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6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14
第十一卷第八章絕谷風雲


  敏兒則已靈巧地閃過古松,躍上巨石!“轟”地一聲,古松砸倒於地,頓時掀起了一片火星與灰燼!只是因為它已經改變了下砸的方向,所以巨石上的幾個人都安然無恙!眾人見敏兒竄出時尚不明白她的用意,現在方才回過神來,都暗自佩服她的應變速度快,這樣的方法雖然並不復雜,但要在極短暫的時間內想出來,而且果斷實施,就需要一定的膽識了。

  何況敏兒還只是一個年輕的女孩?

  人們已忽略了一個問題,那便是發生大火時,奪去人生命的最主要原因並不是火焰,而是濃煙與塵埃灰燼,再加上烈焰耗去了絕大多數的氧氣,常常使人窒息而死!

  絕谷中大火肆虐的時間比眾人想像的還要長!原來這與絕谷的地形有關,若是開闊地段,火源來勢很兇猛,但去得也快,一陣風似的一捲而過.而在這深谷中風力極小,所以火速相對慢了一些,而且上空的塵煙也不容易散去,久久籠罩著,反過來又減緩了燃燒的速度!

  如此一來,困於火中的人則慘了,就如同置身於一個又悶又熱的大蒸籠中,體內的水分不斷地被蒸發,加上空氣稀薄,呼吸困難,雖仗著一身武功可以免受明火烤之苦,但陷身此谷的滋味仍是極不好受!

  半個時辰之後,漠西雙殘已是汗如雨下,漸漸地連汗也沒有了,只覺喉間貓抓了一般又乾又痛又辣,皮膚則繃得緊緊的像是要進裂開一般!敏兒的武功內力與他們相差無幾,但她的衣衫上浸了水,這幫了她很大的忙,雖然此時也頗不好受,但比起漠西雙殘則要好些.而苦心大師與悲天神尼因內力深厚,尚無大礙.漠西雙殘但覺五內如焚,似乎只要一張口,便會有烈焰從體內噴出,鮑六娘是女流之輩,皮膚相對要嫩一些,時間久了,竟已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無論臉上手上皆是如此,其狀極慘!依她的性子,本應早就破口大罵,但此時她謾罵詛咒的力量也沒有了,嘴唇稍稍張開一些,便會進出血珠,其痛無比!

  敏兒目睹她的慘狀,心驚不已!時間久了,自己也會落得這般模樣!她對鮑六娘本是心有不滿,這時心中的怨意也全都煙消雲散了,反倒為鮑六娘擔心起來,不知她還能支持多久!

  就在漠西雙殘自覺再也無法堅持而陷入一片絕望之時,火勢開始慢慢地變小了.其實此時谷中的溫度仍是極高,煙霧亦很濃,但火勢一小,人的心中便升騰出一種希望,本是感覺到無法再忍受的痛苦,這時也可以忍受了!敏兒也暗暗心喜,她心想如果火勢就此減弱,那麼眾人應無大礙了.至少她自己以及她最關心的父親及穆大哥應該不會有事了.倏地,不遠處“砰”地一聲響,聲音很大,雖有“呼呼”之烈焰吞吐聲,但仍是清晰可聞!聽起來像是木石相撞時所發出的聲音.幾乎就在同時,另一側也傳來了與此相同的聲音,只不過略低一些罷了。

  五個人都為此一驚,但等了片刻,卻並未見有什麼異常之事發生,不由暗暗稱奇不已.敏兒本以為會是助燃之物或可爆之火器,看樣子並非如此!崖頂上的人在這時候扔下此物,絕不會毫無目的一—想到這一點,敏兒暗暗擔心.驀地,絕谷之中響起了牧野靜風的聲音:

  “諸位小心,箱內之物有毒!”

  乍聽牧野靜風之聲,敏兒心中一喜,牧野靜風的聲音並不太響,但字字入耳,顯然是貫入了內家浩然真力!聽到後來,敏兒已由喜而驚怒不已!她終於明白方才從崖頂落下來的物甚其作用是什麼了.雖未親見,但敏兒已能夠斷定擲下來的就是牧野靜風所說的“箱子”,而且箱子應該是木製的,裡邊裝著有毒而且可燃之物,一旦被火引著,便會生出毒煙,眾人已被谷內煙火弄得焦頭爛額,又怎會留意到濃煙的成份有了微妙的變化?若不是牧野靜風發現並提醒了眾人,只怕最終所有人都難逃此劫!驚怒之餘,敏兒忙屏住呼吸,以防有毒煙吸入,心中思忖道:“穆大哥說話時離此處甚遠,照此說來,落下了盛有毒物之木箱的地方並不止這兒一處!崖頂上的人為了達到陰毒目的,想必同時在好幾處擲下盛有毒物的木箱,以求萬無一失!”

  轉念之際,敏兒忽然又發現了一件事:牧野靜風方才說話時精元充沛,顯然沒有中毒.既然他未中毒,又怎麼知道木箱中有毒?惟一的可能就是與他在一起的人當中已有人中毒了!

  想到這一點,敏兒的心不由忽地一沉!暗忖道:“這人會是父親嗎?”如此一想,頓時心急如焚,強忍全身因為失水太多而帶來的不適,站了起來,想回到中段去看個究竟.就在她生起此念之時,苦心大師突然輕哼一聲,人已如巨鵬般掠空而出!他所掠向的地方正是附近一隻木箱墜地的地方!無疑,苦心大師是要設法消除這個禍端!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冒一定的風險,誰也不知道箱子裡的毒素,有沒有瀰漫開來.敏兒本就已經感到氣短胸悶,如今為了防止毒氣被吸入而屏住呼吸,沒過多久,便已眼冒金星,視線模糊,沒等她作出什麼樣的反應,便覺雙眼突然一黑,而身不由己地向後倒去!她競自暈眩過去了.牧野靜風初時對砸落在他十幾丈遠處的那隻箱子並未如何在意——在這種生死存亡係於一線之間的時候,誰會去刻意關注這個模樣普通的木箱子?他更關切的是水紅袖,水紅袖的內力較弱,無法做到抱元守一,在煙火的圍攻下無疑將岌岌可危.好在牧野靜風見機快,在大火還未將他們完全包圍的時候,已搶先砍去附近的草木,並使它們皆倒入外圍.饒是如此,處於其中,仍是熱浪逼人——事實上整個深谷中無不是如此。水紅袖在吸入大量的塵煙後,只覺頭部暈暈欲裂,胸口處像是有千斤巨石壓著,沒過多久,已是臉色煞白,雙唇乾裂!飛速滲出的汗很快又乾了.就在她感到難以支撐的時候,忽覺一雙寬厚的手抵在了她的後背,未等她反應過來,便有一股浩瀚之功力源源不斷地輸入了她的體內!本已氣竭力衰的水紅袖頓覺靈臺清朗不少!但牧野靜風要以一人的內家真元守護兩個人的內息,又豈是長久之計?水紅袖甚是擔憂。

  她卻不知牧野靜風身負“混沌無元”之絕學,即使是身處毒氣之中,仍是安然無恙.加上他已得到絕心的“逆天大法”之武功心訣,“逆天大法”講求吸納天地間之濁氣,越是渾濁陰毒之環境就越是如魚得水,牧野靜風雖然未曾有意識地運起此武學,但“逆天大法”

  乃天地間霸道無比的武功心法,只要一入人心,必會悄然發揮作用,如此一來,處於烈焰之間的牧野靜風之處境與平時絕無什麼不同,以他的雄渾內力,要護住兩人的內息心脈,並不十分困難.相形之下,反倒是蒙悅的形勢有些不妙.蒙悅身受絕心重創,尚未痊癒,而他本是以劍法見長,論內力恐怕不如同為武林七聖的苦心大師.萬幸的是半個多時辰後,大火開始漸漸退卻,也就是在大火退卻之時,凌空落下了幾隻木箱子!牧野靜風不以為意。

  但過了片刻,牧野靜風忽然由雙掌感覺到水紅袖的體內精元內息變得紊亂不堪,她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牧野靜風大驚!一看,但見水紅袖雙眼緊閉,臉上一片極不正常的赤紅,本已停下的汗水再一次快速滲出,而且汗中帶有絲絲血跡!牧野靜風頓時驚呆了!他怎麼也不明白本已漸漸脫離危險的水紅袖會突起變故!就在他愣神之際,耳邊傳來了蒙悅的聲音:“她中毒了!”

  聽起來蒙悅的聲音顯得很是吃力,牧野靜風又是一驚,抬眼望去,駭然發現蒙悅的臉上也有了帶有血絲的汗水滲出,只是狀況比水紅袖好些罷了.有那麼一瞬間,牧野靜風的腦子裡出現了一片空白,他無從知道蒙悅所謂的“毒”來自何方.心念一閃,他突然明白過來:

  一定是凌空擲下的木箱子中藏有毒物!想到這一點,他急忙擰身一看,發現離他最近的一隻木箱子落地時已被砸裂,裡面有一隻只圓餅狀的東西散落開來.此時,這些圓餅狀物體已開始燃燒,發出一種淡黃色的煙霧!剎那間,一切都已洞然若揭!牧野靜風已沒有猶豫的時間,所有的人當中只有他可以憑藉“混沌無元”這種武功心法而不畏毒煙,所以唯有他才可以力挽狂瀾!敏兒與苦心大師他們便是在這時候聽到牧野靜風的警示之語.牧野靜風傳聲示警後,立即憑著“混沌無元”的吐納提氣之法,掠向離他最近的木箱子!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離開水紅袖,水紅袖將很危險,但權衡之下,他仍是忍痛下了這樣的決心,他不能為了水紅袖一人而延誤援救其他人的時間.有時候,“選擇”就是一種殘酷!牧野靜風便如瘋了一般在絕谷中以極快的速度掠走,他的衣衫上不時有火苗落於其上,但因為他的去速太快,火苗沾在衣物上,全為哀衫與空氣相摩擦產生的勁銳氣流所滅!牧野靜風一刻不停地在絕谷中尋找木箱子,一旦發現,立即以劍掘坑將其埋入土中!他已將自己的潛能發揮到了極限,但見劍光閃耀如夢如霧,塵沙飛揚,轉眼間便可掘出一個可安放木箱子的土坑.只要將箱子埋好,火焰便無法將它燒著,也就不會有危險了牧野靜風用的是谷風前輩的“有情劍”,以名滿天下的大俠之劍來掘土,牧野靜風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但人命關天,如今已無暇顧及這些了,他心中思忖道:“大俠谷風若九泉有知,想必也會原諒我不敬之處的。”

  “有情劍'雖非斬金斷石的神兵,但在牧野靜風這樣的人手中,仍是出神入化.他的全部身心都處於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中,根本無暇去考慮自己這樣在火中橫衝直撞會不會有生命之憂.當他埋到第八隻木箱子時,一抬頭,才知自己不知不覺中已到了西段,不遠處便是苦心大師、敏兒他們五人所在的地方!定神一看,神色立變!他駭然發現敏兒與漠西雙殘都已倒下!苦心大師正以自己的左掌與敏兒的右掌相抵,想必是以其內力為她抗禦毒氣攻心!悲天神尼仁慈寬厚,此時卻是端然“靜坐”,她沒有設法救敏兒或漠西雙殘,說明她現在只能勉強自保!牧野靜風只覺心中一股怒火騰升而起,暗自咒罵下毒手的人!腳下卻絲毫未做停留,他斷定附近這一帶必定有一箱毒物已經開始燃燒,否則單憑從中段傳來的毒氣,不可能這麼快就危及這邊.敏兒、漠西雙殘急需救 援,而敏兒曾與他同生共死,但他終是忍著焦慮與痛苦,離開了他們!

