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4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47
第九卷第八章西漠雙殘


  牧野靜風感激地握住她的手,道:“你只需殺了我,我便感激不盡了,你又何必為我而死呢?”

  敏兒輕輕一笑,她的神情告訴牧野靜風她的決定是不會更改的。

  牧野靜風不由鼻子一酸,心道:“她如此待我,我又豈能再輕言自盡?”

  此時,若是有人聽見他們的對話,定會將他們當作瘋子——世上豈有正常人會因為別人要殺自己而感激不盡的?

  兩人默默地牽著手。

  執子之手,與子同享;

  執子之手,與子同悲—一

  時間彷彿已凝固不前,在這永恆的時空裡,兩顆年輕的心第一次走得那麼近!

  “沙沙沙。”

  是腳步踏於落葉上的聲音。

  牧野靜風與敏兒對望一眼,心知是有人向洞口接近了。

  只聽得一個粗啞的聲音道:“馬兄,那兒可是一個洞口?”

  洞內兩人暗暗心焦。

  另一個聲音“咦”了一聲,少頃,方遲疑著道:“待我們走近去看個明白。”說話時像是口中含了什麼東西,吐字模糊不清。

  然後“沙沙”之聲向洞口這邊慢慢接近。

  牧野靜風的心提了起來,雖然他知道外面的兩個人武功不會高明到哪兒去,但他同時又不想傷及無辜。

  腳步聲在離洞口尚有十幾丈遠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得“馬兄”道:“若是—一若是那個叫牧馬驚弓的人真在洞中,又該如何是好?”

  牧野靜風聽他將自己稱作“牧馬驚弓”,幾乎失聲笑出,再看敏兒,亦是俏臉漲得通紅。

  另一個人大聲道:“那可是天賜良機,我們只需擒住他,還愁不名震天下?到時我們'黑水雙雄'也不用在他人面前低聲下氣了。”

  “好是好,只是—一隻是牧馬驚弓能將武帝傷了,又豈是等閒之輩?我們兄弟倆雖然英武過人,豪氣沖天,但也犯不著為一個與我們不相干的人而大動干戈,對不對?萬一有什麼閃失,豈不是有損一世英名?”

  “不錯,不錯,我考慮事情總是不太顧及大局,常常忽視了小節。依馬兄之見,又當如何處之?若是這兒真是有一個山洞,山洞中亦有牧馬驚弓,那我們卻失之交臂,豈不可惜?”

  “我們又豈能獨占這份功勞?黑水雙雄乃人中豪傑,以後揚名立萬的機會多如牛毛,今天這個機會,我們便讓其他江湖同道與我們一起分享了。”

  牧野靜風與敏兒相依相偎,感到她的嬌軀亂顫,想必是因為被外面自稱黑水雙雄大言不慚的 給逗樂了。

  這時,腳步聲又開始慢慢離開山洞洞口處。

  他們顯然是想去找幾個人,一同到洞中探尋。

  敏兒向牧野靜風做了一個俏皮的鬼臉,竟向洞外走去。

  牧野靜風呆了呆,敏兒俏皮的模樣使他突然想起了一個已漸漸淡忘的人:屈小雨,俏皮可愛、伶牙俐齒的屈小雨!

  敏兒說屈小雨只是她的一個化身,那麼屈小雨的真正面目又是誰?她如今會在何方?

  怔神之際,敏兒已出了洞口。

  黑水雙雄一聽身後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皆大驚失色!有心要撤腿就跑,無奈雙腿已不聽使喚,只能站在原處,微微地哆哼著,臉色已變得極為蒼白!

  似他們這樣的人物,一向把武帝祖誥視若天神一般,而牧野靜風居然能傷了武帝祖誥,那該是多麼駭人的武功!

  他們如何不心膽俱裂?心道:“完了,完了,方才所說的話一定全被那個殺人不眨眼的牧馬驚弓聽去了,他的名字都如此古怪,性情自然更為古怪了!”

  一時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動也不動,只是身側的樹葉在簌簌而抖,那是被他們的身體帶動的。

  腳步聲越來越近!

  粗啞的聲音顫栗地低語道:“馬-一名兄,我們不一不必—一輕—一輕易出手,那豈—

  一豈不是跌了身份?他—一他已受—一受了傷,再與—一與他相戰,豈不是有趁—一趁人之危之嫌?不一-不如先放—一放過他。”

  “馬兄”比他也好不了多少:“言—一言之有—一有理,你一-你先走一-一步。”

  可誰也邁不動步子!

  “卟哧”一聲,敏兒在離他們尚有數尺之距時,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只笑得花枝亂顫。

  黑水雙雄本已飛走的魂魄一下子回到了他們的身上,身上的關節肌肉也一下子復活了,身旁的樹枝自然也不再抖動。他們一齊轉過身來,只覺眼前一亮,嘴巴不由全張成一個“口”

  字,就像兩條乾渴的魚!

  莫非自己一不小心遇上了下凡的仙女?敏兒傾國傾城的絕色一下子震撼了黑水雙雄!

  敏兒止住了笑容,施了一禮,道:“小女子沒想到能在這兒遇上二位英雄。”

  如鶯如燕般的聲音讓黑水雙雄剛剛附體的靈魂又飄飄然飛走了。被稱作“馬尼”的人還算有點清醒,他道:“姑娘識得我們黑水雙雄?”

  敏兒的聲音甜得像是摻入了蜜糖:“小女子久仰二位英名已久,只是一直無緣見面。”

  “馬兄”的嘴一下子樂歪了,三角眼也拉成了一線天,他一拍像搓衣板一般的胸膛,道:

  “江湖朋友要見上我們倆倒真的是不容易,為了武林大計,我們幾乎是沒日沒夜地不停奔波—一”

  另外那人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怎知人家是江湖女子?依我入木三分的眼光來看,這位姑娘一定是貴家千金,方會有如此花容月貌。”

  敏兒心道:“貴家千金又怎會在這荒山野嶺中出現?”

  口中卻道:“這位大哥好眼光,小女子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兒,三年前家遭變故,迫於生計,便常與我妹妹上山採些藥材換點銀兩。”

  “馬兄”道:“定是有一惡少見姑娘你國色天香,心生歹念,不料姑娘堅貞不屈,惡少逼婚不成,便讓他的在朝中為重臣的父親誣陷姑娘之父,從此姑娘便家道中落--”

  敏兒驚訝地道:“大哥真是神人,竟與你所說的一般無二!”

  “馬兄”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另一人長著一隻又塌又大的酒糟鼻,見此情景,心中不服,於是手按腰中大刀,慨然道:

  “若是我見了惡少之惡父,定是一刀將他人頭斬下,為姑娘出出這一口惡氣!”

  敏兒心想不能與這兩個渾人糾纏不清,於是她道:“小女子有事煩請二位大哥幫忙。”二人一迭聲地道:“但說無妨。”

  敏兒道:“我與舍妹採藥時,舍妹一不留神扭傷了腳,無法下山,二位是武林好漢,治這種腳傷自然不在話下,故欲勞二位大駕。 ”

  二人驚訝地道:“令妹在何處?”

  敏兒回頭一指岩洞,道:“便在岩洞中。我們姐妹兩人都是弱女子,不敢在這深山野嶺中逗留太久,只好覓得此洞,以防猛獸毒蛇。”

  她說得楚楚可憐,黑水雙雄聽得豪氣頓生,大聲道:“猛獸毒蛇又有何懼?姑娘你可知道青城山昨夜來了一個無惡不作的兇殘已極的大惡人?”

  敏兒故作驚駭地“啊”了一聲,道:“他—一他可在山上?”

  黑水雙雄傲然一笑,道:“在倒是在,否則我們也不會不辭辛苦來山上追尋他了,不過有我們在,他終是掀不起大浪的,姑娘毋須擔憂,快快去為令妹治傷才是正事!”

  他們心想姐姐已是如此美麗,想必妹妹更是人間尤物了,想到手握纖纖玉足為她治傷的情景,兩人頓覺飄飄欲仙,兩腮又酸又脹,欲流口水。

  敏兒便將他們向洞中引去。

  黑水雙雄跟在她後面,看著她婀娜的身姿,樂得幾乎腳不點地。

  到了洞口處,兩人神色不由變了變,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酒糟鼻乾咳一聲,道:“岩洞內光線不明,恐怕不宜治傷,不如將令妹喚出。”

  已到了這兒,敏兒又豈會功虧一簣?她一轉念,便道:“如此也好,二位在此稍候。”

  言罷,她便一人進了岩洞。

  牧野靜風正在焦急地等著她呢,正待開口,敏兒已將一隻手指豎在唇前,示意他別出聲,然後道:“阿妹,我扶你出去吧,外面有兩位大哥要為你治傷。”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著她。

  隔了片刻,敏兒“啊喲”了一聲,又道:“姐姐,我-一不行了,腳己腫成這樣,哪能動得了分毫?”

  林野靜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因為他驚愕地發現此時敏兒的聲音竟與屈小雨的聲音一摸一樣!

  聲音已恢復成敏兒自己的聲音:“這可如何是好?”

  話音剛落,便聽得洞口處有人道:“既然令妹無法走動,那我們進來也無妨。”

  原來黑水雙雄見洞內果然又有一個女子,已完全相信了敏兒的話。

  敏兒強行把牧野靜風按下,讓他坐在一個角落裡,背對著洞口。

  黑水雙雄從洞口處擠將進來,摩拳擦掌,準備好好為敏兒的“妹妹”治上一陣子!

  敏兒招呼道:“這便是捨妹,可憐她連站都站不穩,只好失禮了。”

  黑水雙雄道:“無妨無妨!”洞內光線不明,他們一時也未能看清身在陰暗之處的人是個男子。

  “馬兄”眼明腳快,已搶先一步,半跪於牧野靜風身邊,道:“我為姑娘查看一下傷勢。”

  不由分說地已握住了牧野靜風的一隻腳。

  立覺有些不對勁,怎麼沒有纖美之感?

  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張男人的臉容!

  “馬兄”便如同被火燒了般“啊”地一聲猛地縮回手,吃吃地道:“你—一你—一”

  牧野靜風一字一字地道:“我就是牧馬驚弓。 ”

  話音剛落,“咕咚”一聲,牧野靜風已聽到身旁有人倒地的聲音響起,原來酒糟鼻乍聞牧野靜風的話語,竟搶先昏迷過去了。

  “馬兄”則已一屁股坐在地上,吐不出一個字來!

  牧野靜風道:“這位大英雄如何處置?”

  敏兒道:“這兩人雖然誇誇其談,但心地還不算壞,我們只需讓他幫我們一個忙即可。”

  牧野靜風與“馬兄”同時把驚訝的目光投向敏兒。

  敏兒走近驚懼不己的“馬兄”,笑道:“你不曾被嚇昏,就很是不易了。”

  “馬兄”張嘴想要說什麼,但牧野靜風聽到的只有上下牙齒相磕的“咯咯”之聲。

  敏兒嘆了一口氣,右手一揚,一道冷風襲出,對方只覺腋下一麻,便昏迷過去了!

  敏兒轉過身來,對牧野靜風道:“穆大哥,把你的衣衫與他的衣衫對換。”

  牧野靜風遲疑著道:“不必如此吧?”

  敏兒斬釘截鐵地道:“必須如此,今日青城山上的人可不是個個都像他們這樣不濟事的,你的一身衣裳盡是鮮血,太過惹眼。”

  牧野靜風依言而行,待他把衣衫對換過來,敏兒方轉過身,從懷中取出一種帶有微微藥香的圓丸用兩隻手掌搓碎,再拉過牧野靜風,將雙手置於其臉上,用力搓揉。

  牧野靜風任憑她擺佈,兩個人相對而立,敏兒動人的體香飄入牧野靜風的鼻中,讓他心神搖盪,不由拿眼向敏兒望去。恰好敏兒俏目正凝視著他,兩人都趕緊把目光閃開,身子卻不由自主地靠攏了一些,一種異樣的情愫在兩人間慢慢升騰。

  敏兒又將雙掌用力地搓揉自己的臉頰,不一會兒,牧野靜風所看到的敏兒之臉容己多了些細密的皺紋,而且沒了原先的紅潤光潔。

  佈置停當,敏兒道:“我們離開此處吧。”

  走過酒糟鼻的耳旁時,敏兒又點了他的暈睡穴。

  出了岩洞,一掃洞內的昏暗沉悶,牧野靜風大口呼吸著洞外清新的空氣,瞇起眼看著絢麗燦爛的陽光。

  昨夜的一切,恍如夢中。

  敏兒辨認了一下方向,便領著牧野靜風向西折去。

  昨夜與武帝祖誥一戰後,牧野靜風傷得不輕,加上後來被敏兒到了穴道,一直沒有機會運功調息,今天的身手已不如平時,加上為免引人注目,也未全力施為,故速度並不快。

  剛剛繞過一道魚脊般的山梁,便聽得遠處一個山坡上有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前面是哪一路上的朋友?”

  聲音顯得精元充沛,如洪鐘一般。

  兩人拿眼眺望,只見山坡上有一平緩山崖,石岩上站有十數人,居中立著一高大雄偉的漢子,一把大刀斜挎於肩,紅纓飄揚於風中,頗具威儀!

  敏兒忙低聲向牧野靜風道:“快說是西漠雙殘。”

  西漠雙殘乃蒙古西部大漠中一對人人談之色變的男女,他們本為中原武林中人,因性情古怪暴躁,結下怨家無數,十年前方退入大漠深處,夫妻兩人一瞎一聾,武功卻是極為不俗,所以尋常人等都不願去招惹他們。

  牧野靜風江湖經驗遠不如敏兒,當下便依計而言:“我們便是西漠雙殘,諸位別來無恙?”

  聽得“西漠雙殘”的名號,十數人臉色都不由微變。

  為首之中年豪士哈哈一笑,道:“原來是賢伉儷!二位倒是好興致,不遠千里來此!”

  敏兒一聲怪笑,啞著聲音道:“大哥,我好像聽到有人在罵我們西漠雙殘!”

  西漠雙殘中的女子耳力不濟,卻未全聾,她的性子比她男人還要暴躁,許多怨仇都是因為她聽岔了才結下的。

  山坡上的那一幫人乃眠江上的“大江幫”之人,中年豪士便是他們的幫主,名為杭蒼梧,水上功夫頗為了得,但他亦知西漠雙殘言行乖戾,現在見“雙殘”中的女人聽岔了話,心頭微凜,趕緊打了個哈哈,遙遙拱手道:“二位就此別過!”

  帶著手下十數人匆匆而去!

  牧野靜風暗暗佩服敏兒,兩人不敢怠慢,驚走“大江幫”幫眾後,立即上路。

  忽地前邊掠過一位老者,身形枯瘦,頭上稀稀朗朗地沒有多少頭髮,而且全已花白。他一邊弓著腰走路一邊執著一個長達二尺的旱煙桿,因為煙斗格外大,所以遠遠看去便見他一邊走,身後卻留下一條長長的煙霧。奇怪的是他的身子一直微彎著,卻也能在亂石叢林中行走如飛!

  牧野靜風與敏兒尚未來得及迴避,對方已行至跟前!

  那老者走至兩人身邊不過二三丈遠的地方,方猛地一抬頭,衝兩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沒頭沒腦地道:“二位好面生!”

  敏兒搶在牧野靜風前面,冷然道:“有話往明里說,我戚三娘眼中摻不得沙子!”

  老者又一咧嘴,連連搖手道:“誤會,誤會。”腳下忽然一個踉蹌,便順勢向後退出兩步,乾笑兩聲,閃入一棵古木後,轉眼便不見了踪影!

  牧野靜風忍不住好奇地道:“戚三娘又是誰?”

  敏兒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這老者名為老駱,精明古怪,只怕我們並未能騙過他的眼睛。只是此人生性多疑,從不做無把握的事情,所以我才胡亂報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名號,他勢必會去思索一陣子!”

  說話間,腳步絲毫不停。

  倏地,在敏兒的左腳跨過林間離地半尺高的一根藤葛的一剎那,藤葛突然一卷一彈,已閃電般縛住了敏兒的左腳!

  敏兒失去重心,向前便倒!

  她倒向的地方本是一叢蕨草,但不知什麼時候,蕨草叢中已多出了一個人,一個形象古怪的女人,手中分水刺如閃電般迎向敏兒!

  一切變故幾乎是在瞬息間發生的!

  牧野靜風的劍“錚”地一聲跳出,劍未在手,牧野靜風己疾吐內力,劍便如同被一隻無形之手握著般,如貫日之虹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暴掃草叢中的女人!

  “當”地一聲巨響!

  劍已回到了牧野靜風的手中!

  敏兒也一頭栽倒在地,但卻未被分水刺傷著!

  光芒再吐!

  藤葛已斷作無數截!

  同時牧野靜風的身軀已如魚一般貼地“遊出”,伸手一抄,已挾著敏兒飄然掠起,直入一棵參天古木之樹冠中!

  動作之快,令人嘆為觀止!

  藉著濃密的樹蔭,牧野靜風方長出了一口氣!

  敏兒死裡逃生,暗自心驚!她趕緊從牧野靜風的懷中掙出,提神以待下一輪的攻擊,同時小聲地道:“那女人是真正的西漠雙殘,他們夫妻兩人從不分開,她在這兒,那她的男人也一定在此地!”

  果然,只聽得下邊有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響起:“誰敢冒充我西漠雙殘的名號!”這已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敏兒低聲道:“這兩人頗為難纏,雖然你能勝過他們,但打鬥之聲必會引來其他人的注意,到時就難以脫身了。”

  說話間,一個黑色的人影已飛快地貼著樹幹飛身躥上!

  牧野靜風心道:“我居高而臨下,你豈不吃了大虧?”

  正想著,黑衣人影突然又“哧溜”一聲飛快地滑了下去。

  牧野靜風暗自驚訝不已!

  只聽得敏兒忽然一聲驚叫:“小心!”

  數枚寒芒突然自敏兒手中射出!

  “啪啪”數聲脆響,數枚暗器盡皆射入樹幹中!

  牧野靜風正待相問,忽然發現其中有一枚暗器射中的不僅僅是樹幹,還有一隻黝黑髮亮的蝎子!

  此蝎子足有尋常蝎子兩倍大小,暗器正好射中它的軀體,將它釘在了樹上。

  只見蝎子猛地一曲一彈,身子突然斷作兩截,大部分留在樹上,而蠍頭卻藉著這一彈之力飛了出去,向牧野靜風這邊射來!

  牧野靜風一凜,不敢用手去抓,而是舉劍一封!

  “咯”地一聲,劍與蠍頭相撞的一剎那,蠍頭突然張嘴,一下子咬住了劍刃!

  聽得這種並不是很響的聲音,牧野靜風竟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地將劍刃砍向樹枝,劍刃連同蠍首一下子嵌入樹枝裡!

  但他忘了自己就立於此樹枝上,只聽得咔嚓一聲,牧野靜風已隨著樹枝一同往下落!

  墜落時,牧野靜風赫然發現樹下有兩個一樣醜陋古怪的男女在等著他!

  牧野靜風忙一扭身,劍飛速劃出,深入樹幹中,再一壓腕,人已借力飛起,掠空而上時,雙腳倏出,夾在劍柄上,劍便被拔了出未,重入牧野靜風的手中!

  樹枝則依舊落下,砸向西漠雙殘!

  敏兒不等牧野靜風站穩,便急切地道:“走!”已搶先掠空而出!

  牧野靜風緊隨其後!

  兩個人影便在綿綿不絕的樹梢上飛身疾掠!

  等西漠雙殘撥去從天而降的樹枝後,樹上的兩個人已不知去向!

  敏兒輕功不及牧野靜風,全賴牧野靜風牽著她的手。

  前邊二十幾丈之外突然出現了一處絕崖!牧野靜風一驚!

  卻聽得敏兒道:“到絕崖邊上我自會有辦法!”

  兩人不約而同地向一棵楓樹落去,就在兩人即將踏足於楓樹上時,楓樹突然緩緩倒下!

  顯然這棵樹已被人做了手腳。

  敏兒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墜落!

  牧野靜風雖然還可勉力提升,但他又怎會舍下敏兒?

  兩人便這般急落下來!

  心神未定,只聽得有人嘿嘿一笑,道:“二位高來高去,未免太招遙了吧?”

  霍然轉身,卻是老駱!——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48
第九卷第九章急中生智


  顯然,老駱這樣的老江湖已看穿了一切,他用旱煙袋一指牧野靜風,道:“今日有不下千人的武林同道在尋找你,你卻自己往絕崖上逃,豈不是自尋死路?”

  敏兒心知已瞞不過他了,便冷冷一笑。道:“你自忖武功比武帝還高嗎?”

  老駱齜牙道:“有時候取勝的關鍵並不在於武功的高低,我辛辛苦苦把這棵樹砍斷,又不讓它倒下,你以為這是我小老兒吃飽了撐得慌,沒事找事麼?”

