更無心與我們周旋,死谷的勢力,便真正地煙消雲散了! ”

  聽到這兒,巫姒、姬冷心中震驚至極!

  讓他們吃驚的不是墨乘風設計對付他們,而是聽他的口氣,似乎陰蒼已落在了對方手中,而且隨時可以取了陰蒼的性命!

  這如何不讓姬冷兩人驚駭欲絕?

  墨乘風的聲音又已響起:“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為何不索性將陰蒼殺了,然後再慢慢追尋姬冷、巫姒,那豈不穩當得多?”

  姬冷心中“咯噔了一下,心道:“不錯,如果谷主真的已被控制,那他們又何必費盡心神來對付我與巫姒?一旦谷主遇害,我與她兩人又豈有回天之力?”

  心中頓生疑雲!

  同時又暗自為陰蒼的安危擔憂。

  司如水道:“陰蒼所居之處名為'九無殿',意即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無師、無友、無君、無情、無敵!可事實上誰會無父無母?這姑且不論,單單是陰蒼自稱的'無師',便值得推敲,而這一點,也正是他老人家沒有殺陰蒼的原因。因為他懷疑陰蒼與二十多年前的一場武林冤案有關,他必須查明這件事。此事的決定權在他老人家手中,我們豈能干涉?”

  墨乘風嘆息道:“不錯。”便沉默不語了。

  姬冷心中轉念無數!這一直未露面的人所說之“老人家”是誰?是不是那個黑衣人?但黑衣人又是誰?谷主當時受了那麼嚴重的創傷,居然還未死?

  一時百感交集,難以自已。

  同時,他又覺得此人所言有些道理。因為當陰蒼重創之後,不明生死,黑衣人突然出現,他不但救走了移風,而且還帶走了陰蒼,如果當時他要取陰蒼的性命,實在易如反掌。甚至他只需在出了死谷後對陰蒼棄之不理,陰蒼也無法生存下來!

  所以,黑衣人對付陰蒼,其目的並不是取他性命一一至少不僅僅是取他性命。所以陰蒼落入他的手中,並不會立即喪命!

  可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既然連墨乘風這樣的年屆四句之人都稱他為“老人家”,想必定是前輩高手!

  左思右想,一時難以把思緒理清。於是心中便暗自決定要從墨乘風口中掏出自己想要知道的東西。

  這時,司如水有些擔憂地道:“你頭部的傷有些危險,如果姬冷他們的手段過於狠辣,只怕—一隻怕會舊傷復發,便會殃及性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5:03
第八卷第七章生存之價


  墨乘風一笑,道:“我的命本就是司先生從閻王爺手中奪回來的,多活一天便是賺了一天,只要能除去巫姒、姬冷,我這半條性命又何所惜?”

  話鋒一轉,又有些遺憾地道:“只是看樣子巫姒他們對陰蒼並非忠心耿耿,否則按理他們早應該攔住我了。想必他們是擔心青城山腳高手雲集,而且多半是白道中人,一旦他們身份暴露,可就萬分棘手了!”

  聽到這兒,姬冷已經猜出另一個一直未露面的人一定是救了墨乘風的司如水。

  想到司如水,姬冷便想到了其師懸壺老人。

  心中暗忖:“如今,想必他已毒發而亡了吧?而懸壺老人一死,豈不是等於宣告穆風也是必死無疑?”

  是穆風導致了死谷在失去了陰蒼後才一敗塗地,所以想到穆風一定已經毒發而亡,姬冷首先的感覺便是欣慰!

  但與此同時又有另一種感觸湧上心頭,那是一種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感覺,是為穆風惋惜!

  這時,巫姒悄悄捱過身來,做了個手勢,示意應該出手製住司如水、墨乘風兩人。

  姬冷搖了搖頭。

  如今他與亞姒兩人已呈孤軍奮戰之勢,所以每一步都要做到萬無一失。雖然以他及巫姒的武功對付司如水、墨乘風不成問題,但姬冷仍是要等待更好的時機,等候墨乘風獨行的時機!

  正思忖間,墨乘風已道:“如今青城山周圍一帶人物混雜,良莠不齊,司先生獨自一人在這荒山野嶺之中頗不安全,況且我能留得一條性命,已是萬幸,從不奢望能再活多少年。

  司先生就不必再為我尋藥了。再說我們樓主及其他弟兄都己戰死,唯有我一人苟活於世間心中實是惶然不安—一”

  司如水“哈哈”一笑,道:“我一向與世無爭.也沒有什麼仇家,又怎會有什麼危險?

  尋藥治病乃我們醫者之天性,墨兄弟便不必勸我了,你自顧去吧,我會多加小心的。”

  墨乘風又勸了幾句,司如水終是不肯,便聽得墨乘風道:“既然司先生執意不肯離開這兒,便請司先生自己多多保重。”

  少頃,就听得林子中響起了“沙沙”的腳步聲,姬冷與巫姒相視一眼.都向枝葉深處縮了縮!