  牧野靜風找到的最後一隻箱子是在東段,當他把這最後的箱子也埋入上中後,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衫已是千瘡百孔,頭髮也被燒焦了一縷,發出一股刺鼻的臭味.長長地籲了一口氣,正待轉身去敏兒那邊,忽聞微弱的一聲:“餵……”

  一怔,四下觀望,卻無人影,牧野靜風暗暗奇怪,還道是自己的錯覺,正愣神問,又聽到了一聲:“在這兒……”?聲音比上一次略大,再加上牧野靜風先已留意分辨了,所以這一次他迅速地判斷出聲音傳來的方向,疾步上前,只見靠近山崖邊的地方,有一棵倒伏地上的小樹在晃動著,牧野靜風暗暗稱奇,一把拉開小樹,赫然發現後面隱有一個凹入上崖內的小洞穴,不過只有七八尺長,裡邊挨挨擠擠地半躬著六個人,其中一個人仰頭呼叫的卻是古治!

  沒 到東段的人居然全收縮到這個小洞穴中了.牧野靜風粗略一看,有古治、古亂、司如水、龐予以及青城派的兩名弟子,而清醒著的只有古亂、古治兩人!古亂一見牧野靜風,表情變得很是奇怪,說不清是喜是驚是怒.古治嘶聲道:“你……你怎麼安然無恙?”

  牧野靜風感覺到他的話中頗有不善之意,先是有些疑惑,一轉念,便明白過來:所有的人在這種毒氣的襲擊下,都難以抵擋,偏偏自己安然無恙,這在他人看來,自然是十分蹊蹺之事!也許,古治有些懷疑他與絕崖上的人相互勾結了?牧野靜風卻已無暇顧及這一點,他發現他父親牧野笛並不在這個小洞穴中!這讓他吃驚不小,趕緊一邊探身查看洞中人的情況,一邊詢問道:“前輩可知我父親下落?”

  古治一邊咳嗽一邊道:“他……他離去大概有半刻鐘了。”

  此時牧野靜風只恨自己沒有分身之術,他不明白父親為何要離開這個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雖然牧野笛處處與他為難,但他相信只要消除了彼此之間的誤會,他會與父親言歸於好的.但眼前幾個人他也不能置之不理,咬咬牙,牧野靜風彎下身來,伸手搭上了其中一個青城派弟子的脈搏,就在這時候,他聽古亂輕嘆了一聲,道:“他早就已死了.”

  牧野靜風像是被火燙了一般猛地縮回了手,這不是駭怕,而是吃驚,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司先生、龐樓主都遭到了不測?”

  這其中以司如水為他最關切的人,司如水對他曾有救命之恩,他又豈能忘卻?趕緊催動內力,輸入司如水體內,希望能藉此將他體內的毒素逼出,沒想到只消片刻,司如水已面色轉為紅潤,喉頭一聲輕響,竟悠悠醒轉過來!牧野靜風大喜,還未等他開口,司如水已吃力地舉起他的右手,然後慢慢松開他本是緊緊握著的手掌。

  在他的手掌中有一團已被揉爛的草莖草根,牧野靜風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司如水雙唇翕動,輕輕地吐出一個字:“藥……”

  牧野靜風心頭一陣狂跳:“是不是可以用它作為解藥?”

  司如水緩緩地點了點頭.牧野靜風大喜過望!但很快他高漲的熱情便退了下去,因為即便知道這是解藥,他也不能從外面找到與此相同的解藥!唯有司如水才有可能在烈火焚燒過的草叢中找到他所需要的草藥。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不顧自己真力的損耗,忙將體內真力源源輸入司如水的體內。

  忽聽得古治“咦”了一聲,隨後道:“下雨了!”

  “癡人說夢!”幾乎是沒等他把話說完,古亂就把話接過去了,末了還添了一句:“若相信你的話,鹽都會溲了,石頭也能開朵花!”

  古治氣憤不過,冷哼一聲道:“吾從不對牛彈琴,可嘆琴聲總為愚牛聽聞!”

  古亂學會察頗觀色,發現這一次老兄弟是一本正經,不像是虛妄之言,不由有些信了,疑惑地道:“真的麼?”想要探出頭去看看,沒想到卻把一隻傷腳碰在了岩壁上,“啊喲”

  一聲,嘴便痛歪了,不停地倒吸著冷氣.“真是下雨了!”

  說話的卻是司如水!此時他已基本恢復如常!原來他並非中毒後倒下的,而是被烈焰煙火擊垮了,在牧野靜風以聲示警後,司如水立即前去察看,他是懸壺老人的弟子,對於天下的毒物,幾平都能化解.而這一次從崖頂上擲下來的木箱有九隻,如此多的數量,其中所盛裝的毒物不會是奇毒,司如水自然有辦法化解.一看果然如此!更幸運的是司如水知道解毒之物可以在谷中找到!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等他四處尋找可以解毒的草藥時,卻發現很難找到,好不容易找到幾株,自己嚼下一些,吸入體內的毒氣是化解開了,但這時他在煙火中逗留時間大久,支持不住,競暈倒在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15
第十一卷第九章聖心神醫


  龐予見狀趕忙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將他帶回,這麼一折騰,龐予已在不知不覺中吸入了大量的毒氣,剛走到洞口,便雙雙倒下!

  至於青城派的兩名弟子,遇難得更早一些,那時尚沒有木箱擲下,他們便亡於駭人的大火之中,其他幾人不願見他們的屍首遭遇烈焰焚燒之罪,才將他們抱回了洞穴中。

  洞穴地勢頗低,而煙霧毒氣因為熱力的作用,都是向上空飄去,如此一來,洞穴雖然不太深,倒頗為安全。

  司如水一醒過來,趕緊將手中的草藥嚼碎,然後把草汁擠出滴入龐予的口中。

  所有的目光都默默地關注著雙眼緊閉的龐予。

  其中尤以牧野靜風最為焦躁不安,唯有他對整個局面了解頗多。

  在默默等待的時候,只聽得古亂喃喃地道:“下了,果然下了!”

  眾人這才發現外面的熱浪已退了不少,從洞口望出去,可以看見雨點打在地面上後,將地上灰燼打出一個個小坑,然後小坑越來越密集,直至連成一片。

  這時,地面已成了一片泥濘了。

  誰也沒有說話,但看得出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難以壓抑的欣喜。只有經歷過九死一生的人,才能體味他們這時候的心情。

  能夠穿過火海落在地上的雨,說明這是頗大的雨了——在天高氣爽的秋日,能有這樣的大雨,幾乎就是一種奇蹟!

  龐予的喉頭終於上下滑動了幾下,司如水大喜,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一隻小小的銀盒,小心翼翼地打開,原來是一排銀針,司如水長吸了一口氣,便見他出手如電,幾乎是一眨眼工夫,已有七枚銀針扎在了龐予的胸前!

  司如水這才吐出了一口氣,牧野靜風見狀正待開口,司如水已一步跨出洞穴,道:“穆少俠,快領我去看其他人!”

  這正是牧野靜風想要說的話!

  ※※※

  如果說世間有奇蹟存在,那麼這陣大雨便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雨停!

  火滅!

  從火起到火滅,山谷中已多添了五個亡靈,其中三人是青城弟子及清風樓弟子,而另外兩人則是漠西雙殘!

  漠西雙殘之死是因為牧野靜風與司如水自東向西趕去,途中既要尋找解藥,又要救業已中毒暈死過去的水紅袖及蒙悅,等他們趕到西段巨石上時,漠西雙殘已雙雙中毒而亡!

  他們全身上下都是滲出的血色,在高溫下業已凝結,斑斑點點,其狀極為可怖!

  而敏兒若非先有濕衣,後來經苦心大師相救,想必也難逃此劫!

  雖然漠西雙殘處處與牧野靜風為難,但牧野靜風目睹漠西雙殘的慘狀,仍是不忍多看。

  眼見眾人都漸漸脫離危險,牧野靜風對父親牧野笛的安危就更為擔心了。

  就在他準備去尋找牧野笛的時候,牧野笛竟跌跌撞撞地出現了!

  他的模樣比牧野靜風好不了多少,也是一身破洞,臉上劃著橫七豎八的黑炭,膝蓋上還有鮮血滲出。

  遠遠地他便嘶啞著聲音喊道:“有解藥了,有解藥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眾人一看,他的右手高擎著的正是司如水用的草藥!

  牧野靜風久懸的一顆心終於“撲通”一聲落地了!

  心想:“原來爹也是去找解藥了。”

  牧野笛不顧地上泥濘不堪,徑直向這邊而來,興奮地道:“我找到解藥了……”

  說到這兒,大概他突然發現司如水的手中尚有一把草藥,怔了怔,又驚又喜地道:“原來如此——方才我見到蒙大俠時,發現與他在一起的那位姑娘也已甦醒過來了!”

  他將手中的草藥舉到眼前,看了看,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便要揚手丟掉。

  司如水忙阻止道:“牧野兄且慢,留著這些藥尚有用處!”

  他年過三旬,而牧野笛亦在四旬左右,司如水稱他為兄,倒也合乎情理,當然這與牧野笛極少行走江湖亦有關係。

  牧野笛先是一愣,然後笑道:“司先生是為了不拂我面子,才這麼說的吧?”

  司如水知他是說笑的話,當下也不分辨。

  牧野靜風略顯得有些倉促不安地迎上去,低聲喚了一聲:“爹——”

  牧野笛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氣地道:“若非因為你這小子,各位前輩又怎麼會被困在這兒?”

  雖是責備的話,但在牧野靜風聽來,卻是心頭暗喜,牧野笛這麼說,幾乎是等於承認了牧野靜風是他的兒子了。

  被自己的父親責備,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甚至,有時候這也是一幸福!

  牧野靜風只覺鼻子一酸,一種火辣辣的東西直湧上來,他不由暗忖道:“自己怎麼如此脆弱?像個女孩一般!”

  口中低聲道:“孩儿知錯了。”

  牧野笛還待再說什麼,苦心大師已開口道:“方才全仗令郎鼎力相助,否則這一場大火不知會奪去幾人的性命!”

  說到這兒,低誦一聲“阿彌陀佛”,眉目間自有一股肅穆之色。

  聽得苦心大師一番話,牧野笛臉色稍見緩和。

  牧野靜風暗暗鬆了—口氣。

  眾人又在巨石上呆了半個時辰,這期間牧野笛一直不與牧野靜風說話,但牧野靜風心中仍是高興得緊,心想只要時間久了,爹自會明白我的心。

  但這麼幹坐著自然無趣得很,牧野靜風只是感到難得有機會與爹如此接近,但又不願過去與牧野笛過於接近。

  所以當他見到水紅袖、蒙悅,風塵雙子、龐予一起向這邊走來,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時,絕谷中生存下來的只剩十一個人了,除了牧野靜風、牧野笛及苦心大師之外,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受了傷。

  與沖天烈焰的這一番搏鬥,已把眾人折騰得精疲力盡,十一個人都坐在巨石上,沉默如石,呆呆地看著幾處仍在冒煙的樹幹樹樁。

  誰也不知道如果沒有這場大雨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有不少人身上的肌膚已綻裂開來,大概是失水太多的緣故,肌膚上雖然裂開了口子,卻沒有多少鮮血流出,看上去便如同一隻只張開著的嘴巴一般,觸目驚心!

