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6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2
第十卷第八章驚世天魔


  敏兒危在旦夕,她的生命此時便在牧野靜風的腳下!

  就在牧野靜風的腿即將掃中敏兒的一剎那間,忽覺有銳利勁風直取身後!

  正是蒙悅之劍!

  牧野靜風只能先設法避過蒙悅的劍,否則在所有人當中第一個死的便是他!

  但他一隻手已被絕心扣著,要想避開蒙悅的絕世劍法,實在不易!

  事已至此,根本不容他多做考慮,當即將身一矮,如同折了蘆葦般向一側倒去!

  蒙悅的劍一顫,已滑向絕心!

  日劍蒙悅並不想取牧野靜風的性命,他只是欲救出自己的女兒而已。

  但劍只遞出一半,便強行彈開!

  因為絕心已以他的女兒擋在身前!

  敏兒畢竟是頂尖級殺手,雖然她的武功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要差上一截,但她殺敵經驗技巧卻不遜色於任何一個人。

  她的身軀雖被絕心抓著,雙手卻是自由的,只聽得她嬌斥一聲:“怪物,受死!”

  右手揮揚而起,一個黑乎乎的球狀之物飛向絕心!

  這是她用來殺傷密集人群的一種暗器,一旦這種暗器被大力一撞,會立即爆開,射出無數小暗器,若是在敵人密集處使用,殺傷力極大!

  身為殺手之人,常以此來攻擊聚集之敵,威力驚人!只是因為它的殺傷力最終是來自於機簧的強力而不是由人控制,所以很易傷人但卻不易控制準頭,所以也就不易致敵性命!

  此時,在場的雖然有四人,但敏兒卻已盤算好,一旦暗器爆射開來,她的身軀可以擋住絕大部分爆射向牧野靜風及父親蒙悅的小暗器——換而言之,暗器爆射開後,基本上只有她與絕心兩人來承受這種驚人的殺傷力!

  敏兒覺得在這種局面下,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挽回岌岌可危的形勢,這是值得的!

  沒想到絕心老奸巨滑,他從敏兒射向自己的暗器之大小形狀看出這一定不會是直接傷人的暗器,因為暗器之長處在於它的快捷與靈巧,這便要求暗器越靈巧越具有隱蔽性越好。

  而敏兒的這一枚暗器卻與這種原則完全相反!

  所以,他沒有用手直接接下這枚暗器,也沒有用強力將它格擋開去,而是左掌倏出,一股柔和的力道湧出,便把暗器的力道化於無形,暗器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分量般變得輕飄飄的!

  絕心這才疾吐內力,暗器已陡然折向,竟飛速射進地面上出現的裂縫當中1敏兒雖然未傷著對方,但卻迫使絕心鬆開了挾制她的左手!她自然不會放過這樣千載難逢的良機,立即雙掌在地上一拍,人已惜力前竄!

  絕心略一甩頭,他的長發已破空甩出,卷向敏兒,髮絲與空氣相磨擦,發出“噝噝”之聲。

  但蒙悅已一劍削出!

  絕心的頭髮便在風中紛紛飄揚開來——敏兒終於僥倖脫險!

  而在這一過程中,牧野靜風因為右踝被扣,始終找不到脫困之術,不由驚怒至極!想必絕心並不欲急著要取他的性命,否則只需封了他腳上的穴道,他便立即無法反抗!

  也許,絕心最大的意願仍是從“地鎖”中解脫出來,而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必須藉助像牧野靜風、日劍蒙悅這樣的絕世高手之內力,所以他才不急著要取牧野靜風的性命。

  就在敏兒從絕心手中逃脫的一剎那,只聽得地下突然發出數聲清脆的響聲,緊接著便是“咯咯”之聲,顯得極為沈悶!

  地面竟已微微顫動!

  敏兒突然“啊”地一聲驚呼!她赫然發現地面在緩緩地移動,出了不少平直的裂縫,而裂縫處的浮土則“沙沙”直陷!

  “地鎖”竟已開啟!

  原來,敏兒射出的暗器被絕心以巧妙的手法射入石縫中之後,撞在“地鎖”內部的岩石上,立即爆射開來,一部分射在了堅硬的岩石上,又有一部分射在了絕心的下半身,而最關鍵的則是其中數枚射向“地鎖”靈敏度極高的連接處,它們的體積分量都不大,被這些暗器射中,便發生了移動,整個“地鎖”因為這幾處靈敏的構件的活動而被緩緩開啟!

  敏兒竟在無意中幫了絕心一個大忙!否則若是仍用強力衝擊“地鎖”,要想脫身而出,困難就大得多!

  絕心先是一怔,隨之欣喜若狂!

  三十七年的煉獄一般的束縛終於要結束了,這種極度的喜悅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了!

  絕心的正常思維已因此而中斷,有那麼一瞬間,他已陷入了一種半瘋半狂的狀態中!他甚至忽視了身邊的三個強大敵人!

  絕心感覺到自己三十七年來一直在承受著的壓力正在逐漸減輕!一種難以描述的心情衝擊著一代梟雄的心靈,他竟已淚流滿面,仰天長嘯不已!

  牧野靜風終於趁絕心神智陷於混沌之際?強行從他的手中掙脫開來!

  但他的右腳踝卻已是一片青腫,奇痛無比!

  絕心似乎對他的逃脫已不太在意,此時他心中只剩下惟一的一個念頭:等待脫身而出的那一刻!

  其他一切的一切都已不重要,因為它們都可以在他脫身之後輕易得到!

  牧野靜風嘶聲吼道:“我不會讓你活著離開此谷!世上不能有兩個人同時知道'逆天大法'!”

  呼喝聲中,他已不顧一切地揮拳向絕心攻去!

  ——拳定乾坤!

  拳風如海嘯山崩,以欲摧毀一切的氣勢卷向絕心!

  牧野靜風顯然是意欲抓住對方脫身而出之前的最後機會,故出手便是全力一搏!

  絕心心頭微驚!讓他吃驚的是牧野靜風的武學不可思議地廣博!他在暗器、劍法、拳術上都至少可以躋身頂尖高手之列!

  絕心已不再需要外力相助,他只需要一點時間,短短的一段時間!

  所以,這一次,他手頭上絲毫不留餘地!雙掌倏揚,迎向牧野靜風的拳風!

  “轟!。”一聲如悶雷般的響聲之後,牧野靜風“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如折了翼的鳥兒一般向後飛了出去!

  敏兒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連呼吸也變得有些艱難!

  此時的牧野靜風著實驍悍,在即將落地的一瞬間,他的雙掌倏出,在地上一拍,人便如彈簧般借力倒飛,再一次凌空遙遙撲向絕心!

  他的身法快得驚人!這自然得益於他獨步天下的輕身功夫!

  幾乎就在同時,蒙悅與敏兒已雙雙向絕心發出了全力一擊!

  三個人從不同的三個方向進攻絕心,因為每一個人都明白一個能夠雄霸江湖三四十年的人一旦重獲自由,將會有多麼可怕的後果!

  三個人勢必將無一倖免!

  蒙悅與牧野靜風的聯手一擊足以震驚古今!

  絕谷深澗中似乎平地突起一股飚風,猛烈已極地罩向絕心!

  “破日神劍”在這樣的夜色中光芒迸射,眩人雙目!

  雙方一接近,敏兒立即承受不了三大絕世高手之間強烈無匹的氣勢之威壓,尚未出招便已胸沉氣悶,逆血攻心,不由自主地向後倒跌出去,好不容易拿定身勢,但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與此同時,牧野靜風再一次被對方以“逆天大法”強力將招式“攻”入了他的心中!

  牧野靜風被這種並不存在的想像中的招式逼得連連後退!

  而日劍蒙悅已被對方的先天真氣攻得鮮血狂噴!

  但他的“破日神劍”也已刺中了對方的身體,而且幾乎是洞穿而過!在刺中對方身軀時,蒙悅覺得手上的感覺極怪,似乎自己的劍刺中的並非血肉之軀,而是一截沒有生命的朽木!

  連長劍洞穿人體的聲音也顯得空洞沉悶,如擊敗革!

  甚至在他的劍拔出之時,從絕心體內流出來的血也是少得驚人!

  這如何不讓“日劍蒙悅”心驚?

  而此時他身上所受的傷已是極重,因為三天前他本就已為絕心所傷,經過三日的調理,尚未痊癒,今日復發,自然更重!飛跌出去後雖然勉強站起,但已覺得氣血虛浮,難以為繼!

  他的衣襟已被自己噴出的鮮血浸濕!

  可怕的是絕心在中了一劍之後,似乎並無甚麼變化!

  莫非他真的已具有不畏刀劍的邪魔之軀?

  牧野靜風被逼退之後,驚怒恨懼一齊湧上心頭,不顧日劍蒙悅已無法再戰,自己孤身應敵的勝算極少,再一次向絕心搶步而進!

  就在此時,倏聞一聲怪笑,絕心已如一隻怪鳥般沖天而起!身側碎石迸射了開來,聲勢駭人!

  他終於掙脫困了他三十七年的“地鎖”!

  所有的人全呆住了——牧野靜風的攻勢自然落了個空!

  絕心乍得自由,狂喜難抑,憑著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竟在二三丈高空憑空閃掠騰移,久久不落,如同一隻古怪的黑蝙蝠!

  絕谷中迴盪著絕心的怪異狂笑聲,風月幾乎亦為之而變色!

  一個驚世之魔重現江湖,將會帶來什麼?

  蒙悅、牧野靜風、敏兒都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敏兒的心情最為複雜,她知道這種局面完全是由牧野靜風引起的。

  絕心終於飄然下落!

  在與地面相接觸的一剎那,絕心突然發出一聲驚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懼、憤怒以及絕望!

  眾人一時不知又有何變故,都怔立當場!

  只見絕心竟未站穩,而是如同朽木般陡然折落,盤腿跌坐於地上!

  敏兒最先反應過來,大呼一聲:“他的雙腿廢了!”

  的確如此!

  絕心的下肢被“地鎖”重重擠壓了三十七年,早巳完全變形,加上三十多年從不運勁,不但肌肉萎縮,而且血脈乾枯斷裂,骨骼也變脆了,加上它終年處於地面以下,經受著地下濁氣長年累月的侵蝕,早已只是附於絕心身體上的一種毫無生命的附屬品!

  絕心這三十七年來所想的只有一個念頭:逃脫“地鎖”的束縛!

  至於從“地鎖”中解脫出來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他從來沒有去考慮過——在他想像中,只要能得到自由,其他的一切都不在話下!這種盲目使他今日面對這樣一個殘酷的事實——

  雖然解脫出來,但他的下肢已完全無法支撐他的分量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去承受這樣的事實!

  他的雙腳一著地,立即折斷了——確切地說,這已不是簡單意義上的折斷,它們就像兩根完全無法豎立的麵條一般!

  絕心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大喜之後緊接著大失所望,絕心的精神有些恍惚了。

  無論是誰,在三十七年漫長的時間面前,再堅強的意志也會被消磨得敏感而脆弱!

  絕心盤腿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當日劍蒙悅與牧野靜風被敏兒提醒後,都心頭暗喜!

  牧野靜風哈哈一莢,道:“蒙大俠,你是武林七聖之一,當年谷風困住了絕心,極為世人推崇,今天你能否也為你的英名而奮力一戰?”

  言下之意,如果你不能為剷除絕心這一魔頭一戰,就不配被人尊稱為武林七聖之一!他分明是要以激將法讓日劍蒙悅先出手,以試探出廢了雙腳的絕心之虛實!

  敏兒聽在耳裡,內心隱隱作痛,若非她已知道牧野靜風有雙重人格,想必內心會傷得更重!

  日劍蒙悅亦在心中嘆息一聲,口中道:“你莫忘了他已傳給了你'逆天大法',一定不會讓你成為他潛在的威脅,所以這兒最危險的人就是你,你應該明白現在只有……只有大家聯合起來,才有生存的機會!”

  “就算你們聯手,也休想活命!”絕心嘶聲地喝道!

  他已把失去雙腿之恨轉移到了日劍蒙悅等三人身上!

  絕心雙掌在地上一按,便如捕食之鷹隼般飄射而出,直取日劍蒙悅!

  他之所以選擇攻擊蒙悅,是因為他知道攻擊日劍蒙悅,牧野靜風未必會出手相助,於是便有了各個擊破的機會;若是進攻牧野靜風,日劍蒙悅與敏兒卻勢必出手相助,要想取勝,難度自然大了不少!

  雖然看清了這一點,但他心中仍是有些奇怪,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形成如此特殊的關係。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他攻擊蒙悅時,牧野靜風竟冷眼旁觀,並不出手相助!

  蒙悅乃當今絕世劍客,自有浩然之氣,在絕心向他襲來之時,他的“破日神劍”倏然前指,強大的森寒徹骨之劍氣向絕心狂湧而去!

  絕心仍是以詭異玄奧的“逆天大法”應對,雙掌揮擊處,無形勁氣洶湧傾灑而出!

  日劍蒙悅已知對方“逆天大法”的厲害,一旦與對方勁氣接實,對方便可以憑曠世功力輔以詭異心法,將其所思慮的招式逼入自己的心靈中。若是略差之人,只怕無法消受這種獨特的攻勢!

  吃一塹長一智,蒙悅自是不欲與對方接實,劍尖閃掣處,“破日神劍”已幻起萬千劍影,如水銀流洩般卷向絕心!

  萬點劍影,真偽難辨!

  也許世間只有蒙悅一人知道這萬點劍影中沒有一點是真的!

  這正是“破日神劍”的神奇之處!當“破日劍”出招時,人們所能夠看到的只是“破日劍”在片刻之前另一個位置上的模樣!

  換而言之,外人所看到的“破日劍”永遠是“過去”的劍!劍勢已變,但劍影卻依舊能作極短暫的停留!

  這其中之玄奧,涉及了光的折射、扭曲等難以分辨清楚的緣由,連蒙悅也時常為“破日劍”這種奇蹟般的特性感慨萬千。

  絕心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所以他本欲以自己至高無上的內家真力與日劍蒙悅的劍氣正向接觸,從而發揮自己“逆天大法”的驚人威力,沒想到以他那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竟也只能如同捕風捉影一般,未能成功地捕捉到蒙悅的劍勢!

  相反,蒙悅的劍卻已削去他肩上的一塊肉!

  只是傷口處卻並未流出多少鮮血——絕心的血本來就不及常人的一半多。

  饒是如此,仍足以讓絕心又驚又怒!怪嘯聲中,他遙遙向下擊出一掌,藉著反彈之勁風迫使本已開始下落的身軀再次飄然升起,雙掌挾著刺耳破空之聲,向日劍蒙悅當胸穿射而來!

  這已不像一對肉掌,而像是兩把削鐵如泥的刀!

  沒有人會懷疑絕心的一對肉掌一樣可以如鋼刀般讓敵人血濺五步!

  日劍蒙悅雙足微挫,向後倒掠而出!他的身軀微微向後傾斜,卻始終不曾倒下,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繩子牽著他倒飛一般。蒙悅之所以選擇了退卻,是因為他看出了絕心此時最大的缺點就是雙足殘斷,行動不便!

  雖然他能夠憑藉自己驚人之內力凌空而擊,但這種攻勢不可能持久!

  蒙悅的選擇無疑是極為正確的!在他一退再退時,對他來說並無多大的困難,但對絕心來說,卻是難以為繼了,他終是不可能如一隻鳥兒般凌空盤旋——其實即使是一隻鳥,也有要歇腳之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3
第十卷第九章月刀初現


  絕心大為震怒!

  在他叱吒江湖三十幾年當中,尚從未如此被動過!

  即使他被困在“地鎖”中,眾人要想攻擊他也不容易,沒想到如今獲得自由了,處境反而更加不妙!

  其實,如果他是停留在原地防守,蒙悅只怕就極難傷到他。對於一個雙腳已廢,而且已習慣了呆在原地的人來說,留守原地的選擇要安全得多!

  只是即使絕心能明白這一點,他也不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斬天魔從來都是生活在不斷的進攻之中,從進攻中擄掠到他需要的一切,也是在進攻中讓越來越多的人對他聞名喪膽!

  絕心終於按捺不住,在一個很不理想的距離,從一個很不理想的角度,強行發了凌厲一擊!

  這樣牽強的進攻,對於他本身來說,其結果自然不如人意,蒙悅胸有成竹,在這一次進攻前,他絲毫未退縮,而是徑直迎上絕心的真氣!

  “轟”地一聲之後,“破日神劍”發出一聲動人心魄之顫鳴!

  他的劍氣與對方的真氣接實!但因為對方的攻擊是勉強而為之,“逆天大法”只能發揮七八成,蒙悅與絕心拼了個旗鼓相當,詭異至極的“逆天大法”未能侵入蒙悅的心靈!

  絕心怒極反笑:“憑你這樣的人也配稱武林七聖之一?有種的便與老夫決一死戰!休得一味閃避!”

  說話間,他已連續逼進三次,無奈蒙悅心意已定,決不與之強拼,絕心空有一身驚世武功也只能徒呼奈何!

  遠遠望去,便見一團閃掣明滅不定的光芒在作著鬼神莫測的移動,而另一個如同鬼影一般的人則在這團光芒上空起落進退,久久不落,似乎他已可凌空而行!

  轉眼間,兩人已拆了數十招!

  絕心在數十年前便已雄踞武林之巔,無人可敵,連大俠谷風也只是堪堪與之平分秋色,所以才不得已用自己的生命作誘餌困住絕心,沒想到三十七年後的今天沖出“地鎖”,面對的第一個對手就能與他纏鬥這麼久,這如何不讓他狂怒?

  如果他知道,“武林七聖”並非浪得虛名之輩,人人都是當今武林的絕世高手,也許他便不會這麼驚怒交加了。

  其實此時,蒙悅也一樣是心驚不已!武林中能接下他數十招的人已是少之又少,寥如晨星,而絕心竟是在雙腿已廢,無法站立的情況下與他拼殺數十招,氣勢仍是咄咄逼人,著實令人心驚!

  倏地,絕心一聲暴喝:“天道無常,萬法逆天!”

  暴喝聲中,絕心突然凌空飄升直入三丈高空,緊接陡然折身,頭下腳上,向蒙悅貫射而下!

  蒙悅仍是遵循一貫原則,斜斜飄飛,欲避開對方雷霆一擊!

  絕心本是左洩而落的身軀,突然不可思議地如龍行魚游般隨心所欲地蜿蜒曲折,未憑藉任何著力之處,竟可改變方向,飛速逼近蒙悅!

  此時,他的身形完全違背萬物之常理,竟不再受大地的吸力控制!

  蒙悅沉哼一聲,“破日神劍”倏然上揚,呈舉火燎天之勢,直取倒射而來的絕心!

  他的劍已封住了絕心所有下墜的線路!

  但誰也沒有想到絕心根本就不落下!

  只見他右掌倏出,竟然徑直取向“破日劍”劍尖!

  誰也沒有想到絕心會有如此驚人之舉!眼看著“破日劍”便可一劍貫穿他的掌心!

  但眾人先是聽到了一種類似於金石交擊的脆響聲,然後便見絕心右手手掌與“破日劍”

  緊緊相抵!

  而絕心的右手竟安然無恙!似乎他的右手是鐵鑄一般!

  縱是精鐵鑄就,在“破日神劍”面前也要受損!

  敏兒與牧野靜風都驚呆了,怔怔地看著這驚人的一幕,腦子裡幾乎只剩下一片空白!

  而此時蒙悅心中之震驚自是不在任何人之下!當對方的掌心與自己的“破日劍”相抵的一剎那,蒙悅立覺有一股浩瀚無邊的真力當頭罩下,將他連人帶劍罩於其中,其力量之大,讓他覺得自己的身軀似乎正在被慢慢地擠壓、收縮!

  雖然雙方接觸的只有一點,但蒙悅所承受的攻擊卻是來自四面八方每一個角度!似乎攻擊他的已不再是凌空倒立著的絕心,而是無所不有、無孔不入的無形無質的空氣!

  唯有雙腳所站的大地沒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攻擊!

  蒙悅只覺胸口越來越沉悶,他甚至聽到了自己的骨骼在巨大的壓力下發出了“咯咯”之脆響聲!

  “破日神劍”開始一點一點地彎曲!

  蒙悅很想變招撤出自己的劍,但他驚愕地感覺到一旦他變換招式,本是從四面八方湧向他的內家真力勢必會集中於某一個角度,在他變招的一瞬間,這種平衡完全崩潰,而他將會受到最可怕的致命一擊!

  換而言之,這種獨特的平衡狀態是目前最為安全的狀態,哪怕是任何細小的微變,都會帶來石破天驚般的後果!

  就如同一聲咳嗽會引來一場致命的雪崩一樣。

  蒙悅苦苦支撐,他已將真力提運至極限!但絕心的掌心仍是安然無恙,而他的“破日神劍”彎曲度越來越大!

  如果,劍——折!

  必將,人——亡!

  “逆天大法”的一切都是不可以常理度之!絕心全身凌空,全無借力之處,那麼對蒙悅形成的驚人威壓是由何處而來?