  牧野靜風眉頭一挑,看這枯瘦老人的眼珠骨碌碌直轉,就知不是善與之人,他這麼做,難道真的有深意?

  敏兒心中也有些擔憂,但臉上卻平靜得很。

  只聽得老駱道:“二位可曾覺得腳下有何異樣否?”

  敏兒不屑地道:“想騙得我們分神去看麼?我們又豈會上你的當?”

  老駱嘆息一聲,道:“現在的年輕人總是喜歡自作聰明,我還是直言相告吧,免得到時你們見了閻王爺還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指了指牧野靜風與敏兒所站的地方,道:“在你們的腳下,有一塊鐵板,鐵板下我設置了一種火器,當你們踏足其上,便會觸動機枯,一旦你們離開這塊鐵板,鐵板下埋著的火藥就會立即爆開!”

  牧野靜風先是一驚,忽又笑道:“你這樣的謊言漏洞未免太多,若你真的在地面下埋下火藥,又何須要設置成我們一旦離開鐵板才會爆開?”

  老駱道:“道理很簡單,我只想藉此困住你,若是將你們炸得粉身碎骨,他人是否會相信死者就是你?”

  牧野靜風心道: “不錯,我與他本無緣無仇,他對付我的目的 非是為了藉機揚名立萬。”

  一轉念,復又哈哈一笑,道:“我仍是不信,你怎麼能夠算准我們必定會經過這裡?”

  老駱的用意很絕:“因為前面是絕崖。”

  牧野靜風不解地道:“前面是絕崖我該避開才對!”

  老駱道:“若在平時,你自然會避開這個方向,但在無數武林同道的矛頭都對准你,整個青城山被圍得水洩不通而你己是插翅難飛之時,最可能選擇的道路就是這條看起來更像是絕路的路,這樣才能出奇而製勝。”

  牧野靜風靜靜地聽他說完,沉默不語,便如入定了一般!

  老駱得意地道:“不用多久,這兒會聚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將發現傷了武帝的牧野靜風被我困住而無法脫身!”

  敏兒的鼻翼上有了細細的汗珠,因為她知道老駱是一個不做無把握之事的人,單單從他能夠料知牧野靜風一定會從這兒走便足以說明他的不同尋常之心計。

  牧野靜風忽然道:“你對自己布下的機括真的很有信心嗎?也許它突然受潮了,根本無從發揮它的威力,也許它炸開時,卻被鐵板擋住了,根本傷不了我們。”

  他看著老駱的眼睛,看出了一絲的動搖,不由心中暗喜,忽又道:“也許地下壓根兒沒有火藥機括,你只是想以謊言將我們壓住而已!”

  說完後,牧野靜風忽然抬起了一隻腳。

  老駱神色大變,像是被毒蜂蜇了一般向後疾掠而出!

  牧野靜風的腳又放下了。

  他對身邊的敏兒低聲道:“看樣子他並沒有騙我們。”方才他是藉此試探老駱,他知道自己抬起一隻腳後壓在地面上的重量卻並不會改變。

  老駱見牧野靜風並未真的走出來,便明白了他的用意,放下心來,美滋滋地吸了兩口旱煙後方道:”二位可莫拿性命開玩笑。”

  敏兒忽然開口道:“可惜你最終只能是替他人作嫁妝,空歡喜一場。”

  老駱也不介意,以一種勝利者的寬宏大度道:“願聞其詳!”

  敏兒道:“屆時面對武林群豪,你能以什麼證據證明我們是被你困住的?”

  老駱一怔。

  敏兒根本就不給對方仔細思索的時間,她繼續道:“你離我們至少有七八丈遠,別人怎會相信我是被你困住的?一旦另有一人發現我們在此,從暗處悄悄靠近我們,然後突出殺手,我們被困在此處不敢移動,豈不是任他宰割?到時,他會被世人認為是剷除武林公敵的大英雄,而你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將不被他人所承認!”

  老駱臉上有了驚慌之色。

  敏兒嘆道:“可笑你不但沒有勇氣殺我們,連走近我們的勇氣也沒有,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們的暗器射殺你,對不對?”

  老駱神色變了變,忽然怪笑一聲,道:“我知道你是要用激將法,沒有什麼東西能夠瞞過我,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嚇倒我。”

  他真的向牧野靜風二人走了過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敏兒與牧野靜風的手上,顯然是防備著兩人發射暗器。

  敏兒笑著對牧野靜風道:“你的輕功好還是我的輕功好?”

  牧野靜風不明白她問這句話的用意何在,便如實回答:“大概我要略勝一籌。”

  敏兒又道:“你的體重比我要略略重些,對不對?”

  牧野靜風又點了點頭。

  敏兒忽然又指著遠處一塊石頭,道:“可惜與它離得太遠了,否則它可以代替我站在這個地方。”

  她所說的三句話可以說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干,牧野靜風也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敏兒忽然大聲道:“與其在這兒等死,倒不如一步邁出,讓火藥炸死乾脆些!”

  牧野靜風大驚,忙道:“萬萬不可!”

  敏兒帶著哭腔道:“哪好,你就想個辦法,我不願意就這麼死去!”

  牧野靜風一時分不清她的神情話語是真是假,頓時急出了一身冷汗。

  敏兒道:“我知道你根本想不出辦法!”神情顯得很激動!

  老駱幸災樂禍地道:“你若是一步跨出,立即就會面目全非!若是老老實實地呆在這兒,至少還能留個全屍。”

  敏兒恨恨地道:“你嚇唬我麼?我就走給你看!”

  老駱先是有些慌亂,再見她只是說說卻並未付諸於行動,不由笑道:“悉聽尊便!”

  敏兒咬了咬牙,道:“我一-我真的跨出了!”

  老駱這時更為得意了,他彎腰施禮道:“請!請!只要你有這個膽量!”他已料定敏兒必不會邁出來!

  敏兒大聲道:“你以為我不敢么?”

  老駱笑道:“我一-”

  只吐了一個字,笑容便一下子僵在那兒了。

  因為敏兒竟真的一步跨出,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向他飄然進襲!她並無兵器,但曾被人稱為“有血有肉的兵器”的她沒有兵器一樣能乾淨利索地殺人!

  老駱的武功實在是不低的,但在這一瞬間,他的所有武功似乎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踪了,極度的意外讓他的思維呈現了一種暫時的空白!

  一絲涼意直入心脾!像是有一根冰條落入了他的心中。

  然後,這種涼意轉變為一種脹脹的痛。

  老駱的表情與牧野靜風的表情同時凝固了。

  牧野靜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敏兒會真的跨出去,所以,雖然他有極為敏捷的身手,卻未做出任何反應。

  在潛意識中,他似乎是在等待著死亡。

  但死的卻是老駱!

  老駱緩緩地倒下了,乾瘦的身軀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然後倒在地上。他的胸前有一個很小的血孔,鮮血從裡邊汩汩溢出。

  當老駱倒下後,敏兒立覺全身如同即將虛脫一般,大滴大滴的汗水洶湧而出,一下子把她的衣衫浸濕透了!

  牧野靜風剛要動,敏兒突然以全身的力量喊道:“別動!”聲音大得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牧野靜風雖然很是驚訝,但他真的沒有動了。

  敏兒一把拖起老駱的屍體,將之放在牧野靜風的腳下,又找來一塊石頭,這才牽著牧野靜風的手,輕聲道:“走!”

  牧野靜風看了看她。

  敏兒堅定地點了點頭。

  心跳似乎在跨出原地的時候就停止了,雙腳有一種麻癢癢的感覺,如同千萬隻螞蟻在上面爬行。

  一步、二步、三步—一

  終於已在四大開外!

  牧野靜風這才發現兩人互牽著的手心中滿是汗水!

  兩人同時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如釋千斤重荷!牧野靜風回頭看了看,忍不住問道:“難道老駱騙了我們?”

  敏兒搖頭道:“沒有。”

  牧野靜風不解了。

  敏兒道:“圍在青城山的人都以為你是孤身一人,既然老駱這個陷阱是早己佈置好的,那麼他在佈置機栝時考慮的必定是用一個人身體的重量就可將機栝引動,而今天我們卻是兩個人同時踏足其上。”

  牧野靜風恍然道:“所以你才有把握離開原地?”

  “不錯,我相信在這樣的要緊關頭,只怕連老駱他自己都已忽視了這一點,所以我才能攻得他措手不及。”

  “那麼你所說的一些毫不相干的話是為了分散老駱的注意力?”牧野靜風道.“不僅如此,這樣做還可以給他造成錯覺,讓他誤以為我的精神已越來越脆弱,以至於將要崩潰。”

  雖然雙方只在一招之下便生死立判,但牧野靜風卻覺得這是他生平所經歷的最扣人心弦的戰鬥!

  他由衷地道:“我已根本無計可施,本以為真的就這麼被他困住了,沒想到你還能臨危而不亂。”

  敏兒幽幽地道:“別忘了,我曾經是一個出色的殺手。殺手的第一要素不是武功,而是要有超越常人的冷靜,否則,就會是被殺而不是殺人。”

  說話間,兩人己走近絕崖。

  忽然,走在前邊的敏兒停住了腳步。

  牧野靜風一驚,抬眼望去,只見絕崖邊上站著一個人。

  他身著華服,一塵不染,烏髮垂於比他人寬闊得多的雙肩,鼻樑高挺正直,雙目神采如電!

  那有若淵亭嶽峙般的身材氣度,足以讓人心生敬畏之感!

  與此人一樣出類拔萃的是他腰中之劍!

  劍鞘古樸而幽深。

  此人赫然是——日劍蒙悅!

  牧野靜風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

  能否闖過蒙悅這一關根本不可知,更何況蒙悅於他有知遇之恩,他不可能對蒙悅出手!

  略一怔神之後,牧野靜風立即上前拜倒在地,恭聲道:“晚輩牧野靜風見過日劍前輩。”

  日劍蒙悅靜靜地註視著牧野靜風,良久方輕嘆一聲:“果然是你,昨夜傷了武帝祖誥的人可是你?”

  牧野靜風不安地道:“正是—一”

  蒙悅眼中精光暴閃,旋又恢復了平靜,沉聲道:“你為何要如此做?”牧野靜風為難地道:“晚輩有不得已的苦衷。”

  蒙悅掃了他一眼,道:“既然事出無奈,非你本意,為何犯了錯之後不向武帝請罪,乞他原諒,卻匆匆而逃?”

  牧野靜風一怔。

  傷了武帝后,他心中一直想的就是如何逃離青城山,從來往這方面想過,蒙悅一語驚醒夢中人,牧野靜風喃喃地道:“不錯,我只是傷了他而已,尚不是無可挽回的錯誤,何不向他請罪,至少也可以讓武帝前輩明白我的初衷!”

  正當他進退兩難之時,卻聽得敏兒道:“即使武帝前輩肯原諒他,一定仍有一些好事之徒不肯原諒他的。”

  頓了一頓,她的臉上有了複雜之色:“連他自己都不肯原諒自己,何況他人?”

  蒙悅有些奇怪地望著她:“姑娘甘冒如此大的風險追隨他,自是能諒解他了。”

  他稱敏兒為姑娘,顯然是看出她臉上細密的皺紋是化妝成的。

  敏兒凝視著牧野靜風,道:“我只知道自己很在乎他,因為在乎他,所以我只好不在乎他的對或者錯。”

  她頗有深意地看了看蒙悅,又道:“許多東西是不能放棄的,一旦放棄了,若想要再追回,就很難很難,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一點。”

  牧野靜風心頭微震!他忽然記起敏兒曾說過她極有可能是蒙悅的女兒!

  蒙悅亦是神色微變!然後道:“姑娘的話我記下了。”他的目光掃過兩人,落在牧野靜風身上,道:“我與你有一面之交,你若是信得過我的話,不妨與我一道向群豪解釋清楚。”

  牧野靜風未及開口,已聽見西南方向有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嘩”地一聲,樹枝亂顫,人影一晃,場中已多出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髮髻高聳,正是武當掌門人無想道人!

  敏兒心中頓時大為焦慮,而牧野靜風因為不認識無想道人,倒還鎮定些。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一聲清朗的笑聲響起,東北側較為平緩的坡地上已有人飄然而來,素衣飄飄,手中描金紙扇輕搖,灑脫至極!

  來者尚在十數丈之外便遙遙拱手道:“蒙大俠、無想真人好快的身手,龐某人緊趕慢趕,仍是被你們搶先一步了。”

  敏兒低聲對牧野靜風道:“這道人是武當掌門人無想道人,而現在來的則是十大門派中的清風樓樓主龐予!”

  說話間,蒙悅、無想道人已與龐予招呼過。但見龐予年約四旬,神采飛揚、俊朗不凡,一望可知,當年必是讓少女美婦情愫暗結的翩翩少年郎!

  龐予目光掃過場中牧野靜風二人,哈哈一笑,道:“想必你便是牧野靜風了!”牧野靜風自然不會否認。

  “既然你已自認是牧野靜風,在諸位前輩面前,還不伏罪?”

  說話的卻不是場中任何人,眾人循聲望去,才知是青城幫掌門人戴可!

  彈丸之地一下子多出了這麼多當世高手,登時有了擁擠之感!

  牧野靜風與戴可在“死亡大道”中曾協力對敵,故聽得戴可之言後,不由一怔,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清風樓樓主龐予輕搖紙扇,面帶瀟灑笑容,道:“牧野靜風,武林中人切磋技藝較量高下並不為過,只是你選擇的時間、地點、對象卻大為不妥,尤為讓人不齒的是武帝心懷仁慈之心,而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惜機以卑鄙手段暗算武帝,分明是不把武林正道放在眼中,我龐某人雖然不才,卻也不能容忍你這等行徑,倒要好好向閣下領教幾招!”

  牧野靜風根本無意與這些人中任何一人結仇,當下又是一陣沉默。心中暗暗叫苦,忖道:

  “昨夜我已犯下大錯,他們決計不會放過我的,而我又怎能與他們動手?若是再傷了他們,豈不是罪孽更深?可若是不還手,只怕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有心想解釋,但同時又明白他的解釋除敏兒之外,他人是很難相信的,畢竟那樣的事太過離譜,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敏兒那樣理解他信任他的。

  甚至,有的人即使相信他所說的是事實,也不會善罷甘休。

  敏兒忽然一笑——能夠在這樣的場面露出笑容,這足以讓眾高手對她刮目相看了--敏兒平靜地道:“在場的諸位皆是前輩高手,今日我與穆大哥是插翅難飛了。諸位前輩不辭辛勞地搜尋我們,無非就是要向我們討一個公道,取我們的性命。既然如此,我有一個很好的建議,能否說出來以供商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48
第九卷第十章劍尊之女


  清風樓樓主龐予目光一閃,然後笑道:“此事與姑娘你並無關係,姑娘大可不必自尋煩惱。”

  敏兒也笑道:“龐前輩教訓得是。不過此事好像與龐前輩也無多大關係。”不等龐予開口,她又接著道:“當然,我知道龐前輩有很好的理由,龐前輩是為武林正義而戰,好在我也有理由,我是為了友情。”

  她滿懷情意地看了牧野靜風一眼,道:“也許,說為愛情會更合適一些。”

  牧野靜風沒想到她會藉題發揮,在這麼多的前輩高手面前直抒情意,不由大感赧然。

  戴可哈哈一笑,對牧野靜風道:“閣下倒是艷福不淺,記得在死谷一戰之前,也有一位姑娘對你說過這樣一番話,生死攸關之際總有紅顏知己,倒也是難得。”

  武當派的掌門人無想道人覺得戴可身為一派之主,而說出這樣的話未免輕浮,於是不由皺了皺眉頭。

  敏兒一聽,臉色微變,向牧野靜風望去,眼中有疑惑之色。

  牧野靜風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輕聲道:“當時,我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

  一”

  很快地便打住了,因為他知道許多事情並非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甚至讓他靜下心來,仍是有許多東西難以理清。

  就在這時,只聽得一聲呼叫:“穆大哥!”聲音有些發顫,可見此人心中之激動!

  牧野靜風無需回頭,便知來者是誰了。

  不錯,來者正是水紅袖!與她在一起的還有范書。

  水紅袖一見牧野靜風,便不顧一切地向他這邊跑過來,范書見狀,忙急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大聲道:“水姑娘切莫衝動!”

  水紅袖大聲道:“你放開我!我要見穆大哥!”

  范書不肯鬆手,他以同樣的聲音道;“你冷靜些!要知道他已不再是你以前的穆大哥了!

  他傷了武帝前輩!他的眼、他的心都已被名利所填充了!”

  水紅袖悲聲道:“我不管那麼多!”

  但她顯然已不再奮力掙扎了。

  這時牧野靜風己轉過身來,靜靜地看著她。

  水紅袖先是聽到牧野靜風與戴可等人的對話才知道他便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穆大哥,現在他回過頭後,水紅袖不由一怔!

  因為在岩洞中敏兒已用藥物使牧野靜風變得膚色蠟黃形容蒼老,乍一看,她如何不驚?

  水紅袖一怔之下,方顫聲道:“你—一你真的是穆大哥?”

  牧野靜風看著這張俏美的猶自帶著淚痕的臉容,心中一動,他道:“我是牧野靜風,也就是原先的穆風。”

  聲音很冷淡!

  水紅袖吃驚地看著他像是不認識了一般,半晌,方寸大聲道:“穆大哥,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難道你忘了你曾說過的話了嗎?”

  牧野靜風笑了笑,輕描淡寫地道:“難道你至今還不知道我只不過是逢場作戲,只不過是騙你而已?”

  水紅袖臉色倏變!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見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慢慢滑落!

  日劍蒙悅心中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敏兒對身邊的牧野靜風輕聲道:“你錯了。”

  牧野靜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道:“我錯了?”

  敏兒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我比你更了解女人,她若是真正地愛你,最希望你珍惜的並非她的生命、榮辱,而僅僅是她的感情。你看似偉大的舉措其實是對一份真情的不尊重!”

  牧野靜風怔住了。

  他以為他已比較了解敏兒了,今天才知道他並未真正地了解敏兒,而當他發現這一點時,他越發覺得敏兒值得他百般珍惜!

  水紅袖傷心地望著牧野靜風,哺哺地道:“你變了--”

  范書在她身邊輕輕地道:“變的不僅僅是他的容貌,還有其他的東西。”

  敏兒大聲地道:“不,姑娘,他並沒有變。當一個人當著你的面告訴你他騙了你的時候,那這個人就是永遠不會騙你的人!”

  水紅袖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個臉上有著細密皺紋的女人,遲疑著道:“你—一你是什麼人?”

  敏兒道:“也許應該說是一個比你更懂得如何把握自己心中惰感的女人。我能夠去做我願意做的事,而不會去想穆大哥如何待我!”

  水紅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牧野靜風,忽然道:“不管你是誰,我卻能做得比你更好、更多!”

  她似乎是想向牧野靜風這邊跑過來,但就在這時候,范書突然出手點了她的穴道!水紅袖頓時靜立當場,動彈不得!

  她又驚又怒,俏臉漲得通紅,叫嚷道:“放開我!”

  范書心平氣和地道:“水姑娘,你不能太任性,他已不再是從前的穆風了,接近他就等於接近危險,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你師姐交待?”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這麼做我不會感激,只會恨你!”

  “即使你恨我,我也要這麼做。”說話間,范書輕嘆一聲,已出手點了她的啞穴。

  水紅袖只能把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牧野靜風心道:“這樣也好,免得連累了她。”

  敏兒環視眾人,道:“諸位以為我們當前如何做方能讓眾人滿意?莫非是以死謝罪?”

  一時無人應對,雖然有不少人心中的確是這麼想的。

  敏兒道:“看得出諸位大多心有此意,只是心存仁厚,不忍說出而已。合我們兩人之力自然不能與諸位匹敵。我們有自知之明,現在便自絕以謝天下,諸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眾皆失色!

  無想道人、龐予等人都是在江湖中摸滾跌爬數十年的人,自然會馬上想到敏兒此言有詐。

  但他們一時也不明白她為何要選擇這一途徑,難道她能在眾多高手面前逃脫不成?

  敏兒當然明白他們的心意,於是又道:“若是諸位覺得只有親手殺了我們才能解心頭之恨,那麼我們只好放手一搏了。”

  誰人不知牧野靜風是絕難相與之人?他在絕境中豁命一搏,其威力誰能小視?

  眾人頓時有些猶豫了。

  范書心中轉念無數,然後道:“諸位前輩在此,本沒有在下說話的份兒一”

  一直未開口的無想道人道:“範少俠不顧自身安危仗義出手已傳為武林佳話,範少俠可謂是少年英雄,有話但說無妨。”

  范書於是道:“牧野靜風之行徑為武林同道所不齒,罪已至死,只是他在死谷一戰中,曾經立有大功,諸位前輩能否念及這一點,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

  牧野靜風心中感到有些意外,又有些激動,忖道:“我對范書一直心存偏見,今日看來,倒是我心胸太狹窄了,他能在這種時候為我說上一句話,雖然並無多大的用處,卻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同時又想:“我先前對敏兒說要以死向天下人謝罪,她勸止了我,為何現在卻又說要與我一起以死向天下人謝罪?”