  很快,墨乘風便再一次出現在他們兩人的視野中,看樣子,他是準備下山。他顯然未曾想到有人已在暗中盯梢他好長一段時間了。連看都未向巫姒、姬冷這邊看一眼,便徑自沿著來時的路徑走去。

  樹上的兩人屏息凝氣。

  待墨乘風離他們已有十幾丈距離的時候,姬冷方一揮手,便率先貼著樹幹疾滑而下!

  身如輕燕,無聲無息!

  姬冷之所以貼著樹乾而落,那是因為他擔心行踪被司如水發現。行踪被司如水發現不會有什麼危險,但卻可能會影響他心中計劃的實施。

  姬冷落身地上之後,背貼材於而立,靜立了一陣子,方才向仍藏身於樹上的巫姒招了招手。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並未聽到附近還有什麼聲音。

  兩人心中都暗自籲了一口氣,便立即極為小心地跟在了墨乘 後面,他們跟出一段距離後,立即從岔道繞至墨乘風前面。在一個拐彎處,他們靜候著墨乘風。

  當姬冷與亞姒出現在墨乘風面前時,墨乘風的神色先是一驚,然後有一絲欣喜之色出現在臉龐,但僅僅是一閃而過,便立即又被驚愕之色所掩蓋了。

  墨乘風定了定神,沉聲道:“死谷餘孽!如今俠道中人已對你們共討之,便是插翅你們也難以逃過天羅地網,倒不如現在便束手待縛!”

  姬冷冷笑一聲,道:“你能從死谷一戰中留得性命已是萬幸,今日還要逞能麼?”

  他手按刀柄,道:“在酒樓中你曾說知道我谷主在何處,現在我希望你能如實說出他的去處,以免吃許多苦頭!”

  墨乘風滿不在乎地一笑,道: “你以為我是貪生怕死之人嗎?”

  他忽然一指姬冷身後,接著道:“可笑你上了我的當還不知道!”

  姬冷根本不為之所動,他知道墨乘風是在使詐。

  果然,墨乘風此言一出,便想轉身逃走,但他立即發現姬冷紋絲沒動,冷冷地看看他。

  墨乘風道:“失陪了。”

  曲身反掠!動作倒是不慢!

  但巫姒的動作比他快多了,在他反掠之後,巫姒方動,但轉瞬間她便後發而失至,墨乘風只覺眼前一花,巫姒己攔在了他的面前!

  大概是因為去勢太急,墨乘風一個收勢不住,竟在巫姒身上撞了一下!

  巫姒冷叱一聲,已出手如電,點了墨乘風的穴道!

  墨乘風的身子不能動彈了,只好討些嘴上便宜,他大吸鼻子,陶醉地道:“好香—一”

  “香”字只吐出一半,便嘎然而止了,因為巫姒已狠狠地撞了他一肘,墨乘風的臉一下子疼得扭曲了,哪裡還說得出話來?

  姬冷一步上前,抓住墨乘風的後領,一把提起,倒扛在自己肩上,就向荒僻之處走去。

  墨乘風剛要開口大叫,姬冷卻突然出手,已封住了他的啞穴!

  在一堆亂石的掩護下,姬冷將墨乘風的身軀扔在地上,“砰”地一聲,墨乘風只覺自己的後背被摔得生疼,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心中叫苦不堪。

  姬冷目光冷如刀刃,沉聲道:“在這種地方,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除非你將我們谷主所在之處說出來,否則我不但會讓你死,而且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死!”他冷酷地笑了笑:

  “在這一點上,也許她比我做得更出色!”說完之後便指了指巫姒。

  巫姒在墨乘風耳邊輕聲道:“我會讓你後悔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被江湖中人稱為“毒美人”,當然有許多各形各色的毒物,若將它們作用於人的身上,想必真的能給人帶來極大的痛苦!

  墨乘風臉上的肌肉輕輕地跳了跳,卻迅即恢復了平靜。但這一微小反應,已被巫姒看在眼中,心中暗自欣喜。

  姬冷走近墨乘風,右手倏揚!但見他的右手以快疾至極的速度在墨乘風的後背連拍了十二掌!

  每拳擊出,好像都是一沾即離,所用之力似乎不大,但掌擊之下,都有一種獨特的聲音響起,如同重鎚敲擊古木一般!

  施完如此手法,姬冷微退一步,靜觀墨乘風神色變化。

  只見墨乘風的身子如同怕冷般地輕顫了一下,然後越來越劇烈,整個身軀劇烈地顫栗著,且衣衫內的肌膚猶如裡面有小耗子一般不斷跳竄!

  墨乘風臉上已是汗如雨出!臉上五官也扭曲得有些變形了!