  “咔嚓”一聲,聲音並不太大,但在敏兒聽來卻不亞于晴天霹靂!她的心猛地一沉,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

  戰局卻未有風雲突變!兩人仍是一上一下對峙著,再看“破日劍”反而挺直了一些!

  敏兒頓時百思不得其解!驀地,她的目光落在蒙悅所踏之地面上,方明白過來,頓時冷汗涔涔而出!

  只見蒙悅的雙腳已沒入地面數寸,而且地下岩石上所形成的凹陷腳印邊側是平整如刀削!

  方才''咔嚓“之聲原來是由此而來!這顯然是蒙悅不得已才將自己所承受的力道傳至腳下!

  隨後,“咔嚓”之聲不時響起,蒙悅的雙腿陷得越來越深,只恐無需多久,他便會遭受“滅頂”之災!

  敏兒心知以自己的武功若是貿然出手,只怕非但救不了父親,反而會成為他的果贅,情急之下,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卻視而不見,依舊冷漠地看著場面上作生死搏殺的雙方,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在盤算著什麼。

  敏兒再也無法忍耐,她大聲道:“牧野靜風,你若再不出手,就永遠也沒有機會了,你自忖以自己的武功能獨自一人對付絕心嗎?”

  牧野靜風並沒有為此話所動——也許,他是希望等到蒙悅與絕心兩敗俱傷時,才發出其致命一擊!

  敏兒以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望著牧野靜風,聲音有些嘶啞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麼絕情絕義,待到天明時你將後悔莫及?”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陽光下的我是一個錯誤的我!我憑什麼要做俠客?只要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我就可以為所欲為,得到想要得到的一切!我真不明白為什麼在陽光下我就會變得那麼迂腐、愚蠢,為一些毫無意義的事而庸人自擾!”

  敏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她終於徹底地明白過來:此時對付牧野靜風,只能把他當作一個徹頭徹底的邪魔中人,才有可能說服他,若是想要以正義與情感來感化他,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又是一聲岩石碎裂聲響起!

  蒙悅的膝蓋以下已完全沒入地岩中!

  而他的劍則已彎曲如弓!

  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慢慢滲出——三日之內,他已兩次傷在絕心手下!

  敏兒驚呼失聲,頓覺手腳一片冰涼!

  倏地,衣袂掠空之聲響起,一條白色身影如同流星般劃空而出,從絕谷西端出現後,轉眼已至眼前!

  雙足在地上一點,白色人影已如驚鴻般掠空而起,身姿卓越優美,似乎已飄飄欲仙!

  此人並未攻擊絕心,也未攻擊蒙悅,而是飛速彈身射向絕心的上空!

  “錚”地一聲,是寒刀出鞘之聲!

  一道森森寒光閃過,复而凌空暴射開來,便如平空爆開一個大冰球,光芒四濺!

  莫非此人是要破碎虛空?否則為何既未攻擊絕心,也未攻擊蒙悅,而是揮刀直取空無一物的虛空?

  敏兒被這意外出現並有意外之舉的人驚呆了!腦海中只剩下一片驚愕,什麼也不會想了。

  就在這時,驚人的事件發生了!白衣人“錚”地一聲收刀回鞘,幾乎就在同時,絕心冷哼一聲,突然右手一曲一伸,人便倒飛而起,掠出數丈之外,方飄然而落,盤腳坐在地上!

  他為何放棄了眼看便要成功的戰局?難道白衣人揮擊虛空的刀對他也有威脅?

  白衣人如同一片白雲般輕盈落下!

  眾人這才看清此人是一個女子,白衣飄飄,在朦朧的月光下,似乎隨時都會隨風飄飛!

  她戴著輕紗斗篷,誰也看不見她的臉容,但誰都會猜想輕紗裡面所掩蓋著的一定是一張傾國傾城之臉龐!

  但憑她那卓絕脫俗、秀挺不凡的身姿便可以知道這一點!

  絕谷中頓時陷入了一種沉寂之中。

  最先開口的是蒙悅,蒙悅的聲音顯得有些吃力:“是……你?沒想到會是你救了我。”

  敏兒驚訝地看著她的父親。

  白衣女人緩緩地道:“我本就欠你許多。”她的聲音彷彿來自天國,有一種獨特的空靈氣息,帶著一種水一般的透明的質感!

  敏兒被這種聲音深深地吸引住了,她覺得這種聲音對她來說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可以讓她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

  蒙悅輕嘆一聲,道:“你並不欠我什麼,你欠的是我們的女兒。”

  敏兒心頭劇震!

  “我們的女兒?爹如此說,豈不是等於表明'白衣女人'便是我娘?”

  敏兒緩緩地看著月光下天仙一般的女人,只有淚水不斷滑落,心中卻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是痛!

  十幾年來的心願竟在幾日間相繼得以實現,這是不是上天對她的一種補償?

  白衣女子聞言身子微微一震,緩緩地轉過身來,面向敏兒。雖然有輕紗相隔,還有朦朧夜色,但敏兒卻仍能感覺到輕紗後面那雙溫暖美麗的眼睛!

  這是她兒時記憶中的美麗眼神,也是這十幾年來在她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眼睛!

  敏兒的嬌軀忽然如同微風中的葉子般顫抖不止!

  白衣女子看著她,柔聲道:“孩子,你真的是——敏兒嗎?”

  不錯,是娘的聲音!儘管這種聲音她只是在十三年前聽過,但卻在她的心中迴盪了十幾年!即使有一萬個人稱她為敏兒,她也能輕易地從這一萬種聲音中分辨出娘的聲音!

  她的喉間頓時堵堵的悲呼一聲:“娘!”不顧一切地飛奔向白衣女子——或者說是月刀司狐。

  “月刀”司狐便是“日劍”蒙悅之妻,他們無疑是江湖中武功最高的一對夫妻。

  可惜,他們從未能雙棲雙飛!

  人影一閃,絕心如鬼魅般欺身長進,直取敏兒!

  絕心終是絕心,在錯綜複雜的形勢下,仍能作出清晰明了的判斷並做出果斷的決定。他在見到月刀司狐突然出現時,便立即想到她是由谷外而來,既然她能夠由絕崖頂上來到谷中,那麼其他人自然也能做到這一點。

  這就意味著已保護了他三十七年的絕崖已不再能為他提供第一道天然屏障了,一旦眾多江湖人湧入時,他這個數十年前人神共怒的人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也許健全的絕心對這一點並不在乎,但雙腿已廢的絕心卻有自知之明!

  而月刀司狐居然能夠一眼窺破解除他對蒙悅的危險之惟一方法,便是破壞他的“氣機”,這使他心生寒意,明白來者必然又是一位絕世高手!

  原來,絕心之所以能夠凌空倒立全無借力之處,卻對蒙悅有重若泰山壓頂般的壓力,皆是因為他憑著“逆天大法”,取飄浮於空中的渾渾濁氣據為已有,使之化作駭人真力,直壓蒙悅!

  這樣玄而又玄的武學,自非常人所能知曉!

  但月刀司狐卻能,她僅是一記破碎虛空之勢,便將聚於絕心上空的渾渾濁氣激蕩開來,絕心一不小心納入朗朗清氣,與自己的“逆天大法”完全相悖,頓時氣血逆轉,幾乎身受重創!

  無奈之下,他只好放棄了本是勢在必得的攻擊!

  當他知道來者竟是一介女流之輩時,心中更加驚愕萬分!

  至於當他明白蒙悅、司狐及敏兒三人是一家人時,他的心情只能用“心涼如水”來形容了!

  因為他知道在這種情形下,一旦“日劍”、“月刀”夫妻聯手,他的勝算便小之又小了!

  只是,他卻不知道,“日劍”與“月刀”還從來沒有聯手過一次,他們的關係如同水火!

  絕望之際,他想到了利用敏兒以挾制“日劍”、“月刀”這一招。

  敏兒是他們二人共同的女兒,只要控制了敏兒,他們非但不敢攻擊絕心,甚至還可以被絕心所利用,用來阻攔牧野靜風或其他江湖人士的進攻!

  絕心的計劃可謂陰狠而有效!

  此時,從場面諸人的距離來看,有可能救護敏兒的只有牧野靜風一人!

  蒙悅與司狐何等人物!在絕心暴然而起的一瞬間,他們便立即明白了絕心的動機!

  也正因為明白了絕心的動機,他們幾乎心哀如死,因為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救護敏兒!

  但他們仍是不顧—切地撲向敏兒!

  而此時牧野靜風反向後撤了二步!

  就在蒙悅與司狐絕望之際,突聞絕心怒哼一聲,然後便是一陣驚心動魄的骨頭碎裂聲!

  二個人影從絕心的身後如同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飛出數丈之外,方砰然落地!

  因為這一變故,絕心的速度略略一緩,而這極短的一瞬間,卻足以讓蒙悅與司狐救出敏兒!

  當蒙悅與司狐一人抓著敏兒的一隻手臂倒掠而出,落定之後,冷汗方“嗖”地一下子冒了出來,浸透衣衫!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間發生了,原來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近!

  待到平安落地時,“日劍”、“月刀”方有時間去考慮是誰在生死懸於一線的緊要關頭救了敏兒一命!

  憑他們的經驗,從絕心身後突襲絕心的人此時定已兇多吉少了!

  只是為何被絕心擊得倒飛出的會有兩個人?

  敏兒隱隱有了一種預感。

  當他們三人為防止絕心對敏兒的救命恩人再痛下殺手而趕至數丈之外時,見到了救了敏兒一命的人!

  敏兒的預感被證實了:果然是姬冷!

  此時,姬冷斜斜地靠在一個樹樁上,身子在不由自主地抽搐著,每抽搐一下,便有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

  他的性命已危在旦夕!

  蒙悅沉默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救了他女兒一命之人會是姬冷!他忙將雙掌抵於姬冷的後背,欲以自身內力護住對方的心脈,以延續一點時間!因為蒙悅明白姬冷不可能再活下來了!

  但當他的真力一進入姬冷的體內時,姬冷立即噴出了一大口熱血!

  他的心脈已俱碎,催入內力非但延續不了生命,反而會加速他的死亡!

  姬冷雙目不能視物,伸出顫抖的右手,似乎想要摸索什麼。

  這時,敏兒不知從什麼地方找到了巫姒的屍體——一個已死亡了半個多月的人無疑有些可怕,尤其對女孩子來說,但此時敏兒的心中卻沒有這種感覺,她甚至感覺到自己有些羨慕巫姒,因為姬冷是真心真意待她,甚至在攻擊絕心的時候,仍是抱著她的——而這樣做無疑會增添他的危險!

  當敏兒把巫姒交給姬冷時,姬冷的臉上有了欣慰的笑容,他已不能負荷巫姒的重量,所以兩人幾乎是肩並肩地倚在樹樁上。

  敏兒很難以語言表述自己的心情,她知道姬冷並不需要她的感激。最終,她只是輕輕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姬冷的聲音細如游絲,他斷斷續續地道:“因為……因為你是……是惟一一個能……能理解我……我與巫姐姐的人……”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歸於無……

  而他的手卻仍是緊緊地握著巫姒的手——這讓人感覺到如果他們都活著,他願一生都這麼牽著巫姒的手……

  敏兒茫然地望著已魂歸天國的姬冷,有時候,人心是那麼的複雜;有時候,卻又是那麼的單純,單純得近乎幼稚,單純得僅僅為了一份理解,就可以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誰會相信死谷最年輕的紫袖級人物,與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換回別人的生命之人,會是同一個人?

  敏兒相信姬冷走得沒有遺憾,這從他臉上那永恆的恬靜的笑容便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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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第十章日月齊輝


  正愣神間,忽見絕谷西端有火把出現,而且正向這邊奔來!

  她不由有些擔憂地看了牧野靜風一眼,只見他的注意力也被西端的火把吸引了過去,臉色陰晴不定!而絕心因為亂髮披散,無法看清他的臉色,但想必心中也不會平靜!

  對於月刀司狐來說,只要敏兒平安無事,其他的一切都已不重要,她是聽說蒙悅在青城山的絕崖處見到了女兒並與之一起落崖後,才匆匆趕到青城山來的,否則有蒙悅的地方就絕對見不到她的身影!

  當她趕到青城山時,各路豪傑已在趕製鐵鍊,他們將青城山附近農家的鐵鍊收集起來,再由鐵匠連結加長,凌天峰的二十多具屍體讓他們對絕谷產生了疑問。

  而今夜絕心的長嘯聲則進一步證實了他們的疑問!

  月刀司狐地位尊崇,所以當她提出要第一個下到絕谷時,沒有人提出異議,而且眾人也明白絕谷之中也許有重重危機,長嘯聲顯示了谷內定有絕世高手,首先下到谷中的也必須是月刀司狐這樣的絕頂高手!

  月刀司狐未曾料到她匆匆趕至,竟恰好救了蒙悅一命!

  他與她之間並沒有仇恨,但在夫妻之間如果沒有情,便與有仇無異!多共處一刻鐘,便是多一刻鐘的煎熬!

  如今,為了敏兒,他們終於走到了一起,敏兒是他們深藏在心中十幾年的痛,即使彼此間有大多的尷尬,他們仍是一左一右,站在敏兒身旁,一人牽著敏兒的一隻手。敏兒將他們連作一處——可敏兒能將他們的心連作一處麼?

  絕心此時轉念無數!

  如今,他能夠進攻的只有牧野靜風一人,但同時他知道進攻牧野靜風毫無意義,無論是殺了牧野靜風,還是挾制牧野靜風,都於事於補。既然牧野靜風與他一樣有著一顆邪惡已極的心靈,那麼他必定也是為武林正道所不容,自己與他爭戰,武林正道只會拍手稱快!

  他絕不會做出這等傻事!

  他擔心自己對付不了“日劍”與“月刀”的聯手一擊。“月刀”能夠窺出破他“逆天大法”之氣機所在,就足以讓他在心理上有了寒意;其實他與“日劍”,“月刀”之間完全可以一搏!

  如何是好?

  絕心心急如焚!

  此時,敏兒忽然聽到了父親蒙悅腰中的“破日劍”與娘腰中的“碎月刀”同時發出了“鏗鏘”之撞擊聲!

  她驚訝地望過去,驚愕地發現刀與劍都在不安份地跳動著!

  但蒙悅與司狐對此卻不以為意,因為他們對此已習慣了。十八年前,他們就已發現一旦“破日劍”與“碎月刀”挨近時,便會激發它們的靈性,變得極其的不安份!

  他們的表情很平靜,其實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因為他們知道“日劍”、“月刀”若同陣相搏時,必會相剋,以致威力大減!所以如果絕心向他們出手,那他們的情況並不很妙!

  孰料這情景被絕心看在眼裡,卻更為心驚,他還道“日劍”、“月刀”之間有著某種感應,若是刀劍合璧,只恐威力倍增!

  當下他更是決計不會主動向他們出手了!

  這時,西端的呼喝聲越來越近,火把的光亮也開始把這邊照得明亮了不少!舉目望去,至少有十幾個人向這邊疾馳而來,想必他們定是為了穩妥起見,等到有十幾個人聚齊後方向這邊而來。

  一列火把如飛一般向這邊靠近,不多時,已抵達這邊。

  為首之人竟是漠西雙殘白廣正、鮑六娘!這一對讓許多人談之色變的夫婦果然是睚齜必報,牧野靜風與敏兒不過只是假冒了他們之名而已,他們竟一心要置他們於死地!

  但是當他們的目光落在敏兒身上時,不由呆住了。眼見“日劍”蒙悅與“月刀”司狐各執敏兒一隻手,便知自己休想從敏兒身上撈到便宜了。

  他們只好忍氣吞聲,把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到了牧野靜風的身上。

  在他們的身後,有清風樓樓主龐予,青城掌門人戴可,風塵雙子古亂、古治。

  最顯眼的是一位一臉慈和的老年尼姑,她正是武林十大門派中的慈靜庵庵主悲天神尼。

  另有十幾人敏兒大多不認識,想必都不是十分有名的人物。

  眾人沒想到從不肯一齊在江湖中露面的蒙悅與司狐,今夜居然並肩而立,心中都有些感到意外,再看他們中間的女孩,已是美到極致,與絕崖頂上眾人所見到的一臉皺紋之敏兒自然完全不同,人人心知肚明,知道她是用了易容術,但既然她是“日劍”與“月刀”的女兒,眾人便故作糊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並未看出敏兒就是與牧野靜風一同跳崖的女孩。

  而蒙悅胸前的鮮血則讓他們暗暗心驚,思忖著是何人能把蒙悅傷成如此模樣?難道是牧野靜風?眾人紛紛與“日劍”、“月刀”相見,當然也是禮到為止,此刻並非拘於虛禮之時。

  絕心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心知今夜恐怕是無法善了,當即怪笑一聲,對牧野靜風道:

  “好小子,想不到你也是一個惹事的主兒,竟有這麼多人不辭勞苦星夜趕來取你性命,幾乎不在當年我之下!”

  他這麼說的目的就是想把牧野靜風與自己捆作一處,成為同一陣營!也許這樣才略有勝算!

  他一直是盤腿坐在地上,加上他長髮披肩,衣衫已經三十七年日曬雨淋,早已腐蝕得所剩無幾,而他的肌膚之色自然與岩石之色一模一樣,所以眾人對他並末留意,大多數人只把注意力集中於牧野靜風身上。現在聽他突然開口,都吃了一驚!加上絕心三十七年未說話,如今所說的話都是古怪生澀,從未聽過的人乍一聞言,很難聽明白,於是都不由呆了一呆!

  誰也不知道這個盤腿頓坐於地上,不能見其面的人是誰,但幾乎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來自這人身上某種特殊的東西,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古亂嘻嘻一笑,恍然大悟般地道:“我還以為是一叢乾枯的黃草,原來是一個乾枯的怪人!”

  絕心冷哼一聲,道:“無知小輩,竟連老夫也認不出來! ”

  古亂大呼:“有趣有趣,居然有人稱我為小輩!”他似乎真的覺得有趣,竟是大呼小叫,撫掌跺足。

  絕心不眉地道:“老夫名震天下時,只怕你尚是乳臭未乾,不是小輩又是什麼?”

  他心知蒙悅終是會把他身份說穿,倒不如自己道出,也顯得有些豪氣!

  古亂忽道:“咦?今夜風怎麼這麼大?”

  敏兒一聽,心道:“古前輩大概是老糊塗了,今夜可是一絲風也沒有!”

  卻聽古治接口道:“何風之有?此乃狂狷者吹的大氣!”

  古亂撫額道:“不錯不錯,若是夜風又怎會有一股臭氣?”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他們是在取笑絕心胡吹大氣,不由心中暗樂。

  絕心怒極反笑!笑聲中貫注了凌厲無匹之勁氣,在場的人中有幾個武功稍低者頓覺胸悶氣短,難受至極!

  而附近草木則簌簌而抖,飄落了無數葉子!

  眾人大駭!這才知此怪人極不簡單,在崖頂聽到的長嘯聲想必就是由他所發!

  笑罷,絕心方道:“我若說出我是誰,只怕你們會嚇破了膽!”

  這一次,已沒有人接腔。眾人暗忖雖然未必真的會嚇破膽子,但此人來頭一定不簡單!

  絕心見此情景,心中豪氣頓生,不由得狂笑道:“無知之輩,你們可聽過這麼一句話?”

  他的頭慢慢仰起,臉上的亂發向兩邊拂將過去,一字一字地道:“天——道——無——

  常,萬——法——逆——天!”

  眾人目瞪口呆!

  絕心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般一次次地錘打著人們的耳膜、心靈!心中之震撼實在難以用語言描述!

  雖然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人見過絕心——悲天神尼、風塵雙子那時雖然業已成人,但那時他們的名聲遠不如現在,充其量也不過是江湖二流高手,自然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絕心——但絕心的名字以及與他有關的事實卻是人人皆知!

  一個給整個武林帶來了三十幾年黑暗的人,如今就。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如何不讓他們驚駭欲絕?

  何況“斬天魔”絕心不是已死了三十七年了嗎?如果他一直還活著,為惡成性地他為何能夠甘於寂寞而不為禍江湖?

  最初的驚駭過去後,眾人對絕心的話開始有了懷疑。

  便在此時,蒙悅沉聲道:“他所說的是事實,他就是三十七年前與大俠谷風一起失踪的九魔聖教教主'斬天魔'絕心!”

  蒙悅的話眾人自然是信的——可這樣的事實卻讓人太難以接受!

  悲天神尼低誦佛號,道:“那大俠谷風他……”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既然絕心還活著,那麼大俠谷風又是如何?

  蒙悅肅然道:“大俠谷風已羽化而去!”

  眾人不由暗自嗟嘆!雖然大俠谷風之死在江湖人意料之中,但當聽說絕心還活著時,眾人都不由心生期盼,希望大俠谷風也還活著。

  戴可突然有了大膽的猜測,他道:“無怪平牧野靜風敢在青城山為所欲為,原來其身後有老魔頭絕心!今夜便是武林正道一舉殲滅新老兩代惡賊魔頭之時!”

  青城派就在青城山附近,若是不除去絕心、牧野靜風兩個棘手的人物,青城派必是永無寧日,而憑青城派自身力量,自然是休想除去他們的,所以戴可一心指望今夜眾人能同心協力對付強敵,以絕後患!