  但他知道論武功自己高過敏兒,但論心計及江湖經驗卻遠遠不及她,於是也不再多說什麼。

  “放虎容易擒點難,陰蒼剛遭到上天報應,武林本可得到難得的安寧,若是放走牧野靜風,只怕不需幾日,江湖中又會多出第二個陰蒼! ”說話者是青城派掌門戴可!

  他這番話,立即使眾人想起陰蒼給江湖帶來的那場浩劫,心有餘悸,不自覺地就偏向了戴可的說法,當即都點頭稱是。

  范書有些遺憾地道:“我們的宗旨是匡扶正義,而不是為了殺戳。不見血腥便化解諸般事宜方是上策。故此,在下提議可不取牧野靜風性命,只需廢了他的武功即可。如此一來,即使他日後有心作惡,也有點力不從心了。”

  此言一出,各人心中所想各不相同,一時眾人神色各異,場面出現了短暫的沉寂,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牧野靜風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也是吃驚不小,轉念一想,心道:“也許在他看來,這種結果對我來說相對易於接受些吧。螻蟻尚且偷生,既然已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便想以此來保全我的性命,但我又怎會作這種選擇?恐怕是要辜負他的一番好意了。”

  敏兒的嘴角處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她已發現這兒最欲置牧野靜風於死地的人就是范書,而心計最詭秘的人也是范書!

  范書的確是心懷鬼胎。

  他見敏兒突然說願以死謝天下,便猜測她一定有了什麼計謀方會出此言,如兒一來眾人也許會中計上當,被牧野靜風與她兩人矇騙過去,於是他急中生智,以退為進,先是代牧野靜風求情,他算准其他人一定不會放過牧野靜風,於是他便又提出了一個可能被眾人接受的條件,那便是廢去牧野靜風的武功!

  如此一來,敏兒之計便無法實施,而牧野靜風一旦失去了武功,就再也無法對范書的崛起構成威脅!同時他又可博得心地仁厚的好名聲!

  更重要的是這麼一來,他就可以把牧野靜風逼上一條沒有退路的路!

  范書上前兩步,對著牧野靜風以誠摯的語氣道:“既然你們能做到以死謝罪,那麼要你們以廢除武功代替死亡,你們不會拒絕吧?”

  牧野靜民若是拒絕,便說明敏兒先前的話有詐;他若是答應下來,那麼廢除武功這件事是無法使詐的。

  眾人所說的每一句話水紅袖都是聽得一清二楚,聽到這兒自然是焦慮萬分,可惜苦於啞穴被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覺五內俱焚!

  日劍蒙悅卻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曲曲折折,他一直不希望牧野靜風死,卻又找不到一條折衷的路!沒想到范書卻代他解決了這一問題,心中暗喜。同時又覺得牧野靜風如此年輕便具有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若真的被廢了,倒也真的可惜!

  一時頗有些感慨,難以成言,平定了一下心緒,方道:“範少俠言之有理,牧野靜風畢竟是殺了陰蒼的人,在死谷一戰中功不可沒,今日不取他性命只廢他武功,也不失我俠道中人一向奉行的以寬恕待人之道!”

  連日劍蒙悅都已同意的事情,還會有誰執意不從?

  范書暗自鬆了一口氣。

  敏兒低聲對牧野靜風道:“你信得過我嗎?”

  牧野靜風淡淡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敏兒滿意地道:“好,你只需按我說的去做即可!”

  言罷,牽著牧野靜風的手向絕崖走去。

  在他們與絕崖之間站著的是劍法如神的日劍蒙悅!

  眾人的目光都隨著他們二人而移動,沒有人擔心會出什麼意外,一則因為有日劍蒙悅,二則蒙悅身後是絕崖。

  難道他們還能既戰勝蒙悅又如鳥一般飛過崖頂而遁嗎?

  蒙悅奇怪地看著這一對向自己這邊走來的男女,不明其用意。

  雙方越來越接近。

  而日劍蒙悅離崖邊不過七尺遠!

  空氣頓時變得壓抑了,隱隱約約可以聽見遠處有叫喊聲,大概是其他江湖豪客發現牧野靜風已被困住,正相互招呼著向這邊趕來。

  水紅袖在心中已把范書罵得狗血淋頭!她不知道與她穆大哥在一起的醜女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蒙悅不愧是蒙悅,在所有的人都為他而緊張的時候,唯獨他自己從從容容!

  牧野靜風不由暗暗佩服!

  此時,他們相距已只剩五尺!

  敏兒終於站定了!牧野靜風也隨之站住。

  對於兩個絕世高手來說,五尺之距可謂是危險之距,死亡之距。

  但牧野靜風為了表示對蒙悅的尊敬以及對他曾經給予的幫助的謝意,他的手始終沒有握在自己的劍柄上。

  蒙悅也沒有。

  敏兒開口了。

  敏兒以只能被他們三人聽清的聲音道:“前輩,你可記得十八年前五月初五的那一天?

  你可記得十五年前那個星稀月淡的夜晚?”

  日劍蒙悅身子一震,幾乎站立不穩!

  他驚愕欲絕地望著敏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敏兒的眼中掠過一種複雜之情,一閃即逝。她笑了笑,道:“前輩不用這麼看著我,前輩牽掛的人怎會如我這般又醜又老?”

  說到這兒,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前輩若是有心,不妨去問問那位姑娘!”

  她指了指一動也不能動的水紅袖。

  日劍蒙悅像是自語般地道:“她—一”

  敏兒輕嘆一聲:“原來你並不在乎,否則你就不會無動無衷了,可笑她還說有朝一日若找到了她多,她爹一定會與她一樣激動、開心--”

  日劍蒙悅低喚一聲:“敏兒!”已向水紅袖那邊疾掠過去!

  眾人驚愕地望著這一幕,一時尚未反應過來!

  敏兒已藉此機會與牧野靜風行至崖邊!

  再向前一步,便是深不見底的絕崖了!

  就在這時,敏兒霍然轉身,已是淚流滿面!她淚眼朦朧地望著日劍蒙悅,泣聲道:“爹,請恕女兒不孝,第一次與你見面便騙了你。”

  言罷,向日劍蒙悅深深一揖,猛地抬頭,對牧野靜風道:“我倆一起往下跳!”

  牧野靜風大驚!敏兒曾對他說到了絕崖她自有辦法,沒想到她用的竟是這樣不可思議的辦法!

  一躊躇,日劍蒙悅已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以驚人之速向他們這邊飛掠而來!

  就在雙方即將挨近的一剎那,牧野靜風與敏兒已齊齊跨出了關鍵的一步!

  他們便如同隕石一般飛速向下墜去!

  日劍蒙悅竟忘了這是在萬丈絕崖上——也許他並沒有忘記一一他居然不顧一切地向身子已離開地面、正在朝下直落的敏兒抓去!

  因為敏兒是自己跌下去的,所以頭下腳上,日劍蒙悅恰好一把抓住了敏兒的腳踝!

  崖上眾人呆呆地望著這驚人的一幕,久久無語!

  水紅袖已淚流滿面!

  ※※※

  霸天城。

  懷胎三月使如霜原本纖美如柳的腰身已變得豐腴,腹部也驕傲地微微隆起。

  此時的如霜覺得自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人了,惟一的小小缺憾就是霸天城沒有鏡子,這使得她無法將自己已變得充滿母性的身軀看個清楚。

  死谷一戰後范書名聲鵲起,隨後范書又剷除了死谷殘存的姬冷、巫姒,成為江湖中年輕一輩中最引人注目的好手,這讓身為人妻的如霜暗自欣喜不已。

  讓她欣喜的並不是范書獲得了越來越響的名聲,而是因為范書真的如他自己先前所說的那樣與霸天城一起走上了一條與以前完全不同的路!霸天城也不再是人們心目中群魔亂舞之地了。

  如霜知道這種轉變是多麼的重要!又是多麼的困難!

  若非范書在關鍵時刻作出了一系列重大決定,霸天城一定會成為死谷覆滅後武林正道所針對的下一個目標,那時霸天城所能得到的結局只能是灰飛煙滅!

  如霜怎能不為自己出類拔萃的丈夫而感到自豪?

  她一隻手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感受到另一個生命的存在,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光芒。

  “砰”地一聲,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如霜一驚:是誰如此大膽無禮?

  轉身望去,只見門口處站著一個女人,一個美麗艷媚的女人!

  只可惜此時她的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這使得她的美艷立即被這種瘋狂淹沒了!

  如霜先是一怔,但很快便認出了眼前的這個女人是誰。

  她是樸笑的師妹眉兒!

  眉兒不是死了嗎?今日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呢?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49
第十卷第一章死而復生


  如霜曾奉師命潛入霸天城,自然是認識眉兒的。眼見這被認定已死之人竟出現在自己面前,如霜心中的驚愕程度可想而知!

  但她曾是煙雨樓最傑出的弟子,而煙雨門平日行踪詭秘,行事怪癖,對這種“死而復生”

  之事,自然不會太過驚訝,所以如霜很快又恢復了冷靜!

  屋內侍奉如霜之人是她的貼身丫環小綠,她被這不速之客嚇了一大跳,忙喝道:“什麼人如此無禮!”

  眉兒目光落在如霜的臉上,忽然冷笑道:“我真不明白范書怎麼可以忍受你這樣醜的女人,而且還與你有了孽種!”

  如霜乍聞“孽種”二字,臉色倏變,眼中射出令人不由心生涼意的光芒!

  她本是一個冷漠如冰山的女人,只是婚後性情變了不少,今日眉兒一見,亦不由略生懼意!

  這時,腳步聲紛沓而至,搶先進來的是孫密,緊隨其後的又有七人,其中有二人已受了傷,這些人平日皆是侍衛如霜的人。

  眾人立即將眉兒團團圍住!眉兒本是他們的主人,加上除孫密外,再無他人知道眉兒還活著並被范書藏於地下石室中,所以在眉兒強行闖進如霜的居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以至於被她闖了進來!

  孫密向如霜施禮道:“屬下救護不及,驚嚇了夫人,乞求夫人降罪!”

  如霜又怎麼會責怪這個忠心輔佐自己丈夫的人?她忙道:“孫兄弟不必如此,以她的武功,也驚嚇不了我!”頓了一頓,又道:“只是先前皆言樸笑師兄妹都已死,今日她怎麼會在這兒出現? ”

  孫密的額頭上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道:“屬下一定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言罷,回頭對其他人道:”還不快快拿下她!“眾人齊聲應是。

  眉兒大喝一聲:“誰敢!”她將酥胸一挺,傲然道:“我是你們城主最心愛的女人,一年後我就是你們的城主夫人!今日誰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日後我必讓他付出百倍代價!”

  眾護衛不由一愣。

  孫密大吼一聲:“蠢貨,這樣的謊言也騙得了你們?還不動手!誰再遲緩,嚴懲不貸!”

  眾人不敢怠慢,紛紛拔出刀來,向眉兒攻去!

  眉兒氣得柳眉倒豎,搶在最前面的人已一刀向她攔腰斬來!

  只見她身形一晃,已一腳踩在那人的膝蓋上。

  “咔嚓”一聲,慘叫如嗥!

  幾乎便在同時,眉兒的手在對方手腕處一拍一托,刀已落於她的手中!刀一在手,不作絲毫停頓,反手擋開了一刀一劍!

  屋內頓時刀光劍影,人影閃晃!

  眉兒邊打邊大叫道:“你們好大膽子,竟然以下犯上,城主回來之時,便是你們的死期!

  你們以為城主真的會喜歡這個醜婆娘嗎?城主最喜歡的人是我… …”

  一人獨鬥七人,很快便已是釵橫髮亂,岌岌可危了!

  她久在石室中,除了伺侯偶爾來此的范書之外,再無其他事情,時間久了,武功自然荒廢了不少,加上對方有七人,所以很快她已是危機百出了。

  “嗖”地一聲,她的前胸已被劃了一劍,鮮血登時在她的衣衫上湮開!

  與此同時,她的刀已插進了一個人的腹部!

  屋內登時充滿了血腥氣息!

  如霜不由皺了皺眉頭,自從懷了孩子之後,她突然變得對血腥之氣特別厭惡。

  孫密看在眼裡,立即“錚”地一聲拔出刀來,加入了戰圈!

  孫密的加入使戰局立即強弱懸殊!

  “當”地一聲,眉兒手中的刀便脫手而飛,“篤”地一聲沒入了一根木柱中!

  孫密的刀閃電般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屋內登時靜了下來!

  孫密出手如電,連點眉兒數處穴位,同時沉聲道:“拖出去!”

  事已至此,他知道眉兒的下場只能是死了,范書不可能讓她繼續活下去。

  只不過孫密不能在如霜面前殺死她而已,他還得按如霜的意思去“審問”眉兒,當然,最後的審問結果一定是可以讓如霜感到滿意的。

  眉兒再糊塗,也能猜出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是什麼了。

  一種絕望頓時湧上心頭!她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同時又暗自後悔,後悔自己行事過於莽撞,以至於可能連范書的面都未見著便要魂歸九泉了。若是多些耐心,只需一年時間,如霜產下腹中嬰兒後,城主夫人的位置豈不是順理成章地成為她的了?

  由怕生悔,由悔生恨,最後眉兒的精神已幾近崩潰!

  就在將被拖出門外的時候,她突然聲嘶竭力地大叫道:“夫人救我!我有話要說!今日我若就此死去,那麼一年後夫人必將步我後塵!夫人! ……”

  孫密一咬牙,一掌摑出,狠狠地扇在眉兒的臉頰上,眉兒那吹彈可破的臉上頓時出現了五個指印,且很快腫起!

  “且慢!”

  如霜終於說話7.孫密一震,暗叫不妙,但又不便明著違抗如霜的命令,只好停了下來。

  如霜緩緩地道:“她是老城主的人,剛才突然出現,其中必有緣故。今日城主不在,我要代他分憂,好好審問這女人。”

  孫密忙道:“此事怎敢煩勞夫人?夫人身有不便,若有什麼差錯,屬下如何向霸天城三千弟兄交代?如何向城主交代?屬下一定會全力辦好此事!”

  眉兒心知這是自己最後的希望了,當即大聲道:“夫人,我只願回答你的問話,外人休想讓我吐出一字!”

  若不是被點了穴道,她早就向如霜跪下了。

  如霜緩緩地點了點頭,對孫密道:“孫兄弟,她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孫密遲疑道:“這……”

  如霜道:“她的穴道被封,又豈能對我構成威脅?何況我也不是嬌弱女子,你們退下去吧,小綠,送他們出去。”

  “是!”小綠走至孫密的身邊,垂首道:“孫統領請!”

  孫密只好無奈地道:“夫人多多保重。”又對小綠道:“好好保護夫人。”

  言罷,這才與眾人一起退下,退下時自然將重傷倒地的人帶了出去。

  如霜對小綠道:“將她扶到椅上坐好,你到門外去,把門關上,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間屋子!”

  小綠愕然道:“這……”

  如霜淡淡地道:“照我說的去做,我不會有事的!”。

  小綠只好依言而行。

  如霜靜靜地看著坐在椅子上的眉兒,她的表情,冷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眉兒心中發寒,她忽然感覺到留下來也許並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同時也感覺到如霜比自己更有內涵更有心計!

  她的目光已不敢與如霜的目光相碰,原先的凶悍也已蕩然無存!

  如霜終於開口?。

  如霜道:“現在我是惟一一個可以讓你活下來的人,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僅此一句,立即使眉兒的精神防線一潰千里!

  她本就不是一個不怕死的人!

  范書人未回霸天城,他的不凡事蹟已先飛回了霸天城。霸天城屬眾知道城主在青城山巔已一戰而名動天下,無不歡欣鼓舞!

  所以,迎接范書回城的隊伍延伸了足足有二里多路!

  如霜沒有在此列。眾人對此已習以為常了。知道如霜是不願因為自己被毀的容貌展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有損范書的威望。

  孫密一見范書,立即上前,附耳將眉兒之事告訴了范書。

  范書神色立變!他迅速掃視了四周一眼,然後方以極低的聲音道:“她現在如何?”

  孫密以同樣低的聲音道:“押在牢中。”范書沉默了片刻,臉色慢慢地恢復了正常,他向孫密使了一個眼色,孫密知趣地退後了。

  范書便如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在屬眾的前呼後擁下回到了霸天城中。

  回到城中,他立即趕到如霜那兒。

  如霜一如往昔地迎接他,親自為他沏上茶,小綠知趣地告退了。

  他們分開已有半個多月了,范書在小綠退出後,便立即坐到如霜的身邊,一隻手摟著她的腰,另一隻手疼愛地撫摸著她的腹部,高興地道:“孩子又長大了不少。”

  如霜羞赧一笑,輕輕地道:“紅袖在你之後也去了青城山,回來了為何不來見我這做師姐的?”

  范書道:“水姑娘她未曾與我一道回來。”

  如霜身子微微一顫,有些慌亂地道:“她……她怎麼了?”

  水紅袖雖然年輕,但江湖經驗卻十分豐富,以前她離開霸天城,如霜從未如此為她擔心過,可今日卻有些反常了。

  范書忙道:“你放心,她沒有出事。她之所以沒有回來,是因為她遇見了穆風。”

  如霜“哦”了一聲,驚喜地道:“沒想到師妹對穆大哥竟是這般情深意重!穆大哥自死谷一戰失踪後今日終於再現,也算是好人有好報了!兩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

  范書輕嘆道:“事與願違,穆風他已死了,而且即使他不死,水姑娘與他在一起,也不會開心快樂的。”

  如霜大吃一驚,失聲道:“穆大哥他……他怎麼又會死了?”

  范書道:“想必你已知道我在青城山曾為助武帝祖誥而戰,武帝身懷絕世神功,之所以會有危險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已被穆風所傷!穆風是一個化名,他的真正姓名叫牧野靜風!”

  如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穆大哥怎麼會對武帝祖誥出手呢?

  她慌亂地道:“那麼穆大哥他……他是死於武帝之手?對不對?”

  范書搖了搖頭,便將青城山所發生的一切大致地說了一遍,其中自然有不少事隱瞞了。

  聽罷,如霜喃喃自語:“他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想到穆風對自己及師妹的恩義,不覺黯然神傷。

  范書繼續道:“牧野靜風與那女人一起跳崖後,水姑娘她傷心欲絕,無論我如何勸說,她也不肯與我一同回霸天城,大概她對我攔阻了她而心懷不滿吧。”

  如霜道:“穆大哥的武功那麼高,從懸崖跳下去未必會有什麼事。”

  范書搖頭道:“那懸崖深不可測,少說也有上百丈高,何況當時他們是三人一起落下,速度自然會更快些,想必絕無生還的可能了。這事在江湖中傳開後,立即掀起了軒然大波!

  誰也不明白日劍那天的舉止是出於什麼緣故。據說日劍前輩他本有一妻一女,大概那女人真是他的女兒吧。”

  他握著如霜的手,又柔聲道:“我知道你對穆風一直心懷感激之情,可他已不再是從前的他了,我也為他這種變化感到惋惜。”

  說到這兒,范書突然話鋒一轉,似乎不經意地道:“聽說前幾天樸笑的師妹眉兒曾闖進此屋?”

  如霜慢慢地坐下了身子,看著范書的眼睛,點頭道:“不錯,我一直不明白她怎麼還會活著,並且竟能闖進戒備森嚴的霸天城城主夫人的居所。”

  她的目光並不十分的咄咄逼人,但范書卻有些不自然了。

  他當然不會畏怕如霜,他更不會害怕失去如霜,他是擔心失去自己孩子的母親後,從而導致失去自己的孩子。

  沒有人會料到像范書這樣的人,也會如此看重孩子,連孫密這樣他最親信的人也不能明白這一點。

  范書心中暗嘆一聲:“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此言不假!若是在決定讓如霜生下孩子再作打算的那時便解決了眉兒,事情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種局面!”

  他站起身來,緩緩地踱了幾步,然後停了下來,長吁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我不該瞞你這麼久……”

  如霜心中“咯噔”了一下,慌亂至極!聽他語氣,似乎已完全承認了眉兒所說的一切!

  同時眉兒所說的事情全是有板有眼,不像在說謊。

  只聽得范書繼續道:“其實曾眉兒可以算是我的未婚妻子。”

  如霜沒曾料到他會這麼說,頓時驚呆了,半晌,方顯得有些吃力地道:“此……此言當真?”