  血水、雨水、汗水、灰燼。泥沙混合在一起,沾在身上——每個人看上去都有些狼狽!

  如果不是親見,誰會想到苦心大師、日劍蒙悅、風塵雙子這樣近乎神一般的絕世高手會如此狼狽呢?

  在大自然的面前,縱是有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武功之人,仍然顯得十分渺小!

  最終還是古亂先開了口。

  “我還道將咱們困在谷內的人會是什麼樣的厲害人物,現在看來,原來是只蠢豬!”

  真是一鳴驚人!

  眾人心想大夥都被折騰得如此狼狽不堪,那人又怎麼會是愚豬?若他是蠢豬,那麼這些人又該是什麼呢?

  古亂自言自語:“我說他不應該把毒下在火中,而應該下在雨裡,若是把一盆盆的毒水倒下來,那我們哪能分辨出什麼是雨水,什麼是毒水?或者他應該把毒藥都灑開,灑得到處都有,哪怕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休想把它們拭乾淨,或是……”

  古治聽得心煩,以右手中指在他腳上輕輕一點,古亂“啊哎”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古治道:“依我看,他最好是扔幾張狗皮膏藥下來! ”

  古亂一聽,頓時忘了腳上的疼痛,奇道:“這卻為何?”

  古治一本正經地道:“把你的嘴封上,讓你說不了話活活急死!”

  古亂“嗤”了一聲,不屑地道:“不說話又何妨?

  不能吃東西才真是急死人!“

  忽又“啊喲”一聲,用手扇了一下自己的臉,連聲道:“該打,該打!”

  水紅袖忍不住好奇地道:“前輩為什麼重打自己?”

  古亂皺了皺倒吊的眉頭,道:“我不該說吃的,一說就把饞虫勾起來了。小姑娘,你聽!”

  水紅袖先是不明其意,再看他用手指著自己乾瘦的胸前,才明白過來,一聽,還真能聽到古亂肚子裡已是“嘰哩咕嚕”地響成了一片!

  水紅袖不由樂了,笑道:“前輩,這事好辦!”

  古亂驚訝地道:“好辦?現在我可是餓得能吃一頭羊了!福州的'佛跳牆'吃過麼?一道菜有幾斤重,大大小小的調料二十六種呢!無怪乎叫'佛跳牆',那香味啊!嘖嘖……連佛聞了也要跳牆!”

  忽然想起這兒苦心大師與悲天神尼都是佛門子弟,忙又掌了一下嘴巴,道:“罪過,罪過!”

  水紅袖道:“今天'佛跳牆'、'鬼跳牆'都沒有,卻有一種肉,保管前輩吃過以後忘不了!”

  古亂童心大起,疑惑地道:“這兒怎會有肉?女孩子家可不許騙人,騙人就要嫁豁嘴郎!”

  水紅袖俏臉微微一紅,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牧野靜風,然後道:“騙誰也不能騙前輩你!

  你若不信,我把這肉的名兒說出來,你定會忘不了,更不用說吃它了!”

  古亂趕緊催促道:“快說,快說!'水紅袖乾咳一聲,一字一字地道:”這肉嘛,就叫'嘰哩咕嚕'肉!“

  古亂一呆,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一笑,被火烤得裂開的嘴唇一下子滲出血來,忙又把嘴合上,笑聲就變得有些古怪了。

  水紅袖卻正色道:“前輩莫笑,我所說的'嘰哩咕魯'肉可是大有緣由的!“古亂一邊捂著乾裂的嘴唇,一邊道:“小丫頭是笑我肚子餓得'嘰哩咕嚕'叫麼?”

  水紅袖道:“看樣子我不拿出來讓前輩過目,前輩是不會相信了!”

  古亂道:“你若能拿出讓我真正心服的'嘰哩咕嚕'肉,我便……”

  水紅袖緊問一句:“前輩便當如何?”

  古亂想了想,很大度地一揮手:“你說如何就如何!”

  水紅袖道:“好,我只需前輩答應我一件事!”

  古亂警惕地道:“老頭子我看你這小丫頭古怪精靈,可莫設了圈套讓我鑽!”

  水紅袖並不答話,而且俯身過去,在他耳邊低聲細語說了些什麼。聽著聽著,古亂的嘴忍不住又想張開大笑了,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待水紅袖說完,古亂有些為難地道:“這個……只怕我這老傢伙是無能為力了!”

  水紅袖嘆道:“既然如此,那這筆交易就做不成了!”

  古亂兩隻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轉,猛地一拍掌,道:“好,便說定了!”

  水紅袖於是起身道:“前輩稍候!”言罷躍下巨石,向遠處走去。

  眾人雖覺這一老一少言行古怪,但在這種生死危難時刻,他們的“插科打諢”倒也掃去了不少沉悶的氣氛。

  水紅袖離開後,古亂仍在嘀嘀咕咕嘮嘮叨叨:“世上的肉我也吃過不少了,又哪會有什麼'嘰哩咕嚕'肉?這小丫頭難道當我是三歲小兒?沒吃過肉還見過肉跑呢!呀,不對,不對,肉又怎麼會跑了?……”,牧野靜風心中有些擔憂,水紅袖昏迷後清醒時間還不長,不過對水紅袖所說的怪肉倒也有些興趣。

  過了一陣子,水紅袖回來了,兩隻手各提著一物走了過來,等走近了,才知她左手提了一隻山雞,右手提的卻是一隻狐狸,山雞與狐狸都已命喪於大火之中。

  牧野靜風心想:“原來她是要去為大夥兒找些吃食來!”

  古亂見狀,大聲地道:“小姑娘,怎麼不見你說的'嘰哩咕嚕'肉?”

  水紅袖舉起了山雞,道:“這是什麼?”

  “山雞!”

  “這又是什麼?”水紅袖舉起另外一隻手。

  “狐狸!”

  “雞、狸不就有了嗎?”

  古亂一怔,失聲笑道:“分明是詭辯……好,就權當你有了'嘰哩',那麼'咕嚕'又在什麼地方?”

  他心想:“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沒有聽說過有叫'咕'的鳥獸,我待要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水紅袖胸有成竹地道:“莫急,時辰一到,我自會讓前輩你看到'咕嚕'!”

  邊說著,她已用借過來的刀將雞與狸的膛腹都剖開,然後仔細地處理乾淨,最後拔去了它們表層的皮毛,又找到兩根棍子,將它們串起。

  古亂一直在看著她的舉動,看到這,忍不住道:“不過是烤肉罷了!”

  水紅袖道:“我這可不是一般的烤肉,我要用天上借來的火烤它,要不然怎麼能成為獨具風味的'嘰哩咕嚕'肉?”

  古亂如何肯信?

  水紅袖也不與他爭辯,只顧自己忙碌著,忽又停下手來,道:“前輩,若是有人不讓我做這'嘰哩咕嚕'肉,那該如何說?”

  古治道:“誰會不讓你燒?”

  水紅袖道:“萬一有人偏偏要與我作對呢?”

  古亂也是一個執拗的人,他一口咬定:“絕對不會有人如此做!誰若這麼做便是與我勢不兩立!”

  水紅袖道:“空口無憑,好在這兒有眾多前輩作證。古前輩,我要做的肉可是皇室名菜,連皇上老兒也不容易吃到的,所以做的時候便不能受到外界干擾,若是有人壞了做此肉的環境,那麼便再也無法重複第二次了!”

  古治這時也忍不住插口道:“聖上乃九五之尊,又有什麼肉是他不容易吃到的?”

  水紅袖伶牙俐齒地道:“皇上為什麼叫九五之尊,而不稱十五之尊?那樣豈不是比'九五之尊'更威風?

  這說明還是有人比皇上更威風的!“

  古治平時雖然愛咬文嚼字 ,但骨子裡卻是一個武林中人,所以一下子就被水紅袖問住了。

  水紅袖這時已把山雞與狐狸都整治好了,她對古亂道:“若是有人往肉上吐一口唾沫,使我做不出'嘰哩咕嚕'肉,那麼該不該算我輸?”

  古亂不假思索地道:“當然不算,不過又豈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水紅袖道:“若是有人非要用水把我的肉澆濕,用石頭把我的肉砸碎,又該不該算我輸?”

  古亂被她無休無止的問題弄得大痛其頭,於是一個勁地點頭,一迭聲地道:“有我這老傢伙替你坐鎮,沒人去動你的肉,只要出了一絲偏差,就不算你輸!”

  水紅袖狡黠一笑,跑到一個較為開闊的地方,找來一些樹枝,然後把山雞、狸肉架起,一副要烤大肉的樣子。

  可樹枝都已被雨水打濕了,又如何引得著火?

  眾人也都暗暗感到驚奇。

  古亂總是唯恐天下不亂,這時只怕就是他真的輸了,他也是大覺有趣的。

  水紅袖把樹枝架好後,衝大夥兒笑了笑,然後四處尋找,眾人發現她找的竟是一些尚在冒煙的樹枝,收集到一定數量,她就把冒著煙的樹枝也放在那堆篝火上。

  水紅袖這才滿意地拍拍手,回到眾人身邊。

  古亂看著那一堆正在冒煙的樹枝,失聲笑道:“找還道是烤肉,原來小丫頭是要做正宗熏肉!”

  水紅袖也不以為忤,低聲道:“奇怪,我向天上借的火怎麼現在還沒有送來?”

  古亂見她說得煞有其事,不由大覺有趣,只恨腳上有傷,又當著眾多小輩的面,不能在地上打個滾。

  就在這時,忽聞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起了頭。

  但見有不下百枝火箭破空而下,其目標都直指那堆冒煙的樹枝。

  轉眼間,樹枝上被插滿了火箭,火箭上塗有桐油,自然不滅,上百枝箭桿及上面的桐油一起燃燒,把山雞、狐狸烤得吱吱冒油,待到箭桿燒完,樹枝表面的水分也已被烤乾了,火一下子躥了上來!

  水紅袖得意地聳著小巧的鼻子直笑。

  眾人這才明白她所說的向天上借火之意思,雖說略有些牽強,可這火還真是從天而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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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第十章難解之謎


  牧野靜風心中感慨道:“我一向深知敏兒足智多謀,沒想到水姑娘也是聰穎過人。她自是算準山崖上的人一見谷中有一股濃煙升起,必起疑心!”

  古亂喜不自勝地道:“看來老傢伙還真的要輸了!”

  要輸了還如此開心,無疑是因為他已受夠了山崖頂上之人的折騰,早已對他們惱恨不已,現在水紅袖能讓他們聽其擺佈,雖說是小事,卻也大大出了一口惡氣,如何不喜?

  不料這時水紅袖卻皺眉道:“肉原本能烤成'嘰哩咕嚕'肉,但現在卻是不行了!”

  “為什麼?”

  古亂的神情顯得很是急切,似乎這時他已相信世間真的有“嘰哩咕嚕”肉這回事。

  水紅袖嘆了一口氣,道:“因為有人要往火堆里扔石塊了!”

  “誰?”古亂很是不滿。

  “砰”地一聲,把他嚇了一跳,定神一看,火堆邊上赫然多了一個豬仔般大小的石頭,而且已有大半個陷進了堅硬的土中!