  顯然,此時他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他的臉色先是漲得通紅,然後復為蒼白,最後成為鐵青色,今人觸目驚心!

  姬冷見時機成熟,便驕指直戳墨乘風的右肋處。

  只聽得“啊”地一聲輕聲呻吟,墨乘風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姬冷心知在劇痛之後,他已心力憔悴,連聲音都難以發出!

  墨乘風的身軀伏於地上,間或抽搐一下,停了片刻,姬冷冷聲道:“這是我的'十二搜魂掌',只是先給你熱熱身,如果你自認可以忍受比這強烈十倍、百倍的痛苦,那麼你就不需要告訴我陰谷主如今在何處!”

  他的語氣顯得很平靜,聽起來似乎是在與墨乘風商議付麼。但因為有方才的“十二搜魂掌”作鋪墊,這樣的話卻已是極具威懾力!

  半晌,墨乘風方吃力地抬起頭來,呵呵一笑,笑聲顯得有些古怪,他道:“你—一你莫忘了我—一我是英雄樓的弟—一弟子!”

  卓無名乃亡於死谷之手,墨乘風又豈會輕易向姬冷低頭?

  姬冷心中已經料到墨乘風會再堅持一陣子,於是嘆了一口氣,道:“這又是何苦來著?”

  話畢,他的刀已經劃空而出!

  寒芒破空,貼著墨乘風的身軀翩飛如亂蝶!

  墨乘風連站立都已經成了問題,更不用說閃避這精絕無匹的刀法了。

  一註註的血箭拋灑而起,迅即被刀身所帶起的勁氣沖散,於是便在墨乘風周圍瀰漫開一團血霧!

  這幾乎已成了一種淒厲慘酷的美!

  姬冷的每一刀都是不失分毫地插在了墨乘風幾大關節的連接之處!且所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既給墨乘風帶來了極大的痛苦,卻又未曾切開對方的關節。

  此時,墨乘風所感覺到的痛苦已與第一次感覺到的痛苦迵異。先前的痛苦是尖銳的,而這一次卻是鈍痛,墨乘風感到自己的體內無形的東西要奮力掙開自己的血肉之軀!

  刀停!

  墨乘風方覺劇痛逐漸退去!

  姬冷的刀傲然而立,他沉聲道:“你應該明白如果我再用一點力,你的四肢便會被刀支解開,但你不會死,你應該想像得出那番情景!”

  墨乘風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不容易喘息稍定,吃力地道:“就—一就算找—一找到陰—一陰蒼,你還一一還指望能一一能捲土重來嗎?”

  他的口氣明顯有了鬆動。

  姬冷並無驚喜之感,因為他知道此時墨乘風只是在演戲而己。

  但他卻要陪墨乘風把戲演下去,於是他以一種似乎有些掩飾不住的喜悅之情道:“這是我們死谷的事,你只需如實告訴我們想知道的東西即可! ”

  墨乘風猶豫了好一陣子,方道:“如果被人知道是我洩的密,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姬冷故意道:“既然你死不開口,那我只好殺了你!”說著便“錚”地拔出刀來!

  他知道此時墨乘風擔心的不是他自己的性命,而是擔心設下的計謀無法實現。

  果然,墨乘風有些慌亂地道:“我—一我若說出來,你們能否將此—一此事保—一保密?”

  姬冷道:“只要能找到谷主,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

  墨乘風掙扎著坐起,輕嘆一聲,方緩緩地道:“他—一他在離此西南方向十—一十里開外的'萬義山莊'內!”

  姬冷心中冷笑一聲,口中卻道:“但願你未曾騙我,否則日後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然後將你碎屍萬斷!”

  墨乘風對此言並不以為意,他籲了一口氣,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臉上有了愧疚之色。

  姬冷心中暗道:“你倒是把戲演得十分逼真!”

  他轉身對巫姒道:“事不宜遲!”

  巫姒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便向西南方向飛掠而去!

  墨乘風緩緩地睜開眼來,有些擔憂地向巫姒、姬冷掠去的方向望瞭望,然後站起身來,吃力地向遠處一片竹林那邊走去.

  竹林離此不過一里路,但對此時的墨乘風來說,卻是一段艱難無比的歷程。

  竹林邊上有一間小木屋,墨乘風走至小屋門前,警惕地回首看了看,方輕輕推開虛掩著的木門。

  少頃,從木屋裡飛出了一隻白色的信鴿,正是飛向西南方向!

  隨後,木門“吱呀”地一聲開了,墨乘風走了出來。

  一抬頭,竟有兩個人站在他的面前!

  正是巫姒、姬冷!

  墨乘風臉色一下子煞白如紙!他沒有轉身就走,也沒有攻擊他們。

  莫非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從這兩個人的手中脫身?