  范書道:“原霸天城主覺察出城伯懷有野心後,為籠絡我,曾在私底下將他的女弟子曾眉兒許配給我。我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將霸天城引向嶄新之路,同時也可藉霸天城的力量為家人報仇,所以我沒有違背他的意思,他把實情告訴我就等於給了我兩條路:一條路是答應他;若是不答應,便只能走另外那條路——死路!他不能讓一個不願與他協力合作之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苦笑了一下,道:“也許,我太虛偽了,為了實現自己的目標,可以違心地接受一個自己並不喜歡的未婚妻。老實說,當時我對此事並不如何在意,畢竟曾眉兒並不醜,但後來我才知道我犯下了一個多麼大的錯誤!我發現她與她的師兄樸笑早有私情!從發現這一點後,我便已不可能接受她了。後來的發展你都已知道,我成了新霸天城城主,並且一步一步地實現當初我的心願,同時 找到了我真心喜歡的人,那就是你,曾眉兒更是不可能被我的感情接受!”

  他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沉默了片刻,方接著往下道:“只是我念及曾眉兒與我畢竟有著未婚妻的名份,雖然知道這一事的人只有幾個,而現在還活著的只有我與她,但我仍是無法做到完全不顧這一點,以對待樸笑的方式對待她。我自知自己並不是大英雄大俠客,完全可以乾脆利落地把這件事情解決了,世間就根本不會再有人知道我與她之間還有這一層關係!

  但我卻沒能做到!”

  范書在如霜面前站定,深情地凝視著她,接著道:“我瞞著你把她藏在霸天城中,希望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這一切全告訴你,但這麼久過去了,因為一日比一日愛你,所以我越發不敢說出來,我怕你不能原諒我,我怕因此失去你,我不敢想像如果沒有你的日子,我將如何度過!”

  他的眼圈紅了。

  如霜心中的寒冰一點一點地被融化,不知什麼時候,已有淚水從她的眼中滑落!

  她的眼睛仍是那麼的美!

  原來曾眉兒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原來她與范書之間本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如霜心道:“一定是曾眉兒見範大哥如今越來越出色,成了江湖年輕一輩中最為出類拔萃的人,於是便希望能夠憑藉她的特殊身份,得到範大哥,成為地位顯赫的城主夫人,但范大哥沒有為之所動,於是她便把希望寄託在我身上,希望我與範大哥反目,她好從中謀取漁翁之利!”

  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是世界上最盲目的女人,即使原本精明能幹像如霜這樣的人也不例外!她們總是能原諒她們愛著的人,甚至把原諒他們的理由也代他們想好了。

  於是,如霜感動地道:“其實,你應該早一些把事情告訴我,換了從前的我,只怕她已不在人世了。”

  范書有些感慨地道:“她為人雖然浮了些,但尚無大惡,罪不至死。”

  如霜故意道:“你這麼為她開罪,不怕我生氣嗎?”

  范書哈哈一笑!

  一場一觸即發的狂風暴雨終於被范書成功地化解了,所以他的笑容顯得很輕鬆!

  孫密見到范書的神色還不算太壞,便知道范書已把讓自己心驚肉跳了好幾天的事情化解了。

  他不由暗暗佩服范書!

  孫密道:“她一直關在牢中,為防再有變故,是不是……”

  他做了一個范書能心領神會的動作。

  范書搖了搖頭,道:“不,我們非但不能對付曾眉兒,相反還要好好地保護好她。”

  孫密的臉上有了驚疑之色。

  范書笑了笑,道:“我不是捨不得殺她,而是因為她若是有什麼差錯,以夫人的心智,又豈能看不出是我們做的手腳?”

  在孩子順利出生之前,他不願與如霜產生任何矛盾。

  他在心中暗道:“從此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一親眉兒芳澤了。”想到眉兒的萬般風情,心中多少有些惋惜。

  范書對孫密道:“依你看,牧野靜風活下來的機會有多大?”

  孫密不假思索地道:“微乎其微,幾近於無!”

  范書搖了搖頭,道:“你錯了。如果沒有日劍蒙悅,他活下來的可能性極大!與他在一起的女人頗不簡單,他們兩人主動跳崖,這其中定有蹊蹺,也許他們早已有脫身之計,也正是因為想到了這一點,我才建議以廢了牧野靜風的武功代替取他的性命,可惜最後沒有成功。

  不過最後日劍蒙悅的意外舉動也許會打亂他們的計劃!”

  頓了一頓,又道:“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繼續關注青城山,更要關注從青城山走脫的黑衣人。”

  孫密遲疑了一下,方道:“依城主之見,牧野靜風為何會出現如此驚人的變化?”

  范書沉吟良久,終是搖了搖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50
第十卷第二章靈女失算


  范書猜測得沒錯,因為日劍蒙悅的意外之舉,使敏兒的計劃受到了重大的影響!

  在日劍蒙悅抓住敏兒的腳踝的一剎那,敏兒心中之震驚無人能知!她怎麼也沒有料到蒙悅會不顧一切——包括他自己的性命——只因為聽到了她的那句話!

  憑著這一點,她幾乎完全可以斷定蒙悅就是她這十幾年來一直想著念著的父親!

  有這樣的父親,無疑是一種自豪!是一種幸福!

  所以有那麼一刻,敏兒幾乎忘記了自己的凶險處境!三個人便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聯作一體,飛速下落!

  耳邊是呼籲的風聲,身邊是薄紗一般的山霧!

  敏兒清醒過來了,她用自己的左手取出一隻小巧的竹哨,用力一吹。

  竹哨的尖嘯聲在絕崖下迴盪開來!

  此時牧野靜風的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在聽到尖嘯聲後,方回過神來,不知敏兒發出此聲又有何用意。

  一聲刺耳的尖銳鳴叫在尖嘯聲後隨之響起,此乃鳥鳴之聲,顯得有些陰森!

  牧野靜風心中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了。

  尖銳鳴叫聲響起時,尚在一里之外,但轉眼之間三人卻已聽到了振翅聲,一道黑色的光弧如同閃電般射向這邊!

  果然是牧野靜風在倚弦山莊曾見過的二隻碩大無比的巨禽!

  此時,三人下墜的速度更快了,已可以看見地面以驚人之速向他們逼近,地面凸凹聳立的亂石隱約可見,因為速度太快,加上又有云霧妨礙視線,所以地面的景物撲面而來,對人的視覺產生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富有震撼力的衝擊!

  感覺上,就像是一片渾沌之物向自己鋪天蓋地當頭罩下!

  很少有人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保持清醒的頭腦!即使並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也一樣會感覺到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下意識恐懼!

  連牧野靜風都已臉色發白!

  一聲尖叫,巨翅撲肩聲響起時,敏兒的雙臂已被巨禽的雙爪牢牢扣住!

  下落之速頓時一緩!

  但三個人的體重絕非一隻巨禽所能承受的,何況他們下落了一定的時間,自然有巨大的衝力!

  黑色巨禽—聲怪嘶,竟噴出一口血來!

  顯然,它已用力過度受了內傷!

  幾乎就在同時,又有一道金黃色的弧線劃空而至,牧野靜風只覺右手一痛,已被一對鐵一般的利爪扣住!

  下墜的速度又慢了不少!

  雙禽奮力振翅,無奈因為分量過重,加上其中那隻黑色的巨禽已受了傷,所以三個人仍是不可避免地向地上落去!

  雙禽力道逐漸衰減,本已減緩的速度又加快了!

  形勢萬分危急!

  地面上的東西已變得很大了,因為視覺角度的變化,看上去它們都已變了形,如同一隻只猙獰可怖的猛獸般向他們撲來!

  敏兒心生絕望之感!她沒想到自己精心佈置好的退路,竟未能發揮作用!

  倏地,一直抓著她腳踝的蒙悅之手突然鬆開了!

  雙禽忽覺分量一減,雙嘶一聲,下落之速大減!

  忽聞“轟”地一聲響,敏兒聞之,悲呼一聲:“爹!——”竟自昏迷了過去!

  等她悠悠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簇低矮的草叢裡,牧野靜風在一旁關切地看著自己。

  她忙支撐起身體,急切地道:“我們目前在什麼地方?”

  牧野靜風見她清醒過來,暗鬆了一口氣,忙道:“我們就在絕崖下的峽谷中。”

  敏兒忙向兩側望去,果然,只見兩邊都是高不可攀的絕崖,幾隻小鳥在絕崖的半腰處盤旋飛舞,從地上看去,已小成了一個個的黑點兒。絕崖峭壁陡立,亂石突兀!

  敏兒“啊”地一聲低呼,失聲道:“我爹呢?我爹在什麼地方?”

  牧野靜風先是一呆,半晌明白過來,道:“你說的是蒙前輩吧?他……他落了下來,自然也是在這絕谷中……只是……只是兩隻巨鳥帶著我們又飛了一段距離才落地,所以離蒙前輩落地的地方恐怕有些遠了。”

  遲疑了一下,他才接著道:“你已斷定蒙前輩是你爹了?”

  敏兒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問話,喃喃自語:“我一定要找到我爹!我一定要找到我爹……”

  十幾年的親情被壓抑得太久,今日蒙悅可以為了她而不顧自己的性命,這不但使她斷定對方一定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且在那一刻,她已明白了血脈相連的深刻內涵!

  那是一種永遠無法超越、無法割捨的東西,縱是曾經被歲月與磨難重重包裹,但有朝一日它仍是會發出難以阻擋的光輝!

  十幾年,數千個日日夜夜的沉澱,一旦爆發,便不可抑止!

  敏兒站了起來,這才發現此山谷極為狹長,谷內長滿了奇花怪木,地上縱橫交錯著各種各樣的藤葛!

  這兒的陽光極其稀少,風也被絕崖擋在兩側,於是谷中一直是潮濕的——獨特的環境所能造就的、生長的自然也是獨特的東西!

  地上已積累了厚厚的一層落葉,年復一年的積累,使下面的開始腐爛成厚厚的一層,上邊則是新落的枯葉,腳踩上去,先是“沙”的一聲,上邊的枯葉脆裂了,然後就是“咕'的一聲,下邊的腐葉陷了下去,好像腳下踩著的不是真真切切的地面,而是一個不真實的夢。

  陰暗處,角落裡,有不知名的鳥鳴蟲啾,因為山谷狹長幽深,聲音在其中迴旋飄蕩,反而更增添其寂寥之感。

  敏兒與牧野靜風一同向“日劍蒙悅”跌落的地方走去,一路上磕磕碰碰,因為山谷中根本沒有任何路,彷彿千百年來,這兒只有土石鳥獸林木而沒有人跡。

  頭頂上的太陽因為有山峰的遮擋,而變得很是朦朧。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在腐葉枯枝上,兩隻巨禽則在他們頭上盤旋著,其中黑色的那隻因為受了傷,不時會在樹梢、山岩上棲息片刻。

  牧野靜風忍不住地道:“這兩隻巨禽怎麼會聽你的使喚?”他記起了在倚弦莊受巨禽攻擊的情景。

  敏兒道:“那天在倚弦莊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齣戲,我是旦樂手下的人,這兩隻巨禽也是我們的人所馴服的,我自然知道使喚它們的方法。”

  說到這兒,她不由抬頭向山崖上看了看,有些擔憂地道:“按計劃我的人是在對面山崖帶著這兩隻巨禽等侯我,一旦我從青城山撤下來時,他們便可以接應我,現在我卻意外地落在了山谷裡,不知他們會不會因此而焦慮不安,貿然行事?”

  牧野靜風有些意外地道:“你的人?”

  敏兒點頭道:“不錯,跟隨我的人有六七十名,我之所以作如此選擇,是想藉他們的力量查找你的下落。”

  牧野靜風道:“難怪你能夠出現在青城山巔而不為別人所知,原來是仗著雙禽幫忙。”

  敏兒道:“我相信此時江湖中人大概都以為你我必死無疑,這樣一來,你我就可以免受世人的圍殺。”

  說到這兒,她忽然話鋒一轉,道:“穆大哥 借你的劍一用。”

  她仍是稱牧野靜風為穆大哥,未曾改口。

  牧野靜風疑惑地抽出劍來,交給敏兒。

  敏兒揮劍“嘶”地一聲削下一塊衣襟,在地上攤開,然後伸出右手中指,在鋒利的劍刃上輕輕一抹,便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牧野靜風驚道:“敏兒,你……”

  敏兒已用中指滲出的鮮血飛快地在布塊上寫下了一行字。

  寫罷,將劍交還給牧野靜風,然後捲起布塊,輕嘯一聲,在頭頂上盤旋著的那隻金黃色巨禽已一頭紮下,準確地抓住了敏兒手中的布團,然後長嘶一聲,飄然升空!

  牧野靜風心疼地看著她完成這一切動作,道:“這樣的事本該由我來做。”

  敏兒笑了笑,道:“我要向等侯我的人報平安,免得他們見我以竹哨聲引來雙禽後再不見雙禽飛回,會擔心我出了什麼事,慌亂之下,說不定就會出什麼差錯。”

  牧野靜風道:“你用這種方法離開青城山,豈不是要冒著巨大的風險?”

  敏兒道:“在我設定這個計劃時,並沒有想到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所以原先以為可以在任何地方引來巨禽助我離開,而今天若是其他人知道我們被雙禽救出,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個人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與整個武林對抗。何況雙禽久經訓練,本是不會有什麼意外,沒想到我爹他……”

  說到這兒,大概她又想起了生死未卜的日劍蒙悅,臉色變了變,不再往下說,而是加快了步子。

  牧野靜風理解她的心情,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好與之一起沉默。

  突然,敏兒一把拉住牧野靜風,壓低聲音道:“有人!”

  她的神情有些異樣。

  牧野靜風趕緊停下步子,凝神一聽,果然聽見不遠處有男人的聲音在低聲細語,話語中充滿了溫情,聽起來倒像是有人在對自己的女人說著情話。

  兩人的神色驟變,相顧而失色!難道在這絕谷中還有人生活著?

  顯然此人不可能是日劍蒙悅,不僅聲音不一樣,而且蒙悅就算倖存下來,也不可能在這絕谷中對別人說這樣的一番話!

  兩人定了定神,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向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

  當他們穿過一叢灌木,從林子中向外望去時,赫然發現有一個人盤腿坐在地上,頭髮蓬亂如草,懷中偎依著一個人,從體形上看,大致能看出是一個女人。

  這絕谷中果然有人!

  一不留神,敏兒的肩碰斷了一棵枯枝,發出了輕微的響聲。

  盤腿坐著的人聞聲霍然抬頭!

  牧野靜風一看,失聲驚呼:“姬冷!”

  姬冷?

  敏兒驚愕至極!

  姬冷居然還活著?

  這時,那人已一躍而起,一把抓起放在他身旁的刀鞘,嘶聲道:“什麼人?”

  神情極度的吃驚與不安!顯然他也沒有想到這兒還有外人!

  牧野靜風眼力非凡,他已發現姬冷已雙目盡盲!

  江湖中人只知道姬冷、巫姒已死在范書手上,至於具體的細節卻無一人知曉,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那麼,他身邊的女人無疑就是巫姒了。

  此時,巫姒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就如睡著了一般。

  牧野靜風與敏兒相視一眼,走出灌木叢,向姬冷這邊慢慢地靠近!

  此時他們的內心極度吃驚,幾乎難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姬冷怎麼會出現在這兒?若是被范書逼下懸崖,又怎能不死?方才牧野靜風兩人有巨禽相助,尚歷盡九死一生,何況是雙目失明的姬冷?

  牧野靜風與敏兒的逼近使姬冷顯得極度的不安,此時他臉上污垢不堪,雙眼微陷,臉色蒼白,而且削瘦得不堪入目,再也沒有了昔日叱吒江湖的風采!

  但他始終不愧是一名武功卓絕的年輕刀客,在這樣的局勢中,他仍能佇立原地,刀鞘橫封,嚴陣以待!

  這位曾讓江湖萬眾矚目的死谷年輕統領的那把刀已不在了,只剩下一柄刀鞘!

  他的口中一直在低聲說著什麼,牧野靜風走近了一些,方聽明白他是在說:“巫姐,不用怕,我會保護你的……”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樣一句話!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一個念頭不期然地升上了心頭:“難道他的神智已不正常了嗎?”

  目光便掃向了地上的巫姒,因為走近了些,可將她大致看清,這麼一看,牧野靜風感到驚駭不已!

  只見地上巫姒的臉色已絕非是正常人所有的顏色,而是一種幽綠色,她的臉已腫大,而且皮膚還有一種淡淡的白色絨毛!

  她已經死了!連她身上穿著的衣衫也已朽爛不堪,好幾處露出了幽綠色的肌膚!

  她已不再是以前美艷不可方物的“毒美人”巫姒!

  一股涼意由心底升起,牧野靜風只覺頭皮發麻,渾身似乎有千萬隻小蟲子在蠕動,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這時,敏兒也已看到了這可怖的一幕,她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不由自主地向牧野靜風靠攏,緊緊地偎依著他,一隻手用力握著他的手,手心一片冰涼!

  姬冷為何要對一具屍體說這種情意綿綿的話?

  莫非他真的瘋了?

  姬冷手中刀鞘一震,嘶聲道:“你們究竟是何人?為何要闖入我與巫姐姐的家?”

  家?難道他竟把這詭異陰森的絕谷當作了他的家?

  牧野靜風看著這位本是極其出色的年輕人,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緩緩地道:“我是牧野靜風——也就是穆風。”

  “穆風?”姬冷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然後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殺了死谷谷主陰蒼的穆風?”

  牧野靜風一愕。

  聽姬冷此言,他的神智尚在,否則也不會記起牧野靜風與陰蒼之間的恩怨仇殺。但他的神情沒有絲毫的憤怒,而且直呼陰蒼之名,這似乎又很不正常!

  敏兒忽然道:“你身為死谷統領,如今有殺了你的谷主之人在你面前,難道你不想為他報仇嗎?”

  姬冷冷漠地道:“死穀不是已經全軍覆亡了嗎,又何需再有報仇之事?姬統領已為他的谷主死了一次,他們之間的恩怨也該就此了結了。而我不過是巫姐姐的姬兄弟而已,我們在這兒幸福地共同生活,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打擾我們。”

  敏兒吃驚地望著眼前的姬冷:他竟然把與已是隔世之人的巫姒呆在一起視作幸福的生活!

  一種極不舒服的感覺爬上了她的心頭,她忍了再忍,仍是忍不住地道:“她明明已死了……”

  “住口!”姬冷本已變得古怪醜陋的臉容此時變得更為可怕,他大聲道:“剛才她還說天氣涼了,她要親手為我縫製一件秋衣!”

  敏兒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了一步,怯生生地看著這個古怪的人,怎麼也弄不明白姬冷到底是正常的人,還是已經瘋了。

  姬冷喃喃自語:“我的命是巫姐姐救下的,我知道她對我好,希望我好好地活下去,我會聽她的話,永遠陪著她。在這個世上,只有她一人會完全不計回報地幫我,愛護我,為我做出犧牲……”

  他緩緩地蹲下身來,將巫姒的屍體擁在懷裡。

  敏兒突然發現他已失明的雙目中有淚水滑落!而淚水竟是血紅色的!

  敏兒心中不由一顫,定了定神,柔聲道:“我相信她的靈魂能夠感受到一切。”

  言罷,便拉著牧野靜風的手,慢慢地繞過姬冷——姬冷沉默如石,神情凝重,似乎還沉浸在敏兒的那句話中。

  牧野靜風與敏兒走出了半里之遙,方道:“沒想到姬冷會變成這個模樣,也不知他是如何生存下來的,聽他的語氣,大概是巫姒設法救了他,可從這麼高的絕崖上落下,巫姒又怎能救下姬冷?更奇怪的是巫姒按理已死了半個月,為什麼屍體至今尚未腐爛?”

  敏兒有些感慨地道:“他是如何活下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至於巫姒的屍體為什麼沒有腐爛,我倒能猜出個大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52
第十卷第三章畸形之戀


  牧野靜風“哦”了一聲,頗有些意外。

  敏兒道:“你莫忘了巫姒被江湖人稱作毒美人。”

  “你的意思是說此乃她身上的毒物所造成的?”牧野靜風沉吟道。

  敏兒點了點頭,道:“巫姒渾身是毒,甚至有人說只要她願意,就是用唾沫也能毒死人。

  巫姒長年累月與各種劇毒之物相伴,久而久之,她的體內自然而然地會滲入毒氣,當然,這些毒氣已可與她的精元共融,所以對她並無危害。人死亡後,身軀之所以會迅速腐朽,那是因為與土木相接觸後,由地下濁氣演化成的屍毒進入死者的軀體,而巫姒的軀體內本就有毒氣,於是便成了以毒攻毒之效,所以她的屍體可以歷經半月之久仍是基本完好如初。”

  牧野靜風恍然頓悟。

  就在這時,他與敏兒同時聽到了奇怪的“咔咔”之聲,聽起來很像是岩石開裂的聲音!

  怎麼會有這種聲音呢?