  緊接著亂石如雨般落下,其攻擊目標皆是那一堆篝火!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弄得有些回不過神來,怔怔地看著火堆變成了石堆。亂石轉眼間堆成了一個小小山丘狀,裡邊仍有煙霧往外躥,想必是因為石塊較大,相互之間留有大的空隙,所以火一時末滅。

  水紅袖望著古亂,無奈地道:“前輩德高而望重,沒想到還是有人與你過意不去,這一次'嘰哩咕嚕'肉是做不成了。若一定要做,大概還能做成'咯繃咯繃'肉!”

  本是頗為遺憾的古亂一聽這話,頓時又有了精神,瞪大了不太大的眼睛,驚詫地道:

  “你還有一手?”

  水紅袖忍不住“卟哧”一聲笑了出來,邊笑邊道:“現在山雞、狸肉上全是濺上去的碎石屑,吃起來豈不'咯繃咯繃'直響?”

  古亂“哦”了一聲,猶如恍然大悟般。

  水紅袖卻已止住了笑容,神色凝重地道:“看樣子崖頂上的人勢力頗強,居然敢一直守候在上邊不退,卻不擔心引來武林正道的大舉進攻!”

  眾人這才明白她方才的舉措並不僅僅是為了與古亂逗趣。

  她的一番話,又把眾人拉回了殘酷的現實當中。

  這其間,又以司如水與牧野靜風的心情最為沈重,因為他們知道危險不僅僅來自崖頂,還來自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黑農人!

  在場的人中,誰會是黑衣人?

  此時司如水最希望的是黑衣人並不存在,或是先前已命亡絕谷中的某一個人就是黑衣人。

  但這兩種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古治大發牢騷:“肉吃不成了,水也沒有一滴!上面的野小子若是有種,就讓我吃一大碗肉,喝三大碗水,再讓我與他殺個天昏地暗,那才叫痛快!”

  敏兒沉吟道:“水源本是有一個,可惜全讓灰燼給覆蓋了!”

  龐予忽然插話道:“水在何處?”

  敏兒用手指了指,未甚在意。

  卻見龐予忽地站起,躍下山石,就向敏兒所指的方向奔去。

  古亂大叫道:“可莫把水全喝盡了。”

  龐予頭也不回地道:“能有一點可以喝的水就是天大的幸運了!”

  眾人被火烤得口乾舌燥,現在提起水源,越發覺得難以忍受,於是都關切地望著龐予身影消失的方向。

  而龐予卻遲遲未見回來。

  ※※※

  古治咕嚕了一句:“這小子莫非真要把水喝盡了才回來?”

  他倚老賣老,將十大門派的掌門人也稱為“小子”。

  牧野靜風卻已感覺到有些不妥了:龐予離開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一些!

  又過了一陣子,所有的人都開始意識到一種不祥,氣氛顯得格外凝重壓抑!

  終於,司如水先打破了沉默:“我去看看龐樓主!”牧野靜風當即也隨之站起,道:

  “司先生,我與你同去!”司如水點了點頭。

  走出一段路,聽得身後傳來牧野笛的聲音:“你們要小心從事!”

  牧野靜風頓時心中一熱,他覺得牧野笛雖然說得含糊其辭,但話中很明顯包含著對他的關切。

  牧野靜風知道谷中惟一的一口水源在何處,所以他走在前面,司如水緊緊相隨。

  只是經歷一場大火之後,谷中的景緻都變了不少,地上則鋪滿了橫七豎八的燃燒過後的斷枝,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誰也沒有說話,忽地,走在前面的牧野靜風突然止住了腳步,便聽得他沉聲道:“死了!”

  司如水只覺自己的心在一個勁地往下沉,像是落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中!

  雖然牧野靜風沒有說明是誰,但他無疑是在說龐予!

  清風樓乃十大名門正派之一,龐予身為清風樓樓主,在武林中亦是名聲顯赫,誰曾料到最終會是如此遭遇?

  這時,司如水也已看見在正前方四五丈遠的地方,有一個人俯身倒地,從衣著上看,正是清風樓樓主龐予!

  心中的不祥預兆終於被證實了!

  難道他又是死於黑衣人之手?龐予已是武林頂尖高手,難道黑衣人的武功真的已高到神鬼皆驚的地步?能夠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殺死一個頂尖高手,而不給對方任何反抗的機會?

  龐子所在之處離眾人不過一里左右,一旦有打鬥呼喝聲響起,以苦心大師這樣的絕世高手,豈能不被驚動?

  一切皆是謎!

  兩人疾步上前,發現龐予的臉竟是俯在一個小小的水坑中!水坑里的水已是渾濁不堪!

  而他的身上沒有一處傷口!

  司如水小心翼翼地將他扳轉過來,然後放在平地上。

  龐予的臉色鐵青,五官都已扭曲,顯然在臨死的時候他經歷了極大的痛苦!往日之瀟灑倜儻已蕩然無存!

  牧野靜風的拳頭越捏越緊,幾乎迸出血來!人都不是他殺的,但他覺得追根溯源,死者皆是因為他的緣故,才會被困在絕谷之中!

  而他的變化,則是黑衣人一手操縱的結果!牧野靜風覺得自己成了黑衣人手中一柄命運可悲的身不由己之利刃!

  龐予的雙眼睜得極圓極大,像是有無限恨意隱於其間!

  牧野靜風伸手想要為他合上雙眼,但司如水飛快地擋開了他的手,沉聲道:“他是中毒而死的,只怕屍體上也有毒!”

  牧野靜風心中“咯噔”了一下,想到方才司如水已翻動了屍體的時候,不由暗自為他擔心,但見司如水神色卻是很平靜,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也不知是不是他是成竹在胸,還是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司如水取出一枚銀針,插入水坑中,少頃再看銀針,並未變色——也就是說水中並沒有毒!

  難道龐予是中了淬有毒性的暗器?

  司如水又仔細地察看了一遍,仍是未能找到龐予身上所中的毒來自何處!

  兩從心中都不由暗生凜然之意,如果龐予是黑衣人所殺,那麼黑衣人幾乎是來無影去無踪,形如鬼魅了!

  如果不是黑衣人所殺,那麼又會是什麼人呢?若說絕谷中另外還有人,而且這人又同時有取龐予、戴可性命的理由,這未免太不可思議、太牽強了!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凌亂的殘枝斷木之外,再無他物。

  牧野靜風走至水坑邊上,發現水坑里正如敏兒所說的那樣,已落入了不少灰燼雜塵,再仔細一看,便可以發現這些雜質可以分作兩類,一類業已沉到水底,另一類則浮在水面上,而懸浮在水中的只有極少的一部分!

  換而言之,如果除去水坑表面浮著的灰燼木屑,對於乾渴至極的人來說,還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而龐予頭部倒在水中,這說明龐予並沒有一見水質很混時就離開,而是仍在水邊逗留了一段時間。

  那麼,他會不會設法除去表面浮塵然後喝水坑中的水呢?

  有這種可能。

  當他喝水的時候,毒性突然侵入他的體內,因為發作得很快,所以他不及站起,就已毒發身亡!

  在一瞬間,本是蹲俯著的龐予立即向前栽去,所以,他的臉部會埋在水中……

  當牧野靜風想到這一點時,他的目光停留在水坑邊上的一個小小缺口處!

  因為地面幾乎全被大火燒過後留下的灰白色之灰燼所覆蓋,而唯獨這兒有一片土是沒有灰燼的,所以顯得格外惹眼!

  這塊地面並不是在龐予身體覆蓋之下,那麼它會是如何形成的呢?

  思忖間,牧野靜風的目光落在了龐予的右手上。

  龐予的手中赫然有一株被燒去大半的草!

  牧野靜風幾乎可以立即斷定這株草是龐予向前倒去的一瞬間下意識地一折而連根拔起的——這就進一步證明了自己方才的猜測:龐予極可能喝了水坑中的水!否則若是在站立著的時候中毒,倒下時絕不可能抓住一棵不到半尺高的草莖!

  當然,喝過水坑中的水並不能說明毒性是來自水中。

  牧野靜風若有所思地踱著步子,忽然停了下來,問道:“司先生,莫非是木箱子裡的毒物埋入地下後,被雨水一泡,滲入土中,然後慢慢地匯至這兒,當龐樓主飲用坑中之水後,便不幸遇難了?”

  司如水搖頭道:“不可能。其一,今天的雨並沒有如此大;其二,那些毒藥的毒性並不十分可怕,如果是滲透過土層之後再流入水坑中,那麼其毒性則更小了,以龐樓主的武功修為,就算一時無法將毒逼出,也不至於立斃當場。龐樓主所中的毒一定是一種見血封喉的奇毒!”

  牧野靜風只好順著水勢逆流而走,希望能有什麼發現,但只走了三四丈,水源就到了它的盡頭,牧野靜風一無所獲。

  可他仍不甘心,又順流而下。

  才走幾步,他的目光倏地一亮!

  涓涓細流的轉彎處有一件白色之物漂浮著,在滿眼的灰白色中,格外搶眼!

  正待上前,司如水已遠遠地喊道:“切勿碰它!”

  原來他也發現了這白色的漂浮之物!

  兩人一起走近一看,居然是一塊白布!在這種絕無人蹟的地方,怎麼會有一塊白布漂浮在水中?這其中必有瞑蹺!

  兩個人的神經同時繃緊了。

  司如水用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將白布挑上來,放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然後攤開,發覺白布只有兩端鎖了邊,另外那一端則是嶄新的切口,而且切得很平整,無疑是用利器劃開的,白布呈三角形!

  牧野靜風低聲道:“大概是從農衫上割下來的!”

  司如水像是沒有聽到對方的說話,他的雙唇抿得很緊,連臉上的肌肉也顯得有些緊張,他自顧取出一枚銀針,然後將銀針橫置於白布上!

  銀針一下子變成了烏黑色!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有毒!”

  龐予所中的毒極可能便是來自於這塊白布!

  司如水像是著了迷一般看著地上的這塊白布。良久,方緩緩站起,輕籲了一口氣,道:

  “我明白了!”

  牧野靜風自是洗耳巷聽!

  “龐樓主找到水坑後,發現水面上浮著一層灰燼無法飲用,正一籌莫展之際,他無意中發現水坑邊上有一塊白布,頓時心生一計,用這塊白布將水面上漂浮著的灰燼撈起,然後俯下身子,喝水坑中的水!”

  牧野靜風心中也已是一片清明,他接口道:“其實這塊白布是他人有意留下的,在白布上浸有劇毒,當龐樓i把白布浸到水中時,劇毒便化在水中了,如此一來,龐樓上喝了水坑中的水,立遭毒手!”

  司如水恨恨地道:“當我們趕到此處時,有毒的水已經流走了,如果不是發現這塊白布,也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龐予所中的毒來自何方!”

  說到這兒,兩人心中都泛起了一陣寒意,深深震懾於殺人者之險惡用心!殺人者幾乎把一切都算準了:算準了會有人來此找水,算準了找水的人會用他有意留下的白布打撈漂浮之物……

  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無疑,這必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誰會想到名滿天下的清風樓樓主會是這樣死的呢?

  這樣的陰謀與殺戳何時才到盡頭?

  戴可與龐予已經雙雙成了這個陰謀與殺戳中的擋箭牌,那下一個又將是誰?

  這是一個讓人不願思考又不得不思考的問題。

  司如水以一種像是怕驚醒了什麼般悄聲道:“也許,這會成為我們尋找兇手——或者說尋找黑衣人的一個契機!”