  戴可的這種猜測雖然有見風就是雨之嫌,但一前一後兩個武林公敵同困一絕谷中卻是事實,今夜武林七聖中已有四聖在此,又有十大名門正派的三位掌門人,勢頭頗盛,無疑是一舉鏟滅雙賊的大好良機!

  何況崖頂尚有更多的武林同道為後盾,其中包括武帝祖誥!

  絕谷之內頓時殺機湧動,空前之搏殺一觸即發!

  月色不知什麼時候變淡了。

  這也昭示著黑夜即將過去,此時是黎明前最為黑暗的那段時光!

  牧野靜風便如同一尊雕像般一動也不動,自始至終末發一言!

  漠西雙殘本對他心懷不滿,又見他身上有被絕心傷了後留下的斑斑血漬,便知他受了內傷,當即相互使了個眼色,不約而同地向牧野靜風疾撲而上!

  敏兒一驚,張嘴似乎想喊什麼,卻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她的江湖經驗遠比牧野靜風豐富,她知道漠西雙殘的可怕之處並不是他們的武功,而是他們的陰毒與不擇手段!三日前在崖頂與他們遭遇時的情景便是一個明證!

  她很擔心牧野靜風是否應付得了,本想開口提醒,但很快她又意識到此時的牧野靜風已非她心儀之牧野靜風,她不能明著幫助他。

  牧野靜風手無寸鐵,但他的平天拳術亦是絕世武學!

  當即雙方便纏戰作一處!

  讓敏兒感到驚訝的是牧野靜風之武功明明比漠西雙殘高出不少,但這一次他卻與他們一直相持不下,二十幾招過去後,仍是勝負難分!

  一轉念,腦中靈光閃過,她已明白了牧野靜風的用意,牧野靜風故意示弱,不把自己的武學全力發揮出來,是為了避免引來更強大的敵手!

  無疑,這兒的所有高手都將由“斬天魔”絕心與牧野靜風兩人“分擔”了,絕心的武功登峰造極已是天下人皆知,如果牧野靜風不是太棘手的話,大部分的力量勢必會以絕心為目標,如此一來,牧野靜風也許就有機會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敏兒不由暗暗佩服牧野靜風的心計,同時又暗自嘆息這樣一個智謀不凡的穆大哥,竟落到如此地步!

  對暗算牧野靜風的黑衣人暗暗懷恨在心!

  戰局一旦觸動,立即全面爆發!包括風塵雙子、清風樓樓主、月刀司狐在內的近十名高手齊齊攻向絕心!

  這些人中有三人是武林七聖之一,三人聯手,自然威力驚人!

  月刀司狐之所以搶先出手,只是因為她不願長時間地與蒙悅並肩而立。二人之間的隔閡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夠改變的,雖然她也知道蒙悅對她情深似海,可這十幾年來,她心中不時浮現的仍是十幾年前挑動她少女心弦的那個手持骨笛的翩翩少年!

  她也知道蒙悅與他一樣的出類拔萃,可感情卻並非用武功、心智等就可以衡量比擬的。

  牧野靜風終是曾傷過武帝祖誥之人,他也不能太“深藏不露”!

  於是,又拆了十數招後,漠西雙殘已是節節敗退!他們之所以能夠只敗而不死,是因為牧野靜風想以這種方式把他們逼向西側的那片叢林中,然後藉機脫身!

  就在他慢慢地接近灌木林時,一聲佛號響起,悲天神尼低喝道:“小心了。”

  “噝噝”破空聲響起,悲天神尼手中的拂塵向牧野靜風的後背疾掃而來!

  悲天神尼終是佛門中人,心懷慈悲,在出手前還要以言語招呼。

  牧野靜風卻並不領情,或是惱怒悲天神尼壞其計劃,反手疾揚,便是一記“拳法無邊”!

  而此時漠西雙殘已飽嚐了牧野靜風的苦頭,對自己貿然與牧野靜風為仇之舉暗自後悔不迭,如今見悲天神尼出手相助,借牧野靜風攻擊悲天神尼之際,兩人心照不宣,雙雙抽身退入幽黑的林木中!

  他們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但若是毫無勝算之仗,他們從不會主動惹火上身。

  悲天神尼只覺一股霸道至極的拳風呼嘯而來,似乎可遮天蔽日!

  拂塵塵根被拳風震得四散!根根挺直如針,向悲天神尼尖嘯而至!

  悲天神尼堪堪錯身讓過,牧野靜風已如鬼魅掠空般欺身而進,左拳閃電般探出,直取悲天神尼後頸!

  拂塵橫封!

  “蓬”地一聲,悲天神尼如同風中落葉,順著牧野靜風強大至極的真力向後飄掠,好不容易才化去大半勁力,只覺右手又酸又麻,不由驚詫於這武林後起之輩的駭世武學!

  牧野靜風轉身再找漠西雙殘時,雙殘已不知去向!他們兩人一聾一盲,但彼此配合默契,照樣能在黑暗中行走如飛!

  牧野靜風見漠西雙殘逃走了,心中恨意大熾,沉聲喝道:“老尼姑,納命來吧!”

  悲天神尼武功雖比武林七聖略遜半籌,但論輩份她比日劍、月刀、卓無名三人還要高,加上她為人慈善,江湖中人誰不尊她一聲神尼?沒想到今日卻被乳臭未乾之輩直呼她為老尼姑,饒是她心具禪心,仍不由心起怒意!

  便道:“年輕人,何必諸事咄咄逼人?”

  說話間,她已飄然而進,右掌合什於胸,左掌在瞬息間連出二十七掌!

  看似她只以單掌出擊,而事實上她的右掌雖是豎於前胸,卻與左掌相呼相應,以靜應變,形成一種無形之嚴密防守,無論從什麼方位角度進攻,都將遭到右手的直接而有效的攔阻!

  如果牧野靜風是個識貨之人的話,他便應該知道這是悲天神尼的成名絕學“悲天掌”中的“慈悲為懷”!

  只是牧野靜風雖已名震江湖,其實出道不過半年,自是識之不得。

  雙方一接倏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雙方已連連拆了數十招!其疾其快,讓人心驚目眩!

  悲天神尼“蹬蹬蹬”連退三步,方勉強站穩,臉上有了驚愕之色!

  而牧野靜風則如同不倒翁般以單足為立點,上半身在空中劃出一個大大的弧度後,復歸原地!

  他的神情平靜至極!

  其實他的內心並沒有他的神情這麼平靜,因為他沒想到自己全力一擊之下,對方雖落在下風,但卻也未曾吃虧!這對此時心高氣傲的他來說,已很難接受!

  低嘯聲中,疾飛而出!

  拳風充斥了悲天神尼身側的每一寸空間,彷若一招之下,已可囊括天下萬物!

  兩個身形在空中翩飛穿掠,讓人目眩神迷!

  倏地,兩個身影突然分開!

  牧野靜風飄然落地,卓立不動!

  悲天神尼在對方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雖已將“悲天掌”發揮得淋漓盡致,但仍是抵不過武林絕學“平天拳術”,肩肋處中了一拳後,身不由己地踉蹌而退!

  在牧野靜風尚未來得及擴大戰果時,蒙悅與龐予雙雙掠至!

  蒙悅之所以一直未出手,是因為他知道牧野靜風變得如此邪惡是事出有因;而絕心又陰差陽錯地救過他一命!

  但蒙悅也不能坐視悲天神尼性命危急而不顧!

  同時,他也意識到與其讓其他人與牧野靜風交手,倒不如由他出手,這樣至少可以保證牧野靜風不會有性命之憂。

  至於他與牧野靜風相戰也許會有危險,但他卻已淡忘了。

  而龐予,則是因為圍攻絕心的人有七八人,而且其中有風塵雙子、月刀司狐這樣的絕世高手,即使絕心的武功絕世無雙,他終是雙腿已廢,在當世三大最頂尖級別的高手之圍殺下,仍是攻少守多,疲於應付!

  絕心虧就虧在他的名聲太響!一個近乎傳說中的邪魔之尊突然重現——此時連地位尊崇的武林七聖也不再顧及自己的身份,對他群起而攻之了!

  否則,以他們的身份,又怎麼會一起出手應敵?

  在眾多高手當中,龐予顯得可有可無,若是不留神被絕心所傷,反而損了他一世英名,權衡之下,他在悲天神尼危難之時,立即從那邊戰圈中抽身而出,及時封擋了牧野靜風!

  當下,牧野靜風又陷入三個當世高手的圍攻之中!

  敏兒這時反倒安心了些,因為她知道有父親在場,一定不會讓牧野靜風吃太大的虧,同時牧野靜風要想傷了別人,也不太可能7.果然,這邊戰局一下子陷入了相恃不下的境況中。

  其實合蒙悅、龐子、悲天神尼三人的武功,對付牧野靜風應當佔了上風,但蒙悅卻是另有打算,“破日神劍”雖是神出鬼沒,綺麗至極,但多半是虛招,偶爾真正攻上一劍,常常是看似凌厲無匹,其實同時又限制了龐子、悲天神尼的發揮!

  雙方斗轉星移,轉眼之際已拆了上百招,龐予與悲天神尼覺得今日自己這邊雖是佔了優勢,卻總是不能把優勢化為胜勢,一切都顯得有些別彆扭扭,很不對勁。但一時又察覺不出蹊蹺之所在,不由暗暗感到納悶。

  而絕心則沒有這麼幸運了。

  誰都明白“斬天魔”絕心重現江湖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而此時他所顯示出來的武功更是讓眾人覺得絕對不能讓絕心遁入江湖,否則必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一旦絕心遁身江湖之中,便會有如惡龍入海,自有牛鬼蛇神依附於他,彼時彼刻,要想形成這種諸多絕世高手合圍他一人之勢,只怕機會少之又少!

  所以無論月刀司狐還是風塵雙子,都是將自己的武功發揮於極限,絕心的壓力越來越大!

  壓力越大,局面便越顯凶險,高手相搏,生與死之間只有一線之隔,更何況是他們之間的生死之戰?

  步步驚心!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5
第十一卷第一章刀魂殘魔


  絕谷之底,正邪之爭!

  幾乎每一瞬間,場內的人都是走在生與死之間!

  戰不多久,幾個武功稍弱之人再也無法忍受身陷這種曠世戰局中的可怕壓力,便如同被飛速運轉的車輪上甩出的泥巴一樣,被“甩”了出去!

  每一個被“甩”之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其中有一人竟忍不住彎腰大聲地嘔吐!

  他們在江湖中都是名家高手,但在絕心、月刀、風塵雙子這些人面前,他們突然發現自己平時引以自豪的武功原來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此時此刻,他們已明白武學除了招式、內力的高低不同外,還存在著境界的不同!

  而這種境界的不同,才是質的不同,要想進入一個更高的境界,並不是靠勤勉與堅韌不拔就可以實現的。

  更重要的它靠的是靈性,靠的是心境的提高,以及取決於冥冥之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

  卓絕不凡的絕頂高手之驚世駭俗的武功深深地懾服了他們!

  這些人稍定心緒,然後默默地分散開來,在戰圈之外形成一個更大的疏散包圍圈。

  一聲悶哼響起!

  是古亂發出的,他的臉部被對方橫掃千軍般的拳風掃中,頓時痛徹心脾,齜牙咧嘴。

  古治見自己兄弟受傷,不由大急!

  他的兵器是一支長約三尺的筆,筆尖也是由毛髮製成。驚怒之下,筆形大熾,片刻間已悉數攻遍絕心上半身的各大要穴——他雙腳已廢,自然不需攻擊——同時關切地道:“為兄揣時度勢,可為痛哭者……可為流涕者……”

  本是關切之語,他卻偏偏咬文嚼字,繞了一個大圈子,仍是未說出一句有用的話來!

  古亂哭笑不得地道:“無需痛哭,更無需流涕,我雖吃了一點虧,但他也沒佔多少便宜……啊喲……”

  說話問,他左手突然被絕心扣住!

  “放手!”冷叱聲中,碎月刀便如一道劃破夜空的月光般電閃而至,直切向絕心的右臂!

  若是絕心一心要廢古亂的左手,只怕他的右手也保不住了!

  絕心冷哼一聲,右臂突然發出奇異的“咔吧”之聲,已以一種完全違背人體結構的方式陡然折向,不但避過了“碎月刀”的驚電一擊,還以驚人之速,順勢拍擊“碎月刀”後背!

  他的這一手太出人意料之外了,因為人的骨骼決定了只要正常之人,就不可能完成方才絕心所能完成的一系列動作!

  換而言之,如果要完成他這樣的動作,就必須要把自己的手給折斷!

  但事實上,絕心的手安然無恙,而避刀、擊刀的動作流暢至極!

  古亂、古治大吃一驚!因為絕心的內家真力他們太清楚了,如此順著“碎月刀”的去勢一擊,“碎月刀”必定會被擊得脫手而飛!他們不知道絕心本就不能算是一個正常的人,連他的武功也是名為“逆天大法”。他的一切幾乎都是違背世之常理的。而方才他能讓自己的右手完成一個“不可能”的動作,與他被“地鎖”困住三十七年是分不開的。

  被困於“地鎖”的三十七年中,儘管因為“斬天魔”絕心能夠自封內息、呼吸、脈搏,把自己身體的生命活動降到最低點,從而既幫助他消磨了漫長的歲月,也使他體內能量的消耗降至最低點,同時他能吸納天地間的蝕氣為已用,如此一來,他所需要的食物少得可憐。

  但對於一個身體完全不能移動的人來說,要想獲得這少得可憐的食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無法轉身,最初他只能用自己的雙手去捕捉身前出現的東西,諸如蝗蟲、小山雀之類。

  後來,他慢慢地嘗試去捕捉他身側、身後的東西,他能夠利用的只有他的雙手,所以他便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用雙手去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動作——做一個反關節的動作。

  因為他身俱“逆天大法”這種逆天而行的武功心法,所以在無數次的嘗試之後,他終於能夠讓自己的雙手靈活自如地反向折動!。

  三十七年是一段極長的時間,如果用三十七年時間潛心去做一件事,創造奇蹟便不無可能——何況,這個人是絕心?

  只是,恐怕他永遠也想不到正是這一招可謂奇蹟的手法,加速了他的覆亡!

  絕心的右掌閃電般拍向“碎月刀”的刀背!

  再鋒利的刀,它的刀背也是不鋒利的,而絕心的手又不是普通的手,它可以一拳打垮一間房子!

  所以,看起來“碎月刀”似乎注定要從司狐手中脫手而飛了。

  當然,也可能是被生生震斷!

  絕心的速度太快,而司狐本是力貫刀身,疾削而出,因救人心切,刀的去勢又快又猛,乍失目標後,倉促之間不可能趕在絕心的右手擊上她的刀身之前變招!

  刀掌相接!

  “卟”地一聲!

  是利刃切開肌膚的聲音!其中違夾雜了“咯咯”之聲,那是刀刃與骨骼之間的磨擦聲!

  血霧瀰漫!

  血腥之氣一下子籠罩開來!

  驚駭之後,眾人駭然發現竟是絕心的右掌已被削掉了大半!因為他內力深厚無匹,真力一時收聚一處,衝激而出,所以雖然他體內的血液很少,傷口處流出來的血也不多,但卻被內力沖散成血霧狀,飄蕩開來,顯得更為驚心動魄!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絕心,包括司狐!

  連司狐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有如此不可思議的變故發生!

  而絕心之驚愕,是因為他無法相信自己所感覺到、遭遇到的一切!

  他的右手在即將與對方的刀相接觸的一剎那,他突然發現“碎月刀”的刀身泛起一種如霧般的銀色光芒!

  也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了肌膚被劃開時的那種冰涼!

  但並不痛——是不是因為兵刃太鋒利?

  可此時他的手尚未接觸到刀背!

  之後,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大半隻手掌跌落!

  然後是血霧瀰漫開來——隨之而來的才是斷腕之痛!

  但極度的震驚使他有一種恍然如置身夢境的感覺,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實,包括由右手傳遞至全身的劇痛!

  “碎月刀”乃千古神兵,附有九州山川之靈氣及皓月之精華,在刀身即將受到威脅時,刀魄便會被激發——絕心又怎會想到斷他手腕的是“碎月刀”的刀魂?

  風塵雙子、月刀司狐與絕心幾乎是同時從無邊的震愕中清醒過來!但雙方的心情卻是迥然不同!

  絕心雙腿已廢,如今,右手復又受損,這無疑是將他逼向絕路!

  怪嘯如泣!

  嘯聲中包含了無邊的怨毒恨意,讓人不忍多聽!

  絕心的蓬亂長發如同燃燒的火焰般沖天飛揚!他那滿臉的污垢仍是掩不住他的猙獰、扭曲的表情!

  此時的他,儼然便是一個剛剛從地獄中爬將出來的邪惡之魔!

  眾人無不心中一凜!心知絕心必將有最後一搏!無疑,他的最後一搏,將是極其可怕的!

  絕谷中的空氣忽然變得有些渾濁不堪了,每一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有些沉悶!

  這正是絕心不惜損耗自身的精元,將“逆天大法”催運至極致,引天地間渾濁之氣為己所用!

  他的身軀發出了一種古怪的細密的脆響聲,眼中精光暴閃,如同兩把殺機湧動的利劍,讓人不願與之相對!

  “斬天魔”絕心渾身上下變得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邪魔之氣!

  一聲暴喝!

  暴喝聲便如無數可以穿刺一切的“聲劍”,轟然撞擊著眾人的心魄!

  守候在外圈的人頓時只覺胸間氣短,真力被無形之物衝激得有些渙散!不由都駭然色變!

  其中一名跟隨龐予的清風樓弟子只覺胸口如被重錘一擊,一口逆血翻湧上來,只覺喉頭一甜,“哇”地噴出一大口熱血!

  而敏兒亦是難以承受,滿目金星閃爍,大驚之下,已跌坐於地,忙以內家真力護住心脈,少頃方漸漸恢復!

  暴喝聲中,絕心已沖天而起!

  而風塵雙子與月刀司狐三人卻凝神不動!因為他們明白三人若是隨之而上,其動作必有快慢緩急。如此一來,定會給絕心以凌空各個擊破的機會!

  他們心知絕心這一擊必是驚天動地,勝負便在此一舉!

  所以,他們要覷準絕心不能立足於地上的弱點,這是擊敗他的關鍵所在!

  三大絕世高手在凝神靜待絕心下落之時!

  絕心凌空斗折,破空而落!

  隱隱有風雷聲自數丈高空傳來!

  絕心長吸了一口氣,全身血液、真元在瞬息間全部集中於他那幾乎已枯竭的心上!

  本已枯縮如鐵球般的心臟受到血液、真元的巨大刺激,頓時雄壯無比,成了一顆碩大的邪惡之心!

  以“逆天大法”為契機,飄揚於空中的渾沌污濁之氣以驚人之速向這顆邪惡之心迅速聚攏,並為這顆邪惡之心所用!

  頓時,以絕心的身體為中心,形成了一個無形的邪毒氣場,隨著絕心的射落,凌厲無匹地當頭罩下!

  風塵雙子、月刀司狐駭然發現一團充滿邪異殺機的龐大黑影,自數丈高空凌厲壓下!

  絕心已如一個欲摧毀一切的殺神!

  三大絕世高手齊齊變色!他們沒想到絕心竟能聚氣而發!

  地面上的枯枝碎石四向飛射!

  不敢怠慢,三大絕世高手已將各自的內力提運至極致,當頭迎上!

  誰也無法看清在雙方接近的一剎那之風雲變幻,那一切已不是肉眼所能分辨得出來了。

  誰也無法描述三大絕世高手與七十年前便名震天下的世外高手這震撼天地的一擊之威力!

  以至於事後人們在提及這空前絕後的一戰時,都只能以感覺來描述!

  在一瞬間,在場諸人的感覺便如同經歷了一次盤古年月裡的開天闢地!

  轟然相擊之後,方圓十丈之內所有的樹木全被折斷!

  敏兒及其他幾個武功稍弱的人如被狂風捲掃,身不由己地倒跌數步!

  當一切都過去時,場中四人各有變化!

  古亂雙膝已沒入岩石之中;古治手撫胸口,表情古怪至極;絕心的一頭亂發已蕩然無存;月刀司狐的刀斜斜指地,刀尖上有鮮血在滴落!

  這無疑是絕心的血!但月刀司狐的臉色卻已煞白如紙!

  絕心體內的血本就遠遠少於常人,但在出困之前,他已將全身血液幾乎全部集中在心臟處,所以,“碎月刀”穿過他的心臟時,他所受的損傷極大!

  然後,眾人便見古亂雙膝突然一軟,已頓坐於地!

  他的雙腿已完全廢了!不但骨骼碎裂,而且經脈也已被那凌厲無匹的勁力震裂!

  眾人也終於看清傷了古治的竟是絕心的亂發!

  絕心孤注一擲,為了傷敵,竟以內家真力將自己的頭髮逼射出去,千萬毛髮如同千萬尖銳暗器射向古治——古治根本不曾料到絕心會有這麼一手,便吃了大虧!