  但從對方的神色又可知並非自己聽錯了。

  少頃,又是“咔”地一聲響。

  兩人心中皆道:“沒想到此谷竟是如此的古怪詭異!不知這一次,又會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兩人幾乎同時掠空而起,彈身射出!

  幾個起落,已在十幾丈之外,當他們落在一塊一丈高的岩石上向前望時,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在離他們十幾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凌空倒立,雙手下撐,而他的鬚髮衣襟卻是向上飄揚著!

  事實上他並非撐在地上,而是撐在另外一個人的雙手上。

  最驚人之處便是下邊的人!此人竟然只有胸部以上的部分露出地面,而其餘部分則埋在地下。

  方才牧野靜風與敏兒聽到的“咔咔”之聲,就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無論是誰見瞭如此詭異的場面都會大吃一驚的!

  敏兒忽然驚叫一聲:“爹!”

  牧野靜風猛地一驚之時,敏兒已向那邊飛掠而去!

  牧野靜風擔心敏兒會出什麼差錯,立刻緊隨而出!

  他的武功遠勝敏兒,雖然昨夜已受了傷,但仍是能後發而先至,搶在了敏兒的前面,將她攔住!

  此時,他也已看清凌空倒立著的人赫然是日劍蒙悅!

  日劍蒙悅居然還沒有死!

  牧野靜風又驚又喜!只是難以明白他為何要這般倒立著,而下方如同“種”入土中的人又是什麼人?

  所有的這一切,已遠遠地超越了牧野靜風所能想像的範圍!

  敏兒掙扎著向那邊跑去,卻被牧野靜風牢牢抱住了!

  牧野靜風相信這其中必有蹊蹺之處,不可輕舉妄動!

  果然,細看日劍蒙悅,只見他臉上汗如漿出,臉色煞白,身上的衣衫無風而自鼓!

  而處在下方的怪物之所以能夠被認出是一個人,那是因為他具備了雙手、頭顱的形狀,至於他的五官已完全看不清,只能看見凹凹凸凸的一片,他的頭髮已披散在地上。乍一看,他幾乎就是一叢自地下長出來的茅草!

  驀地,日劍蒙悅低哼一聲,嘴邊已有殷紅的鮮血滲出!

  鮮血滴落在下邊的怪人頭上,然後沿著他的臉皮慢慢流下,怪人臉上積成的厚厚一層灰垢被沖出一道道印痕,這使他的模樣更為陰森可怖!

  此時,牧野靜風已看出日劍蒙悅的形勢頗為危險!只是難以明白為什麼他與怪人會形成這樣詭異的局面!

  正驚疑中,只聽得“咔”的一聲爆響,牧野靜風駭然發現怪人身下的地面裂開了一條長長的裂縫!

  “喳”地一聲,蒙悅亦噴出了一口熱血!

  牧野靜風再也沉不住氣了,一聲清嘯,人已如驚鴻般疾掠而出!

  身未至,雙拳霍然揮出!

  平天拳術,威力駭人!拳風呼嘯如悶雷,直取日劍蒙悅身下的半截人!

  怪嘯如泣!

  半截人突然收回與日劍蒙悅對抵的右手,反手一掌,遙遙擊出!

  “轟”地一聲,如同天崩地裂!

  牧野靜風的身子受到了一股無形勁力的猛撞,不由自主地向後連退數步,只覺得氣血翻湧,心驚不已!與此同時,日劍蒙悅已暴喝一聲,人亦掠空而起,飄升二丈多高時,突然身形一滯,又噴出一大口鮮血,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向下跌落。

  牧野靜風如同一支怒矢般射出,在日劍蒙悅即將跌落的一剎那,掠至他的身邊,雙掌微揚,兩股柔和的力量湧出,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本已失去重心的蒙悅得此暗勁相助,終於安然落地!

  牧野靜風覺得日劍蒙悅身為武林七聖之一,聲望如日中天,在他與敏兒這樣的晚輩面前若是跌落地上,恐怕有失身份,於是沒有直接接住蒙悅,而是暗中相助。

  日劍蒙悅站定之後,看了牧野靜風與敏兒一眼,微一點頭,便盤腿坐下,雙目微閉。

  顯然,他受的內傷不輕!

  敏兒驚呼一聲,向日劍蒙悅跑了過去,又怕驚擾他調運內息,只好焦慮萬分地在一旁等侯著。

  這時,只聽得一聲怪笑,埋在地下一半的人以一種極其古怪的聲音喊了一句什麼話,但牧野靜風卻絲毫也沒有聽清楚。那聲音就像是口中含了一個鴿蛋般大小的石子時所說的話一般含糊不清,而且聲音極其的嘶啞,彷彿他的喉嚨裡塞滿了木屑米糠。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問敏兒道:“這個怪人方才說了一句什麼話?”

  敏兒搖了搖頭。

  “他說沒想到幾十年沒有人到此谷中了,今天卻一下子來了三個!”

  牧野靜風一驚,抬眼望去,才知說話的人竟是姬冷,不知什麼時候他已在十幾丈之外,巫姒的屍體被他攔腰抱著。

  敏兒不由好奇地道:“你怎麼能夠聽清怪人所說的話?他到底是什麼人?”

  話音剛落,地上的半截人又“哇哇”地怪叫了幾聲,雖然敏兒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卻能聽出他顯得很憤怒。

  姬冷道:“他當然是個人,而且曾經是一個與陰蒼一樣有名的人。你們之所以聽不懂他所說的話,是因為他已經幾十年沒有說話了,幾十年不說話的人,自然就會漸漸地變得不會說話。我在這兒已呆了半個月,所以能聽懂他的話。”

  姬冷說的話思路很清晰。也許他根本沒有瘋,他那所謂的“瘋”只是一種無奈的發洩情感的方式而已。

  可又是什麼人會幾十年不說話?與陰蒼一樣有名又是什麼意思?他又怎麼會如同一叢草莖般被“栽”在地裡?

  太多的謎團一時難以解開,盤繞在人的腦海裡,使人不由有不真實的感覺。

  這時,蒙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敏兒驚喜地呼道:“爹!”

  日劍蒙悅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輕聲道:“姑娘,你怎麼能夠斷定我一定是你爹?”

  敏兒握住了他的手,道:“我問你可否記得十八年前的五月初五,當時你的反應就足以證明這一天對你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而我娘告訴我說我的出生之日便是十八年前的五月初五。”

  日劍蒙悅驚喜萬分地道:“真……真的是我的敏……敏兒嗎?”

  因為過於激動,他的臉色先是漲得通紅,接著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猛地又噴出一大口熱血!

  敏兒急道:“爹,你怎麼了?你的傷不要緊吧?”

  這時,蒙悅的臉色又變得蒼白無比了,他顯得有些吃力地道:“此人的武功只怕當世已無一人可比,若不是穆……牧野靜風相助,只怕我性命不保!”

  他終是不再稱牧野靜風為少俠了。

  敏兒怒道:“我去殺了這個怪物!”

  日劍蒙悅忙道:“不可!”

  敏兒疑惑地看著他。

  蒙悅道:“他雖然傷……傷了我,但同時又是他救了我的性命。”

  敏兒百思不得其解!她困惑地道:“既然他要救你,為何又要加害於你?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她說話時,那“半截人”一直在叫嚷著什麼,敏兒聽不清楚,就權當什麼也沒有聽到。

  蒙悅若有所思地道:“我也不十分清楚他為什麼這麼做。”

  “可我知道。”說話的是姬冷:“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你是從山崖上落下來的,對不對?”

  蒙悅有些奇怪地看了看這個發如枯草、形容消瘦、懷中抱了一個女人的人,點了點頭,暗道:“這又是什麼人?怎麼今日總是遇見古怪人物? ”

  饒是日劍蒙悅見多識廣,也被接二連三的怪事弄糊塗了。

  敏兒在他耳邊輕聲道:“他曾經是死谷中最年輕的紫袖級人物。”

  日劍蒙悅有些意外地看了看姬冷,緩緩道:“不錯,不過我並未直接由崖頂墜下!”說到這兒,他有些感慨地對牧野靜風及敏兒道:“好在你們都安然無恙,否則我可謂是罪孽深重了。”

  姬冷道:“你落下時,自然有一股極大的衝力,湊巧的是你落下來的地方恰好在此人頭頂,於是他便想借你的力量從'地鎖'中解脫出來。”

  “地鎖?”乍聽此言,蒙悅等三人都被吸引住了。

  這時,那怪人嘶聲喊了句什麼話,姬冷卻置之不理,繼續道:“所謂的'地鎖',簡而言之就是以地下的岩石為體構成的鎖,當然,稱之為'鎖'是因為它有鎖的功用,其形狀結構自然與真正的'鎖'絲毫不相干。別的'鎖'鎖的是物,而這地鎖'鎖的卻是人,一鎖就是將近四十年!”

  四十年?!

  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如果姬冷所說的是真話,那麼一個人被困在地下卻仍然活著,而且仍具有驚世駭俗的武功,那這樣的人豈不是與神魔無異?

  如此可怕的人,又豈能夠鎖住他?既然能鎖住他,為何又不索性殺了他?

  從姬冷口中聽到的一切,就如一個神話般神乎其神!

  一聲怪嘯如同鬼泣,困於地鎖之中的人突然雙掌齊揚!

  凌厲無匹的掌風暴捲而出,威力駭人!

  姬冷及其他三人同時後掠!若非因為離得較遠,只怕已有人為之所傷!饒是牧野靜風武功卓絕,仍是感到了一種窒息般的壓抑感,不由心驚不已!

  日劍蒙悅發現在對方揮掌猛擊時,牧野靜風的身子略略一側,便擋在了自己與敏兒的身前,心中不由頗有些感慨,暗忖道:“此時看來,他與我先前所見到的穆風已是一般無二,為何昨夜他卻要攻擊武帝祖誥?”

  不覺有些茫然。

  此時,敏兒對其他一切都已不甚在乎,她最迫切希望的就是日劍蒙悅接受她這個女兒。

  於是,在危險過去之後,敏兒有些迫不及待地對蒙悅道:“你看我像不像我娘?”

  日劍蒙悅搖了搖頭,道:“一點也不像。”

  敏兒有些失望了,忽又想起了什麼,趕緊掏出一塊方巾,用力地在臉上搓動。

  待她停下來,勝上細密的皺紋已不見了,光潔滑潤的肌膚重現眼前。

  蒙悅吃驚地望著她,嘴唇輕輕地顫動著。良久,方吐出話來:“像!太像了!你與你娘一樣美麗!”

  敏兒終於忍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日劍蒙悅也是極其激動,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你的手腕上是不是有三顆痣?”

  敏兒用力地點了點頭,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她伸出右手,挽起袖子。

  她的皓婉上赫然有三顆痣,呈品字形分佈著!

  蒙悅身子猛地一震,仔細地端詳著敏兒,彷彿害怕一眨眼敏兒就會消失了一般!

  兩個人就那麼傻傻地相互看著,笑著,卻又是淚流滿面!

  “爹!”敏兒撲入了日劍蒙悅的懷中!

  蒙悅拍著她的後背,愴然道:“孩子,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爹不好……”

  敏兒抽泣道:“敏兒不怪……不怪爹,只要能見到爹,敏兒就……就心滿意足了。”

  她的眼淚已把蒙悅的衣衫打濕了一大片,淚水便如開了閘的洪水,怎麼也止不住。

  牧野靜風默默地看著這一幕,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我爹與我娘呢?

  因為很小就離開家到了不應山,所以他的父母在他的印像中是極為模糊的。這十幾年來,他並不會經常想念他們,但今天這一次,他心中的感覺卻特別強烈!

  一種酸溜溜的東西湧了上來,牧野靜風忙別過臉去。

  他看到姬冷靜靜地站在遠處,就如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塑般,因為雙目失明,加上頭髮蓬亂,所以很難看出他的表情。

  而困於地鎖的怪人此時已平靜下來了,只是無論在什麼情況下,他永遠只能“站”在那兒。

  這可謂是一種最為殘酷的懲罰了,四十年不能躺、不能坐,只能以這種惟一的姿勢存在於世間……

  這時,蒙悅與敏兒終於慢慢地平息了激動的心情。

  日劍蒙悅名動天下,對於他的一切,敏兒自然早已有所聞,而敏兒的一切,身為父親的蒙悅卻一無所知,所以蒙悅仔細地聆聽著敏兒的訴說。一個人似乎有著說不完的話,另一人卻似乎永遠也聽不夠。

  未了,敏兒有些緊張地道:“爹,我娘是誰?你一定知道我娘是誰的。”

  日劍蒙悅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之色,沉默了半晌,方道:“你已長大了,有權知道一切與你的身世有關的事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其實你娘的名字這些年來你一定聽過許多次了,她與我一樣,在江湖中有不小的虛名。”

  頓了一頓,他方一字一宇地道:“你娘就是月——刀——司——狐!”

  乍聽此言,連牧野靜風也是猛地一震!

  日劍蒙悅自嘲地道:“你的父親、母親都是名聲不小,卻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得到應有的聿福,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故意捉弄!”

  牧野靜風沒想到身為武林七聖之一的“月刀司狐”會是女人,自然更不會想到她是日劍蒙悅的結髮妻子!

  武林七聖中的雙聖之女竟成了一名殺手,這是不是命運開了一個玩笑?

  無怪乎武林中有一種說法,說日劍蒙悅出現的地方,就不會有月刀司狐,有月刀司狐的地方,日劍蒙悅就絕對不會出現,原來他們是一對不和睦的夫妻!

  蒙悅自責道:“我與你娘都太自私了,害得敏兒受了這麼多年的苦。”他輕嘆一聲,又道:“也不知是她錯了,還是我錯了。”

  敏兒心知當年他與娘之間的愛與恨一定是一直困擾著他的心病,她不願在這種父女重逢的時刻讓他傷心,於是道:“這些年來,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找到爹與娘,現在看來,這個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了,從此,我再也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她很想笑一笑,沒想到卻又流下了眼淚。

  蒙悅疼愛地拍了拍她的香肩,道:“不管我與你娘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都是一樣地疼你愛你。當年你失踪之後,你娘曾懷疑是我將你帶走了,為此她破例主動找到我,要我交出你來,我怪她把你弄丟了,幾言不合,竟動了手,最後自然又是不歡而散……”

  苦笑了一下,又道:“不說這些了,但願敏兒你的出現,能化解開我與她之間的恩恩怨怨。”

  這時,被困的怪人怪笑一聲,又嘀咕了一句什麼話。

  眾人不由齊齊把目光投向了姬冷。

  姬冷雖然雙目失明,卻似乎知道這時候他們將目光投在自己身上,道:“他說你們所講的全是廢話,因為你們根本離不開此谷,除非大家將他從'地鎖'中解救出來。”

  頓了一頓,他又道:“這是他這半個月來對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這谷中已有幾十年沒有出現他人,我大概是第一個在這兒出現的人,所以當我並不知道這谷中還有一人時,他並未利用我雙目失明從他身邊走過而殺了我。也許,他太需要有一個人與他交談了。”

  眾人默然。

  如果讓一個人沉默四十年,那麼此人即使是一個心如古井的聖僧,也會變瘋的!這人到現在還有清晰的思維能力,著實令人心驚!

  “他見到我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與我講了許許多多的話,幾乎說了整整一天!但當時我根本無心聽他說話,即使願意聽,我也與此時的你們一樣聽不懂他所說的。直到第四天,我才漸漸地能聽懂他所說之言,可當時我怎麼也不敢相信他所說的那些事,因為他的話在我聽來太離譜了,一個人半截身子被困在地下,又豈能活近四十年?如果能活四十年,他自然有極高的本事,那又豈會被土石所困住?我目不能視物,所以直到十天前,我才終於相信了他所說的話。他一直想讓我幫他從'地鎖'中脫身出來,可我幫不了他,也不願意幫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6:53
第十卷第四章地鎖困魔


  “為什麼?”敏兒——她的名字應該是蒙敏——忍不住地問道。

  姬冷道:“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姬冷自己答道:“他就是九魔聖教中的斬天魔絕心!”

  絕心?!

  三人齊齊一震,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是近百年前的人,但“絕心”二字在任何一個江湖人聽來,都不啻於一記晴天霹靂!

  斬天魔絕心乃九魔聖教教主,七十年前的九魔聖教幾乎就是魔鬼用來懲罰武林的化身!

  如果說死谷是無惡不作的話,那他們則是非惡不做,行惡是他們的生存之本。

  在九魔聖教肆虐江湖的那段日子,是江湖有史以來最為黑暗的一段日子,以至於百年後的武書生在《武春秋》中將那段時間與一千多年前苦妖獨霸武林的時代相提並論!請看拙作《妖霸蒼穹》。

  整整三十三年,籠罩於武林的色調只有黑色與灰色,魔長而道消。九魔聖教的淫威使許多人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九魔聖教的勢力達到鼎盛的時候,有魔兵十萬,聚於奴山,一呼而萬應,魔教指向之處,無不望風披靡!

  但每一個時代都會有它的英雄,而越是黑暗的年代,就越能成就大英雄!這就是所謂的亂世出英雄。

  在九魔聖教的時代裡最大的英雄無疑便是“有情劍”谷風。

  谷風的故事至今還為人們津津樂道,廣為傳誦!僅僅是他的出身,江湖中就有不下一百種說法。

  而最具權威的無疑是武書生所著《武春秋》中的說法,谷風是官宦子弟,其父有才卻生性懦弱,故在朝中任職二十年皆不得志。谷風目睹父親遭遇,便違了父母心願棄家出走,混跡於江湖中。十年歲月,奇蹟般地鑄就了一代奇俠,谷風博採眾長,竟自悟出一套“有情劍”,冠絕古今!

  據聞“有情劍”中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使出時,可感天動地,雲兒淡了,風兒輕了……

  敵手那暴虐的殺氣亦在這種情意中化為烏有!

  谷風的名字在九魔聖教的年代里便如同一面高高飄揚的旗幟,正因為有這樣一面旗幟,人們心中的信念才沒有完全倒下!

  以穀風為首的正義之師與九魔聖教交手了整整二十幾年,皆是敗多勝少,這時,九魔聖教的勢力已對朝廷形成了極大的壓力,一向態度曖昧的朝廷終於與穀風攜手,复歷數十年,終於鏟滅了九魔聖教!

  朝廷對九魔聖教所在的奴山猶有恨意,竟出兵五萬,歷時三年,把高聳入雲的奴山掘平,奴山之石土被棄於離奴山十里遠的奴湖,方圓上百里的奴湖最後與奴山一起從神州大地上消失了!

  而谷風因為功高傾國,被御筆親批授封“武伯”,官居二品,總算了卻其父生平夙願,但人們在九魔聖教覆滅之後,卻再也沒有見過谷風,所以穀風得到的不過是相當於二品官員的俸祿而已。

  所以,誰也不知道谷風與九魔聖教最後一戰的情景如何。

  誰會想到近四十年後的今天,會在這絕谷裡面見到九魔聖教的教主斬天魔絕心?

  眾人面面相覷。

  日劍蒙悅忽道:“我是奇怪世間怎麼還有這樣武功高深的人物,我的內力與他相去頗遠,若非他不能行走移動,只怕我早已命休他手!原來他是早在數十年前便傲視江湖的絕心!在我墜落時,本以為不死也得重傷,沒想到在我接近地面時,突然發現地下居然有一個人,當時自然什麼也看不清晰,什麼也不及去細想。可就在這時,突然從地面上襲來兩般凌厲勁風!

  我不及思忖,下意識地向下揮出兩掌!沒想到來自地面的力道是那麼強烈,連我居高臨下的一擊也傷不了他,如此一來,我的下墜速度自然慢了下來。”

  頓了一頓,又道:“當時我心中感到萬分奇怪,憑著我的感覺,明白憑藉此人的內力,完全可以借那一擊之力取我性命,但在我支撐不住的時候,他的內力又收回一些!這便等於給了我一個緩衝的過程,其後的情景你們都已看見,此乃我迫不 已之舉,因為只要我內力稍收一點,對方的內力便會狂湧而出,我必定會亡於他手中,無奈之下,我只有源源不斷地催運自己的內力,後來我發現他似乎是想藉我的功力助他掙開地面的困鎖!可發現這一點時,我已成騎虎之勢!”

  一口氣說完這些,他忍不住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敏兒趕緊輕拍其背。

  牧野靜風心道:“我來的時候聽到的'咔咔'之山岩碎裂聲,原來是這麼回事!”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把目光投向地面,看到地上的裂縫又擴大了一些!原來只有上面薄薄的一層是土,而下邊皆是堅硬無比的岩石!

  這時,姬冷開口道:“地面是否已裂開?”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擔憂。

  牧野靜風道:“已裂開了三條一寸寬的縫隙。”

  姬冷“啊”了一聲,道:“若是被他掙脫出'地鎖',那這兒的每一個人都會死!”