  “司先生指的是這塊白布?”牧野靜風看著他道。

  “不錯,沒有人會有意攜帶一塊白布來到絕谷中,即使他本就有殺人的意圖。所以,這塊白布應該是從兇手的衣衫上割下來的!”司如水沉聲道。

  “既然是割下來的,那麼兇手就還有一個特徵,那就是他的身上還帶著刀和劍,而不是其他兵器,對不對?”

  司如水點了點頭。

  兩人的眼中都有了亮亮的光芒,那是一種蓄勢待發時常有的光芒,他們都希望藉此能夠解開心中的謎團!

  ※※※

  牧野靜風與司如水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水紅袖忍不住興奮地歡呼一聲,不顧他人驚詫的目光,像一隻乳燕般向牧野靜風這邊疾奔過來。

  雖然牧野靜風離開不過一刻鐘,但在水紅袖的感覺中,卻已是長得無法忍受!

  當水紅袖如小鳥找到歸宿般挽起牧野靜風的手臂時,敏兒咬著香唇悄悄別過臉去。

  這一幕恰好被蒙悅看在眼裡,他的心中隱隱一疼,因為女兒的舉動讓他不禁想起了他的妻子司狐。

  女兒會不會再一次涉入她母親所走的路?蒙悅暗下決心,一定要讓女兒得到她希望得到的幸福,而不是像她母親那樣走一條錯誤的路!

  他自忖道:“一廂情願地為女兒打算,這算不算一種自私?如果是,大概也是一種可以原諒的自私吧。我看那小子對女兒也頗為不錯的,這位水姑娘倒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兒,讓他在女兒與她之間取捨,也的確是難為他了!”

  又想到自己何嘗不也算是出色的人?可最終與妻子仍然只能同庫異夢,這樣的事,恐怕不是用是否優秀所能夠權衡的了。

  當蒙悅左思右想之際,牧野靜風三人已上了巨石。

  牧野靜風對水紅袖大膽而親熱的舉止還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在牧野笛的面前。好在這時候牧野笛已開口問道:“司先生,怎麼就你們兩個人回來?”

  司如水沉痛地道:“龐樓主他……遇難了,是身中奇毒而亡!”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牧野靜風甚至能清晰地感到水紅袖挽著自己臂膀的那隻手一點一點地變僵,一點一點地變冷……

  這一次,連泰山崩於面前亦可靜如深淵的苦心大師也不由悚然動容!這些年來,他已極少涉足江湖,江湖中的恩恩怨怨在他心中,多是些過眼雲煙,不必為之喜,不必為之悲,不必為之怒。

  孰料,這一次踏足江湖,竟會遇上這等匪夷所思之事。

  古治古怪地笑了幾聲,冷聲道:“看樣子有人是看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

  他一向嬉笑怒罵,似乎無心無肺,沒想到在他動真怒時,竟也有一種凜然霸氣,讓人不敢與其正視!

  水紅袖偷偷地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對於迫在眉睫的災難,她並不太在意,她更在意的是牧野靜風。

  最能迷住女人的眼睛與心靈的,恐怕就只有愛情了。

  牧野笛乍聞此訊,神色一變,眼中有一團憤怒的火焰在燃燒!他沉聲道:“司先生乃懸壺老人的高徒,可知龐樓主中的是什麼毒?又會是什麼人下的毒?”

  司如水道:“要查出龐樓主所中之毒並不困難,難的是查出下毒的人。此絕穀不過數里長,十幾丈寬,難道兇手能夠在這麼多眼光前來去自如,而不為我們察覺不成?這其中必有古怪!”

  敏兒本來一直獨自一人悶聲不響地坐著,聽到這兒,冷不丁插了一句:“兇手一定就是我們這些人當中的一個!”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19
第十二卷第一章人魔難辨


  一語激起千層浪!

  在這絕谷之底有此想法的本就不只敏兒一人,但能把這種想法說出來的卻只有她一人!

  無疑,她是一個極其與眾不同的女孩!

  氣氛頓時變得異常的尷尬與緊張!

  畢竟,這兒有武林七聖當中的四人!四個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是被武林同道敬如神明,對他們有一絲一毫的懷疑都是大為不敬的!

  司如水是德高望重的懸壺老人之高徒,而司如水自己在江湖中亦頗有美譽,誰不知司如水不但醫術高明,而且仁厚篤實?

  悲天神尼乃十大門派之一'慧靜庵'的庵主,'慈靜庵'乃佛門聖地,在武林中的聲望直追少林,悲天神尼自己更是心懷慈悲,絕無邪心惡念!

  水紅袖、牧野靜風、牧野笛、敏兒自己……

  想必許多人在這時候已把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腦中想過一遍。

  而“想過一遍”的結果大概也是相同的:猜不透誰會是殺人兇手!

  也許,這僅僅是敏兒的不成熟之猜測吧?若真如此,那未免有些輕率了。

  牧野靜風與司如水都暗自留意了眾人的衣衫,結果發現只有牧野笛與蒙悅身著白色衣衫,他們的衣服都有破損,但都是被火焰燒出的孔洞。

  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暗暗稱奇,看樣子要從“白布”這一條線索找出兇手的計劃已經落空了。

  難道施毒者有未卜先知之能耐?能夠在被困絕谷前就知道會有一場大火破壞了水源,所以特地帶了一塊白布進入谷中備用?

  這種可能性太小!

  敏兒的直言又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他們的猜測是不無道理的!

  牧野靜風心中忽然升起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他覺得寧可是絕谷之中另有可怕的對手,而不願是這些人中任何一人殺了龐予與戴可。無論黑衣人是這些人中的哪一位,都將是令人難以接受也不願意接受的現實。

  就在他浮想聯翩之時,司如水已走到他的身邊,附耳低聲道:“戴幫主的衣衫是白色的!”

  牧野靜風身子一震,短暫的不知所措後,已領悟到了司如水未說明的一切。

  下毒的兇手當然不會是已死去的戴可。雖然沒有親見,但牧野靜風幾乎能斷定戴可身上的白衫一定有個三角形的缺口!他有些懊惱自己先前沒有留意,經歷這一場大火,再也無從查證了!

  如此說來,殺死戴可與毒害龐予之人應該是同一個人!

  同時,牧野靜風又意識到一點:下毒者的目標並不只限定於龐予,因為在龐予動身去找水之前,誰也不知道找水的人是他!

  換而言之,任何一個先去找水的人,都有可能會中毒,兇手的目標是所有可能去找水的人!

  “白布”這一條線索斷了,剩下的唯有不很明確的線索,那就是從以刀劍為兵器的人著手,在所有人中,用刀劍的有五個人,分別是牧野笛父子、水紅袖、蒙悅,以及得到了“碎月刀”的敏兒。

  只粗略一想,牧野靜風就立即否定了由此推測兇手的方法——這些人中,怎麼會有他要找的人?

  正自苦惱間,苦心大師已站在巨石一個凹處,面向眾人,合什於胸,朗聲道:“諸位能否聽老衲一言?”,眾人立即恭然與之相對,蒙悅恭聲道:“請前輩教誨!”

  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得日劍蒙悅如此尊崇?眾人不由更為肅然。

  苦心大師的目光緩緩掃過眾人,雖然未出一言,但他那彷彿可以看穿人五臟六腑的目光卻使牧野靜風有了一種靈魂被拷問一般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牧野靜風背上已出了一身細汗,不由暗自咋舌不已,心道:“不愧是得道高僧,其眼神洞若明燭!,若是稍有齷齪之心,與他的目光一對視,還不冷汗涔涔?”

  心中對苦心大師之尊崇更甚,又忖道:“即使自己的武功再如何高明,也無法具有苦心大師這般明察秋毫的炯目!大概唯有心靈通徹如靈玉的人,方有這份修為吧?”

  苦心大師的目光掃過眾人之後,臉上的表情仍是那麼的安詳靜謐。被看的人已是內心洶湧如潮,而看人者心中卻還是水波不興!若摒棄武學修為不談,單以心性而言,七聖中大概要數苦心大師最為恢宏博大了。

  苦心大師這才道:“無庸老衲多言,諸位自知眼前萬分凶險,而我等之凶險,可謂即是武林之凶險,老衲乃方外人物,自不待言,風塵雙俠、蒙大俠等人乃武林柱粱,若有不測,武林堪憂!故我等求生已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求生,而是關係著魔消道長之大計。如此看來,當務之急便是離開絕谷,而非查尋兇手! ”

  頓了一頓,他又道:“無論諸位當中有無兇手,都已不是目前之關鍵。莫非我們要取小舍大,為追查一個兇手而延誤了寶貴的時間不成?”

  一番話並非充滿玄機,但由苦心大師口中說出來,卻讓人有醍醐灌頂的感覺,心服口服。

  唯有敏兒張口慾言,但終究還是未開口。

  聽得苦心大師之言,牧野靜風就打定主意暫且忍恨置追查兇手於不顧,先設法將眾人救出絕谷。所有的人都是因為自己而進絕谷的,若是能救他們出去,也算是將功贖罪了,否則就算是能找到兇手,最終這些人皆困於谷中,仍可謂是罪莫大焉!

  不過靜心一想,要想離開此地無異於平步登天!

  想到這一點,他已憶起兩隻巨禽的好處來,暗忖若是有二隻巨禽相助,這絕崖就不在話下了。可敏兒屬下的人在這三四天內都未派出雙禽援救她,想必定是有了什麼變故了。

  抬頭一望,絕崖陡峭如刀刃,根本無借力之處,心又涼了半截!

  看眾人神色,大概也都在思索著同一個問題,而且都沒有可行之策!

  這時,敏兒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腰中的刀,起身走至山崖邊,拔出刀來,咬牙用力插向山岩。

  “當”地一聲脆響,火星四濺J山岩被插出一個小小的凹槽,但憑這一點凹槽仍是毫無用處。敏兒忍不住看了一眼母親留下來的惟一遺物,所幸刀完整無缺。

  但以這種方法無疑是不能攀至崖頂的。

  牧野靜風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他暗忖道:“這絕谷四周皆是絕壁,可謂是一個天然的大囚室了,無怪乎大俠谷風當年會選中這個地方!”

  想到大俠谷風,他心頭忽地一動:“當年大俠谷風與絕心兩人又是如何下到谷中來的?

  會不會是如我及敏兒這般借巨禽下到谷底?”

  但很快地他便否認了這種猜測,因為大俠谷風與斬天魔乃生死仇敵,怎麼可能皆乘巨禽來到谷底?何況當年大俠谷風是與絕心邊戰邊退,將其誘入谷中的!

  牧野靜風頓時來了精神:既然大俠谷風與絕心能進入谷中,那麼自己離開絕谷就並非絕無可能了!

  “他們會不會是憑藉輕身功夫下來的?不,不可能,萬丈高崖,就是一隻鳥,也不容易飛越!”牧野靜風已與絕心交過手,知道絕心的武功已高至如同神魔之體,但想必還不至於能御風而行。

  這時,牧野靜風心思忽然變得格外靈敏,他在不經意間又想起了絕心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絕心曾說過要將武功傳給他,然後將功力、靈魂皆打入他的體內,到時候他離開絕谷就是“輕面易舉”的事情了!