  此時,射中他的頭髮至少有二千根!因為傷口太小,所以鮮血從傷口滲出,便如一粒粒的小紅珠!從表面上看,他的傷口似乎無關緊要,而事實上這些毛髮有不少已射中他的內臟,只不過傷口太小,鮮血只能淤積於他的胸腔內罷了。

  三人中受傷最重的其實是月刀司狐,她能夠站著已是奇蹟!而她之所以強撐著不倒,是因為她要在心理上給“斬天魔”絕心以巨大的壓力!

  絕心胸口中了一刀後,沒有立即斃命,這又是一種奇蹟!他雖然未死,但卻已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真力與生命力都在慢慢消失!

  絕心清楚地知道,他已是必死無疑!

  但他不肯倒下!

  為惡是他近百年來生命中惟一的最高目標,即使是面臨死亡時,他也念念不忘這一點!

  月刀司狐終於倒下了。

  她在絕心的身上留下了致命的一刀,無疑,她所承受的攻擊也最為可怕!絕心已將渾濁邪毒之氣全部逼入她的體內,她的精元心魄已嚴重受損!

  緩緩後倒之時,她噴出了一口污血!

  敏兒大驚失色,不顧一切地向月刀司狐奔去!

  垂死的毒蛇仍是可怕的!

  蒙悅很清楚這一點,眼見敏兒奔向司狐,趕緊棄了牧野靜風,疾掠向敏兒那邊,以免敏兒遭到絕心的毒手!

  就在此刻,只見頓坐於地上的絕心用他僅剩的左手在地上一按,已飛身而起!

  他要憑藉最後的力量,完成最後一件事!

  蒙悅先是一驚,隨後又是大惑!

  因為絕心並非攻向敏兒,而是掠向牧野靜風!絕心激發了體內所有的潛能,動作仍是奇快無比!

  牧野靜風在蒙悅脫身後,本欲藉機在龐予、悲天神尼身上討得便宜,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絕心還會向他攻來,不由又驚又怒!

  難道他還想對付牧野靜風?他難道不知道事實上他與牧野靜風已是同一陣線上的人了?

  牧野靜風轉念極快,他隱隱覺得絕心一定另有目的!莫非?——雙方在迅速地接近著!

  以絕心此時的傷勢,已根本承受不了牧野靜風的全力一擊!

  但牧野靜風卻是遲遲不發!

  果然,在牧野靜風決定要出手的一剎那,絕心喝道:“接我內力!”

  牧野靜風本是蓄勢待發,乍聞此聲,反應極快,右手倏出,已扣住了絕心的左手,沖天而起!

  驚人變故讓其他人目瞪口呆,不明就裡!

  身在空中,牧野靜風扣著絕心的左手手腕,而絕心的左手手掌低於牧野靜風的“玉堂穴”!

  絕心的功力源源輸入牧野靜風的體內!

  牧野靜風狂喜不已!他在絕心開口前便已有了這種猜測——也許,這是兩顆邪惡之心之間的心有靈犀——現在果然得到了證實!

  而他的右手之所以扣著對方的左手手腕,那是為了萬一對方突然發難,他可以迅速扣住對方的脈門!

  他明白絕心有這種看似不可思議之舉動的原因:絕心已是必死無疑,但他雄霸江湖之心永遠不死,所以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只有別無選擇地將剩餘的五六成功力轉移到牧野靜風體內,而牧野靜風已學過他的“逆天大法”之武功心訣,也算他實際上的半個徒弟,而且他感覺到牧野靜風與他一樣的無情無義,極具野心,他把自己的功力傳給他,將來所派的用場必稱絕心之心!

  唯有絕心,才會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想法!

  唯有遭了暗算後的牧野靜風才能在間不容髮之際領悟他的想法,並且相信了他的說法!

  而在旁人眼中,他們的舉止卻是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終於飄然而落!

  牧野靜風一鬆手,絕心便如同失去生命的落葉般墜落!

  牧野靜風根本未因對方將功力傳給他而生出一絲一毫的憐憫之心,就任憑絕心砰然落地!

  在落地之前,眾人似乎聽到了絕心的輕笑聲——可每個人都認定是自己聽錯了,此時的絕心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落地之後,一代梟雄“斬天魔”絕心已是一具屍體!

  絕谷內頓時靜了下來,只有兩支火把燃燒的“嗶剝”之聲!

  絕心從出現到真正地死亡都是那麼的驚心動魄!以致當他現在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時,眾人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龐予諸人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雖然風塵雙子、月刀司狐都受了傷,但總而言之,他們的力量應在牧野靜風之上!

  而此時蒙悅正以自己的內家真力護住月刀司狐的心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7
第十一卷第二章強輸真元


  牧野靜風只覺絕心的真力貫入自己的體內後,體內真力立時流轉不息,洶湧澎湃!

  這皆賴他身懷“混沌無元”玄奧之武功心法,方可在起落之間,便以極快的速度接納了絕心的內家真力!

  牧野靜風頓時信心倍增!以他自身的功力,加上絕心的五六成功力,只怕普天之下,難有能出其右之人!

  只是他並不知道接受了絕心的“逆天大法”這種邪門武功心訣後,他的體內已潛伏了一個天大的危險!

  絕心曾說過只有具備邪惡之心的人才能接受他的“逆天大法”,否則若強行接納,必會落得經脈爆裂而亡的結局,牧野靜風在黑夜裡身俱邪惡之靈魂,故能夠接受“逆天大法”,但一旦到了白晝,他豈不危險了?

  對於這一點,牧野靜風絲毫未曾察覺,他只是為有機會突圍出去而暗自竊喜!

  此時,群豪有完全戰鬥力的只有蒙悅、龐予兩大絕世高手,及敏兒等武功稍弱之人;而風塵雙子傷勢都頗重,雖無性命之憂,但亦不可能對牧野靜風構成絲毫的威脅了;悲天神尼本就受了一些內傷;月刀司狐更是危在旦夕!

  而蒙悅為了挽救月刀司狐的性命,已無暇抽身,司狐與他之間雖有隔閡,但畢竟是結髮夫妻,何況蒙悅對司狐一向是情深意重,只不過“月刀”一直無法忘懷牧野笛,才釀成今日苦酒罷了,在她重傷之時,蒙悅怎會袖手旁觀?

  如此一來,龐予便成了牧野靜風最大的障礙,而對此時的牧野靜風來說,龐予無法構成威脅!

  一聲輕嘯,牧野靜風的身形劃出一道弧線,向龐予迫近!

  讓龐予驚愕不已的是數招之後,他已難以抵擋牧野靜風欲摧毀一切的殺著!牧野靜風的武功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突飛猛進了一大截!

  悲天神尼見狀,不顧身上內傷,再次加入了戰團,但她的加入並未改變多少,沒過多久,兩人雙雙中招,倒跌出去!

  外圈的七八個人見狀,雖知以他們的力量改變不了什麼,但在此時也不容他們退縮猶豫了,不約而同地齊齊湧上!

  牧野靜風殺得性起,凌厲無匹的掌風呼嘯鼓盪,充斥了十丈之內的每一寸空間!

  不多時,又有三四人受傷!

  蒙悅心急如焚!

  他已感覺到月刀司狐體內氣息細若游絲,而且紊亂不已,心知她已是生死懸於一線,若是以自己的雄渾內力將她心脈護住,再以良醫施以妙術,或許有救,否則性命堪憂!

  可此時場上戰局卻分明不允許他作如此打算,若是他遲遲不出手,只怕無需多久,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將要遭到牧野靜風的毒手!

  一邊是心中最為倚重的妻子,一邊是武林同道與公義——蒙悅被這種難以取捨的痛苦煎熬著,轉瞬間便大汗淋漓,連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敏兒看出了父親的處境,頓時六神無主,看著場中瘋狂廝殺的牧野靜風,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念頭:當初,我為何不讓他以死謝罪,然後自己也隨他而去?

  想到傷感處,她忍不住痛聲悲呼道:“牧野靜風,你怎會如此?!!”

  直呼牧野靜風之名,有誰知她此時心中之痛?

  回答她的是清風樓一名弟子的慘叫聲!那人被牧野靜風一拳掃中,飛出數丈之外,砰然落地時已氣絕身亡!

  此人之死,終於驚醒了蒙悅!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了。

  牧野靜風把自己逼向絕路的同時,也把蒙悅逼向了一條無奈的絕路!

  在蒙悅站起身來的一瞬間,熱淚已奪眶而出!

  為了武林公道,他很可能要以自己妻子的生命為代價!但他相信,月刀司狐能理解他的選擇。儘管她對他並沒有大深的感情,但他們都是被武林中人奉如神明之人,都一樣具有一種超凡脫俗的靈魂,有著博大的胸襟,否則,月刀司狐也不會為絕心重傷!

  他知道無論結局如何,對他們一家人而言,都將是一個悲劇:如果牧野靜風死了,女兒蒙敏必會傷悲至極;如果他自己有什麼不測,蒙敏可能在極其短暫地擁有雙親的愛之後,又重新失去……

  可除了一戰之外,他別無選擇,因為牧野靜風根本不給他選擇的機會。

  敏兒明白父親的心思,蒙悅所想到的一切,她也一樣想到了,此時此刻,她所能做的,只有默默承受著這種殘酷的現實!

  而心中對罪魁禍首的黑農人之恨已增至無以復加的地步!

  蒙悅起身後,她接替了父親將自己的真力貫入了司狐體內,以護住她的心脈!

  但敏兒的功力無法與蒙悅相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與自己離散了十三年方重聚不過片刻的母親一口一口地噴著污血!

  司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漸漸地,敏兒幾乎感觸不到她心脈的搏動了……

  蒙悅的加入使戰局有了較大的改觀,但相持一段時間後,牧野靜風憑自己的“混沌無元”

  內功心法,使體內浩瀚如晦的內力無休無止地生生不息,雖是一人獨鬥八九人,卻是越戰越勇!

  而群豪在他武功絕學“平天拳術”及高深得不可思議的內力面前,應付越來越吃力!

  倏地,牧野靜風一聲冷笑,便見龐予已狂跌而出!

  他的腰部肋骨已斷了二根!奇痛鑽心徹骨!龐予強提一口真力,竟仍是難以止住身勢,落地之後依然踉蹌地退了好幾步,未及站穩,已鮮血狂噴,真力一渙散,身不由己地跌坐於地!

  牧野靜風已如附體之蛆,如影隨形而上,直取已無力反抗的龐予!

  誰也沒有料到他的動作可快至如此地步!也不曾想到他在對方已失去攻擊力的情況還不依不饒地欲趕盡殺絕!

  蒙悅的心中升起了一種難言的絕望!

  龐予身為十大名門之一的清風樓樓主,一旦他死於牧野靜風之手,那麼牧野靜風與十大門派之間就結下了永遠也解不開的冤仇,這也就意味著牧野靜風要走上回頭路就更難了!

  事情發展得太快,眾人都一錯愕,等醒過神來時,已無人能夠救下龐予!

  牧野靜風必殺之拳霍然擊去!

  在千鈞係於一發之際,一道幽亮之光劃空而出,疾射向牧野靜風!奇快無比!

  出手的是雙腿被生生震斷後倒在地上的古亂!古亂雖然雙腳已廢,難以行動,但他的內力卻完好無損,眼見龐予危難,情急之下,順手一摸,摸到一件堅硬細長之物,有點像劍,也不及細想,更顧不上細看,一揚手,手中之物便直取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從襲來之物的破空聲中感覺到出手之人內力深厚無比,無奈只好放棄了襲向龐予的拳勁,反手疾揮!

  他的暗器手法獨步天下,即使再歹毒詭異的暗器手法,也難脫他一抓,何況古亂這一擲只是為了解龐予之危,除了力道驚人之外,手法卻並不十分高明!

  翻腕之際,一件沉甸甸之物已被牧野靜風扣在手中!

  低頭一看,竟是一把帶著劍鞘的劍!奇怪的是劍鞘扁平得不可思議——劍鞘扁平到如此程度,劍又如何能順利拔出?

  此時,悲天神尼已趁機趕至,拂塵一拂,卷中了龐予的右臂,再順勢一帶,龐予便飛了出去,恰好被一名清風樓弟子接住!

  龐予總算死裡逃生!

  牧野靜風雖是拳、刀、劍、暗器諸般武學皆出類拔萃,但平日用得最多的仍是劍,加上見這把劍鞘大為古怪,劍鞘上又隱隱有些銅鏽,不由十分好奇,兩手扣住劍鞘、劍訣,一用力,“錚”地一聲,隱於扁平至極的劍鞘中的劍竟被拔了出來!

  並無奪目的光芒,只是牧野靜風依著一名曠世劍客的感覺,隱隱覺得此劍似乎有些不平凡之處!

  一名清風樓弟子方才見樓主有難,冒死上前相救,卻被悲天神尼搶先一步,他一時收勢不住,直向牧野靜風撞來!

  一聲冷哼,牧野靜風手中之劍如有靈魂附體般閃射而出!

  蒙悅大驚,沉喝一聲:“看劍!”

  牧野靜風不願為一個清風樓弟子而冒險,於是將本可一劍取了對方性命的劍一錯,在對方的腹部劃開了一道口子後,順勢反撩、暴閃!

  蒙悅的攻擊已被化開!

  清風樓弟子的性命也保住了!

  這時,牧野靜風突然發現手中之劍浸血之後,大概是鮮血洗去了塵埃,他在劍身上赫然發現三個字!

  有——情——劍!

  牧野靜風不由一呆:這竟是大俠谷風的劍?

  ※※※

  牧野靜風發現手中所持之劍竟是大俠谷風的“有情劍”後,除了有些意外之外,並無太多的想法,因為“有情劍”之所以有名,並非因為它如”破日神劍“、“碎月刀”那樣是天下名器,而是因為它是大俠谷風用過的劍!

  如果不是在谷風手中,它與尋常之劍又有何異?

  故一愣之下,牧野靜風並未再去過多地註意手中之劍,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谷風的“有情劍”怎麼會突然出現?

  當他的目光落在原先絕心被困的地方時,心中頓時有所悟。此劍即是大俠谷風之物,他自然是將劍帶在身邊,三十七年前為了除去“斬天魔”絕心,谷風不惜以自己的生命將絕心引入他精心設計的“地鎖”當中,也許從那一刻起他的軀體與他的劍便一起被“地鎖”死死困住,“地鎖”由大大小小的岩石構成,所以“有情劍”的劍鞘才會如此扁平!

  而今夜絕心陰差陽錯地突圍而出,而且“地鎖”也就此毀去,在絕心沖天而起、碎石四飛的時候,這把劍便也隨之飛起,只是當時誰也沒有去注意幽暗無比的“有情劍”!

  古亂信手一抓,恰好抓住了這柄“有情劍”飛擲而出——於是,劍便到了牧野靜風手中!

  眾人見牧野靜風在拔劍出鞘後,神情似乎有些恍惚,雖然不明原因。但都不願意放過這樣的機會,當下有五六人不分先後地撲向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正待痛下殺手,忽見絕谷西側又有人影向這邊疾掠而來,其速之快,令人一望可知來者定是如蒙悅這種有數的絕世高手!

  心頭微凜,頓時明白若再纏戰不休,自己必難脫身。

  未等他有何舉措,已有一個人影率先掠至!

  來者赫然是少林掌門師叔苦心大師!

  眾人一見,莫不大吃一驚,沒想到此事竟然驚動了這位極少涉足江湖的得道高僧!

  同時也都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論武功,蒙悅、風塵雙子、月刀司狐都是絕世高手,但相對而言,苦心大師更為德高望重,有他在場,每個人都心定不少!

  當下眾人紛紛上前施禮問安。

  幾乎與苦心大師接踵而至的人卻是面生得很,方才一場激戰後,谷內只剩下一支火把還在燃燒,所以視線不明,只能大致看出此人身軀偉岸挺拔,面目俊朗,年約四旬,尤有卓而不凡之氣度!

  不知為何,牧野靜風看見此人時,心中竟不由自主地一顫!

  隨後而來的卻是司如水與水紅袖!他們武功稍弱,所以落在後面了!

  此時牧野靜風卻是暗暗叫苦不迭!苦心大師的到來,便等於宣告他脫身而去的希望滅了一大半。水紅袖一見牧野靜風,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了!

  她是親眼看見牧野靜風與敏兒跳崖的,沒想到三日之後,竟仍能見到活生生的牧野靜風!

  她不願隨范書回霸天城,只不過因為她太在意牧野靜風,以至於本該絕望的她不肯絕望!仍是留在了青城山。沒想到今夜絕谷中突然傳來長嘯聲,驚動了諸多江湖人物,更驚動了她,於是她不顧自己江湖地位低微,亦極力爭取下到絕谷中!

  苦苦的企盼得以實現,水紅袖卻恍如夢中!或者說她擔心這只是一個夢而已,夢醒時分,便會煙消雲散!

  當她注意到牧野靜風對她的出現似乎並不十分在意時,本是火熱的心一下子涼了不少,只知怔怔地望著牧野靜風。

  這時,只聽得司如水對牧野靜風道:“穆少俠,今次有諸多前輩在此,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何不道來?”

  恐怕唯有篤厚忠良的司如水才會在這種時候還稱牧野靜風為少俠了。

  在司如水看來,牧野靜風義釋卓無名卓英雄,獨闖死谷,都是大勇大義之舉,當得“少俠”二字,至於青城山巔挑戰武帝祖誥之事,必定是另有隱情,非牧野靜風之所願,所以他仍是稱牧野靜風為“穆少俠”。

  站在司如水身邊的中年人輕聲問司如水道:“他便是牧野靜風?”

  司如水道:“正是。”

  中年人道:“可為何我覺得不像?”

  司如水道: “這並非他的本來面目,他已粗略地易過容……”

  說到這兒,他突然輕輕地“啊”了一聲,吃驚地道:“這位大哥,為何穆少俠與你……

  如此相像?”

  司如水這麼一說,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中年人身上,包括牧野靜風在內!

  在場的人中,有不少人見過牧野靜風的真正面目,聽得司如水的話後,細細一看,發現司如水所言不假,當即都在心中暗自猜測牧野靜風與此人有何淵源。

  中年人淡淡一笑,道:“在下乃牧野笛,牧野靜風便是在下犬子!”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牧野靜風被黑衣人施以手腳後,只是在夜晚性情大變,卻並未喪失記憶,故乍聞此言,亦是大震,目不瞬轉地望著牧野笛,剎那之間轉念無數!

  苦心大師雙手合什,口念佛號,道:“原來是牧野施主,當年老衲與牧野施主曾有一面之緣,那時牧野施主尚是年少,沒想到今日已是相見不相識了!”

  牧野笛深深一揖,道:“晚輩沒有點破自己的身份,是擔心有他人冒充犬子,特來試探虛實。如今此人見我之後,竟不與我相見,自然不會是真正的牧野靜風!”

  平地忽起三尺浪,眾人相顧失色!牧野笛此說雖然離奇,卻不離譜。的確,天下哪有子女見到父母而不上前相見之理?

  如果此人並不是真正的牧野靜風,那麼真正的牧野靜風又在何處?

  最吃驚的莫過於水紅袖與敏兒,如果眼前的牧野靜風有詐,那……想到這一點,她們頓時心亂如麻,腦中念頭大亂,根本理不清一個頭緒!

  牧野靜風吃驚地道:“我怎麼會不是真正的牧野靜風?”

  牧野笛臉色一寒,道:“若你真是風兒,又怎會幹出這些傷天害理之事?你說,你進入江湖,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作惡多端?我兒一入江湖,便為江湖消滅死谷勢力出生入死,你與他之間何嘗有一點相像?”

  不少人頓時有如醍醐灌頂;心中皆思忖道:“無怪乎先前聽聞牧野靜風少年英雄,一人獨闖死谷,為殲滅死谷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又怎麼會突然變得大邪大惡?原來是有人假冒牧野靜風之名!”

  “如果此人並非真正的牧野靜風,那麼真正的牧野靜風很可能已在二個多月前獨闖死谷時遭了不測!”眾人皆如此猜測著。

  牧野靜風十幾年未見父親牧野笛,今夜意外地遇上,雖然他的靈魂已變得奸邪惡毒,但只要是人,就會有一些親情,他本是以為父子相聚定會喜出望外,沒想到事實竟是如此!

  失望之餘,心中忽生恨意!

  當即,他道:“師祖在我踏足江湖前囑咐我要找到他的六位逆徒,設法一一除之,我已做到,若我不是牧野靜風,又怎會知曉此事?”

  牧野笛道:“你說是奉師祖之命下山除去六位逆徒,而所作所為卻與此毫無關係,試問誰能信你?”

  本是廝殺激烈的局面突然變成了他們父子爭辯的場所,這多多少少有點意外,也有點滑稽。

  牧野靜風已有些不耐,他道:“爹,我的確是牧野靜風!師祖讓我殺的六個人其中一個早已死了,另外五人最終也未逃一死,如今我所要做的就是欲以自己的武功一統江湖,中興武學,讓武學不至於漸漸毀滅於庸人手中!爹,現在我已明白師祖所想的根本行不通,他想要以幾部武學經典來拯救江湖,拯救武林,這可能嗎?所謂武者,只有在不斷的屠殺中才能真正獲得長足的進步!只有用鮮血才能澆艷武學這棵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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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三章妄自為尊


  他的目光中有了一種瘋狂的光芒:“爹,今日你我父子相見,正是共圖大業的大好時機!