  他的神情語氣讓人不能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敏兒嘴角微微一翹,冷笑道:“合我們幾人之力,還怕殺不了他?”

  日劍蒙悅蹙眉道:“雖然他的目的是藉助我的內力衝出地鎖,可畢竟也算是救了我的性命……”他的神色顯得有些為難。

  敏兒道:“若他真的是藉助爹爹的功力衝出地鎖,最終仍是會對爹下毒手,所以他救人是一種手段,殺人才是他的目的。對於這樣的人,大可不必行仁慈之心。”

  日劍蒙悅終覺不妥,他為難地道:“誰能斷定他解脫出來後,一定會殺人?也許被圍了這麼多年,他的性情已改了,再說… …再說算起來他乃一百多歲的人了,可謂是垂垂老者!

  被孤身困於此地,對他的懲罰不可謂不殘酷了……”

  也許是因為意外地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兒,而使蒙悅的情感變得格外細膩豐富且寬厚。

  他的話也不無道理,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明確的跡象可以表明若是絕心脫困之後,一定會殺了他們。

  何況絕心被困了近四十年,一直沒能掙脫“地鎖”的困縛,如今恐怕也未必能成功。

  但若是絕心真能重獲自由,一旦他的本性不改,或是變本加厲,無疑將會給武林帶來一場大浩劫!也許比死谷所帶來的浩劫更可怕!

  而此時也許是遏止這種劫難的最佳時機!

  何去何從,難以定奪。日劍蒙悅不願出手,則身為其女的敏兒也不便出手,剩下的牧野靜風與姬冷一個身上有內傷,另一個雙目失明,他們能對付數十年前便已是絕世高手的絕心嗎?

  日劍蒙悅心知是自己的緣故造成了這種局面,於是道:“我們離開此谷後,再從長計議,到時只需遵循武林同道的共同意願即可,諸位意下如何?”

  他身為武林七聖之一,以商量的語氣與三個晚輩——其中有一個尚是他的女兒——說話,眾人又怎能再逆他意,使他為難?

  姬冷道:“絕心之事江湖中從未有人提起過,說明這幾十年來從未有人來到此絕谷,既然如此,要想離開這兒,也絕非易事。”

  眾人聽他這一番嚴謹有序而慎密合理的話,都不由嗟嘆此人能成為死谷中最年輕的紫袖級人物不是沒有道理的,他雖已雙目失明,但他對形勢的判斷並不比常人差多少!

  姬冷自始至終一直是攔腰抱著巫姒的屍體——也許唯有這一點最能顯示他已是一個特殊的人。說到這兒時,他低下頭來,彷彿能看見巫姒一般溫柔地道:“何況至少我根本不想離開這兒,離開我與巫姐姐的家!”

  敏兒終是女兒家,目睹此景,心中不由一酸,幾乎想說:“你不要再欺騙自己了,她明明已死,你應該忘記曾經發生的一切!”

  但最終,這句話只是在她的心中閃過,卻沒有說出口。

  這時,絕心突然大叫大喊,牧野靜風等人只能依稀聽清幾個字眼,要想藉這幾個字眼分辨出他話中之意,卻不可能。

  敏兒忍不住問姬冷:“他又說了些什麼?”

  姬冷古怪地一笑,道:“他在罵我們,他罵我們膽小如鼠,連一個被困住的人也不敢殺!”

  敏兒頓時氣得杏眼圓瞪、柳眉倒豎,剛要發作,忽又笑了。

  敏兒對絕心叫道:“老怪物,我們不會上你的當!

  要想殺你,為什麼非得用武功?我們可以用火、用毒,總之,你要想藉我們的力量助你打開地鎖,卻是妄想!“

  牧野靜風心中“哦”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絕心痛罵他們,其目的是為了誘得他們出手,到時便可以對付日劍蒙悅的方法對付他們!

  不由暗自嘆服敏兒心靈聰慧!

  大概是因為敏兒點破了絕心的用意,而且又出言恫嚇,絕心又氣又恨,狠狠地瞪了敏兒一眼,目光怨毒無比!

  敏兒卻嘆道:“老怪物,你這又是何苦來著?這幾十年來的日子你都挺過來了,又何妨再挺一些時間?就算你真的能衝出地鎖,這時候的你說話像鳥鳴蛙叫,只怕連你的耳朵裡也長了青草,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雙腿大概早已壓得像紙剪出來的一樣,你若真的走出絕谷,還有誰把你當人看?說不定被人用一根鐵鍊子一套,當猴子賣了。”

  眾人聽得一樂,心想這豈不是正在要猴麼?都知敏兒是氣惱絕心傷了她爹,所以才如此戲弄。

  絕心數十年的權勢可謂已是隻手遮天,咳嗽一聲,訌湖中都要掀起一陣風雨,今天卻受一個小丫頭謾罵,頓時氣得哈哈怪笑,揮拳用力地砸自己的腦袋,發出“呼呼”之聲!

  一見他這番舉動,倒把敏兒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什麼了。

  日劍蒙悅道:“敏兒,今日要離開此谷,大概只有靠你的兩隻巨禽7.”

  他一直不與牧野靜風交談,顯然未曾原諒他昨夜做過的一切,只是因為牧野靜風既是自己女兒的朋友,又救了自己一命,所以才沒有冷眼相向罷了。

  敏兒思忖片刻,笑道:“謹遵爹爹之言!”其實她在心裡暗想:今日顯然是不能當著爹爹的面殺了絕心,倒不如先離開絕谷,然後再讓聞佚人他們設法殺了絕心,既不會讓爹爹為難,又可報傷父之仇,兩全其美。

  當下她取出竹哨,哨聲在絕谷中迴盪開來。

  姬冷聽到他們的對話及竹哨聲,沉默了片刻,抱著巫姒,折返回灌木林中。

  絕心則是有些慌亂了,若是他在這絕谷中的事被傳到江湖中,他的下場便只有一個,就是死!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大為後悔,不該把真相告訴那個終日抱著一個死女人的瞎子。絕心本以為瞎子也永遠不可能離開此地,所以才憋不住把真相說了出來,沒想到無意中鑄就了一枚苦果!

  懊惱悔恨中,絕心便不停歇地叫罵,眾人雖然能從他的神情猜出他的話絕不是什麼中聽之言,但因為分辨不清,也就樂得裝糊塗,充耳不聞,靜靜地等待著巨禽的到來。

  等了一陣子,仍未見雙禽的踪影,其他人倒還好些,敏兒的神色卻漸漸變了。

  絕心看在眼中,怪笑連連,不住地叫著同一個字。

  這一次,三人都已聽懂了這一個字,絕心在不停地叫著:“好!好!”大概他是迫切希望眾人能聽懂他的話,才把話語精煉成一個字。

  敏兒氣憤不過,暗中拾起一個石子,突然彈出,直取絕心!

  一聲怪笑,絕心已探掌擊出!

  石子受到攔阻,倏然反彈,其速更快,直取敏兒氣海穴!

  牧野靜風擔心敏兒有失,忙連劍帶鞘一封!

  “當”地一聲,牧野靜風只覺虎口一震,右臂頓時又酸又麻!

  心中大駭!

  敏兒見沒有占到便宜,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手一抄,又有七八顆石子飛射出去!

  絕心不怒反喜!也許他生性好爭勇鬥狠,數十年來沒有人與他相戰自然憋得慌。

  掌風翻揚之處,數枚石子自然又倒射回來!

  好在牧野靜風的暗器手法獨步天下,因懾於對方力道奇猛,不敢硬接,皆以巧力將石子一一封擋開去!

  敏兒跺腳道:“好!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言罷,身形一晃,已閃至絕心的身後!右手一揚,數枚石子再次向絕心射去!

  她心想:“我在這個角度射你,看你還如何抵抗!”絕心被牢牢地困在石岩中,根本無法轉身,從他身後攻擊,想必頗易湊效!

  只聽得“卟卟'數聲,數枚暗器全都射在了絕心的身上!

  敏兒大喜,雀躍不已!

  牧野靜風卻已暗扣了一枚雞蛋大小的石塊在手中!

  果然,就在敏兒欣喜時,數枚射在絕心身上的石子一次疾射而出!正如牧野靜風所料到的那樣,絕心是藉著身體肌肉的屈伸來化解開暗器的力道,並反射出去。

  敏兒尚沉浸在成功的喜悅之中,等到發現不妙時,石子已呼嘯逼近!

  驚駭之時,牧野靜風的石塊已飛至,在即將與數枚小石子交錯擦過的一瞬間,石塊突然爆開,碎成數塊!

  其數目與射向敏兒的石子之數目恰好相同!更絕的是碎石迸裂開後,與絕心反射之石子恰好一一對撞!

  當危險化去之時,敏兒仍未回過神來!

  斬天魔絕心又怪聲道:“好!好!”這一次,自然是對牧野靜風的暗器手法之評價!

  敏兒這才回過神來,猶自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心想:“我終會讓你在我的手下吃個大虧!”

  她對自己的心計一向是自信得很。

  眼下,最惱人的是巨禽的身影遲遲未出現!

  莫非,是聞佚人那邊出了什麼差錯?可即使人出了差錯,那雙禽卻應該不會有什麼閃失的,一般的高手還傷不了它們。

  又等了一陣子,敏兒越發的焦躁不安了。

  她抬頭看了看,像是尋找雙禽的身影,看著看著,她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了……

  日劍蒙悅發現了這一點,吃驚地道:“敏兒,你……你怎麼了?”

  敏兒輕籲了一聲,方道:“天快要黑了。”

  就算天快黑了,又何需這麼擔憂?日劍蒙悅很是疑惑。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發現牧野靜風的臉色也變得蒼白無比了。

  牧野靜風喃喃自語道:“天……快黑了。”

  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即將降臨!

  連絕心也因他們這異常之舉而暗自納悶。

  他們不知道,黑夜來臨的時候,牧野靜風的心靈也將涉入黑暗之中!

  天色一點一點地變得昏暗,雙禽卻遲遲未出現,牧野靜風的神情也變得越來越煩躁不安!

  敏兒很是擔憂。

  現在,她最擔憂的已不再是雙禽遲遲不見踪影,而是牧野靜風。

  已是秋天,傍晚已涼風習習,靜靜坐著的牧野靜風之鬢角額頭卻有了細密的汗珠。

  敏兒看在眼裡,心中暗暗嘆息,她輕輕地走到牧野靜風身邊,把他的一隻手攏在了自己的雙手間,希望藉此能給他以信心。

  牧野靜風無助地看了看她,忽然道:“答應我,如果雙禽飛來,你們離開這兒讓我一個人留下吧。”他舔了舔有點乾燥的嘴唇,又道:“這樣一來,即使我再有多少邪惡的念頭,也無法付諸實施了。”

  敏兒溫柔而堅定地道:“我們已做了那麼多的努力,現在又豈能半途而廢?何況今天有我爹在,他一定能幫上忙!”

  話雖然如此說,其實她自己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天色越來越暗。

  絕心感到他們已出谷無望,再也不會如方才那樣謾罵不已。而日劍蒙悅則一直在默默地調治內傷,他所受的傷遠比表面現象更為嚴重!

  牧野靜風忽然嘶聲道:“快……快點住我的穴道!”

  敏兒俏臉煞白!她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出手點了牧野靜風的幾處大穴!儘管她極不願意這麼做,可一時卻也沒有其他方法代替。

  日劍蒙悅驚訝地睜開眼睛,難以理解他們的舉動。

  敏兒希望得到日劍蒙悅的幫助,於是將牧野靜風的奇特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蒙悅,未了她又道:“我知道這樣的事太過離奇,爹聽了也不會相信,也許世間能理解他信任他的人只有我一個!”

  “不!我相信!”日劍蒙悅道。

  敏兒一怔,驚喜地道:“真的?”又黯淡下來:“爹即使相信,也是因為女兒相信了才相信的,對不對?'日劍蒙悅搖了搖頭,道:”你相信他是因為你的情感相信他,這是一種無條件無原則的信任,而我卻不同,我相信這一點,是因為我知道利用特殊的方式的確可以改變人的靈魂、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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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第五章萬法逆天


  巨大的震驚與喜悅使敏兒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她磕磕巴巴地道:“那他……爹你能不能想出辦法救救他?”

  已是語無倫次,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日劍蒙悅道:“你莫性急,這是一種罕見的邪門手法所致,爹恐怕無能為力,但爹相信世間一定存在著化解此種邪門手法的方法。”

  此時,牧野靜風雙目緊閉,一言不發,誰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甚至無人知道此時是牧野靜風原本的靈魂在思索,還是另一個邪惡的靈魂。

  蒙悅若有所思地道:“我以前曾見過他,所以對於昨夜之事我也很難相信很難接受,可這一切又是事實!

  對此我一直感到十分納悶,究竟是我以前的目光有失偏頗,還是他太善於偽裝而已,沒想到原來另有原因。根據你所說的情景,他的身上大概有了雙重人格,一種正義,一種邪惡。

  至於為什麼在黑夜來臨時會變得邪惡,極可能是因為在黑夜裡濁氣下沉,混雜之氣上升,是誘發人'惡'的一面之心源。“

  敏兒似懂非懂地聽到這兒,忍不住插話道:“如果真的是靈魂改變、扭曲了,難道還能恢復如初嗎?”

  對於這一點,日劍蒙悅並無回答的把握,但他還是道:“他並非生性邪惡,只是遭到了他人的暗算,這便如同中毒一樣,再霸道的毒藥也會有解藥。”他之所以如此說,全是為了安慰他惟一的女兒。

  敏兒沉默了片刻,道:“不錯,只要找到暗算穆大哥的人,就一定能幫助穆大哥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穆大哥!”

  她自幼就被旦樂嚴格培養成一名出色的殺手,所以並不會指望牧野靜風成為大英雄大俠客!她只希望牧野靜風重歸於本色的他,而不是一個連她都有可能出賣陷害的惡人!

  日劍蒙悅沉吟道:“牧野靜風身上的那面'惡'的靈魂極可能來自陰蒼!”

  “陰蒼?”

  乍聞此言,敏兒吃驚不小!

  日劍蒙悅繼續道:“死谷一戰後,陰蒼與牧野靜風雙雙失踪,二個月後,牧野靜風重現江湖而陰蒼已永遠消失,根據牧野靜風的說法是他殺了陰蒼,在殺了陰蒼後,他便聽到了蕭聲,此後有一段時間牧野靜風一無所知!所以我有一種設想,我相信事實上陰蒼最初並沒有死,只是重傷而已,而吹簫的黑衣人則利用了某種手段控制了牧野靜風,讓他帶著重傷的陰蒼離開死谷。”

  “你的推斷很合理,陰蒼的確是被穆風帶出死谷的。”

  說話的是姬冷,他繼續道:“當神秘黑衣人在死谷中出現後,死谷內的局面便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而穆風在他的幫助下帶著陰蒼離開了死谷,當時陰蒼不省人事,誰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但現在看來,黑衣人不可能平白無故地讓穆風帶上已死亡了的陰蒼離去!”

  姬冷提到死谷,提到陰蒼時,就像提到的人與事絲毫與他沒有關 系一般。

  日劍蒙悅道:“現在問題的關鍵就是這個黑衣人是誰?為什麼牧野靜風會對他的命令言聽計從?”

  一切疑問及解決疑問的途徑都集中在了黑衣人身上。

  就在這時,忽聞絕崖頂上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蕭聲!

  眾人神色不由齊齊一變!

  蕭聲在青城山第二次響起,使人們意識到死谷雖然覆亡了,但武林中並不會因此而風平浪靜!

  也許,江湖永遠都沒有風平浪靜的時候,或者說,風平浪靜的就不再是江湖。

  牧野靜風已經與神秘出現的女人一齊躍入絕崖,誰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斷定他們必死無疑!

  造物神創造了這個絕谷似乎本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製造神秘,從來沒有人發現可以進入這個絕谷的道路,它的四側全是絕崖,只不過向東的一側絕谷是在崖頂,人們相信就算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放入谷內,也能夠把他困死其中!何況是從絕崖上墜落?人們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武功深不可測的黑衣人身上!

  由此可見敏兒的這一步棋走得雖然冒險,卻是極有效果。當然,這樣冒險的路,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誰也不會去做這種選擇。

  不過迫不得已本來應該只有牧野靜風一人,敏兒與此事根本扯不上絲毫關係!

  但為了牧野靜風,她被牽扯了進去!

  黑衣人自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在青城山出現後,今夜又再次出現在這兒——雖然人們只聽見蕭聲,但憑這一點也足以判斷出黑衣人的行踪了,唯有他的蕭聲才這般充滿著肅殺邪惡的氣息!

  黑衣人的用意究竟何在?

  難道今夜前來又是針對武帝祖誥?他與已落崖的牧野靜風之間究竟有一種什麼關係?

  人們自然而然地關注著武帝祖誥的安全。但對武帝祖誥這樣的人物之關切是不能表現得過於露骨的,因為地位尊崇如他之人,是用來敬仰的,而不是用來關切的。

  誰若是擔心他的安危,就等於對正道沒有足夠的信心。

  好在武帝祖誥昨夜雖然受了傷,但他能憑藉自己的內息真元使身體很快恢復如初。

  任何人要想戰勝武帝祖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人們最終沒有找到吹簫的黑衣人,只在與青城山大面峰相對聳立的凌天峰山腰處找到了一地屍體!

  的確是一地屍體,因為死者共有二十三人!

  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在離他們幾丈遠的地方,就是絕崖!

  當人們站在絕崖邊上時,驚訝地發現與這兒遙遙相對的另一面,正是牧野靜風與他的女人跳崖的地方!

  誰都能猜到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繫,可誰也無法知道這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

  面對無名的屍體和業已凝固的鮮血,眾人只有驚愕。

  死者的身份很神秘,從衣著上看,他們應該是同一個幫派組織的人,但誰也分辨不出他們究竟是來自於什麼幫派。

  而最奇特的自然是散落於死亡現場的鳥毛,每一片都大得不可思議!

  人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大面峰,誰會想到一場血腥會在與大面峰隔著絕谷相對的凌天峰上出現呢?

  殺人者與被殺者都一樣的神秘莫測!

  牧野靜風與敏兒、蒙悅已在絕谷中度過了三天三夜。

  自從巨禽遲遲沒有出現後,他們便明白接應的人一定出了意外。現在要想離開絕谷,只有依靠他們自己的力量了!

  他們百般努力,但最終他們絕望地發現憑著自身的力量根本無法離開此絕谷!彷彿這絕谷是上天特意設置的天生囚室!

  絕谷寬不過二十幾丈,長約四五里,谷中亦有鳥獸,這三天裡,日劍篆悅等人全是靠採摘一些野果充飢。他們不是捕捉不到鳥獸,而是因為他們不能用火,否則就會引起絕谷外面的人之注意。

  對日劍蒙悅來說,被外人發現當然無關緊要,而且可以說是好事,但這勢必會危及牧野靜風及敏兒,為了自己的女兒及女兒心儀之人,日劍蒙悅只好作出了犧牲。

  姬冷卻已學會了生吃老鼠、小鳥,因為他雙目失明,所以只能把握任何能夠得到的食物。

  當敏兒發現這一點時,心中頗有些感觸,於是常常送些野果給他,他也默默地接受了。

  有時候人隨著環境的變化,真的會發生近乎天翻地覆的變化。

  此時谷中的幾個人已暫時忘卻了他們的江湖身份,只知與大自然抗爭,為生存而努力。

  當眾人發現已找到可以攀越的路徑時,便開始思索怎樣利用谷中的一切走出此谷。

  谷中有草木,有岩石,有土,有鳥獸,有藤葛,有一汪很小的泉水——也就如此而已。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木及藤葛上,但很快大夥發現山谷上的藤葛很脆,無法捆綁打結,更不用說利用它與樹木搭成梯子——何況,要搭建數十丈的梯子,亦決非人力可為!

  在這三個夜晚,牧野靜風都是被封了穴道,三天下來,他已憔悴了不少,雙目亦微微陷下!若不是他身俱“混沌無元”的內功心法,這麼長時間的封穴只怕很難挺過來了!

  敏兒暗暗自責,心想著是自己身上帶有迷藥,讓牧野靜風每夜都在暈睡中度過,好歹要強過封鎖他的大穴!

  這還只是他們在絕谷中度過的第三個夜晚!可怕的是誰也不知道他們還須在這兒呆多久!

  在這三天中,他們發現絕心幾乎根本不需要吃任何東西!

  莫非他竟已能夠引天地精氣為己用?眾人莫不暗暗心驚!無怪乎他能夠在被困數十年後仍然活著,而且武功亦是驚世駭俗!