  這是謊言,還是真實的話?絕心讓他學其武功,其最終的目的不過是要藉機利用牧野靜風從地鎖中脫困出來,所以他所說的話未必是真的,也許不過是對牧野靜風的一種欺騙。

  但牧野靜風多麼希望這一句話是真的!

  此時,他的體內已有“斬天魔”絕心的五六成功力,加上他本身的功力已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而自從他的心靈變得晝正夜邪後,功力似乎又精進了不少,如此一來,此時牧野靜風的功力只怕已登峰造極,足以傲視武林!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信心倍增!就算這時他的功力與絕心的功力尚有差距,但這種差距也絕對不會太遠!

  “如果絕心能夠如他所說的那樣'輕易離開此谷',那麼,我只需能夠'艱難'地離開這兒即可!”牧野靜風如此想著。

  此時,他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完全忽視了外界的人與物之存在!

  “離開絕谷,靠的是功力,還是'逆天大法'這種邪門武學?想必應該是功力,因為大俠谷風並不會逆天大法,不也一樣進了谷中嗎?”

  眾人見牧野靜風此時忽然沉默不語,臉上表情變化不定,而他的目光卻總是集中於一處,不由皆感到有些驚詫!

  自從突起大火之後,牧野靜風的舉止已讓眾人漸漸相信他的話了。誰都能明白在大火肆虐時,如果牧野靜風藉機對眾人施下毒手,只怕能夠得逞!因為當時只有牧野靜風因為身俱“混沌無元”這樣的武林絕學而不畏煙灰與毒氣!

  當然,在眾人看來,這也許是牧野靜風為博得眾人信任而做的偽裝。只是在場的人大多是前輩高手,一言而九鼎,既然日劍蒙悅與牧野靜風有了三日之約,就不會再藉機對他發難,所以對牧野靜風的舉止言行,都以一種寬恕的態度對待。

  牧野靜風低聲“啊”了一聲,然後又復歸沉默。

  原來,此時牧野靜風突然明白了一件早就應該明白的事情:大俠谷風與絕心都沒有離開絕谷!

  換而言之,絕心所謂的“輕易離開絕谷”,其實只不過是一個假想而已!

  按理明白這一點,牧野靜風應該感到沮喪才是,但他的臉上卻顯出興奮之色,他就像一個悟道者在經歷了長時間的磨勵之後,忽然領略了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的滋味!

  “大俠谷風與絕心都只是進谷而沒有出谷,所以他們只是自上而下越過萬丈絕崖,而不是自下而上!兩者相比較而言,顯然前者要容易得多!”牧野靜風的念頭飛快地閃過:“我一心想著如何攀越此絕谷,卻忘了要離開此谷,並非一定要自下而上攀越這百丈高崖,而是可以從東側向下脫離絕谷!”

  從東側崖邊自上而下,與當年谷風、絕心進入絕谷,又有什麼區別?

  這本非什麼深奧難懂的事,但人的思維一旦進入一種定式當中,如果沒有外界事物的啟發,就很難拐過彎來——其他人也都如牧野靜風一樣,只知一門心思想要設法攀越萬丈絕崖!

  當然,東側向下凹下的也是絕崖,就算是自上而下,也並非輕易能辦到的事情。

  而且誰也不知道下到絕崖底部,等待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麼!

  即使有這麼多不可知的東西,牧野靜風仍是興奮不已。

  至少,他找到了一個值得冒險的機會,那麼眾人就可以有一絲生機,而不至於坐以待斃了。

  決心已定,牧野靜風清咳一聲,道:“也許,有一個方法可以試試!”

  所有的目光頓時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

  探頭下望,東側邊崖也是深不可測!

  造物主為造這個絕谷,只怕已是費盡了心機!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此谷無疑是一個不可多見的反例。

  牧野靜風站在崖邊,很自信地把他的推測以及估算說了一遍,他要讓眾人相信他能成功。

  其實他的自信是做給別人看的,他對這種方式並無太大的信心。

  很少有人站在可以摔死蒼蠅的山崖上,還能充滿自信。

  司如水牙疼似地抽了一口冷氣,驚愕地道:“從這兒下去,只怕少說也有三四十丈高,你居然想只憑一把劍下到崖底?”

  牧野靜風笑了笑,做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

  “當年大俠谷風與絕心能同時到達谷底,而今我已身懷絕心的武功及內力,又手持大俠谷風遺留的靈劍,可謂是合兩人之能,成功的機會就大得多了!”說到這兒,他緩緩地掃視了眾人一眼,又道:“諸位能不擔心我會藉這個機會溜走而置你們於不顧,本人便很感激不盡了!”

  苦心大師手捻佛珠,肅然道:“佛祖可割肉食鷹,老衲當效法佛祖,代牧野施主先行一步!”

  牧野靜風聽他稱自己為“牧野施主”,心知他對自己的誤會已化去不少,當下豪氣更甚,微微一笑,道:“此等脫生機會,我可不願輕易讓給他人,大師還是成全在下吧!”

  眾人皆為其豪邁所動。

  有人心中就不由感慨:為何同一個人在前前後後竟如此正邪分明?究竟孰真孰假?倘若使詐能使到不顧惜自己的性命之份上,那麼又該如伺形容這種舉止?

  是大邪若正,還是大正若邪?

  水紅袖輕輕地道:“穆大哥,也許……還有別的辦法吧?”

  她的話是對牧野靜風說的,但她的目光卻是落在遠處的岩石上。

  她是不願讓牧野靜風看到她眼中的怛憂麼?

  她不會阻止牧野靜風的選擇,她知道牧野靜風是用生命來坦露他的靈魂。與其別彆扭扭地活著、倒不如走上一條悲壯而有意義的道路。

  但,她的怛憂又豈是能輕易拂去的?她不願牧野靜風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在她自己看來,甚至可以不顧世人的指責而不必在所謂的武林公道中小心翼翼地活著。

  可穆大哥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不能活得明明白白,那就寧可死得明明白白!

  牧野靜風還來回答她的話,她的眼圈就先紅了。

  牧野靜風卻笑了笑,道:“不瞞諸位,其實在下此舉成功的把握少說也有七八成!”

  他的話是對眾人說的,但分明又是在安慰水紅袖。

  水紅袖有些幽怨地思忖道:“他為何不能單獨對我說一句話?”

  對牧野靜風所說之言,是沒有人相信的。假使他有七八成把握,為何要等到現在才想出從此地離開?

  牧野靜風顯得有些輕鬆地道:“在下已習得絕心所傳之'逆天大法',此武學與尋常武學迥異,否則也不會稱之為'逆天'了,尋常武學催運內力,以推斥力為主,而'逆天大法'卻能產生罡烈無匹的吸力,試想我若以'逆天大法'行功,產生吸引之力,豈不是可以像壁虎一般貼著石壁下去?”

  這麼一說,有些人便有些將信將疑了,牧野靜風得到“逆天大法”之武功心訣是事實,“逆天大法”與尋常武功相悖相逆也是事實,所以他的說法倒也有可信之處!

  敏兒心道:“穆大哥這一番話必定是假的!”

  其實牧野靜風的話雖有些誇大其辭,但也有其真實之處,因為“逆天大法”乃邪門絕學,諸多要素皆是違背天理常規,的確能在催運內力時產生一股吸附之力。

  只不過牧野靜風接受“逆天大法”不過短短一日,而且一直無心去細加揣摩,雖是身俱慧根,對武學有超凡入聖的領悟力,但仍是未曾將這一邪門絕學悉數領悟!

  倒是他在夜間身俱邪惡之心,所以對“逆天大法”有一種天然的親切感,單以這一點而論,只怕再無他人可與之比擬了!

  如今,牧野靜風就要憑藉這一點,作極其冒險的一搏!

  牧野靜風默默將“逆天大法”默記一遍,然後以此心訣運行體內的真力,他驚愕地發現體內真力突然變得混亂不堪,心沉胸悶!

  牧野靜風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吃驚不小!

  他雙掌輕揚,默運“逆天大法”心訣,但見地面沙石先是貼地疾轉,倏而飛起,竟齊齊被牧野靜風掌心產生的無形吸力所吸附!

  牧野靜風心中稍安,當下向眾人一揖手,朗聲道:“若是二日之內未回到谷中,便說明在下已是隔世之人了!”

  此話惹得水紅袖眼圈一紅,喉頭打結,若非擔心影響牧野靜風,只怕她會哭出聲來了。

  敏兒卻只是默默地瞧著牧野靜風,像是要把他的身形永遠看在眼中記在心間……

  牧野靜風向她微一點頭,再向牧野笛深深一揖,然後拔劍,看準了絕崖數尺遠的地方有一條石縫,暗吸一口氣,倏地蹲身,左手在絕崖邊緣一帶,身軀已順勢飄落!

  “啊”地一聲,水紅袖與敏兒同時失聲驚呼!

  幾乎就在同時,“當”地一聲金石交鳴聲響起!

  此時眾人必得探頭才能看見牧野靜風的情況,但一時誰也沒有探出身去,大家都面面相覷,臉色微變!

  若是劍身插不進岩縫;若是劍身插入岩縫後卻又滑脫了;若是劍身已折斷……

  牧野靜風的死亡機會太多太多了,相比之下,生存下來就近乎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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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第二章獨赴險境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就算這一次成功了,他能讓奇蹟一步一步伴隨著他,直到崖底嗎?

  想到這一點,眾人已切膚地感受到牧野靜風此舉,幾乎是拿他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

  驀地,水紅袖像是被什麼嚇著了一般,蒼白著臉哭喊道:“穆大哥!穆大哥!”

  “噓,輕一點,別把我嚇得抓不牢劍!”下邊傳來的是牧野靜風發出的聲音!

  眾人齊齊籲了一口氣。

  水紅袖的淚卻流得更歡了,她不顧一切地跪伏在崖邊,探出身去,泣聲道:“穆大哥,你回來吧,我不許你去冒險……”

  敏兒從後面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回來,大聲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

  她沒有哭,但淚已流。

  水紅袖也是以同樣大的聲音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敏兒冷聲道:“如果你想讓穆大哥分心,你就這麼做吧!”

  言罷,用力一甩手,美麗而略帶憂鬱的眸子逼近著水紅袖。

  水紅袖頓時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敏兒,良久,方哽咽道:“可他以這種方式下去,豈不是危險至極!”

  她的眼神哀哀的,彷彿牧野靜風的命運是由敏兒所掌握一般,而她則是在為牧野靜風向敏兒祈求一個讓她感到滿意的結論。

  敏兒定了定神,擁著水紅袖的肩,柔聲道:“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為穆大哥向上天祈禱了!”

  水紅袖猛地撲進對方的懷中,嚶嚶而泣!

  敏兒一邊拍撫著她的肩背,一邊暗忖道:“也許,我們還必須幫他兌現他與我爹的三日之約,找到黑衣人——但願這一切也都是由他自己完成!”

  這樣的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卻見蒙悅忽然上前一步,解下腰間的“破日神劍”,用劍劃下一條衣襟,再把衣襟劃成幾條,首尾相接成一條布繩,將劍縛在布繩一端,眾人正自驚異,他卻已將劍垂吊下去,緩聲道:“這把劍對你也許有些用處,你拿著吧!”

  眾人這才明白蒙悅的用意。

  誰人不知“破日神劍”乃絕世神兵?所以蒙悅之舉上讓眾人頗有些意外。誰能料知在劍交給牧野靜風後有什麼後果?