  他日整個武林在我們腳下時,一切在我們股掌之間,師祖之願不是一樣可以實現嗎?”

  牧野笛一聲冷笑:“你越說露出的馬腳越多!若是你已殺了師祖要找的五個人,那麼你能拿出他們竊取的幾部武學經典嗎?你口口聲聲說你是我的兒子,那麼我的骨笛安在?”

  提起“骨笛”,幾位前輩高手都記起了二十年前江湖中的確出現過一位手持骨笛的少年,而且武功不凡!

  只是他便如一顆流星般,僅在江湖中閃耀了極短的時間,便銷聲匿跡了,沒想到二十年後他會重現江湖!

  牧野靜風一呆。

  因為他身上的確沒有骨笛,也沒有“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他本已得到卓無名的一份“平天劍術”,以及從旦樂———亦即假作屈不平的人——那兒得到了另一本武學經典,但此時此刻,他的身上卻是一無所有!

  這時,他不由又想起城伯、煙雨門門主及陰蒼手中的武學經典。城伯即為朝莫,得了其中的刀法;煙雨門門主即為冬醜,得到了有關暗器的武學經典;陰蒼亦即暮也,他的拳法如神,無疑當年得到的是“平天拳術”!

  這三部武學經典如今又在何處?牧野笛見仳一時沉默不語,便冷冷一笑,道:“你根本拿不出這些東西,只能說明你並非我的兒子牧野靜風!我兒子堂堂正正地做人,又怎會目無尊長、嗜殺如命、妄自尊大?”

  牧野靜風只覺心頭火起,不由冷聲道:“爹,你為何要把我往絕路上逼?”他的目光一寒,沉聲接道:“如果你逼人大甚,可莫怪我翻臉無情!”

  頓時響起一片指責喝罵聲!

  苦心大師誦聲佛號道:“罪過罪過!老衲聽說牧野少俠竟然攻擊武帝,心中不信,因為老衲曾親眼目睹枚野少俠之大仁大義。為防誤傷好人,老衲便從寺中匆匆趕來,如今方知原來是有人在假冒牧野少俠之名!”

  他與司如水兩個人在英雄樓親眼目睹牧野靜風的不凡風采,所以對江湖傳言牧野靜風為惡江湖的事大為懷疑,如今自認已真相大白,倒是心安了不少。

  有德高望重的苦心大師這一番話,眾人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他們心想:“以前將牧野靜風視若後起之秀並沒有錯,今日圍攻此逆賊,也是合情合理,兩者間並不相互矛盾!”

  牧野笛對牧野靜風道:“風兒自死谷一戰後,已有二個月未在江湖露面,說不定已遭了你的毒手,今日我必須為我兒討回血債! ”

  自牧野笛出現後,心情最複雜的除牧野靜風之外,莫過於敏兒與蒙悅。他們之所以心情複雜,是因為月刀司狐的緣故,他們都知道她對牧野笛的情意,也正是這種本不應該存在的情意才造成了他們一家人十幾年的離散!

  當然,這一切牧野笛並無責任。

  自從苦心大師出現後,蒙悅趕緊重新替下敏兒,親自以內家真力為妻子療傷,讓他隱隱不安的是將雄渾之極的內力貫入對方體中後,司狐的情況仍不見有絲毫的好轉!

  在聽到“牧野笛”三個字時,蒙悅感覺到司狐的身子微微一震,並微微地睜開了一直閉著的雙眼,這讓他心中隱隱作痛:牧野笛對她竟如此重要,以至於過去了十幾年,她還不能忘懷,以至於在生命垂危之時,憑著“牧野笛”三個字,便可以激發她殘存的生命力!

  身為人夫的他,又該作如何想法?

  當牧野靜風與牧野笛越說越僵的時候,司狐吃力地向敏兒招了招手。

  敏兒趕緊俯下身子。

  司狐的嘴唇翕動著,但敏兒卻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她強忍悲傷,輕聲道:“娘,你的身子太弱,有什麼話待傷好之後再說,好不好?”

  司狐的臉上有了淡淡的哀傷笑意,她幾乎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用手指了指腰間的“碎月刀”!

  敏兒見此情景,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她如何不知這是母親的最後話語?

  她已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覺淚水已完全模糊了她的視線!

  苦苦思念了十幾年的母親好不容易相見了,但轉眼間又將成永別,這該是一種怎麼樣的傷悲?

  忽然,她感覺到了母親有些冰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後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輕輕地劃動著。

  好像是寫什麼字。

  雖然暫時不明其意,但敏兒亦知道這必是極其重要的話,當下便默默地記下其中的筆劃。

  待司狐寫完最後一筆後,身子一顫,又吐出一大口鮮血,身子已軟軟地倒在敏兒的身上,慢慢轉冷。

  敏兒一聲悲叫,緊摟著母親,淚如雨下!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司狐一隻手那麼用力地握著敏兒。她本是有千言萬語要對她惟一的女兒說,但最後所有的內疚、遺憾、十幾年沈積的思念與牽掛都只能融入那飽含無限情念的一握之中!而另一隻手則握住了蒙悅的。

  蒙悅這位頂天立地的偉丈夫不忍再看這淒楚的一幕,緩緩地別過臉去。他在心中深深自責,自責自己空有一身武功,卻連自己的妻子也救不了!

  妻子的最後一握讓他的心隱隱作痛,他明白這其中包含了妻子難以言表的情懷。

  蒙悅在心中默默地道:“我不會怨恨你棄家而走,你便安心去吧,我會好好地照顧敏兒,我要把我們欠她的都補上!”

  群豪沒想到連月刀司狐這樣的絕世高手也會重傷而亡,想到繼英雄樓卓無名卓英雄之後,武林七聖又失一人,都有些黯然。

  苦心大師與悲天神尼默默地為司狐誦念《元旦壽經》,以超度她的亡靈。

  就在這時,牧野笛與牧野靜風已交上了手!看樣子牧野笛已認定此牧野靜風有詐!

  眾人發現牧野笛所用的劍法與牧野靜風所用的劍法居然是一模一樣!由這一點看來,他們豈非應該是真正的父子?

  按理牧野笛也應該會注意到這一點,但牧野笛大概是怒極攻心了,只知一招緊似一招地進攻,出手毫不留情!看樣子竟是一心要取被他認定假冒了他兒子之人的性命!

  眾人心道:“也許假扮牧野靜風的人設法偷學了牧野靜風的武功,或是謀害了真正的牧野靜風然後奪得了牧野笛所說的武學經典。”

  而牧野靜風初時出手尚留有餘地,但後來因牧野笛越逼越緊,於是出招也越來越狠辣,眼中亦有殺機湧動!

  這哪像一對父子,分明是仇敵在作生死搏殺!

  但見二人所用的劍法都是奇絕,有凌駕萬物、囊括天下之氣勢,在場的人不乏高手,亦不由暗暗驚嘆,為“平天劍術”這樣的絕世劍法而深深折服!

  牧野笛怒斥道:“小子,你怎麼會使我的劍法?是否自我兒子手中竊得?”

  說話間,便是一招“生死由劍”,快捷辛辣,令人目眩!

  但牧野靜風對這套劍法太熟悉了,他根本無需思索,強擰身軀,已讓過驚人一劍,同時還上一招“魔消道長”,口中道:“爹,若你再苦苦相逼,可莫怪我大逆不道!我已讓你三分了!”

  因為施展出來的是同一套劍法,因此以招拆招都是奇快無比,旁人看來,但見兩團眩目的光芒在閃掣、迸射。撞擊,令人嘆為觀止!

  而劍氣劃空之聲如裂帛,聲聲扣擊著諸人的神經!

  唯有苦心大師、蒙悅等絕頂高手,方能看出牧野笛的劍法與牧野靜風相比,尚少了些神韻之處。而且,牧野靜風的內力似乎比牧野笛的內力還要深厚一些。

  他們並不知絕心的五六成功力已貫入牧野靜風的體內。

  苦心大師心中暗忖道:“無需多久,牧野笛便會露出敗跡!”於是暗自留神,一旦牧野笛有危險,立即出手相助。這些年來,他極少涉足江湖,只是潛心修煉,但牧野靜風在英雄樓的舉措,讓閱遍滄桑的苦心大師也不由欽佩對方少年俠義,之後又聽說牧野靜風勇闖死谷,更是對這位武林晚輩青眼有加,所以在聞聽牧野靜風於青城山闖出大禍後,便匆匆趕來。

  如今,他心想自己既已明白真相,無論真正的牧野靜風如今在何處,是生是死,首先要保證牧野靜風父親的安全!

  敏兒終於從巨大的悲痛中慢慢地平靜了些,蒙悅從司狐的腰中解下“碎月刀”,親手為敏兒佩上,他明白司狐在最後一刻指著“碎月刀”的用意。“碎月刀”是司狐心愛之物,生平從未離身,她把它留給敏兒,定是寄有她的情感。既然她已無法與女兒相伴,那隻好讓自己心愛的刀伴隨著女兒!

  敏兒又怎會不明白母親的心意?

  她忽然記起司狐在她手心上寫的兩個字,第一個字很簡單,是個“有”字,而另一個字的筆劃則有些繁雜,加上司狐在劃寫這二個字時,已是氣若游絲,所以動作難免走形,給敏兒辨認這個字帶來了一定的困難。

  敏兒心知這二個字一定很要緊,於是依著記憶,不斷地揣摩、猜測。

  “有”字後面是什麼字?

  “有罪?”

  筆劃不像。

  “有情?”

  也不像。

  “有誅?”

  筆劃倒是頗為相同,但“有誅”又是什麼意思?根本言之不能成文!

  驀地,一道亮光閃過她的腦際,敏兒幾乎失聲呼出:“有詐!不錯,一定是'有詐'二字!”

  娘為何在最後一刻要刻意寫下這二個字?她所謂的“有詐”指的又是什麼?

  所指是眼前的牧野靜風有詐嗎?可憑直覺,敏兒相信眼前的牧野靜風一定是真正的牧野靜風,儘管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那麼反常!何況如果母親所指的若真是這一點,那麼這一點本就已由牧野笛指出來了,而且也得到了幾乎所有人的認同,那她又何必再告訴自己呢?

  一個個的念頭在敏兒的心中閃過!

  她又想到母親對牧野靜風本是一無所知,既然不了解牧野靜風,又怎會看出牧野靜風有詐?

  “母親不了解穆大哥,但卻一定了解穆大哥的父親!”

  想到這一點,敏兒心中猛地一震!

  莫非,母親所說的“有詐”竟是指牧野靜風之父牧野笛?

  牧野笛是讓司狐一見鍾情之人,所以對牧野笛的了解,司狐必有獨到之處!

  若“有詐”指的的確是牧野笛,那麼“有詐”的又是什麼?

  是指牧野苗明里進攻牧野靜風,暗裡卻是要設法把自己的兒子救出去?還是乾脆指此牧野笛並不是真正的牧野笛?

  看起來,似乎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倘若牧野笛身份有假,那牧野靜風又怎麼會識辨不出?又怎麼會反被對方逼問得無以應對?

  “既然是前一種可能,那麼母親把這一點告訴我的用意又是什麼?是讓我當眾道破牧野笛的用意,還是讓我助牧野笛一臂之力,一起救出已經陷入重重圍的牧野靜風? ”

  “若從母親對牧野靜風之父的情感來看,母親應該是欲讓我助牧野父子一臂之力,若是以'月刀'——武林七聖之一的身份,她又應該是讓我道破牧野笛的計劃左思右想,難以確定!

  同時又想牧野笛若是想救出牧野靜風,又怎能採用現在這種方式?這非但救不了牧野靜風,反而更會把牧野靜風推入萬劫不復之境地!

  思路又回到了起點:會不會是此牧野笛並非真正的牧野笛?……

  不知不覺中,敏兒的思維已陷入了循環往復之中,一次一次地把自己的設想否定。

  正苦思冥想之際,忽聽得一聲悶哼,牧野笛已踉蹌退出了數步!

  他的右肋部多出了一道血槽!

  牧野靜風竟把他的父親給傷了!

  牧野靜風傷了自己的父親,竟是神情平靜得很,分明已是無情無義!

  當然,在其他人看來,這並非是牧野靜風無情無義,而是易容成牧野靜風的人出手狠辣歹毒!

  當下戴可、予齊齊攻上!

  也就在這一瞬間,天空中現出了一線微弱的曙光!

  敏兒清楚地看到牧野靜風的神色變了變,如同大夢將醒時的那種茫然!

  戴可、龐予知道牧野靜風劍法奇絕,所以他們一出手便是致命殺著!

  而此時的牧野靜風竟一反常態,有些失神地仗劍而立,似乎根本未在意迫在眉睫的危險!

  他的意外之舉反倒讓戴可、龐予有些心驚,暗忖會不會是牧野靜風欲使什麼詭計!

  因為心中有所顧忌,他們本是流暢凌厲的殺著變得有些生硬滯納了!

  就在這時,水紅袖失聲叫道:“小心!”

  她與敏兒一樣,自始至終都在為牧野靜風擔心著,只是礙於局面,只好把這種擔憂藏在心中。對牧野笛的說法,她也是將信將疑,從理智上講,她覺得牧野笛的話在理,但從感情上說,她卻又站在牧野靜風這邊。

  當牧野靜風對迫在眉睫的危機一無所知時,她忍不住已脫口喊出“小心”二字!

  話一出口,立即有目光“嗖”地一齊射向她這邊!無疑這些人不滿她的舉止!

  急中生智,水紅袖緊接著立即又喊道:“此人詭計多端,莫被他騙過!”

  聽起來,她似乎是在提醒龐予、戴可,不要被牧野靜風故作茫然的眼神騙住,眾人聽到這兒,紛紛收回不滿的目光!

  而牧野靜風卻在水紅袖的一喊之下,霍然驚覺,不假思索,便是一招“逍遙容與”使出!

  他似乎根本沒去留意龐予、戴可是如何攻擊他的,而只是依他自己的思路攻出一劍!

  但他的劍法遠遠地凌駕於對方之上,加上內力又精進了不少,信手一劍,以攻對攻,後發而先至,龐予、戴可神色皆一變,已被逼退數尺!

  當激戰一開始時,司如水也忙得不亦樂乎!

  他是懸壺老人惟一的弟子,此時自然責無旁貸地包攬了為他人療傷之事,包括古亂、古治、悲天神尼及其他幾個人的傷勢都由他來料理,的確夠他忙碌的了。

  唯有敏兒與蒙悅方才明白牧野靜風為什麼會在天空中透出一線曙光時神情忽變!敏兒不由驚喜交加,默默祈禱牧野靜風的正義之靈魂快快復甦!

  戴可、龐予被擊退之後,牧野笛已飛身再上!

  但眾人忽然感覺到牧野靜風的招式殺機大減,雖然劍法仍是卓絕不凡,但不再那麼咄咄逼人!圍攻他的三個人中戴可武功最弱,好幾次牧野靜風的劍都有機會取他性命,但牧野靜風總是有意無意地錯過了這種機會。

  眾人不由有些疑惑!

  牧野笛的攻勢更緊!似乎急欲一劍便取了牧野靜風的性命!

  本是佔了上風的牧野靜風反而開始節節後退!

  天空越來越亮,在絕谷的上空已有絢麗的朝霞浮現!

  牧野靜風擋開龐予的描金紙扇,順勢反撩,“嘶”地一聲,描金紙扇已破碎如亂蝶飛舞!

  此時,牧野靜風只需再遞進數寸,便可直貫龐予的胸口!

  眾人神色皆變!

  苦心大師禪心一震,低喝一聲:“小心了!”右掌翻揚之處,已有一股雄渾至極的掌力湧出!

  以牧野靜風劍法之精絕,完全可以在避讓苦心大師的掌風前重創龐予,因為苦心大師與他相距不近,而且又是劍出在前!

  倏見牧野靜風突然悶哼一聲,臉色一變,似乎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腳步一晃,已向後跌退!

  龐予險險留得一命!他終是名門正派的掌門人,無論牧野靜風為何沒有殺他,他已自知是從閻王殿中走了一遭回來,若再戰,已有辱他的身份,當下默默地退下了。

  而牧野靜風向後跌退時,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佝僂了一些,似乎在忍受著難言之痛!

  苦心大師以慈悲為懷,出手時留有後路,而且先以話語提醒,其用意只想逼退牧野靜風,以防他傷了龐予。以牧野靜風現在的武功,應當能夠避過他的掌風,沒想到牧野靜風意外地踉蹌而退,恰好與他的掌風迎了個正著,只聽得牧野靜風“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熱血,迎風化為血霧,而他的身軀則被苦心大師所發之掌風擊得飄出,落地的地方與敏兒所在之處頗近!

  落地時,他的臉色已是一片蒼白,鮮血也已將他自己的胸襟染紅!

  苦心大師心中已無殺意!沒想到今日一出手便傷了牧野靜風,不由禪心震驚,嘆息一聲,沉聲道:“罪過,罪過!”

  自責之情,溢於言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9
第十一卷第四章邪功噬心


  眾人怎麼也弄不明白方才還獨斗三人猶自游刃有餘的牧野靜風,怎麼轉眼間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在苦心大師一招之下便吃了大虧!

  而且在苦心大師的掌風尚未擊中的時候,他的神情已有些異常!

  如此詭異之事,讓群豪百思不得其解!

  牧野靜風受傷之後,臉上竟然沒有暴戾嗜殺之情,與先前的他幾乎判若二人!

  牧野笛劍尖一顫,“錚”地一聲輕鳴,人已如驚鴻掠空,向牧野靜風疾掠過去!

  人劍合一,劍法如神!

  這是足以讓許多高手心寒的一劍!

  但牧野靜風竟然毫無反應,似乎已中了邪一般,怔怔地站著。看上去倒像是在等待著牧野笛一劍洞穿他的身體!

  他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以至於沒有一個人能分辨出他此時是悲。是喜、是驚、是怒、是懼!

  難道是方才苦心大師的一掌傷他太重,以至於他已無力反抗?

  或是他另有絕招,要誘敵深入?

  所有的聲音都因為牧野靜風出人意料之舉而歸於寂然!

  連聲音似乎也在這一刻停止了。

  大多數人不會憐惜牧野靜風的覆滅,只是驚訝於他對飛速迫近之死亡的反應而已。

  電光石火間,一個人影突然從斜刺里疾掠而出,“錚”地一聲,是長刀離鞘之聲,一把銀色的刀疾然劃向牧野靜風!

  竟是敏兒!

  她恰好擋在了牧野笛與牧野靜風之間,揮刀向牧野靜風砍去!

  如此一來,牧野笛的攻勢已被她阻隔了!如果牧野笛不收勢,勢必會傷到敏兒!

  牧野笛也算是前輩高手,怎能誤傷晚輩?何況敏兒是“日劍”蒙悅、“月刀”司狐的女兒,其分量又非一般武林後輩可比!

  無奈,牧野笛只能生生止住勢在必得的一招!

  敏兒的刀揮向牧野靜風時,出於一種高手的本能,牧野靜風略略一擋——按理,只要稍有武功之人,都可以迅速閃過牧野靜風這種形同虛幻的封擋,然後直取牧野靜風的要害部位。

  但聞“當”的一聲輕響,敏兒的刀竟已彈向一側,她的身子突然一個踉蹌,竟恰好歪跌至牧野靜風身側,牧野靜風的劍本是下意識地收回,無巧不巧,劍刃正好橫於敏兒身前!

  就在一剎那,敏兒的另一隻手藉著兩個人的身體掩護,飛快地在牧野靜風的側腰輕輕虛擊一下,方驚呼道:“快放開我,我乃日劍、月刀的女兒,你敢奈我何?”

  其實牧野靜風根本無意傷她,在晨暉乍現的時候,他的靈魂、心靈就開始重歸於澄明,對昨夜之舉頓生痛悔之心,深深自責不已,又怎會再傷敏兒?

  在他心靈歸於澄明清朗之時,絕心的“逆天大法”及邪門內力就再也無法與牧野靜風體內的內家真力相融,在他出招之時,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的體內相互撞擊,頓時使他的五臟六腑如同遭重錘猛擊,所以才會踉蹌而退,又恰好迎上苦心大師的掌風。

  敏兒正是因為知道牧野靜風身上已發生了不為外人所知的變化,也許面對牧野笛的攻擊,心有愧疚的他不願抵擋,所以岌岌可危!

  她急中生智,立即故意也奮起攻擊牧野靜風,其實恰好替牧野靜風擋下了牧野笛的攻擊,同時她又假裝被牧野靜風所挾制,且以話語暗示牧野靜風可以利用她是“日劍月刀”的女兒這一點,讓眾人投鼠忌器,從而謀得脫身之計。

  可惜在日夜陰陽交錯之際的牧野靜風,因為心靈剛剛從黑暗步入光明,神智還有些模糊,以至於他對敏兒的計劃領悟不了,無奈之下,敏兒只好頗為牽強地把這一齣戲演了下去!