  也許在絕谷中,絕心是最平靜的一個人,對他來說,有這麼多人來陪伴他,比起以前的日子,要好得多了。心情不好時,他可以胡亂地罵眾人,因為他知道蒙悅諸人對他的挑釁是永遠置之不理的。

  時間久了,也許是因為話說多了的緣故,絕心的舌頭變得靈活了一些,抑或是眾人已慢慢地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總之,到後來三人都已能將他的話大致聽明白了。

  今夜離八月十五中秋節不過四天,月色應是頗亮的,但因為絕谷上空終年都有如煙如霧之物縈繞著,所以月光穿射進谷中時,已變得很淡很淡了。

  淡得就像不可捉摸的夢一般。

  蒙悅,敏兒父女兩人心情沉重地坐在草坪上,離他們不遠處是被封了穴道的牧野靜風。

  誰也沒有心情說話,倒是遠處隱約有姬冷的聲音——他又在對巫姒訴說什麼了。

  山谷很靜,只有偶爾的幾聲夜鳥嗚叫,以打破這種死一般的沉寂!

  似乎他們已是生活在一個獨立於人世外的另一個空間裡!

  忽聞絕心怪笑二聲!

  對於他這種莫名的舉動,日劍蒙悅、敏兒都已司空見慣,所以根本不加以理會。

  卻聽得絕心在怪笑後道:“沒想到在我之後這麼多年,世間居然又有了一個與我一樣邪惡的靈魂!”

  世間大概也只有絕心才會說自己的靈魂是邪惡的。

  敏兒先是不以為意,但很快她便意識到絕心所說的人很可能是牧野靜風,因為絕心被困在絕谷中數十年,接觸過的人無非就是四個人!

  她心頭頓時有無名之火升騰,本就已很惡劣的心情更為惡劣了,日劍篆悅則以眼神制止了她。

  絕心目中無人,繼續道:“小兄弟,沒想到你年紀不過二十,竟有了這般邪惡的心境,比起老夫當年,已相去不遠,實是難覓的奇才!如今你被困絕谷之中,空有滿腔野心卻無從施展,而且每天還要忍受被這小丫頭封鎖大穴之苦,難道你不覺得太委屈了嗎?”

  敏兒心想:“穆大哥知道我是為他好才這麼做的,一定不會怪我。”

  正如此想之際,無意中發現牧野靜風射向自己的目光竟是冷如冰霜,充滿了怨毒之意,不由芳心一震,突然明白過來。此時的牧野靜風已不再是原先的牧野靜風了,他的靈魂在此時的確是黑暗而邪惡的,那麼他不可能不怨恨她!

  想到這一點,敏兒頓覺無比的委屈與難受,無論如何,這種冰冷的充滿恨意的目光絕不是來自於她傾慕之人,但事實卻偏偏發生了,這如何不叫她傷心?

  淚水不知不覺中便滑了下來……

  敏兒望著絕心,咬牙切齒地道:“老怪物,你成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還要作孽麼?即使我殺不了你,上天也會懲罰你這個惡人,一記響雷把你擊成焦炭!”

  她覺得自己的話已經夠惡毒了。

  沒想到絕心不怒反笑道:“哈哈,沒有我們這些大惡人,又哪來的大英雄?作惡就是我生存的動力,也是我追求的快樂,可恨谷風殺不了我,竟用這種手段對付我,讓我無法繼續將自己的惡行發揮得淋漓盡致!”

  已數十年過去了,看樣子他對“有情劍”谷風的恨意似乎絲毫未減——也許,像他這樣的人永遠是只會寬恕自己,不會原諒他人的。

  數十年沒有修剪的發髯拖到了地面,上面滿是泥漿,甚至還有乾涸的鳥糞,發須的前端因為拖在地面,要經受污水的浸滄、霜雪的冰涼、烈日的暴晒,所以長到一定的程度,就會枯竭斷裂,數十年的風霜雪雨使他的臉部顏色與地面的顏色已相去無幾,幾乎沒有什麼食物,渴了只有等待雨雪——命運對他的惡行進行瞭如此嚴酷的懲罰,但他竟絲毫沒有懺悔之心!

  敏兒冷笑道:“谷大俠沒有殺你,就是為了讓你永世受到這樣的折磨!你的生命力越強,承受的痛苦就會越久!谷大俠真是英明蓋世!'絕心嘶聲道:”他是天底下最笨之人!他明知我已有不壞之軀,連我的心都已枯竭,支持著我生命的不再是血液、內臟、肌肉,而是我的精元與靈魂,他根本殺不了我!沒想到他會愚到以他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把我誘入這個地鎖當中,但他卻永遠也不會想到他已死了三十七年,而我卻依然活著!我相信谷風在陰界一定會為這一件事而痛苦不堪!“

  蒙悅、敏兒聽得他這一番話,心頭微驚,暗忖道:“當年九魔聖教之亂以'斬天魔'絕心與'有情劍'谷風雙雙失踪而宣告結束,沒想到原來是谷風捨命困住了絕心!只是不知當時具體情況如何?谷風又是怎樣以生命為代價把絕心困在這'地鎖'當中?”

  兩人對數十年前的一代大俠谷風之壯舉不由肅然起敬,心想若不是谷風作出了可歌可泣的犧牲,那一場江湖浩劫也許將會延長許久!

  絕心繼續對著牧野靜風道:“軀體對我來說已不再重要,真正能證明我的存在的是蓋世武功以及我的靈魂!所以,對於我的軀體,我已不再愛惜,我只希望自己的武功與精元魂魄能再一次叱吒江湖!但整整三十七年以來,這兒從未出現過外人,所以我無法實現自己的宏願!沒想到如今你出現了,你的靈魂與我的魂靈息息相通,都一樣有雄霸天下的雄心,都能真正地絕情絕義!以至於雖然你被制住了大穴,我仍能感覺到你那不安份的邪惡靈魂之存在!”

  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種類似於瘋狂的光芒:“小兄弟,今天有一個天賜的良機,可以助你成為霸令江湖、一統千秋的人物,你願不願意把握?”

  敏兒急道:“穆大哥,休聽他胡說!”

  而此時她的話對牧野靜風能有什麼作用?

  牧野靜風的眼中精光暴閃,敏兒發現他的目光與絕心的目光是那麼的相像!

  絕心古怪地一笑,又道:“你是繼承我的衣缽的上上人選,若換了他人,無論是缺少了邪惡之心,還是缺少了絕世武功作底子,都是無法承受我的曠世絕學及我的魂魄,必將血脈盡爆,精髓枯竭而亡!小兄弟,只要你願意,你我就可融為一體,你不但可以輕鬆離開此谷,而且日後的武林必定會為你所擁有,一呼萬應,所謂的各大門派、江湖眾多高手無一不對你唯唯諾諾,試問天下還有比這更為快意的事情嗎?既然你本有霸心,為何不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敏兒雖然覺得絕心之話句句不入耳,反感至極,但心想牧野靜風穴道被制,即使他想有什麼舉措,也是無能為力,當即任憑絕心遊說!

  就在這時,她忽然察覺有數道勁風劃過夜空!

  一怔之下,赫然看到牧野靜風竟然動了!

  這如何不讓她驚駭欲絕!

  絕心得意地仰天長笑!

  敏兒頓時明白過來,定是絕心暗中以內家真氣解開了牧野靜風被封的穴道!想到這一點,敏兒不由又驚又怒又悔!

  牧野靜風本是如同一匹被牢牢束縛得難以駕馭的野馬,現在卻已衝脫束縛,誰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日劍蒙悅也未曾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面,原本沉悶的氣氛因這意外之變故而顯得詭異難測!

  牧野靜風冷冷的目光掃過蒙悅與敏兒,然後落在了絕心的身上。

  牧野靜風對絕心道:“憑什麼讓我相信你的話?”

  敏兒聞言一喜,不由插口道:“不錯,穆大哥切莫相信他的話……”但話只說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她想到了自己的話對牧野靜風已不再有什麼作用,此時她與日劍蒙悅首要之事是如何制服牧野靜風,而不是說服他。

  牧野靜風回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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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第六章凌駕萬物


  絕心嘶聲道:“你不需要相信我,甚至在我把自己的武功、精元、靈魂融入你的軀體後,你就是將我殺了,我也毫不在乎!”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如果你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又何必掙扎著活幾十年?”

  絕心不屑地道:“真乃井底之蛙!告訴你,我的存在方式不僅僅可以像常人那樣以生命的方式存在,還能夠以超越生命、超越時空的狀態存在!我的軀體可以死亡,而我的靈魂真元卻生生不息!”

  牧野靜風陰冷地道:“如果你的靈魂真元真的與我融為一體,那麼日後叱吒江湖的豈不是你而非我?憑我的實力,日後一樣能夠雄霸武林,又何必多此一舉,聽你的指使?”

  絕心道:“可我的武功遠高於你!若想凌駕萬物,就必須有凌駕萬物的武功!這一點想必你應該明白!”

  牧野靜風眼中精芒一閃,道:“既然如此,你便將你的武功心法授與我!他說到這兒,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一些:“事實上除此之外,你別無選擇了,如果你不把武功傳給我,我肯定會殺了你,我不希望將來會因為你而使我多出一個可怕的對手!”

  絕心怪笑不已,隨著笑聲,他那如同枯草叢一般的亂發簌簌而抖,笑罷方道:“即使我傳給你武功,你也一樣會殺了我,對不對?”

  牧野靜風默然。

  絕心連聲道:“好,很好!果然是一塊上等材料,真正能夠做到絕情絕義!你得到我的武功之後,我對你來說已毫無利用價值,當然應該殺了我,否則日後我若再把武功傳給另外一個人,豈不給你增加了一個對手?”

  日劍蒙悅與敏兒暗暗心驚,心裡都沒料到世間還有人會因為別人要殺自己而如此開心的!

  絕心滿意地看著牧野靜風,他的目光就像一個找到了曠世奇寶的瘋子!忽然又道:“難道你不覺得我的武功心法應該只能有你一個人聽見嗎?”

  牧野靜風不假思索地道:“我不能殺了他們。”

  “為什麼?”

  他們所指的自然是蒙悅父女。

  敏兒聽了牧野靜風的話,心中又升騰起一線希望,她多麼企盼此時的牧野靜風良知尚存!

  但牧野靜風的回答卻讓她失望了,他道:“第一,我未必能對付得了他們二人;第二,我必須用他們來牽制你,否則他們死了之後你突然反悔,以我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應付得了你?”

  絕心聽罷,大呼道:“痛快!痛快!你小子不但絕情絕義,而且還有心計,承我衣缽者舍你其誰?天不滅我,逆天大法終不會歸於塵埃!哈哈哈……哈哈哈……

  與其說他是在笑,倒不如說是在瘋狂地嘶嘯!

  其聲定是融入了內家真力,整個山谷在這一陣笑聲中顫栗!絕崖上有浮石“撲撲”而落。

  敏兒只覺胸悶氣短,頗為難受,不由微微色變!

  更讓她擔憂的是“斬天魔”絕心這瘋狂的笑聲勢必會傳到絕谷之外,這豈不是等於告訴外人谷中還有人生存著?

  而在江湖人看來,谷中之人無疑是牧野靜風與她及蒙悅,因為他們落下時有數名高手親眼目睹!

  如此一來,敏兒所用的“ 天過海”之計,只怕會立成泡影,武林中人將會重新關注青城山,關注這道絕谷!

  難道,絕心不知道一旦被世人知道三十七年前的“斬天魔”還活著,被困住的他必定會死無葬身之地嗎?

  不可能!絕心身為一代梟雄,陰險詭詐,不可能連這一點也想不到,否則這三十多年來,他早該暴露了。

  莫非他是得意而忘形?

  或是心有打算,知道即使被外人察覺,也無關緊要?

  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對敏兒來說,這卻是極為不妙的事情,一旦外人察覺她與牧野靜風未死,豈不是又要大動干戈?

  更可怕的是若她不能在此之前控制住牧野靜風,那麼她幾乎沒有理由可以助牧野靜風,因為彼時彼刻,牧野靜風所作所為,將真的是罪不容誅!

  敏兒暗暗心焦。

  忽聽得日劍蒙悅傳音道:“敏兒,唯今之計只能拖延時間,等待天亮。”

  敏兒向日劍蒙悅那邊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牧野靜風向絕心靠近幾步,盤腿坐下,對絕心道:“你需要我的軀體,我需要你的武功心法,我們可謂是各取所需。方才你的嘯聲勢必會引來武林中的人注意,所以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絕心道:“在傳你武功之前,你必須助我從這地鎖中解脫出來。”

  牧野靜風冷漠地道:“莫忘了傳我武功是你自己的主意,我若是把你救出來,也許第一個要死的人就是我,如果必須以救你為交換條件,那麼我寧可不學你的武功心法!”

  他的神情讓人無法不相信他的話。

  絕心竟也不惱,撫掌怪笑道:“不救我也無妨,只要你能使我冠絕古今的'逆天大法'光耀武林,小子,你好生聽清?……”

  聽到這兒,敏兒與日劍蒙悅都有些吃驚,暗忖道:“這魔頭若是將武功心訣說出來,豈不連我們也一併聽到了?這與他的初衷豈非相悖?”

  他們能想到的,牧野靜風如何會想不到?他在絕心即將說出武功心訣時,趕緊阻止道:

  “且慢……”

  絕心怪眼一翻,道:“你是不願讓他們也聽到武功心訣?”

  牧野靜風道: “不錯。”

  絕心詭異一笑,道:“他們聽了又有何用?只怕以他們的天資還消受不起。”

  牧野靜風略一轉念,便緩緩點了點頭。

  當下日劍蒙悅父女、牧野靜風、絕心呈鼎立之勢,蒙悅父女沉默無語,暗自密切關注著牧野靜風的一舉一動。

  當絕心開始將自己的武功心訣緩緩道來時,敏兒終於明白絕心為什麼不但心武功心訣被她及日劍蒙悅聽去!

  最初,敏兒聽到了絕心所說的武功心訣,發覺他所說的內息運行、真氣吐納之法與尋常武功迥異,心中有些奇怪,暗想:“以此法也能練成武功?莫非是他欺騙穆大哥大成?”

  這麼想著,下意識地按照絕心所傳之法調運內息,少頃,臉色倏變!

  因為她在運行內息時,突然感覺到真氣逆行,而先天真氣卻又護住心中一點清靈,如此一來,兩種力量相互,中擊,心中便如同捲起了無形之漩渦,但覺胸沉氣悶,血脈賁張,一股焦躁憤恨之情油然而生!

  一驚之下,她記起了絕心所說的話:非大奸大惡之人根本無法習成這等武學,非本已有絕世武功底子的人亦無法學成這等武學!

  而她這兩點都不相符!如果絕心所言是實情,若強行學他的武學只怕極為危險!

  察覺這一點,敏兒趕緊收斂心神,平心靜氣,不再去注意絕心所說的一切,過了一陣子,不適之感方才慢慢消退。

  不由暗籲了一口氣,暗道僥倖!

  再看日劍蒙悅,也是一臉驚愕之色,而且臉色有些蒼白,想必方才他也有了與敏兒相似的遭遇,而他的武功卓絕,悟力非凡,對“逆天大法”的領悟程度自然比敏兒要深,所以他所受的衝擊,損傷比敏兒更為嚴重!

  兩個人在吃了暗虧之後,幾乎同時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牧野靜風,把關注的目光投向了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此時已慢慢地沉浸到“逆天大法”那玄奧絕倫的氛圍之中去。但見他神情專注,微有喜色,顯然收穫頗豐!

  敏兒頓時百感交加,因為牧野靜風修煉“斬天魔”絕心的“逆天大法”,說明他一定是大奸大惡的人——至少,在此時此刻是一個大奸大惡的人!

  她突然想到既然這種邪門武功只有具有邪惡之心的人方能習練,那麼煉成之後,對人的心靈會不會有所影響?

  極可能是有的!

  換而言之,也許牧野靜風在練習了“逆天大法”後,心靈受其腐蝕,即使到了濁氣輕淡的白天,他的本質只怕已一去而不復返!

  也就是說他會成為一個真正的梟雄!

  敏兒不寒而栗!

  這時,絕心的心訣越念越快,再看牧野靜風默然而坐,絲毫未出現任何不適之感,相反,他的臉上有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而這種微笑隱隱有一種邪異的意味!

  蒙悅與敏兒面面相覷,不知所措!如果換了是其他人,他們可以不顧自身的安危,設法除去有可能再一次給武林帶來血劫的人,但面對牧野靜風,敏兒又怎麼出得了手?

  日劍蒙悅見女兒的神情陰晴不定,狀極矛盾痛苦,便將她的心思猜了一個大概,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

  他一生身經無數戰局,九死一生歷受艱難,卻從未處於如此尷尬為難之境地!

  權衡再三,他終於下了決心:冒險攻擊絕心!

  他不知道攻擊絕心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同時他更不願意讓牧野靜風成為第二個“斬天魔”絕心!

  主意拿定,他手按劍訣,目測了自己對絕心的距離後,輕嘆一口氣,身形倏然掠空而起,如同驚天之鴻,其快無比地洩向絕心!

  “錚!”地一聲,寒劍出鞘聲響起,一道寒光暴閃而出,光弧奪人魂魄!

  正是千古名器“破日神劍”!

  “破日神劍”乍出,連狂妄至極的絕心也不由微微色變!被它身上具有的凌駕萬物之氣勢所震懾!

  昔日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舉能,講信修睦,是謂之“大同”。

  至夏禹時止,大道即隱,天下為家,王權以世家之方式代代相傳。

  夏朝禹王為保王位歷萬世而不衰,便收集九州之上等精銅,要鑄成九鼎,以威鎮九州。

  其時,天下有兩個鑄銅神匠,東有孟寡,西有燕哀,各人自薦於夏禹王,因孟寡、燕哀技藝難分高下,於是夏禹王令他們以十年為期,各自鑄成四鼎,以高下優劣決定最後一個威守王室之鼎由誰來鑄就。

  孟寡與燕哀皆知他們之技藝天下再無第三人能比,故他們之優異亦非他人所能分判的。

  煉銅與釀酒有共通之處,酒有酒魂,銅有銅魄,一壇酒的好壞皆在酒魂,而一爐銅的優劣則在銅魄。孟寡與燕哀便私下約定各自以自己的銅魄鑄就一件兵器,出鼎之日便是分判高下之時,兩兵相擊,斷者為敗。

  孟寡煉鼎在伊山之巔,日出生爐,日沒熄爐,雖有夏禹王催促亦不改初衷。

  而燕哀則於驪山幽谷中煉鼎,每日在日落生爐,日出時爐滅,風雨不變。

  孟寡所煉之銅魄是由九州境內的上等銅料煉就,本就具有萬里神州山川之靈氣,而歷經十年之久,輔以孟寡之卓絕技藝,銅魄已吸納日之精華,每到午時,銅魄便光芒四射,豪芒萬丈!

  而燕裒的銅魄也一樣蘊有萬里神州山川之靈氣,不同的是他所煉之銅魄蘊含月之精華,每到月圓之時,銅魄便熠熠生輝,難以正視!

  數易寒暑,十年已去。

  燕哀與孟寡終於各自煉成四鼎,而孟冪之銅魄被他鑄成一劍,名為“破日”,燕哀之銅魄則被鑄成一刀,名為“碎月”,兩人私下試之,皆是削鐵如泥之神器!

  交鼎之日,兩人的爐工分別將銅鼎搬運至王宮外,而孟寡、燕哀分別由東門、西門進殿!

  當兩人在殿外相遇時,驚人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兩人身上突然發出了“鏘啷”之聲,光芒四射!

  眾侍衛大驚失色,不知何故!

  只聽得兩聲清脆的刀劍出鞘聲響過之後,已有一刀一劍從孟寡、燕哀懷中分別劃空而出,兩人正自驚愕之時,刀劍已自動落於他們手中!

  刀與劍上融入了他們的心血與日月山川之精氣,已具有靈性!

  目睹此景,訓練有素的侍衛立即一擁而上,將他們分別團團圍住!

  眾人驚愕地發現刀劍在兩人手中,雖是被他們死死抓住,卻仍是龍吟不止,似乎隨時會跳將出去!

  夏禹王雷霆震怒!

  孟寡與燕哀自然百般辯解,他們的確沒有絲毫行凶作亂之意!

  夏禹王尚屬明君,相信了他們的話,並寬恕了他們,但同時他認為這一刀一劍既然都是世間最好的銅魄鑄成,若將它們熔於一爐,鑄成最後一隻鼎,豈不是上上之選?

  孟寡與燕哀趕緊諫止,因為憑他們超越常人的經驗,已感覺到這一刀一劍是無法相融的,若是將它們共投一爐,只怕非但煉不出上上之鼎,反而會惹出禍端。

  但夏禹王心意已決,根本不聽他們的勸阻。

  鑄造最後一隻鼎的時候,孟寡與燕哀皆在場,夏禹王也興致極高地親自駕臨,要親眼看到最後一鼎出爐!

  孟寡與燕哀眼睜睜地望著“破日劍”與“碎月刀”被投入爐中!

  少頃,驚人的事件發生了!