  也許從此千古名劍就會有去無回了。

  苦心大師暗自點頭。

  少頃,聽得崖下傳來牧野靜風的聲音:“多謝前輩,若是我能活著,一定將劍完璧歸趙!”

  蒙悅只覺手頭一輕,知道劍已被牧野靜風取走了。

  ※※※

  牧野靜風整個身軀就如同要融入絕崖一般,緊緊地貼在石壁上。

  他的右手抓著大俠谷風的“有情劍”,劍身深深地沒入了崖縫內,而另一隻手則貼在石壁上,憑著“逆天大法”產生的一股微妙吸力,吸附於山岩上,以維持自己身體的平衡,以免因為身子的晃動而把插在石縫中的劍帶出。

  蒙悅的“破日神劍”則斜斜地插在他身後。身下,便是數十丈的絕崖!

  他沒有向下望,這倒不是因為緊張或害怕,而是因為也許一個扭頭的動作,就會導致可怕的後果!

  以他的輕功,此時尚可以由劍借力,重新回到絕谷中,但他絕不會做這種選擇,儘管此時他已進一步體會到什麼叫千鈞一發,什麼叫九死一生!

  頭略略偏了一個極小的角度。

  瞳孔則是已睜到最大的角度——這樣他可以憑最小的動作來觀察盡可能大的範圍!

  右下角有一塊凸起的比拳頭略大的部位,距離五尺遠!

  左下角有一棵扭曲得不成樣子的柿子樹,誰也無法明白它是如何在山岩上立足,並能頑強地活下來,它此刻距離牧野靜風的左腳尚有七尺遠。

  而其他地方則再也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必須在柿子樹與凸起的“拳頭”之間作一個關係他命運的選擇。

  牧野靜風以一種靜止的姿勢一動不動地貼在山岩上,而他腦子卻在以驚人的速度運轉著。

  雨後的太陽緩緩照在他的後背上,即使在它的“視線”下發生了最驚人的一幕,它也是永遠不會為之改變一絲一毫的!

  終於,牧野靜風動了。

  絕對是快如驚電!

  一曲一彈,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全迸發了驚人的力量!“錚”地一聲,是劍從石縫中拔出的聲音。

  如果有人能目睹這一幕,那麼他所看到的,只能是在電光石火之間,石崖上閃過的一道弧光!

  復歸靜止!

  而牧野靜風已是手握著柿子樹的樹枝!此時他的全身再一次緊緊地貼在石壁上,彷彿已成為石壁一個不可分離的部分!

  好像在有這一道石崖的時候,他就已經貼在這道石崖上了。

  還沒有來得及鬆一口氣,牧野靜風已聽到了一個他最不願聽到的聲音:樹根的斷裂聲!

  柿子樹能夠在這樣貧瘠的山石上生存下來已是奇蹟,又如何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樹根的斷裂聲越來越密集。

  這種聲音已不僅僅是響在他的耳膜上,還響在他的心中!

  留給他思考、判斷、決策的時間少得可憐!

  雙目四掃——三丈內沒有可以藉力之處!

  也就在這時候,“咔嚓”一聲,最粗壯的一根樹根斷了!

  牧野靜風身後的“破日神劍”也就在這一瞬間揚出,右手曲肘上揚,“破日神劍”立即在石岩上劃出一道凹槽,火星四射!

  但他的身軀仍是不可避免地下落!只是速度較慢!

  他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快速下滑!藉著左掌施出的“逆天大法”所產生之吸附力與“破日神劍”的神鋒之阻力下滑。

  憑他的內力與“破日神劍”的削鐵如泥,想必極有可能把“破日神劍”直插入山岩中。

  但“破日神劍”只有一柄,而牧野靜風的最終目的並不是停留在半崖上,而是下到谷底!

  如果能夠一直維持著這種下滑方式與速度,對牧野靜風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幸運!

  轉眼間已是滑了八九丈高度!

  石屑火星四濺,在絕崖上拉出了一道長長的火鏈!

  驀地,牧野靜風只覺胸口一悶,喉頭一甜,“哇”

  地一聲噴出一大口熱血!

  力道頓時虛浮,下墜速度倏然加快!鋒利的山岩棱角劃開了牧野靜風的肌膚,帶來的是遠比刀劍劃傷更甚之痛!

  牧野靜風已無暇顧及這些,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減緩下墜的速度!

  內力一吐,他揮掌向右側下方的一塊凸起處疾拍一掌!出掌的速度極快,但就在那極短的瞬息間,本是在他下方的凸起山岩已與他的肩肋平行!

  “砰”地一聲,山岩立即被震塌一塊!

  與此同時,牧野靜風忍不住又狂噴了一口熱血!

  鮮血噴濺在岩壁上,又彈射開來。

  而牧野靜風的身軀借一掌反震之力,下降的速度只是減緩了片刻。一時未能找到著力之處,速度又再一次加快!

  原來,牧野靜風以內家真力將“破日神劍”斜斜壓在岩壁上,同時以“逆天大法”這種邪門武學產生的吸附力平衡身軀,而此時他的神智靈魂已回歸正義,如此一來,“逆天大法”

  這種邪門絕學已無法與他體內的正氣產生共鳴,當他的內力激發到一定程度時,體內兩股正邪迥異的力量互克互搏,頓使牧野靜風身受重創!

  牧野靜風慾減慢下墜的速度,就必須藉助內家真氣,而一旦真氣提運到一定程度,必會再受內傷!

  牧野靜風被逼上了一條萬劫不復之路!

  ※※※

  此時,牧野靜風明白“斬天魔”絕心所說的話已開始應驗!

  邪門武學無法與正義之氣共存!

  何況牧野靜風的體內還有“斬天魔”絕心的內力?

  難道,就這樣任自己一直墜落麼?

  可同時他亦明白自己的內傷已不容許他妄動真力,否則一旦再一次受傷,他就回天乏術了。

  在生死攸關之際,本是需要深思熟慮,斟酌再斟酌,但事實上他所擁有的時間卻是極其短暫!

  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後,這一邊是生,那一頭是死!

  牧野靜風作了最後一搏!

  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將體內的真力提至極限!

  再以“逆天大法”運行一周天,反掌拍出!

  一股強大至不可思議的吸附之力自他掌心穿射而出——以他此時體內的真氣發揮至極限,其威力無疑將是驚世駭俗的!

  吸附之力把已與絕壁有半尺之距的牧野靜風吸向了絕壁!

  也就在這時,牧野靜風只覺如同被千萬重錘猛力一擊,心頭劇痛!

  鮮血如泉標射而出!

  他頓時暈死過去了!

  在暈死過去前的一剎那,牧野靜風仍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還在下墜!

  ※※※

  絕谷上的九人仍是聚在崖邊,懷著頗為複雜的心情默默佇立著。站在這兒,無法看見牧野靜風的情況如何。

  水紅袖曾呼喚過兩次,卻都未聽到牧野靜風的回答,這讓眾人的心立時又提了起來!

  數十丈的絕壁,不可能這麼快就到達了底部,所以每一個人心中都認定牧野靜風已是兇多吉少了!

  水紅袖的身子像是怕冷般微微顫抖著,無論如何也抑止不住。

  敏兒的怛憂則比她更甚一層,她想到了即使牧野靜風能活下來,到了黑夜來臨的時候,他又將如何度過?在黑夜裡,懷有邪惡靈魂的他會不會再犯下許多難以挽回的錯誤?

  此時已過正午,眾人卻皆已忘記了飢餓與乾渴。

  不知過了多久,古亂忽然道:“又下雨了麼?”

  眾人聞言,仰頭看了看天,再看看地上,並無下雨的痕跡,不由對古亂此言有些奇怪。

  卻見古亂一副凝神傾聽的神情,像是聽到了某種獨特的聲音一般。

  眾人大奇,忙亦凝神靜聽。

  內力深厚些的苦心大師、蒙悅、古治同時聽到了“沙沙”之聲,的確很像是雨打枝葉的聲音!

  不過此時即使有雨,也無葉可打了,絕谷中所有的、樹葉全被大火燒了個徹底。

  再過了片刻,連水紅袖、敏兒也聽到了這種“沙沙”之聲!

  聲音,慢慢地向這邊逼進!

  眾人最初的不以為意已漸漸被緊張所代替,這種“沙沙”之聲中彷彿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之氣息,讓人的心弦為之越繃越緊!

  水紅袖忽道:“我去看個究竟!”

  話剛落,她已向西側疾掠而去!敏兒想要攔阻也已遲了。

  龐予的死讓眾人對離群者的安危格外擔心,眼見水紅袖消失在亂石之後,敏兒只覺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了。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這個陌生的女孩如此關切,而且在這種關切中竟不摻一絲一毫的嫉妒!

  她心想:“難道我真的有這麼超脫,可以忽視穆大哥對她的愛麼?”

  也許,敏兒是深知水紅袖是真愛著穆大哥的。心靈相投,無形中就有了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能做到她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正當眾人忐忑不安,心中之弦幾乎要繃斷之際,西方已出現了一個人影,正是水紅袖!

  她返回的速度似乎比離開時的速度更快!

  敏兒暗暗鬆了—口氣。

  水紅袖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疾弛而至,敏兒愕然發現她的臉色一片蒼白!目光中有一種驚駭之色!

  未等敏兒相問,水紅袖已一把拉住她的手,語無倫次地道:“蠍……蝎子!”

  她的身子拼命地向敏兒的懷中擠壓,似乎忘了敏兒是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忘了敏兒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她的一個對手!

  敏兒感覺到了水紅袖的手心一片冰涼!

  她又好氣又好笑,忙道:“你怎麼如此怕蝎子?”

  水紅袖顫聲道:“不……有成千上萬的蝎子!沙……沙沙的聲音……”

  她已經駭怕得說不下去了。

  不過,眾人已知這密如驟雨一般的聲音是蝎子發出的!而要發出這種響聲,不知該有多少蝎子!

  這時,已不僅僅是水紅袖一個人的臉色蒼白了!

  敏兒的手心也開始變得一片冰涼。

  無疑,敵人發出的新一輪攻擊又開始了,而這時絕谷中的力量比原先更弱!

  蒙悅第一個反應過來,他沉聲道:“不能讓蝎子逼近,因為我們沒有退路!”

  不錯,身後就是絕崖,如果讓蝎子逼得太近,就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之中,唯有在盡可能長的距離中拒守,才能為自己贏得更多的時間與機會!

  當機立斷,所有的人齊齊向西邊迎去!

  如驟雨一般的“沙沙”聲越發清晰!終於在一塊二丈見方的圓石上,人們看到了蠍群!

  雖然有水紅袖的描述,但親見蠍群時,仍是吃驚不小!但見西面地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點,黑點排列成片,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向這邊捲了過來!

  “沙沙”之聲正是來自於它們頭部一對大螯相互間的碰撞!若非親見,很難想像不過半只筷子長的蝎子竟也能產生席捲一切的氣勢!

  此時,蠍群離方石不過七八丈遠!蝎子大多為褐色,所以此時群豪看到的就是觸目驚心的蠕動著的褐色,聽到的是驚心動魄的“沙沙”聲!

  彷彿天地間已被這種聲音、這種色彩所充斥!

  蠍群又逼近了二丈左右!它們全都不顧一切地向東側疾奔,任何障礙轉眼間即可為它們所覆蓋!