  已有不少人看出了敏兒被挾制的過程很蹊蹺,而且也未免太簡單了,牧野靜風幾乎未做什麼動作,敏兒已背靠牧野靜風,不再動彈了。

  敏兒的叫嚷聲自然提醒了牧野靜風,但此時的他心中幾乎被深深的自責完全佔據,愣了一下神,方開口道:“敏兒,我……”

  敏兒見他神態有異,生怕功虧一簣,忙截過話頭,搶先冷笑道:“莫非你還想為你的行為解釋什麼嗎?我恨自己有眼無珠,竟然相信了你的鬼話!如果不是你,我娘、我爹都不會來到這絕谷之中,我娘更不會死!”說到這兒,她的眼圈紅了。她的話是不讓牧野靜風道破她的計謀,但在其他人聽來,不由同時想到“月刀”司狐已為剷除武林邪魔而死,如今自是不能讓她的女兒再有個三長兩短!

  牧野靜風心亂如麻!他此時已完全明白敏兒的心意,若在黑夜裡,這是他求之不得的脫身機會,但在此時,他已不願如此做?!

  敏兒暗暗著急,她故意道:“爹,你不用管女兒,儘管殺了他!他在這絕谷中犯下這麼多錯誤,武林正道絕不能放過他!”

  她的話無疑是在提醒牧野靜風:“眾怒難犯,除此之外,別無他計!”“知女莫若父”,何況蒙悅是知道牧野靜風具有雙重的心靈,他對自己女兒所做的一切心知肚明,忖道:“既然女兒有此心,不如便成全她吧。如果牧野靜風這小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就永遠也不會快樂了。”

  暗自嘆息一聲,然後對牧野靜風沉聲道:“小子,快放了我女兒,我可以讓你離開此谷!”

  他如此一說,便等於告訴場中眾人在他的心目中,女兒比困殺牧野靜風的事更重要!

  護犢之心,人皆有之,自是無可厚非,何況為了武林正義,蒙悅已失妻子?

  當下,苦心大師雙手合什,緩緩地道:“施主,只要你放下蒙姑娘,我們自會放你一條生路!”

  此話從苦心大師的口中說出,分量之重,不言而喻,堪謂是一言九鼎!

  牧野靜風的神情很是複雜,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方緩緩地道:“昨夜之事,日後我自會向諸位作個交代!”

  言罷,他“錚“、”地一聲收回了長劍,在場的人大多是在江湖中有聲望的高手,牧野靜風無需擔心他們言而無信。

  牧野笛重重地哼了一聲,悻悻地收劍回鞘。

  牧野靜風突然趨步上前,雙膝跪地,頓首道:“爹,孩兒的確是風兒,孩兒之所以交不出'平天六術'的武功心訣及骨笛,是因為它們都落入了一個神秘的黑衣人手中!”

  他的言詞懇切,一臉愧然與自責!

  牧野笛冷笑道:“分明是一派謊言!我再問你,為何對諸位前輩如此大為不敬,而且還傷了武帝?”

  牧野靜風道:“孩兒中了黑衣人之道,每到黑夜,便會性情大變,似乎徹頭徹尾地變了一個人,方有諸多忤逆之舉,孩兒自知罪過太深,自然不敢求爹及諸位前輩原諒。”

  眾人對他此番話都是又驚又疑,因為青城山巔之戰中,的確曾有一個黑衣人襲擊受傷後的武帝祖誥。牧野靜風顯然與黑衣人之間有著某種聯繫,否則也不會湊巧都在八月十五中秋夜在青城山巔出現,而且都攻擊了武帝祖誥!

  戴可在牧野靜風手下吃了苦頭,這時心頭之恨又被勾起,不由冷聲道:“不錯,你與黑衣人之間必有聯繫,但你的話卻未必可信,你所撒的謊也太不高明,世上怎麼會有人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一定是你與黑衣人相互勾結,居心叵測,為害武林!”

  這時,正忙著為古亂治傷的司如水忽然插話道:“在下倒知道的確有一種邪門手法可使人心靈分裂,只是一般分裂成的兩種性格區別不會大多,除非……”

  “除非什麼?”

  牧野靜風聽得司如水的話後,心頭劇震!他太渴望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種模樣,一聽此言,顫然起身,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司如水神情複雜地看了看他,道:“你能否先回答我一件事?”

  牧野靜風立即點了點頭。

  司如水一字一字地道:“你知道英雄樓卓無名卓英雄的過去嗎?”

  眾人都很是意外,沒有料到司如水會問一個看起來與今日之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然後緩緩地道:“我忘了。”

  敏兒聽他這麼回答,不由很是失望!她估計司如水這麼問他,是想試探試探牧野靜風的虛實。

  司如水錶情很古怪地望著牧野靜風——甚至連沉默無語的苦心大師的神情也略略一變!

  司如水沉默了片刻,又道:“按理你應該知道卓英雄的過去的,如果你真的是牧野靜風的話。”

  牧野靜風不假思索地再一次道:“我忘了。”

  一個字也沒有改變!

  甚至連語氣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司如水的臉上忽然浮現了一種笑容,一種很是欣慰的笑容!

  在這種時候有如此笑容,的確有點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苦心大師的臉上竟然也有了笑容!

  司如水很大聲地道:“穆少俠,方才我說的是除非有人將另一個邪惡的靈魂以藥引及內家真力打入心靈分裂之人的魂魄中,才會造成你今日的情況! ”

  “穆少俠”三個字在眾人聽來,實在是有點刺耳!

  牧野笛的瞳孔收縮了一些,有一種奇怪的光芒閃動著。

  牧野靜風顫聲道:“司先生既然知道此種手法,想必定有解救之法,對不對?請司先生救我,即使要死,我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我要親手殺了黑衣人之後,再以死向武林同道謝罪!”

  他神情格外地激動,說話又快又急!

  有誰知道這些日子他的精神所受到的煎熬有多麼可怕?

  司如水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哀傷了,他嘶啞地道:“如果我師父在此,也許能化解開這種邪門手法。”言下之意,他自己是無能為力了。

  說到這兒,他沉默不語了,大概是憶起了他的恩師懸壺老人。懸壺老人自在“死亡大道”

  與他相見後飄然而去,之後便再也未在江湖中出現過,他的身上已中了“月蝕”之毒,想必是兇多吉少了!

  牧野靜風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不少!但無論如何,司如水的話可以說明自己的這種狀態是可以改變的,這多少鼓起了他的一點信心!

  司如水有些慚愧地看了看牧野靜風,彷彿牧野靜風的詭異改變與他有著什麼關係似的,此人之篤厚朴實可見一斑!司如水團團一揖,誠懇地道:“諸位能否聽我一言?依不才之見,穆少俠的的確確是牧野靜風,也是牧野大俠的兒子,至於他為何成今日模樣,那是受奸人所害之故,並非出自他的本意,倘若有人相助,也許穆少俠能恢復如常。”

  他團團作揖,為的卻是一個與他並無關係,而且幾近“臭名昭著”的人,單單是他的篤厚,就頗讓人感動。

  苦心大師也合什道:“老衲願為司先生這些話作擔保。”

  眾人頗為吃驚地看著司如水與苦心大師。

  再看牧野靜風,與昨夜的牧野靜風已是完全迥異,大家心中都有一點不著邊際的感覺。

  敏兒唯恐牧野靜風久久不去會再生變故,很是焦急,但又不知該如何提醒他。

  卻聽得蒙悅對牧野靜風道:“口說無憑,誰也不知道你所說的黑衣人是真是假,我們便給你三天為限,如果三天之內能找到黑衣人並能由此證明你的確是被他施以邪門手法,我們可以原諒你的身不由已,但若是三天之後你仍無法證明這一點,往後武林同道自會向你討還公道!”

  牧野靜風忙道:“多謝前輩寬恕!”

  他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心,如果三日之內無法制住黑衣人,那麼他一定以死向武林謝罪,同時也結束這種人鬼混淆不清的歷程!

  牧野笛恨聲道:“看在苦心大師日劍的份上,我先放過你。如果你是我兒子,且在江湖中作下了這麼多罪孽,是我養而不教之過,但必會嚴懲你;如果你是冒充風兒之人,我更是會來取你性命,以正風兒英名!”

  言罷,轉過身去,再也不願多看牧野靜風一眼!

  蒙悅提出以三日為期限,眾人雖覺得這樣太便宜了牧野靜風,但苦心大師已說過只要牧野靜風放了敏兒,就會放過他,由這一點看,以三天為期限,反倒對牧野靜風有了一種束縛,當下眾人也都默認了蒙悅的提議!

  牧野靜風心有愧疚,同時又有對司如水、敏兒、蒙悅、苦心大師的感激,而這一切情感都不能在此時表達,於是,他向眾人深深一揖,轉身便向絕谷西端走去!

  苦心大師壽眉一挑,大袖一拂,竟也向西而去!

  眾人先是一愣,但很快便明白過來,苦心大師是擔心牧野靜風被崖頂上的人攔截,無法離開。

  心中都有些感慨於苦心大師的虛懷若谷,居然可以為牧野靜風這樣已犯眾怒的人考慮得如此周全。

  誰也沒想到此事會這般草草收場,悲天神尼、古亂、古治倒還罷了,戴可等人心中卻很是不甘,暗想牧野靜風傷了數人,就這麼一走之了,雖說尚有“三日之約”,但三日後要想重新形成今日合圍之勢,恐怕不易!

  於是暗自埋怨苦心大師、司如水、蒙悅英明一世,而這一刻卻有些糊塗了。

  當然,如此大為不敬的話,只能留在心中而已。

  當下眾人便陸陸續續地往回走,蒙悅留下來陪著敏兒掩埋了姬冷與巫姒的屍體,將他們合葬一處。

  敏兒心道:“姬冷曾說這兒是他的家,便讓他與巫姒留在此地吧!江湖風雨太多,他們又有著不光彩的過去,默默地長眠於此地,也算是適合他們的結局了。”

  在姬冷與巫姒的墳前,敏兒默默佇立了好一陣子。公允地說,她對巫姒、姬冷自是沒有什麼感情,但他們又曾經以一種特殊的方式觸動了她心靈深處的某些東西,讓她不由自主地去思索一些與人性有關的東西。

  蒙悅看著這個已十幾年未見過面的女兒,心中感慨萬千。他之所以淡泊江湖,隱入劍谷之中,是因為“月刀”與他之間的恩恩怨怨。他無疑是個極其優秀的男人,但他始終沒有得到他生平惟一愛過的女人之心,而敏兒降臨世上,對他來說,無疑是一個莫大的安慰,但在她三歲那年便被“月刀”司狐帶著離開了他,並且在二年後失踪了,他的精神空間頓時塌下了一角!

  如今,終於與牽腸掛肚十幾年的女兒重聚,但同時又失去了結髮妻子,他該是喜是悲?

  蒙悅在十幾年前就知道了“月刀”司狐的心中有一個手持骨笛之人,如今他終於見到對方了。但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眼前的牧野笛無論胸襟氣度,都不應該能讓心高氣傲的“月刀”司狐為他痛苦十幾年!

  難道,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嗎?

  陽光開始斜斜地射入谷內,絕谷中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地上的斑斑血跡在記憶著昨夜的刀光劍影,驚心動魄。

  蒙悅沉聲道:“敏兒,回去吧。'敏兒點點頭,攔腰抱起她娘,隨著蒙悅一起向絕谷西方走去。

  ※※※

  蒙悅與敏兒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當他們向西走出二里多路時,先他們而行的所有人竟然還在谷中!

  從他們的神色可以看出一定已發生了什麼事。

  眾人看見蒙悅與敏兒向他們走來,臉上都有一種奇怪的表情。

  蒙悅在離他們有數丈遠的地方停住了,他奇怪地道:“諸位這是……”

  龐予咬牙切齒地道:“我們被人暗算了!”

  蒙悅一驚,道:“此話怎講?”

  司如水沉聲道:“我們下到谷底時用的是一根鐵索及一隻吊籃,當我們折回時,吊籃與鐵索一起都不見了!”

  蒙悅大震,失聲道:“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眾人都沉默不語。

  萬丈絕崖,若沒有鐵索吊籃,自是無法攀越!

  戴可恨恨地道:“我青城派為了防止發生意外,在絞住鐵鎖鏈的軲轆旁安排了五十個人把守,想必此時定已遭到了不測!”

  青派城這些年來一直是處於風雨飄搖之中,現在竟又有變故!

  苦心大師心知戴可擔心他人將過錯歸於他的身上,忙安慰道:“戴掌門的安排是為大家著想,至於現在出的意外,也並非人意所能左右,戴掌門不必為此自責。”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戴可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如此驚人的變故,饒是這兒大多是武林中的頂尖級人物,仍是被一種深深的不安所籠罩!

  篆悅發現與牧野靜風匆匆拆了幾招後,又匆匆消失了的漠西雙殘,竟然也在人群中,不由有些奇怪——其實像漠西雙殘這樣的人能夠進入絕谷本就有些奇怪了。

  漠西雙殘的臉上喪氣之色一望可知,他們被牧野靜風舉手投足間便擊退後,本可退出絕谷,但他們心胸狹窄,自知以他們的身手已奈何不了牧野靜風,於是便隱在絕谷的灌木叢中,一心只盼見到牧野靜風被群豪殺死,沒想到如此一來,他們竟也一道被困在絕谷中!

  此時,谷中共有十九人,包括苦心大師、悲天神尼、司如水、水紅袖、蒙悅父女、漠西雙殘、戴可、龐予、風塵雙子、牧野靜風、牧野笛以及二名清風樓弟子、三名青城派弟子。

  能隨龐予、戴可到絕谷中來的弟子自然是在幫中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

  所有的人幾乎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集中於苦心大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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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五章被困谷底


  苦心大師的神情最為平靜,他深知此時絕對不能讓慌亂的情緒在眾人心中蔓延開來,於是,他沉聲道:“鐵索、吊籃突然不見,而地上又沒有發現截斷的鐵索、吊籃,它們一定是被人收回了,我等很有可能中了別人的暗算。此人的目的無非是想困死我等,老衲以為既然戴掌門在絕崖上布下了五十人防守,而且想必武林中另有人關注著青城山這邊的局勢,所以此人要想收回鐵索,就非一人之力可為之,而勢必有諸多幫手,如此一來,他的行踪不可能不會被其他人發現。而且此人要困死我等,亦非一日兩日可得手,這便要求他們能夠守住絕崖四周,不讓武林同道營救我等。”

  說到這兒,苦心大師深邃睿智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方接道:“由此看來,此人就算一時陰謀得逞,只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苦心大師的一番話頓時讓眾人心中重荷減去不少!

  戴可大聲道:“大師所言極是,武帝祖誥便在青城山中,武林同道見我等遲遲未出絕谷,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只需推遲一二日,必可安然離開此谷!”

  這一番話既安慰了別人,更安慰了自己,眾人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古亂雙腳被絕心生生震廢,心中本就有氣,這下忍不住說起了瘋話:“戴掌門,會不會是你手下的人與你不和,這次便藉機要奪你掌門之位了?可恨的是怎麼把我們也搭上了。”

  他生就一副刀子嘴,心卻不壞,眾人知他這是氣話,也都不把他的話往心上擱。而戴可聽來雖是逆耳,但古亂是武林前輩,他也只好打個哈哈,做得超脫一些,心中卻滿不是滋味,忖道:“我青城派雖然力單勢薄,但仍是不遺餘力地為武林正義而奔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卻要受你這老頭挖苦。若是守衛鐵索的五十名弟子真的已有了什麼不測,我又該向誰訴苦?”

  心中便很不是滋味,思來想去,已把恨意轉移到了牧野靜風身上,若不是因為他,誰會來到這絕谷之中?

  大概古治對他的兄弟之瘋話有些不滿,便對古亂咬文嚼字地說了一大通,他的話本就像個老學究掉文,生澀難懂,加上大夥兒心情不好,誰也沒聽懂他的一番“之乎者也”的意思,倒是古亂已聽習慣了,在面紅耳赤地與他爭辯。

  牧野笛忽然振聲長嘯!聲音傳出極遠!

  顯然他是欲藉此試探一下絕崖上的情況!長嘯聲中,有不少人感覺胸悶氣短,都暗暗驚詫於他的驚人內力!由長嘯聲聽來,他的內力應該不會比牧野靜風遜色多少,可方才他與牧野靜風一戰中,他的內力卻像是比牧野靜風差上一截,以至於需要與龐予、戴可三人圍攻一人!

  難道是因為擔心萬一此牧野靜風真的是他兒子,而被他所傷害嗎?或是另有緣故?

  但無論如何,牧野笛的內力已讓眾人驚駭不已,心想絕谷中恐怕只有苦心大師、牧野靜風兩人的內力可與他一較高下了。

  長嘯聲後,眾人都仰頭望著絕崖,期盼有什麼奇蹟出現。

  倏地,漠西雙殘中的白廣正道:“上邊有碰撞聲!”

  他雖然雙目失明,但其耳力卻遠逾常人,眾人一聽,並無響動,但片刻後果然聽到了從上空傳來的碰撞聲!

  然後眾人赫然發現一塊碩大的巨石自空中而落,碰撞聲定是巨石與山岩相碰時發出的!

  眾人神色齊變,眼見巨石正是向諸人站立的地方飛速下墜,各自忙施展身手,向四周散開!

  “轟”地一聲,有如天崩地裂!

  巨石從百丈高空落下,其速度與力量可想而知!竟整個沒入了地面以下!

  大地隨之劇顫!

  白廣正“啊喲”一聲痛呼,被巨石撞飛的一塊碎石擊中右腿,竟沒入皮肉之中,血流如注!白廣正頓時怒急攻心,破口大罵!

  每一個人都明白這塊巨石的墜落說明絕崖上的確已被人控制,而且此人的目的就是要置眾人於死地!

  是什麼人會對這麼多人都懷有如此惡毒之心?

  是什麼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諸多絕頂高手為敵?難道他不會顧忌武帝祖誥的存在?

  蒙悅與敏兒見一時半刻已不可能離開絕谷,當下兩人便在附近找了一處土質鬆軟的地方,將“月刀”司狐掩埋了。

  敏兒久久地跪伏於墳塚前,掩面痛哭!

  蒙悅也是淚流滿面,命運對敏兒太不公平,竟從未給她一天真正幸福的日子!

  兩人當下沉浸在傷悲之中,忽聽得十幾丈外響起“卟”地一聲,好像又有什麼東西墜落,其聲頗為沈悶,不像是石頭落地時的聲音。

  蒙悅一愣,略一思忖,立即彈身向聲音響起的地方掠去!

  遠遠地,他便看到地上似乎躺著一個人!大驚之下,他已手按“破日神劍”,飄然掠至那人身邊!

  低頭一看,臉色倏變!

  是一個業已死亡的人,地上有一片血跡!

  衣袂掠空之聲響起,苦心大師等人已聞聲趕到!見此情景,人人色變。

  司如水長吸了一口氣,蹲下身來,將本是臉朝下的死者扳轉過來。

  當眾人的目光落在死者臉上的一剎那間,同時響起了數聲驚呼之聲!

  因為,眾人所看到的人赫然是武帝祖誥!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一霎那停頓了,每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寒意!連心如古井不波的苦心大師也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若非親眼目睹,誰會相信武帝祖誥會以這種方式死去?

  戴可及幾名音域派弟子的臉色已是煞白如紙!在他們看來,武帝祖誥之死,與天塌下來又有何異?

  這時,古亂在古治的背負下,也趕到了這邊,當他看到躺在地面的祖誥時,頓時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是呆若木雞,少頃,方醒過神來,仰天破口大罵!直罵得聲嘶力竭,淚流滿面,罵完了又哭,哭完了再罵,眾人本就沉重的心情此時更是陰雲密布!

  司如水忙好聲勸慰。

  苦心大師雙手合什,兩眼微閉,神色凝重至極!

  武帝祖誥之死,無疑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莫非剛剛安定了一些的武林又將捲入一場浩劫之中?

  泰山崩於面前也不變色的苦心大師此時的心靈已如翻江倒海!

  能夠殘害武帝祖誥的人絕對是極其可怕的人物!而如今武林七聖有三人已遇難,而另外的四人則全困在絕谷之中,武林正道將如何與之對抗?

  此人選擇這樣的機會出手,可謂陰狠如蛇蠍!

  敏兒是最後一個趕來的,與其他人一樣,最初她的反應也是驚愕至極!

  但很快她陷入一片沉思之中,誰也沒有留意她的神情,就在眾人六神無主之際,敏兒忽然道:“諸位前輩請放心,此人一定不會是武帝前輩!”

  此言一出,不啻於一記驚雷,所有的目光全“嗖”地一下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目光中有驚喜、不滿、疑惑,甚至還有不屑!

  蒙悅也被她這驚人之語驚呆了!

  敏兒卻胸有成竹地道:“晚輩之所以如此說,是因為我們都能認出這人應該是武帝前輩……”

  眾人聞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司如水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頭接道:“那豈非……”

  敏兒道:“可事實上如果武帝前輩真的被人暗算後扔下崖底或失足落下崖底,百丈高空落下,人的軀體不可能保存得這麼完好,對不對?”

  眾皆恍然大悟!

  敏兒繼續道:“我猜測這具屍體一定是易過容之後,再設法吊至離谷底較近的距離放下,這樣一來,死者落地後,才能保持得比較完整,也只有如此方能騙過我們!”