  在熱浪滾滾的爐中竟傳來了刀劍交鳴之聲!

  眾皆失色!

  還未待眾人反應過來,便是奇熱無比的銅水開始翻騰,而且越來越劇烈!

  終於,銅水開始拋灑而出,幾名爐工身濺銅水,立即皮焦肉綻,倒地哀號!

  眾人大亂!

  若是夏禹王有了什麼不測之禍,所有眾人只有死罪一條!

  眾侍衛拼死護著夏禹王向外撤,而這時鼎爐竟開始搖晃!一旦傾倒,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一刻,兩條人影幾乎同時沖向銅爐!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兩人已飛身躍入滾滾銅水之中,瞬間屍骨無存!

  奇怪的是沸騰之銅水也漸漸地干息下來,最後回復如初!

  眾人驚魂甫定!有幾名隨同夏禹王的大臣已嚇得軟癱在地!

  這時,才有人驚嘆道:“是孟寡與燕哀!”

  投入爐中之人果然是孟寡與燕哀!他們兩人終是一代大師,在緊要的關頭,都以一種獨特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爐子,探頭一看,不由驚呼出聲!

  “破日劍'與”碎月刀“竟然不曾熔化,而是浮現於銅水之上!

  目睹此景,眾人無不是咋舌不已!

  第九隻鼎最終是匆匆草草而鑄就。一刀一劍因為無法融入銅水之中,夏禹王便命人將它們取出。雖然他已知道這一刀一劍定是神兵利器,但因為第九隻鼎是因為它們才未能煉好,故覺得它們是不祥之物,便將它們置於國庫之中。若不是擔心流落民間會被惡人利用,想必他定會將它們拋棄。

  千百年光陰彈指一揮間,隨著夏商周歷朝的更換,“破日劍”與“碎月刀”也數易人手,時至今日,“破日神劍”的主人是“日劍蒙悅”,而“碎月神刀”則在司狐之手!

  “破日劍”與“碎月刀”不肯熔於一爐,日劍蒙悅與月刀司狐雖為夫妻,卻勞燕分飛,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有了一種定數?·誰也不知道!

  “破日神劍”一出,便已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靈!

  其光芒昭昭朗朗,令人頓生仰慕之感!

  以“日劍”之尊崇身份去對付一個已被牢牢困縛住的人,這在外人眼中看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而日劍蒙悅卻知道即使如此,自己卻未必能勝了對方。

  因為,他的對手是七十年前便已傲然立於絕世高手之巔的“斬天魔”絕心!而那時“日劍”尚未出世!

  武功高至“斬天魔”絕心那種境界,已可以超越肉體!絕心之所以被稱為“絕心”,就是因為他的心臟已收縮如鐵球,他的血液也已乾涸得近乎沒有,所以即使一劍洞穿他的胸膛,也未必能取他性命!

  也正因如此,他方能被困三十七年而不死。在這三十七年中,有不少時間他都是在一種類似於佛門“九次第定”中最高境界“滅盡定”的狀態中度過。在這種狀態中,他的一切感覺、意念、概念、活動都進入了一種極靜狀態,呼吸、脈搏亦隨著意識的停息而停息,但生命卻並未完全停止,尚保存了一定的體溫,而頭髮、指甲等還不斷地生長!

  這與某些蟲獸之冬眠頗有相似之處。

  因為這兒從無人跡,所以他即使進入這種不生不息的狀態,也不會受到來自其他人的危險。而其他時間,他便依靠捕獲一些從他面前竄過的松鼠、蚱蜢及雨天的雨水維持著。

  無論誰面對這樣的對手,都是不敢不全力應對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00
第十卷第七章逆天攻心


  所以日劍蒙悅的劍一出手,便是必殺的招式!

  他已有頗長的時間沒有用“破日神劍”對敵了,能讓他拔出劍的人的確不多。

  而能讓他一出手便是必殺之招的人只怕唯有絕心一人了!

  在兩人接近的一剎那,蒙悅的劍已劃空而出!

  竟然無聲無息,若有若無!似乎柔弱無力!

  牧野靜風眉頭一挑!

  他的劍法已是足以傲視武林,所以他能夠看出日劍蒙悅的劍法之精妙所在。

  蒙悅的劍法已達到至靜至極的無上之境!

  而他本是快如驚電的身軀在這一瞬間突然變得很慢,慢得不可思議!

  他的身軀便如一枚正在飄落的樹葉一般,全身沒有絲毫的借力之處,而他下落的速度卻那麼的緩慢,彷彿他的身上有一根無形的繩子在牽引著一般!

  若非親見,誰能相信眼前的這一幕?

  絕心不由有一種感慨。

  他的感慨是因為在他以及“有情劍”谷風從江湖中消失之後,江湖中並沒有因為這一點而黯淡、寂寞,江湖依舊是那麼多姿多彩,依舊有英雄、有梟雄,有喜有悲,有離有聚,有生有死!

  現在攻向自己的人就是一名絕世高手,而牧野靜風能夠從容擋住自己射向那女人的石子,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

  爾曹聲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在千年曆史長河面前,再偉大再不可一世的人也是渺小的脆弱的。

  “'日劍'的劍法讓絕心有了一種感嘆,而這種感慨之情是在電光石火的剎那間掠過腦海的。

  事實上在日劍蒙悅的劍離他尚有五尺之距時,他已雙掌連環疾出!

  此時,敏兒見父親武功卓絕,心中驚喜不已,只盼父親能一劍便滅了對方的性命!

  在劍氣與絕心的勁力相接觸的一剎那,絕心竟以舉世無匹之浩然內家真力,將自己的心中所想之招式送入蒙悅的聖心之中:蒙悅頓時“感覺”到了無窮無盡的殺機由絕心那邊湧來!

  大驚之下,急忙全力封擋!

  而在敏兒眼中看到的卻是絕心未出一招,其父竟已連出十幾招,而且一退再退!

  這如何不讓她驚駭欲絕?

  日劍蒙悅被他“感覺”到的殺招連連逼退了十幾步,方強自站定,定神一看,頓時呆住了!

  絕心仍是呆在原處——那麼方才他那些可怕的殺著又是如何攻向自己的?

  這實在是玄而又玄的事情!

  絕心眼見日劍蒙悅吃驚之狀,不由得意地狂笑不止!

  笑罷,方道:“你的劍法固然神奇,但又如何與我的'逆天大法'相匹敵?逆天大法,顧名思義,無論招式還是真力運行,皆與天道相悖,我能不出一招,而讓你感到百招加身,不出一招而致敵之命!你的劍法再快,也不可能快過我的心念一閃!而你所感覺到的殺著正是這種在心念一閃間發出的招式!”

  日劍蒙悅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但同時似乎又更加糊塗了!

  惟一能夠明白的是對方能夠在雙手未動的情況下,讓對手“承受”凌厲無匹的攻勢!

  當然,這種攻勢是虛幻的,但在這種虛幻的攻勢面前,沒有任何人能夠置之不理,因為那種感覺太逼真了。這種“虛幻”不是來自對方的假動作或其他幻術,而是來自自己內心的感受!

  換而言之,是自己騙了自己!

  若是強行說服自己不要去顧及這種根本不存在的攻擊,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誰也不知道!

  甚至也不會有人去嘗試的,因為絕心以無上內力強逼入對方心靈中的招式卻是詭異狠辣至極,能讓任何人心生寒意,讓人擔心一旦不去顧及它將會由“虛幻”變成事實,從而帶來致命的後果!

  “逆天大法”果然無愧于“逆天”二字,一切都已超越了正常的軌道!

  當然,要把自己心中所想的招式“逼”入對方心靈中,首先必須有凌駕於對方之上的內力,否則一個不慎,這些招式反而會被逼回自己心中,那時驚出一身冷汗甚至給對方乘勢而殺的可能就會是自己!

  敏兒已看出事情有些古怪,她有些關切地喚了一聲:“爹——”

  日劍蒙悅未曾回頭看她,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此時他的全部身心幾乎都沉浸在絕心那玄奧至極的武功中!

  絕心的話看似對蒙悅說的,其實他真正的目的是針對牧野靜風,他要讓牧野靜風明白他的“逆天大法”之驚世駭俗!

  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樣,牧野靜風的確已被方才之戰局所震撼!日劍蒙悅的劍法本是讓他暗自讚嘆,沒想到蒙悅在關鍵時刻突然連連後退,而絕心卻未出一招!

  牧野靜風大為疑惑!絕心的一番話方使他恍然大悟!

  雖是在黑夜裡,但絕心乃何等目力?他立即感覺到了牧野靜風的神情心理變化!心中暗喜,於是道:“要想達到我這樣的武學境界,首先必須要有我這樣的內力,否則即使你學成了我的'逆天大法'之武學心訣,也無法將它發揮到淋漓盡致,若對手弱些倒還罷了,但對手也一樣是絕世高手,而且內力高於你,只怕到時你會反傷自身!”

  牧野靜風不動聲色地道:“你對我說這些話的目的何在?”

  絕心道:“我不希望自己的'逆天大法'將來在武林中高不成低不就,辱沒我一世惡名,所以我要把自己的內力也一併傳給你!”

  敏兒擔心牧野靜風習成“逆天大法”成為一個十足的惡人,立即道:“老怪物一世為惡,今日又怎會讓你揀一個大便宜,他定是設好了陰謀詭計,你若是上當了,只怕後悔莫及!”

  牧野靜風想了想,道:“不錯,雖然我很想得到你的內力,但我信不過你。”

  絕心暗自惱怒,心想:“好小子,竟然如此小心翼翼!”

  口中卻道:“你已得我'逆天大法'之心訣,以你的悟性,定是領悟了不少,如此一來,我若是想以'逆天大法'對付你,就無法成功,所以就算我有暗算你的心思,也是無法成功的,你又有什麼可擔憂的?”

  頓了一頓,又道:“何況即使存在著一定的危險,你也應該試一試,若是沒有絲毫冒險精神,將來又怎能成大器!”

  敏兒冷言諷道:“老怪物倒是個能冒險的人,否則又怎麼會被困於地鎖之中?”

  被困“地鎖”之中是絕心一生中最大的痛苦,敏兒卻偏偏選中這一點挑釁他,怎不令他七竅生煙?

  牧野靜風終於點頭道:“好罷,我便信你一次!”

  他果真向絕心那邊走去。

  敏兒大叫道:“穆大哥,你不能過去!”

  牧野靜風絲毫不理會她的勸阻,冷聲道:“就算你是我的女人,我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改變目標的。”

  他的話中竟是不帶一絲感情!

  敏兒頓時呆立當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日劍蒙悅知道自己女兒此時的心情,不由暗暗心疼。既然牧野靜風主意已定,連蒙悅也是回天乏力了,因為他不可能對付得了牧野靜風與絕心的聯手一擊!

  現在他能做到的只有一旦絕心有對牧野靜風不利的舉止,他可以為牧野靜風擋上一陣子——也許對此牧野靜風也不會有任何的感激之情,但蒙悅卻決意要這麼做。

  就在這時,絕崖頂上出現了明明滅滅的火光——絕心似笑似嘯之聲果然驚動了外面的人!

  雖然沒有親見,但誰都能夠想像得出此時崖頂定是人影攢動。

  若是崖頂上的人刻意要到谷中,自然比從谷底出去容易得多,因為絕谷外可以利用的東西太多了。譬如鐵鍊、繩索之類,皆可利用。即使絕崖有百丈高,也一樣可聯接出百丈長的鐵鍊!

  也就是說,也許這個絕谷的千百年沈寂就要因為“斬天魔”絕心而披打破了。

  但崖底幾人似乎對崖頂上發生的一切以及可能將要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也許每一個人都明白此時對崖頂發生的事他們根本無法改變,或左右它的發生,他們所能把握的只有眼前即刻要發生的事情。

  牧野靜風一步一步地走向絕心,他的神情平靜至極。

  而不平靜的反倒是蒙悅與敏兒!

  距離越來越近……

  五尺之距,牧野靜風站住了,他道:“你將以什麼樣的方式把內力傳給我?”

  絕心道:“你我只需雙掌對抵,便可大功告成!”

  牧野靜風道:“若是你藉機害我,我該如何是好?”

  絕心道:“我有折衷的辦法,你只需把你的劍遞出,隔著劍身,我一樣能把內力傳給你。”

  牧野靜風信了,他的右手拔出了腰中的劍,然後慢慢地向前遞去。

  絕心眼中閃過一絲詭秘之色!

  幾乎就在同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加快了速度,直取絕心咽喉處!

  其疾其快,言語難以形容!

  正是平天六術中的一招“生死由劍”!

  此招乃四式中最為快捷狠辣的一式,如今經心靈已被邪惡蒙蔽的牧野靜風使出,更是殺機如潮!

  雖然敏兒一直盼望牧野靜風與絕心反目,但現在牧野靜風真的對絕心出手了,她反而吃驚至極!

  如此驚人的變故,實是難以預料!

  更讓人驚愕的是絕心似乎並不吃驚,他怪笑一聲,竟然雙掌倏出,向寒意森森的寒芒迎去!

  掌末至,掌風先至!

  牧野靜風突然感到對方在不及眨眼的剎那間已倏出十數招,將自己的凌厲殺著封了個水洩不通!

  事實上絕心根本就未出一招!

  牧野靜風無疑是遭遇了與蒙悅一樣的情景!

  這說明絕心曾說過“逆天大法”對已習練過“逆天大法”心訣的人毫無用處是天大的謊言!

  在牧野靜風欺騙他的同時,他也欺騙了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感受”到了對手嚴密至極的封擋,連連變招,竟仍是進不了分毫,情急之下,頓生退意!

  就在他要後退的時候,絕心的右手已閃電般扣在了他的劍上!

  牧野靜風頓覺一股深厚至極的內家真力如排山倒海。般由劍身洶湧襲來!'他頓時愕然色變!對方的功力太強,以至於牧野靜風若是要變招——甚至僅僅是轉動一下手中之劍,對方的內力便會立即將他擊傷!

  大駭之下,牧野靜風忙提內力,狂吐而出,與之抗衡!

  他身負“混沌無元”的絕世武學,真力內息運行不需要由丹田而起,亦不需由經絡而行,所以運行之速遠在常人之上!

  幾乎是心念一起,內力已由右手掌風吐出!

  兩股內力立即在劍身上相撞!

  劍身頓時變得灼熱無比。

  絕心不免有些心驚,他未曾想到牧野靜風不僅劍法神奇,而且他的內力運行速度已可謂快得不可思議!

  當然,絕心的真正用意並不是為了殺死牧野靜風,他只是千方百計地要利用牧野靜風的內力而已!

  無論如何,他的目的眼看就要達到了。

  牧野靜風內力奔湧至劍身後,先是與對方的真力一撞,之後對方的內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踪!

  牧野靜風心中大喜,立即再催內力,他那凌厲浩然之氣向對方洶湧席捲過去!

  倏地,牧野靜風神色一變:絕心似乎成了一個有形無質的人,自己的真力攻擊在他的身上,竟然絲毫不能起什麼作用!便如同泥牛入海一般。

  正驚疑間,突聞“咔咔'之聲!

  赫然是岩石開裂之聲!

  這時,牧野靜風終於明白過來了,對方的目的仍是為了讓外人助他衝出“地鎖”之困縛!

  地面的裂縫在漸漸擴大!

  牧野靜風驚怒至極,連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本是俊朗至極的他變得有些猙獰!

  但他已無力改變這種局面,對方雙手合什,把自己的劍扣於兩掌心之間,自己一旦要變招或撤回真力,對方浩瀚如海的內力便會排山倒海般猛壓過來,那時自己必死無疑!

  絕心故伎重演,以對付蒙悅的辦法再一次逼得牧野靜風也不得不源源不斷地將自己之真力吐出!

  他的臉色漸漸變得有些蒼白了,這一半是因為真力消耗之故,同時也是驚駭交加所致。

  這時,地面上的裂縫已不僅僅由中心向四周放射延伸,而是開始縱橫交錯!

  絕心隨時都有突破“地鎖”而出的可能!若是如此,也是天不滅絕心了,竟可在一日之內得到兩個當世絕頂高手的功力相助!

  當年“有情劍”谷風心知尋常機關陷阱根本困不住“斬天魔”絕心,甚至以毒物也難以取他性命,至於強行拼殺,只怕亦會落個兩敗俱傷!谷風苦思冥想,歷時三年,終於構思出一種以地下岩石為體的“鎖”,構成此“鎖”的岩石大小不等,小如瓶缽,大如小屋,末啟動時如同平地,一旦有人踏足其上,便立即被啟動,就算有通天本領,也要為之所困!

  此“地鎖”構思之巧,可謂已是冠絕古今!雖是千斤巨石,也一樣活動自如!

  只是絕心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到這“地鎖”中來,谷風為了消滅九魔聖教的最後一個大魔頭,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他在與絕心廝殺時,且戰且退,兩人已鬥了二十多年,常常是一戰便是數日,踏遍數百里。所以在最後一次大決戰中,絕心對於谷風的且戰且退,並不會感到意外,戰至第三天,雙雙進入青城山!。

  兩人的武功都已臻化境,身如神魔,故縱是萬丈絕崖亦困他們不住,最後,谷風竟將絕心引入此絕谷中!

  兩人已是多年對頭,所以對對方的武功招式都極為熟悉,兩人逢招拆招,如影隨形,這便等於說谷風若是要將對方引入“地鎖”中,就必須陪著絕心一起進入!

  谷風真的這麼做了,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故意小輸一招,讓自己受點輕傷,絕心精神大振,欲趕盡殺絕,谷風便在這時退入了“地鎖”中!

  絕心不可能不緊隨而上!

  其實他在下意識中已認定貼身而戰較為安全些,因為他也知道想要取他性命之人太多了,與穀風纏戰在一處,其他人才會投鼠忌器,不敢以計取他性命。

  谷風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才敢以自身為誘餌!

  最終,他成功了一大半!

  說他成功了一大半是因為他只困住了絕心,卻沒能取了對方的性命。因為在谷風踏足“地鎖”上時,“地鎖”的機栝便開始啟動了,這便給了緊隨他而至的絕心以極短的反應時間!

  雖然時間短得難以察覺,但對於絕心這樣百年難遇的絕世高手來說,卻有著非凡的意義!

  他奇蹟地在電光石火間將下落之身軀強行一擰,竟憑空飄升!

  但最終他仍是未能從“地鎖”中全身而退,“地鎖”的機栝一經被啟動,其速便極快,絕心堪堪探出上半身,“地鎖”已合上!

  只可惜谷風在當初構思此巧奪天工的“地鎖”時,並未考慮到除絕心之外還有人一樣被困死“地鎖”中的情況,以至於谷風的軀體被“地鎖”傾軋、擠壓之後,他那已完全不成人形的軀體竟卡住了“地鎖”的一個小小物件。如此一來,“地鎖”已不能完全合攏,只是把絕心的下半身擠壓得嚴重變形!

  就這樣,絕心困而不死,一困就是三十七年!在這三十七年中,他作了無數次的努力,但終是無法脫身,他的下半身此時不再是正常的形狀了。

  敏兒見牧野靜風形勢危急,便不顧一切地向絕心掠去!

  尚在一丈之外,敏兒右腕倏翻,一條細如游絲的銀色鍊子已飛速卷向絕心的頸部!

  她對自己的內力很清楚,知道若是強行逼上,恐怕只有步牧野靜風後塵,所以她便選擇了遠距離的攻擊!

  絕心的身子不能移動分毫,而他的雙手又必須把握牧野靜風的劍,這豈不是等於說絕心只有被動地承受敏兒的攻擊?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倏覺對方內家真力如同驚濤駭浪般狂湧過來,與自己的內力轟然相撞!

  “錚”地一聲,兩人之間的劍身已斷作無數碎片!

  牧野靜風忽失重心,不由自主地向前衝出一步!

  幾乎便在同時,絕心獲得自由的右手已閃電般抓住了卷向他的銀色鍊子,而左手則疾扣牧野靜風腳踝!

  因為他的下半身在地下,所以攻擊的部位格外低一些,牧野靜風乍失兵器,末及反應過來,足踝竟被扣了個正著!

  但他的武功已是卓絕不凡,未等絕心扣上他足踝部位的穴道,他的左腿已踢出威力驚人的一腳,直取絕心頭顱,聲勢駭人至極!若被踏中,焉有頭在?

  一聲怪笑,牧野靜風腳下的目標突然換成了敏兒的身軀!

  原來,絕心抓住敏兒的銀鍊子之後,一拉一帶,敏兒立即把握不住手中的銀色鍊子,反而被銀色鍊子卷得飛起!

  絕心竟要以敏兒的身軀擋下牧野靜風的致命一腳!

  牧野靜風若是要避開敏兒,便等於絕心已成功地化解開他的攻擊!

  牧野靜風左腳未作絲毫停頓!

  他竟根本不顧及敏兒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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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