  姬冷不無得意地道:“你已把我們即將前去'萬義山莊'的消息傳了出去,此時,已有不少人在'萬義山莊'等候著我們,對不對?”

  墨乘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姬冷冷聲道:“可惜得讓他們白守一回了。我只是藉你使了一個調虎離山之計而已,現在,我要你告訴我陰谷主的真正所在之處!我可以提醒你一點,因為我知道先前你一定會將假信息告訴我的,所以我並未把最有效的手法用在你的身上!而這一次則不同了,你應該明白為了陰谷主,我會做出任何事!”

  他的聲音冷如千年寒冰,誰都可以從他的話中聽出一種森冷之意!

  的確,為了陰蒼,他可以做任何事,他心中也明白如今死谷大勢已去,要救出陰蒼必將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他也知道陰蒼的所作所為是邪惡的,與人心相悖,但他仍是會這麼做。

  因為若非陰蒼,也許他永遠都報不了殺父之仇!

  在他看來,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他永遠效忠陰蒼!

  其實,許多時候人之為惡並非不明白自己所作所為是非正義的,但他們依舊這麼做了,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如果幫助姬冷報了殺義之仇的不是陰蒼,而是一位大俠客,那麼也許此時的姬冷已是名滿天下的少俠了。

  更多的時候,善與惡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而人一旦走上了其中的一條,也許就是不歸路了。

  姬冷並不仇恨武林正道,他也沒有雄霸天下的野心。他之所以成為死谷年青一輩中最傑出的人,只是因為他是全心為主!

  陰蒼也許正是早已經看出了這一點,明白唯有恩義才可以真正地完全駕馭姬冷,所以才會如此待他。

  有時,姬冷心中甚至有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想法,他在潛意識中會希望陰蒼突然被廢了武功,然後他將陰蒼帶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全心保護著陰蒼!

  不過同時他也十分明白,沒有武功的陰蒼是不可能生存在世間的,陰蒼的野心太大,太根深蒂固,他整個人似乎天生就是為了野心慾望而來到世上的,一旦他知道自己完全沒有實現野心的可能,他的生命必定會枯萎!

  只是,讓姬冷感到有些不可理解的是為什麼巫姒竟也不捨陰蒼而去?誰都能夠明白在如今局勢下為陰蒼效力,是極其危險的!

  墨乘風沉默片刻,突然轉身,就在轉身的一剎那,他的右手已經自懷中掏出一把短刀來,如閃電般插向自己的心臟!

  可惜,姬冷的動作比他更快!

  “當”地一聲,當墨乘風的短刀在未及沾上肌膚之前,已經被姬冷一刀磕飛!

  墨乘風臉色變了變,緩緩轉身,以一種平靜得讓人吃驚的聲音道:“你應該明白英雄樓三個字的含義,英雄樓的弟子不可能會貪生怕死!既然連死都不怕了,還會有別的東西可以讓我畏懼嗎?”

  姬冷呆了呆,他的信心有些動搖了,英雄樓的人的確與眾不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讓墨乘風說出真話。

  正愕神間,忽聽得亞姒輕笑道:“墨乘風,我知道你的骨頭也許很硬,可是我要告訴你切莫忘了一個人。”

  頓了一頓,方又道:“那便是司如水。”

  姬冷心中一時無法明白巫姒說出此話的真正用意。

  墨乘風更是一怔。

  他驚疑地道:“司—一司先生他怎麼了?”

  巫擬道:“司如水已經落在我們手中,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會置他的性命於不顧吧?

  如果你不肯說出真相,我只好殺了他,而且是一刀一刀地剮!

  她的臉上有了一種殘酷的笑意!

  姬冷先是有些驚訝,因為他們根本未控制司如水,但隨後他立即明白了巫姒的用意。墨乘風根本無法知道巫姒所言之真假!

  墨乘風神色大變!

  他嘶聲道:“此事與司先生何干?”焦慮之情溢於言表!

  巫姒冷聲道:“我們本就是無信無義無情之人,為了達到目的,怎會顧及其他?你說出陰谷主的下落,我們未必能救出他,即使能救出他,以後你們還有其他的機會。但是如果你不肯開口,那麼司如水就是必死無疑!人死不能複生,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坐視他為你而死去呢?”

  姬冷暗自佩服不已,對付一個不怕死的人,唯有以這樣的方式才能打動他!墨乘風可以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但他不能不顧及自己救命恩人的性命!

  人總是有弱點的,而巫姒便成功地找到了墨乘風的薄弱之處,她一下子把墨乘風推入了兩難之境!

  要么對不住司如水的救命之恩!

  要么有負于武林俠道!

  但她卻並不把他逼入絕境,而是暗中為他留下了一條退路,就是讓他想到即使把真相說出來,事情也不會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如此一來,在權衡之下,也許墨乘風會作出讓他們兩人滿意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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