  眾人心中暗自嘆服她的洞察力。

  戴可終於略略地鬆了一口氣,他忍不住道:“姑娘,對方這麼做的目的何在?”

  敏兒道:“也許他想藉此打擊我們的信心。”

  眾人都覺得這種分析頗為在理,此事對大夥兒的確有不小的打擊,如果不是敏兒及時識破,只怕此時眾人仍是人心惶惶,應變對敵能力會有所下降!

  對手這一招可謂是極富心計,因為誰也不會考慮到死人也有真假。

  敏兒看了看地上的屍體,又道:“如果揭出此人的真面目,想必可以由此發現某些線索。”

  司如水一聽趕緊蹲下身來,在死者臉上摸索著,他是行醫之人,對死者自然毫無畏懼的感覺,倒是水紅袖,輕輕驚叫一聲,別過臉去。

  眾人的目光都緊張地集中於死者的臉上,少頃,司如水輕聲道:“果然是戴了人皮面具!”

  說話間,他已慢慢地揭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

  戴可失聲道:“陸大成!”

  不用說,所謂的“陸大成”一定是青城派中人!

  戴可的臉色變得極其蒼白,他喃喃地道:“果然出事了,果然出事了……”

  眾人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都有些同情地望著他,很可能崖上的五十人已無一生存,這對於一派之主來說,著實是個不小的打擊!

  戴可先是恍恍惚惚地,忽然一下子醒過神來,將陸大成的身上仔細地察看了一追,最後在其胸口處找到了致命的傷口。

  事實上,陸大成的全身上下除了摔出的傷口處,尖銳性傷口只有這麼一處!

  傷口即不像刀傷,也不像劍傷、槍傷,傷口並不大,而且傷口外的創口是呈圓形的。

  敏兒看罷,沉吟道:“沒有任何兵器會留下這種傷口!”'眾人已知她絕頂聰明,當下都靜聽她的下文。

  果然,敏兒繼續道:“任何兵器致人之命時,必須由兩個過程組成,那便是將兵器插入及將兵器拔出,所以被兵器所傷,其傷口的肌肉應該是向外翻捲的,至少,不應該是如這人的傷口一樣向裡邊凹陷。”

  她抿了抿唇,接道:“所以,此人一定是被暗器,而且是被類似於菩提子這一類的圓粒暗器所殺!”

  但能用暗器殺人的人太多了,這又能說明什麼?

  敏兒又道:“使用暗器者所用暗器及暗器手法都會有所不同,今天這兒有諸多前輩在此,若能找出沒入體內的暗器,也許可以看出兇手是誰——或者看出是什麼門派的人!”

  她轉過身來,對著戴可道:“戴掌門,你意下如何?”

  死者是青城派的人,自然需要徵詢戴可的意見。

  戴可道:“想必陸兄弟九泉有知,也應該能原諒我們的不得已之舉,只有查出兇手是什麼人,才能對對方有一定的了解,否則只能處處被動,更不用說為陸兄弟報仇了!”

  敏兒點了點頭,轉對司如水道:“司先生醫術高明,對人體內的結構自然是最清楚不過了,還要勞煩司先生。”

  司如水知道如今不是推讓之時,當即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銀光閃閃的小巧鋼刀!

  至多不過四寸長,其刀刃卻是鋒利至極!而刀身則薄如紙絹,似乎可以透視而過!

  一切都靜了下來,只剩下鋒利的刀刃劃開肌膚的聲音。

  少頃,司如水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他的手掌上已多了一枚暗器。

  正是一枚鐵菩提!

  看似簡單的動作,司如水的額頭上竟已見汗!

  眾人看著這枚帶著血漬的鐵菩提,都無法由這一枚極常見的菩提子上看出什麼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牧野靜風忽道:“司先生,這枚暗器在死者的什麼部位找到的?”

  司如水道:“心臟上。”

  牧野靜風道:“在心臟的什麼部位?”

  牧野笛聽到這兒,冷哼一聲,道:“這很重要嗎?”

  似乎所有人當中,他對牧野靜風的敵意最深!

  牧野靜風很恭敬也很認真地回答道:“的確很重要!”

  司如水這時已再仔細地查看了一遍,道:“是在心臟的上半部位!”

  牧野靜風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又用手指著自己的胸口,道:”外傷口是在這個位置,而心臟上半部分是在這一部位,對不對?“司如水看著他的比劃,肯定地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大聲地道:“不知諸位有沒有註意到,陸兄的外傷比暗器最終停止的部位要低一些?”

  經過他的一番比劃,誰都能清楚地看清這一點。

  牧野笛不屑地道:“那又如何?”

  牧野靜風道:“這便說明,暗器是自下而上射入死者體內的,一般的暗器手法很難做到這一點。”

  他所分析的不無道理,但牧野苗卻並不輕易放過牧野靜風,他道:“那麼你能否從這種不一般的暗器手法中看出殺人的兇手是誰?”

  牧野靜風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他遭:“我所知道的有三個人可以使出這種暗器手法。”

  頓了一頓,他緩緩地接道:“其中的二個人就是我與我爹。可我與我爹今天都在此處,所以我們都不存在可能性。”

  剩下的只有一人,照此推測,此人不就一定是兇手?

  司如水忍不住地問道:“那剩下的那人是誰?”

  牧野靜風道:“他已經死了。”

  雖然沒有正面回答司如水的問題,但既然他已死了,陸大成自然不可能是他殺的。

  漠西雙殘中的白廣正忽道:“你們三人為什麼都會這種暗器手法?已死的人又是誰?”

  牧野靜風十分平靜地道:“我所說的人就是煙雨門門主,也就是我師祖讓我追殺之人當中的一個!”

  牧野笛的神色變了變,道:“你已殺了他?”

  牧野靜風道:“最終他並不是死在我手上!但我親眼目睹了他的死亡。爹,我已與你說過,師祖讓我找的六個人中除去其中一個早在十幾年前就死了之外,其他人也都遭到了報應。”

  牧野笛冷聲道:“我不是你爹。”頓了一頓,又補充道:“我是牧野靜風的爹!”

  他仍是不肯承認牧野靜風是真的。

  牧野靜風苦笑了一下。

  龐予道:“照你的說法,能使出這種暗器手法的人都不可能在崖頂出來,那麼青城派的朋友被害之事又如何解釋?”

  牧野靜風道:“煙雨門門主的武功是來自一本由他竊取來的武學經典,而這本武學經典在煙雨門門主死後,肯定已落在他人手中。那麼,其他人也可按此武學經典練成與他相同的暗器手法。”

  說到這兒,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掃了水紅袖一眼。

  但見水紅袖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甚是不安。

  她是煙雨門門主——也就是冬醜——的弟子,對其師的武功自然是了解的,她知道師父的暗器手法極為高明,更奇怪的是他師父傳給她及如霜的武功都是劍法而不是暗器手法,對於這一點她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而今由牧野靜風的話中她卻已聽出了其中的端倪。冬醜之所以不把暗器手法傳給她與如霜,是怕她們在江湖中用了他那卓絕非凡的暗器手法後,被牧野笛、牧野靜風他們發現!

  冬醜的武學來歷不夠光明正大,可水紅袖畢竟是他的弟子,牧野靜風的話無疑會使她很不是滋味!

  同時,她想到那本武學經典此時已在如霜手中,如霜又怎麼會來青城山做出這等事來?

  如果說以前如霜與她一起為冬醜做了不少陰暗之事,那麼自從嫁給范書成為霸天城主夫人之後,她整個人便如脫胎換骨一般,怎麼可能平白無故地殺死青城派弟子?

  何況以她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能對付青城派的五十人?如今她可是有了四個月的身孕啊!

  那麼,會不會是有人竊走了那部武學經典?

  可是要想在霸天城數千雙眼睛下竊走城主夫人的東西,可謂難比登天,何況她知道如霜極富心計,他人要想竊取她的東西,著實不易!——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12
第十一卷第六章一見傾心


  水紅袖的神情變幻,都被牧野靜風看在眼裡,牧野靜風由此猜出她至少知道冬醜死後那本武學經典的去處,只是在這種場合中不宜開口相問。

  漠西雙殘中的白廣正冷聲道:“說了半天,不過是一些不著邊際的猜測而已。”

  牧野靜風自知此時處境尷尬,無論他的話是對是錯,他人對他都會持懷疑的態度,若不是有蒙悅的“三日之約”,只怕又要刀劍相向了。

  若是無法離開絕谷,丟了性命倒也罷了,可他在江湖中人的印像只怕永遠也沒有機會挽回了,因為誰也不會知道絕谷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甚至,到時極可能會把所有的過錯全壓在他牧野靜風一個人身上!

  若是如此,豈不是徹底辜負了師祖的殷殷期望?

  不!不能最終落得連自己父親也痛恨自己的地步!

  自進入不應山至今已有十數年,在這十數年中,牧野靜風曾無數次設想過父子相見時的情景,所有想像的情景都不盡相同,但又都是溫馨感人的。

  誰會料到真正的第一次相見,便是拔劍相向?

  牧野靜風心情沉重如負千斤巨石,他慢慢地踱著步,不知不覺已離開了眾人,進入一小片野棗林中。

  忽聽得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未等他回頭,便聞一聲:“穆大哥!”

  卻是水紅袖。

  水紅袖走近他,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微垂著頭,與她平日的模樣大不相同,牧野靜風有些奇怪,正待相問,水紅袖卻已開口了,她道:“穆大哥,你是不是能斷定殺了青城派弟子的人,一定是按你所說的具有那種暗器手法之人?”

  牧野靜風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司先生解剖屍體時我已仔細留意,已看出取他性命的暗器手法與一招'一見傾心'的暗器手法可謂完全相同。我之所以沒有在眾人面前十分肯定,不是因為擔心判斷出錯,而是擔心眾人會說我狂妄,自認為暗器手法無與倫比,以致更增添他們對我的敵意。”

  他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會害怕有強大的敵人,但我不願讓風塵雙子、苦心大師這樣的武林前輩成為我的敵人。”

  水紅袖迎著他的目光,道:“無論如何,我都是相信穆大哥的!”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不可以如此,因為這些日子每到黑夜,我便會突然變得邪惡不堪,那時的我可謂是詭計多端,陰險狠辣,你萬萬不可相信我。”

  頓了一頓,接著沉聲道:“甚至,如果在迫不得已時,你可以殺了我,以免我犯下更多的罪行!”

  水紅袖趕緊用手掩住他的嘴,淚 盈盈地道:“不!穆大哥,不許你這麼說,我相信穆大哥一定不會傷害我,何況……何況就算是死在穆大哥的手中,我也毫無怨言!”

  說到傷心處,她再也忍受不住,一下子撲入了牧野靜風的懷中,把臉深深地埋在他結實的胸前,嚶嚶而泣。

  牧野靜風一呆,想要推開她,卻被水紅袖緊緊抱住,泣不成聲地道:“你不是說過愛我嗎?為什麼會突然消失得毫無踪跡可尋,以致讓我擔驚受怕?現在終於見到你了,可你為何總是想避開我?難道我不能與你共患難嗎?”

  她抱得很緊,彷彿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像是擔心一鬆手,牧野靜風便會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踪。

  “我不會害怕受你牽累,在這世上只有你與如霜姐是真心待我的,除了你,我什麼都不在乎,我願意與你一起行俠仗義,也願意與你一起殺人放火,即使是一起去死,我也會很開心!”

  她的淚水已把牧野靜風的衣襟打濕了一大片!

  她所說之言聽起來很幼稚,甚至是很——傻!但卻深深地震撼了牧野靜風的心靈!如果說他已經知道水紅袖對他的一番情意,那麼,今天,他更知道了這一番情意有多真,有多深!

  真愛著,深愛著,還不夠么?

  即使盲目,又如何?

  一種久違的不羈與豪邁之情又回到了牧野靜風的身上。

  自從死谷一戰失踪二個月後再現江湖,牧野靜風一直生活在一種灰色的世界裡,他的心情一直沉重如石。

  如今,水紅袖的傾情之言終於深深地觸動了他的靈魂,讓他壓抑著的豪情一下子釋放出來!

  是的,他本就是一股來自山野之風,不羈與奔放才是他的本性!江湖中的坎坷與磨煉損去了他的不少棱角,讓他有些面目全非了。

  如果你換一種心情看待世界,那世界便會成為另一番景象。

  牧野靜風忽然感覺到在水紅袖與敏兒兩人身上都有一種力量,但卻又截然不同。水紅袖便如一杯烈性的美酒,飲之會熱血沸騰;而敏兒則是香美的湯,讓人不至於醉得太深!

  敏兒總是把一切事情辦得妥妥噹噹,恰到好處,就如春天吹拂過的一陣清風;而水紅袖則是席捲一切的烈火,只求把自己與心愛的人一起在愛火中燃燒,而不顧其他!

  男人當然不能沒有激情,所以男人需要水紅袖這樣的女人;但同時男人又不能永遠陷於一種狂野之中,所以男人又需要敏兒這樣的女人。

  牧野靜風的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我應該同時擁有敏兒與水姑娘,否則無論如何都是一種缺憾!'可這對她們豈不是有些不公平?

  牧野靜風將水紅袖的嬌軀輕輕移開,溫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此時的水紅袖溫馴得就像一隻小貓,兩人默默地對視著。

  雖是無語,卻有一種款款之情在暗暗滋生。

  牧野靜風的目光明朗而熱烈,水紅袖還是第一次被他如此註視著,一種類似於微醉的暈眩感在她的全身蔓延開來,這使她嬌軀酥軟,幾乎站立不穩,臉上也是一片桃紅,紅至耳根、玉頸!

  形態動人至極!

  終於,水紅袖再也承受不了牧野靜風那種似乎可以溶化她心靈的目光,嚶嚀一聲,倒於牧野靜風的懷中,嬌聲道:“為什麼這麼看著人家?”

  牧野靜風微微一笑,道:“原來哭鼻子的女孩也這麼美麗動人。”

  水紅袖又喜又嗔,耳語般道:“不許你取笑紅袖!”

  牧野靜風正待開口,忽聽得二聲慘叫,立即又戛然而止!

  就像一根弦突然繃斷了一般!

  兩人齊齊色變!聲音離他們相距不過七八丈!

  ※※※

  乍聞慘叫聲,兩人只怔了片刻,隨即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向聲音傳來之處掠去!瞬間即至!

  牧野靜風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谷中又多添了一個亡靈!

  死者赫然是戴可!這個在青城派走向沒落時接過大權的掌門人,一直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維持著青城派的局面,唯恐一不小心脆弱的青城派就會土崩瓦解。只怕他沒有想到在青城派尚未覆亡之時,他已先慘遭不幸!

  牧野靜風怔怔地望著地上的屍體,只向水紅袖看了一眼,便轉過臉去了。

  戴可死狀極為可怖!他的臉色竟成了一種詭異的幽綠色,而他的雙眼睜大到了極限,雙目竟是赤紅欲滴血!

  沒等牧野靜風從巨大的驚愕中清醒過來,東西兩端各有衣袂掠空之聲響起,首先聞聲趕到的是龐予,隨後是牧野笛,轉瞬間苦心大師等人也先後趕到!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震驚!

  一陣難堪的沉默,眾人都把目光投向無人處,不願與別人的目光相觸。

  是誰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取了戴可的性命?

  司如水在目睹戴可慘烈死狀的一瞬間,腦中立刻浮現出一幅清晰的與此類似的畫面。

  一樣的幽綠色之臉容,一樣的赤紅如欲滴血的眸子!

  這一幕,他在死谷一戰上已經看過!

  這就意味著在死谷背後山坡上出現過的黑衣人,此刻便在絕谷中。戴可就是被他所殺!

  那麼,誰是黑衣人?難道黑衣人能隱匿於絕谷某一處,而不為眾人所知嗎?

  這種可能性很小很小——這豈不是等於說在場的這十幾個人當中,有一個便是黑衣人?

  想到這一點,司如水的神色不由變了變!他的目光迅速地掃過眾人!

  在場的除清風樓及青城派門下弟子外,幾乎全是名門正派的高手,而敏兒雖曾是殺手門的人,但同時她又是蒙悅、司狐的女兒!

  誰是黑衣人?

  誰是兇手?

  略一思忖,司如水開口道:“在下知道殺了戴幫主的人是誰。”說完這句話,他很留意地觀察眾人的神色。

  可惜他失望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只有一個表情:驚愕!而沒有慌亂與不安!

  誰都知道司如水是誠信篤厚之人,所以眾人都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關切地聽著他的下文。

  而青城派的兩名弟子更是神色緊張激動,雖然他們知道能輕易取下他們掌門性命之人的武功一定遠在他們之上,但他們仍時刻準備為戴可豁命一搏!

  司如水正待開口,卻聽漠西雙殘中的鮑六娘不咸不淡地道:“此事並不繁雜,我看誰最先到達戴幫主這兒,誰的嫌疑就最大!”

  她雙耳基本已聾,所以她所說的話幾乎是喊著講出的,這與沈重詭秘的氣氛有些不協調。

  她與她的男人白廣正之間有一種獨特的互通音訊的方式,所以雖然她耳力不好,但仍能迅速地知曉眾人說話內容,而她方才所說的話,其矛頭便是直指牧野靜風!

  眾人對漠西雙殘都無甚好感,所以對鮑六娘的話都不以為意。

  忽聞牧野笛沉吟道:“不知是何人先發現戴幫主的屍體?”

  牧野靜風應道:“爹,是孩兒最先發現的!”

  牧野笛'哼“地一聲,道:”閣下何必妄自菲薄地稱我為父?蒙大俠與你的三日之約,你能兌現嗎?”他始終不肯承認牧野靜風是他的兒子!

  牧野靜風的心中有一種苦澀升起,忖道:“要想消除我與爹之間的誤會,看來並非易事。

  至於'日劍'蒙大俠的三日之約,我若是出不了絕谷,自然無法實現,如此一來,我與爹之間的誤會豈不是永遠也沒有機會消除了?”

  不待他再多說什麼,漠西雙殘已異口同聲地道:“原來如此……”

  話雖說的模棱兩可,但其中的含沙射影之意卻是人皆盡知。

  水紅袖忍不住道:“二位的意思是懷疑戴幫主是我與穆大哥殺的了?”。

  鮑六娘等她的男人把話“傳”給她後,立即冷嘲熱諷道:”姑娘何必如此氣急敗壞?可莫讓人以為你這是做賊心虛!”

  水紅袖氣得俏臉煞白,牧野靜風不願把事弄僵了,忙向水紅袖使了個眼色,不料卻被鮑六娘看在眼裡,見風就是雨地叫道:“你們是欺我們耳目不便,想要使詐不成?”

  水紅袖氣不過,立即道:“本姑娘終於明白你們為什麼會一盲一聾了,原來是老天爺恨你們無事生非便藉此懲罰你們!”

  這次,白廣正還沒有把話傳過鮑六娘已先暴怒!俗話說禿子麵前不提“光”字,如此直言他們的殘缺之處,自是犯了他們的大忌!

  白廣正的雙手青筋暴起,斜斜踏出一步!

  水紅袖微微冷笑,瞧著白廣正的舉動,忖道:“就算穆大哥有所顧忌不便出手,本姑娘也要與你鬥個明白!”

  她卻不知道漠西雙殘一向是秤不離砣、砣不離秤,一旦交手,她就必須同時應付漠西雙殘兩個人!

  悲天神尼低誦一聲佛號,微微上前一步,恰好擋在了水紅袖與漠西雙殘之間,她合什道:

  “戴幫主死得蹊蹺,其蹊蹺之處在於殺人者的目的,貧尼認為凶手的目的是為了製造混亂,我們不能中了他的奸計!”

  有悲天神尼插手,雙方只有偃旗息鼓,而悲天神尼的話對司如水的觸動也是最大的,因為他可能是所有人中對此事了解最多的人。

  “如果兇手就是黑衣人,如果黑衣人的目的是為了製造混亂,那麼此時就一定不能將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否則到時人人自危,相互猜忌,恰好中了黑衣人的計謀!”司如水如此思忖。

  要查出誰是黑衣人,惟一能為司如水提供線索的只有牧野靜風。司如水與范書兩人曾見到牧野靜風與黑衣人一起帶著陰蒼離開死谷。

  當下司如水對牧野靜風道:“在下有事要與你相商,能否應允?”

  牧野靜風鄭重地點了點頭,他對司如水的性格頗為了解,心知他絕不會對自己不利。

  龐予忙道:“司先生……二位要小心些!”

  他本是要讓司如水提防牧野靜風,但轉念間又覺不妥,於是臨時改了口。

  牧野靜風暗自苦笑了一下。

  牧野笛卻道:“龐樓主多慮了,在下認為世間還不會有人傻到把一種計謀連用二次!”

  牧野靜風雖知他的話中之意,但他終是父親,又豈能與他多作計較?當下便大踏步地向一側走去,司如水隨之而至。

  水紅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與眾人留在原處。

  無意中,她感覺到敏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很是複雜。

  ※※※

  在離人大約十幾丈的地方,牧野靜風與司如水同時停了下來。

  他們曾經攜手對敵,如今,彼此間已有了一種尷尬——也許正是這一份尷尬,說明他們並沒有完全排斥對方,沒有人會在自己的敵人面前感到尷尬的。

  司如水先開口道:“你認為戴幫主會是什麼人殺的?”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反問道:“你為何在眾人面前說你知道兇手是誰?”還有半句話他沒有說:這與你平日的性格可有一些不符!

  司如水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意,道:“你是否以為我是信口開河?'牧野靜風沉默著——

  有時,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司如水自顧繼續說下去:“確切地說,我只知道一半,而要想知道另一半,也許只有請你幫忙方能知曉!”

  牧野靜風的目光一跳,然後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司如水背著手踱了幾步,慢慢地停了下來,緩緩地道:“對於黑衣人,你知道多少?”

  牧野靜風神色倏變,失聲道:“他?難道此事與他有關?”

  司如水點了點頭,道:“二個月前我在死谷西側山坡上曾見到死狀與戴幫主完全一樣的屍體,這是全身經脈、五臟六腑全在一瞬間被震碎才會出現的死狀,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世所罕有,尤其是在面對戴幫主這種一流高手的時候!”

  牧野靜風靜靜地聽著。

  司如水繼續道:“當時死谷西側山坡上的人是被一個武功奇高的黑衣人所殺,而當時你便與這個黑衣人在一起,至今我仍不明白黑衣人究竟是什麼身份,當時為何你會對他言聽計從?難道他是一位不願透露真面目的前輩高人?”

  牧野靜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嘶聲道:“我之所以成了今日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全拜他所賜!”

  他的神情隱有難言的痛苦與憤怒,顯然黑衣人與他之間有著非同尋常的宿怨!

  當下,牧野靜風把自己的遭遇細細說與司如水聽。

  當他說完後抬頭時,驚訝地發現司如水的臉色顯得很是蒼白,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了一般!

  好不容易司如水的神色才慢慢緩和過來,有些吃力地一笑,道:“若不是我對師父很了解,而且如今他老人家可能……可能已不在人世,聽你這番描述,說不定我會把黑衣人與我師父聯繫起來。”

  他的臉上有了仰慕之色:“也許我心中有這樣一個念頭就是一種罪過了,普天之下誰不知我師父可昭日月?我若能及其萬一,也不枉此生了。”

  牧野靜風驚訝地道:“此事與懸壺老前輩有何關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13
第十一卷第七章雙重靈魂


  司如水道:“我記得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師父曾說過他被人稱為懸壺老人,地位尊崇,而且傳聞他是無毒不解,無病不治,而事實上我師父一直無法破解一種病症,這便是你所說的體內隱有雙重靈魂!”

  牧野靜風對此事自然頗為關注,他略顯驚訝地道:“這是一種病嗎?”

  司如水笑了笑,道:“確切地說它像是一種病症,而事實上它融合了苗疆的蠱術、蒙古國王宮內的一種分魂裂魄術、天竺的攝魂大法等三大邪門手法而成,它脫胎於這三種邪門手法,但與三種邪門手法有一個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使用它的人必須有極高深的內力,所以它同時又融入了內功心法。”

  牧野靜風聽到這兒,忍不住道:“司先生的意思是說黑衣人用的就是這種手法?'司如水點頭道:”我作如此判斷,是從他帶走了生死未卜的陰蒼這一點看出來的。因為其他三種邪門手法只能把人體內本身的邪惡靈魂激發出來,唯有這種合三家之長的手法才需要將外人的邪惡精氣之神逼出,然後打入欲加害的人身上!“牧野靜風有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他疑惑地道:“這事的確有些匪夷所思,且不講這一過程玄乎奇玄,單單是靈魂這一說,就值得深思,人體內究竟有沒有靈魂?就算有,又怎麼逼得出?”

  說到這兒,不由大搖其頭,覺得一切都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議!

  司如水道:“人體本就是萬事萬物中最精絕深奧的,可謂窮盡天地之玄機!只怕再過數十年,也不會有人將人體內的所有事物全部弄懂。不過這種邪門手法卻的確存在,只是鮮為人知罷了,我師父將它稱為'易心大法'!”

  “好怪異的名字!”牧野靜風脫口而出。

  “唯有如此怪異的名字,才能與這樣怪異的武功匹配!”司如水道。

  “如此說來,懸壺老前輩對此事知之甚詳?”牧野靜風道。

  司如水嘆息道:“事實上我師父只知有這種邪門手法,卻一直未能找出破解它的方法。”

  “難道懸壺前輩見過這樣的邪門手法,而不僅僅是聽說而已?”牧野靜風驚訝地道。

  司如水道:“我師父懸壺濟世,醫術可謂舉世無雙,當他發現世間還有'易心大法'這種詭異心法從來沒有人能夠破解時,便下決心要設法破解它。一次有一個蒙古國王室的庶子在宮廷之爭中被施以毒手,身中奇毒,無人能解,最後是我師父救了他,為表謝意,他將王宮內的一本秘笈送給我師父,而這本秘笈上恰好記載著'易心大法'的手法!”

  “王宮之內又怎會有這等邪惡之物?”牧野靜風對江湖中事都知之甚少,何況朝廷、王宮?

  司如水冷笑道:“世間最能藏污納垢的地方只怕就是王宮皇室了,什麼樣的邪惡之事不會在那兒發生?'易心大法'便是蒙古國先朝國王讓當時的蒙古國國師融合三大邪門手法而製,為的是對付可能對他的王位構成威脅的人!““那麼懸壺前輩得到這本秘笈後,有沒有找到解除'易心大法'的方法?”牧野靜風問道。

  司如水搖了搖頭,接著又補充道:“他只對我提起過這件事,之後一直未告訴我有沒有找到解除的方法,大概他認為這種邪惡手法只為蒙古國王室所擁有,對尋常武林中人並不會有什麼威脅,所以只是出於行醫者的一種天性對它感興趣而已。”

  “照此說來,會這種'易心大法'的,只可能是蒙古國王室中人了?”牧野靜風有些失望地道。

  司如水緩緩地道:“不,會的人應該還有我師父!”

  無怪乎司如水開始會說他自己幾乎把此事與他師父懸壺老人聯繫在一起,可即使懸壺老人會這種“易心大法”,又怎會把他用在牧野靜風身上?

  司如水不會如此想,牧野靜風也不會如此想。

  司如水有些傷感地道:“師父身受'月蝕'之毒,自在死亡大道與我相見至今已有二個多月,一直杳無音訊,恐怕……已遭到不測了!”

  想到懸壺老人為了武林正道而不惜殉身之舉,牧野靜風心中亦不由頗有些感慨。

  司如水漸漸地從傷感中醒過神來,擔憂地道:“黑衣人極可能就隱藏在絕谷中,但我們又無法找到他,如果他混入了眾人之間,就更為棘手了!”

  “你為什麼不會懷疑我就是殺害戴幫主的兇手?”牧野靜風道。

  司如水道:“當我向你問起有關卓英雄的事時,你的回答就足以證明你是真正的牧野靜風!”

  不錯,他們以及苦心大師之間已有默契,讓卓英雄的過去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牧野靜風不回答,就是一種最好的回答。

  牧野靜風有些懊惱也有些沮喪地道:“是真正的牧野靜風又如何?如果是在黑夜裡,也許我真的會做下這樣的惡行!”

  司如水對“易心大法”的可怕之處早已有所了解,所以他能夠理解牧野靜風此時的心情。

  牧野靜風意識到他們之間的交談時間有些長了,這對他自己來說可能無所謂,但卻可能為司如水招來無端的猜忌,於是他道:“司先生若無他事,我們還是早早折回為好,我們必須設法從這絕谷中脫身!否則即使找到殺害戴可的兇手又如何?”

  司如水頓首道:“此言不假。我曾懷疑在崖頂做手腳的是黑衣人,現在既然在絕谷中有了他的行踪,那麼絕崖上試圖困死我們的就不會是他了!”

  “這會不會是他的聲東擊西之計?”牧野靜風問道:“而事實上崖上的人也是他的人?”

  “不會,如果他能控制崖頂,就不必下到谷中了!”

  兩人都在暗想究竟是什麼人要致使諸多絕世高手於死地,一時都沉默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及一聲乾咳聲,兩人一回頭,原來是龐予。

  龐予道:“現在大夥兒都分散開來四下查尋離開絕谷的途徑,不知會不會有結果?”

  牧野靜風本想告訴他先前自己與敏兒、蒙悅三人已經找過,但思量之餘,還是未開口。

  再看四側林中,果見有人影閃動,想必是群豪已分頭尋找,牧野靜風心中不由有些擔憂,擔憂人員分散開之後,會不會又節外生枝,再出禍端?

  正思忖間,忽聽得“嗶嗶剝剝”的聲音,像是火焰吞吐聲,心中一動,轉身去看時,果見不遠處有一股濃煙生起!

  伴隨著“嗶剝”聲的還有呼喝聲,聽聲音大概是漠西雙殘!

  司如水也察覺到了,低聲道:“不知是黑衣人幹的,還是山崖頂上的人所為?'眾人只好又從各個方向朝失火的地方奔去,但見漠西雙殘正在奮力撲火,因為白廣正雙目失明,對敵尚可,但對付烈焰則有些吃虧了,眾人趕到時,他的頭髮已被燒得焦黃,褲腳也被火焰撕去了一大塊,臉上則已是被熏得黑黑的,只氣得他哇哇大叫!

  司如水一吸鼻子,聞到了一股桐油味,便斷定這火是崖頂之人扔下的,火種一定是浸了桐油,才能從百丈高空落下而不滅。

  時下已是中秋之後,草木已枯黃,所以火勢蔓延頗快,好在絕谷深幽,山風難以吹入,還不至於一發不可收拾!

  眾人趕緊上前相助。這時,大夥兒心中都開始意識到危險的迫在眉睫了,先前每人都暗忖崖頂的人要想困死谷中之人,少說也得有個十天半月,時間長了,武林同道自會察覺此事,出手援救,現在 才明白絕谷中人與困於鐵籠無異,在這兒只能時刻提防對方的襲擊!

  眾人圍、撲、踏、震、斬齊用,不到半刻鐘,火已被撲滅了。

  還沒等眾人擦一把汗,敏兒忽然驚呼一聲:“那邊又有火起!”

  眾人循聲一看,頓時惱怒異常:西側半里之外果然又有火起!

  有火焰升騰,須得將它撲滅,可一旦眾人全力撲滅這邊的火勢,另一處勢必又會被引著,如此疲於奔命,即使不累死,也要被活活氣死!

  古亂雙腳不能藉力,只能由古治背負著東奔西跑,而且只能獨自一人坐在一旁看他人忙碌而自己乾著急,他一生無羈無束,何嘗受過這種鳥氣?當下大叫道:“上面的小子,你想把爺爺烤著吃了麼?我呸!爺爺我可只有一身老骨頭,只怕會卡在你脖子裡把你哽個半死不活……”

  眾人聽他瘋話連篇,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敢打斷他的話,以免引“火”上身。

  就這麼略一耽誤,半里之外的火勢更為猛烈了,長年累月一直鎖在絕谷中的山霧被大火一烤,也開始上升、變淡,絕谷變得格外的明亮。

  苦心大師心知事不宜遲,便道:“依老衲之見,不如把人員分作三組,東、西、中各布一組人馬,見到有火種落下就將它撲滅,免得蔓延開來,諸位意下如何?”

  這種方法雖然算不上絕妙,但誰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於是都同意了。

  當下苦心大師便將眾人分作三組,蒙悅、敏兒、水紅袖、牧野靜風為一組,古亂、古治、牧野笛、司如水、龐予為一組,剩下的悲天神尼、苦心大師、漠西雙殘為一組。

  至於清風樓、青城派的幾名弟子,則隨意分撥了。

  在場的人中大多數是倍受武林中人尊仰的,只怕誰也想不到有一天他們會為了救火而疲於奔波!

  佈置妥當,眾人便向各自負責的地段趕去。

  苦心大師的分組也算用心良苦,他有意讓所有人中最有可能引發衝突的牧野笛與牧野靜風分開,又把與牧野靜風關係融洽的三人與他分作一處,也算照顧他了。

  而他把漠西雙殘分在自己一組,則是因為他知道漠西雙殘生性古怪,而所有人中自己與悲天神尼的輩份最高,與他們在一起可對他們有一種威懾。

  漠西雙殘見自己必須隨苦心大師去西段,而西段此時正在燃燒著大火,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疙瘩,但懾於苦心大師的無上威嚴,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

  牧野靜風等四人一趕至中段,敏兒立刻掠上中段一棵參天大樹,坐在樹杈之間。

  如此一來,只要有火種自上邊落下,她就可以及時發現,其他三人則依照她的指點及時撲滅火種。

  牧野靜風暗暗佩服敏兒的聰慧,當下便老老實實地呆在地面上,隨時聽候敏兒的“差遣”。

  人雖是靜立著,心卻是如同翻江倒海,心念此起彼伏,而最迫切的問題就是目前這樣死守也許可以避免火災再起,可時間久了,眾人能一直這麼被動地等待下去嗎?

  況且對方一定會想出其他惡毒招式,消極防備終是治標不治本。

  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得頭頂古樹上的敏兒輕聲道:“西段的火勢漸漸小了……咦?東段似乎又有一團火花凌空落下,不知司先生他們有沒有發現?”

  牧野靜風的心也隨著她的話一喜一憂,而蒙悅則默默提氣打坐,他被絕心傷得不輕,恐怕需要一些時日方能痊癒。

  水紅袖則與牧野靜風靠著同一棵樹席地而坐,她拔了一根草莖,叼在嘴裡,下意識地輕咬著,青草的氣息瀰漫在唇齒間,苦甜苦甜的。

  青草的氣息很像她的心情,都是苦甜苦甜。

  被愛籠罩了的女孩最容易歡欣,也最容易憂鬱,心情便如秋天的雲彩一般變幻莫定。

  隔著一棵樹,她似乎仍能感覺到一顆男人的心。

  這顆心的搏動,會與自己的心有一樣的節律麼?

  與自己痴戀的人在一起時,女孩的念頭都是怪怪的。

  她很想對牧野靜風說點什麼,卻又無法明了自己究竟想表達什麼。難道是因為有一個敏兒橫亙在兩人之間嗎?

  就在這當兒,忽聽敏兒驚呼一聲,急促地道:“好狠毒!”

  三人聞聲,齊齊仰頭向上空望去,這麼一看,三人神色都為之一變!

  但見上空已有無數火箭射下,火箭破空之聲扣人心弦!

  這便等於同時撒下了數百個火種!縱是谷中十餘人有三頭六臂,也是難以悉數撲滅的!

  牧野靜風在心中暗罵一聲,霍然起身,便要迎向傾灑而下的火箭,不料敏兒忽道:“慢著!”

  牧野靜風驚訝地止住?腳步。

  敏兒已一躍而下,俏然立住,道:“不必去滅火了!”

  牧野靜風一呆,道:“難道你已有良策?”

  敏兒搖頭道:“如此多的火箭同時射落,說明崖頂上人數不少,我們要一個一個地把火苗撲滅,他們只需舉手投足便可以再射下數百支火箭,所以最終我們仍是分身無術,抵抗不住,既然如此,何必再白費心思?”

  “難道我們就這麼讓火燒不成?”水紅袖忍不住地道。

  “我們別無選擇,好在谷中的人都是習武之人,火是無法傷及我們的,只是一把火後,我們就沒有任何食物了!”

  聽到這兒,牧野靜風突然失聲道:“水源,若是任由大火肆虐,谷中惟一的水源必定不保!”

  無糧又無水,將如何支撐?

  說話間,四面都有火苗竄起,然後慢慢地連成片。

  在四人身邊也落下了幾隻火箭。水紅袖心中有氣,三腳兩腳就把它們踩滅了。

  牧野靜風的話提醒了其他人,當下敏兒道:“我這便去設法保住水源[”言罷也不待他人分說,已向西疾掠而去。

  一路上,但見星星點點的火苗四處竄起,谷中的山兔。毒蛇再也無處藏身,只得驚惶四竄。

  敏兒的說法果然沒錯,西段的幾個人雖然奮力撲救,但仍是無法遏制所有的火源,火勢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大,敏兒遠遠地便聽到了白廣正怪叫連連。

  敏兒拔出母親司狐傳給她的“碎月刀”,但見刀光閃過之處,火焰頓時給壓下了不少,饒是如此,待敏兒衝到漠西雙殘、苦心大師、悲天神尼這邊時,也已是口乾舌燥,身上衣衫也已被燒了幾個孔。

  只見苦心大師等四人已被烈焰逼得圍作一團,他們只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若說滅火,已完全無能為力!

  眼看著苦心大師這樣的世外高僧被逼得如此窘迫,敏兒心中很是不忍,她忙振聲道:

  “幾位前輩,事已至此,不必再作無謂的努力了,這場大火是無法阻擋的!”

  “嗶嗶剝剝”的暴裂聲以及烈焰在空氣中的吞吐聲成了她所說之言的最好明證,這時幾乎整個山谷都已被濃煙烈焰所籠罩,雖說傷不了人,但其聲勢卻是駭人的,再加上濃煙四起,嗆人至極,人處於其中,只覺胸悶氣短,奇熱難當!

  苦心大師輕嘆一聲,對身邊的另外三人道:“說得沒錯,我們已是回天乏力了!”

  言罷,雙袖一震,無形罡烈之氣席捲而出,正卷向他的火苗頓時一黯,苦心大師的身軀也已在這時掠空而出,射出七八丈開外,落於一塊巨石上!

  漠西雙殘、悲天神尼三人見狀,便也先後衝上巨石,在這巨石上沒有草木,自然不能被大火殃及。

  再回頭看敏兒時,'卻發現她自己並沒有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而是徑直向一片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松樹衝去!

  悲天神尼大驚!唯恐敏兒有什麼閃失。

  但見敏兒身形閃動,很快便消失在濃煙及赤血般的烈焰後面,悲天神尼是菩薩心腸,一顆心頓時就為敏兒提了起來。

  好在眾人都已知道敏兒天資聰穎靈慧,方不至於大過擔心。

  過了一陣子,悲天神尼忽然欣喜地道:“她回來了!”果然,敏兒一手持刀,向這邊快速沖來,因為這一片地方是最早著火的,大火四處蔓延開來時,這兒反倒相對安全了。不消片刻,敏兒便已趕到了他們這邊。

  悲天神尼心中念了一聲佛號,暗忖菩薩有知,沒讓這如花一般的小姑娘傷著。

  敏兒輕盈地落在巨石上,感覺到一陣陣熱浪從腳下傳上來,想必連巨石也被大火烤得發燙了。

  敏兒不及喘息,便連聲道:“可惜,可惜!”

  鮑六娘耳力不好聽岔了,接口道:“有什麼可惜的?”

  敏兒見她指東劃西,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便張了張嘴,像是說了什麼,其實是隻字未吐,鮑六娘還道她又說了什麼話,只是自己聽不到而已,當下便扯了扯身邊的白廣正,示意他把敏兒所說之言告訴她,而白廣正什麼也看不到,更不會聽到什麼,鮑六娘見他遲遲不開口,心裡有氣,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

  敏兒看在眼裡,心想這兩人總是與穆大哥作對,我便為穆大哥出了這口惡氣。

  她轉身對苦心大師、悲天神尼道:“絕谷中惟一的泉水已全是灰燼,被困此處,若是既斷糧又斷水,恐怕就難以支撐多久了!”

  苦心大師默默地點了點頭,目光深邃,投向遠方,彷彿他的目光具有一種穿透力,可以穿過遮天蔽日的煙塵。

  敏兒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加上她的內力相對弱些,吸入了不少濃煙,頓時咳嗽不止,直咳得滿臉通紅,而雙眼因為煙火的熏烤,又辣又痛,幾欲流淚。

  悲天神尼這才知道她方才是去察看水源了,不由有些感動,伸出手來,要為她撣去農衫上的灰燼,當她的手碰在敏兒的衣衫上時,驚訝地發現對方的衣衫竟是濕漉漉的,灰燼沾在上面,根本撣不去。

  敏兒道:“我在衣衫上灑了不少水,可惜水太髒,離開的時候我用一塊扁石蓋住了一部分,不知到時能否有點作用。”

  悲天神尼這才明白她是為了減少烈火的威脅才把衣衫打濕的。

  這時,只聽“吱咔”一聲,巨岩邊上的一棵老松被燒斷了,緩緩地向五人所站立的地方倒來,因為老松枝杈繁多,而且都在燃燒著,所以這麼倒下,便如同一張巨大的火網當頭罩下!

  眾人一驚!雖然以五人的武功,都不會被松樹撞傷,但這棵參天巨松幾乎囊括了巨石的所有範圍,要想避過它身上所攜帶的火苗,只有躍下巨石。

  而巨石之下全是呼呼亂竄的火苗,縱身下去,恐怕也要受些皮肉之苦!

  就在這麼一躇躊間,敏兒已突然閃出,“錚”地一聲拔出“碎月刀”,照準巨松下端一側“嗖嗖”連砍數刀,但見木屑如雨般迸飛,二人方能合抱的古松本就燒了一半,如今又受這絕世好刀連砍數刀,便聽得刺耳的“咯咔”一聲,古松像一個醉漢般在空中打了一個旋,改變了方向,然後緩緩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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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