  蒙悅轉身對苦心大師道:“大師與悲天神尼少歇,待我等先擋上一陣子!”他是念及苦心大師與悲天神尼皆是佛門中人,受戒律所限不便殺生,所以有此一說。

  苦心大師卻緩緩搖頭,道:“縱惡便是罪孽!”言罷,右手扣了一枚石塊,內力一吐,堅石已碎作無數,右手再揚,碎石已紛灑而出!

  但見碎石射落之處,蠍群一時大亂!有一部分開始四散逃竄!

  但不消片刻,蠍群又復歸於平靜,再一次結隊向這邊湧來!

  眾人紛紛效仿苦心大師,以碎石阻擋蠍群,但聞碎石破空之聲與蠍群發出的“沙沙”之聲響成一片!

  倚仗這種方式,蠍群暫時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隊形有些散亂了。本是均勻分佈的黑褐色,此時已有一些地方露出了灰白色的地面!

  但這僅僅是暫時的混亂!

  少頃,蠍群竟又恢復過來了,再也不畏懼如亂蝗般的碎石,對於中彈死去的同伴也置之不顧,前仆後繼地湧向了東段!

  古亂氣得嘟嘟囔囔,右手卻也絲毫不曾閒下!

  雖然眾人已作了極大的努力,蠍群的前進速度也減緩了一些,但雙方的距離仍不可避免地越來越近!

  人們已依稀可以看到蠍群上方半尺高的地方有一層乳白色的霧,那是蠍群噴出的毒霧凝結而成!

  好在絕谷中沒有什麼風,否則那一層毒霧飄過來,也夠眾人受的了。

  蠍群高方石已只有三丈遠,這時,以蒙悅、苦心大師的眼力,已可以清晰看到蝎子不斷相撞的一對大螯,以及身後高高翹起耀武揚威的毒尾!

  對於絕世高手來說,一隻蝎子是微不足道的,但千萬隻毒蠍匯集一處,其威力卻是不可忽視了!

  蠍群似乎對眾人這種攔阻漸漸地習慣了,雖然不斷有大量的蝎子死去,但它們前進的速度已越來越快,幾乎與先前的速度相差無幾了!

  由此下去,眾人只有節節敗退的份兒!

  牧野笛長吁了一口氣,吐出一個字來:“火!”——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21
第十二卷第三章無計可施


  對付毒蟲猛獸,火是再好不過的方法了。

  眾人先是一喜,但隨後立即發現在絕谷中幾乎沒有什麼可燃之物了,因為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都已在那一場大火中燒得乾乾淨淨!

  水紅袖心道:“若是這時我還能向'上天'借來一場大火,那該是多麼美妙的事!”

  雖然難以找到可燃之物,但用火攻仍是值得一試!

  水紅袖、司如水、敏兒三人退了下來,因為在所有人當中以他們三人的武功最弱,退下來準備火源比堅守前面所起的作用更大一些。

  面對光禿的地面,燒得只剩下樹杆及樹根的樹木,三人先是束手無策!江湖中人身上自然都帶著火鐮、火絨,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如果找不到可燃之物,有火種也是白搭。

  還是敏兒的反應靈敏一些,她四處搜索了片刻,當即道:“被大火燒斷倒下的樹幹靠近地面的那一側還可以再燒,可用刀劈下,被石塊壓著的草屑、樹枝也可以燒……對了,四處尋找一下,看看有沒有穆大哥埋下的木箱子,若是有的話,把木箱子掘出來燒了!”

  箱內的毒物是靠燃燒後產生的毒煙傷人,所以用手觸碰箱子表面並無大礙!

  聽敏兒一番話,兩人信心大增,趕忙到四處尋找。

  守在最前沿的人終於向後退了二丈,敏兒與水紅袖等三人趕緊把找到的有限的可燃物向後轉移了。

  他們的火攻只能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集中使用。若是分散使用,只怕絲毫也起不了作用,因為蠍群是全方位進攻的,攻擊面長達十幾丈!

  眾人死守一陣,再退二丈,又死守一陣子,如此周而往復,離山崖邊緣已越來越近!

  誰也無法弄明白這數以萬計的蝎子是從何處而來的,彷彿世間所有的蝎子都來此地匯集了。因為被射殺的蝎子太多,眾人都已聞到了死蝎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種腥臭味,讓人聞之欲嘔!

  司如水果然找到了一隻牧野靜風埋下的箱子,他將箱子搬出之後,小心翼翼地打開,將裡面圓餅狀之物倒出,然後把木箱子交給敏兒,想了想,又用一根樹枝將圓餅狀之物串起,上前幾步,用力一擲,將它們全擲入蠍群當中!

  司如水驚喜地發現大量的蠍群在湧過一隻只圓餅狀的毒物之後,都僵死當場,很可能是因為它們吃了有毒之物而死的!

  分散開的毒物一下子毒殺了大批的蝎子,蠍群的隊伍第一次出現了斷檔的情況!

  牧野笛一聲長嘯,搶步上前,雙掌一錯,二股罡烈無比的掌風洶湧而出!'卻不是直接擊向蠍群,而是擊向一片比較疏鬆的地面!

  “轟”地一聲,地面頓時出現了一個不深但范圍頗廣的坑,大量的沙土碎石捲起,然後鋪蓋下來,立即有大量的蝎子被埋於土中,眾人頓時精神大振,奮勇向前,或以兵刃、或以拳腳,一陣奮力衝殺,已斷了後援的那一片蠍群很快全軍覆滅!

  雖是太快人心,但每個人都知道若完全依靠這種方式搶攻,必會大損功力,倘若蠍群源源不絕,這種方法自然就失效了。

  何況戰線如此長,而他們只有幾人,如果不是因為蠍群一時出現了空檔,他們勢必會顧此而失彼!

  無論如何,這一輪反攻,為敏兒、水紅袖、司如水三人贏得了更多的準備時間!

  他們在崖邊苦心覓來的可燃之物圍成了一個弧,弧心向東。

  可謂是背火一戰了!

  因為燃料有限,而阻守的圈子又不能太小,以免一旦被沖開一個口子就潰不成軍,所以在圓弧靠近邊崖的兩端還留了兩個口子,這兒將以人力來阻擋蠍群的進攻!

  敏兒正極為緊張地忙碌著,司如水不知什麼時候已走到了她的身邊,以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道:“蒙姑娘,也許我們已立於不敗之地了!”

  敏兒驚訝地直起腰來,看著他,她實在想不出憑什麼可以說已立於不敗之地,但司如水又不是一個隨便下結論之人。

  於是,她驚訝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司如水目光閃了閃,忽又嘆了一口氣,道:“這事我尚無十分的把握,誰知道他會如何做呢?還是先好好準備準備再說吧!”

  這一番話,分開來敏兒每一句都聽得懂,但合在一處,卻讓敏兒聽得有些雲裡霧裡,不知所云了。

  什麼時候,仁厚篤實的司如水也變得如此古怪莫測了?

  敏兒暗暗稱奇,正待再問,卻見司如水已在一心一意地翻找一片亂石下的枯葉了。

  ※※※

  牧野靜風是被一種極為古怪的壓力“壓”醒過來的。

  當他吃力地睜開眼一看時,幾乎再一次暈厥過去!

  他赫然發現自己竟是被一條碩大無比的蟒蛇攔腰銜著!原來那種奇怪的壓力竟是來自這條蟒蛇的嘴!

  有那麼一瞬間,牧野靜風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因為在陽間曾犯了錯,正在受著奇特的苦刑,但很快他就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半崖上!

  而這只斗大的蟒蛇頭居然是從半崖處的一個洞穴中探出來的,大概蟒蛇想將他銜回洞中,可牧野靜風的身體是橫著的,恰好擋在洞口,蟒蛇拼命地回縮,於是牧野靜風的身子就被緊緊擠壓在石壁上,一動也不能動!

  這一切太過詭異,牧野靜風幾乎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原來,在這個洞中生活的蟒蛇一直以守候在洞口等待經過的鷹、山雀或猿猴為食物維持生命,這樣的機會當然不太多,卻也恰可維持著蟒蛇的生存。

  至於蟒蛇為什麼出現在這種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洞穴中,卻不是我等要細細追究的問題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也許是山鷹在它幼時叼來,本想在洞中美美地吃上一頓,沒想到卻被蟒蛇反咬一口,斃命於此,從此它便在此安下家了;也許是一隻愚笨的鷹把蟒蛇蛋當作自己的蛋叼來,放在洞中孵化出來……

  總之,這隻大蟒蛇已奇特地存在於這個洞穴中了。

  平時它只有等待鳥獸蟲子自投羅網的份兒,但今天它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這對一直處於半飢餓狀態的它來說,無疑是個莫大的誘惑!

  按捺不住,它便一竄而出!

  也就是在這時,它從來沒有見過的龐然大物——牧野靜風從天而降!牧野靜風的身上正帶有它曾聞到的血腥之氣!

  不假思索,大蟒蛇大口一張,竟恰好把牧野靜風攔腰叼了個正著!

  因為牧野靜風下落的速度太快,所以大蟒蛇叼住他的一剎那,只覺一股大力幾乎把它一同帶出了洞穴!大蟒蛇趕緊使出它們蛇族的拿手絕活,一下子把肚子裡的氣鼓起,身體一下子膨脹了起來,卡在了洞穴中,穩住了身子。

  但很快它發現這一次叼中的食物體積太大,既無法將他嚥下,也無法將他叼入洞中!

  但無論如何,它是不會放棄這一塊到手的肥肉的,它的生存環境太惡劣了,這使得它不得不珍惜每一個機會!

  這便是牧野靜風這種夢境一般的遭遇之來歷!

  至於大蟒蛇所聞到的血腥味,那是牧野靜風受了內傷時噴射出來的鮮血灑落時散發出來的。

  牧野靜風從自己身體對外界一切的清晰感覺,知道所經歷的並不是夢,也不是死後的境遇,而是一次實實在在的遭遇,儘管這種遭遇已近乎奇蹟!

  呆在大蟒蛇口中的滋味無疑是極不好受的,牧野靜風但覺被它叼中的腰部一片濕漉漉的溫熱,而自己的手所碰到的卻是一片冰涼的表皮!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讓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發毛,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甚至於他的腰處還有蟒蛇的蛇信子在不停地挑揉,這種感受幾可讓人瘋狂!

  大蟒蛇一次又一次地曲伸,牧野靜風於是就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堅硬的石壁上。他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心想:恐怕世間只有我一人會成為蟒蛇口中的玩偶了吧?

  最初的驚駭與暈眩感慢慢地褪去,牧野靜風靜下心來,暗運體內真力,孰料剛剛提聚起來,立覺胸口一悶,極其不適,五臟六腑似乎已全然挪了位,一陣陣刻骨銘心的痛楚立即傳遍了全身!

  他頓時痛出了一身冷汗!

  蟒蛇口中腥臭無比的氣味撲鼻而入,讓本已氣息虛浮的牧野靜風頓生窒息之感,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

  乍聞咳嗽聲,大蟒蛇一驚,利用身子的扭動死命地往後縮!

  牧野靜風頓時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臉也被緊緊地擠在石壁上,咯得生生作疼,嘴也擠撇了,鼻子也擠歪了。

  牧野靜風暗暗叫苦不迭,他試了試,發現全身上下還有兩隻腳及一隻右手能動。

  當他念及右手時,突然“啊”了一聲,大驚失色!

  因為本是握在右手中的。“破日神劍”已不知去向!

  顯然,是在他昏迷的一瞬間落下山崖了!

  牧野靜風頓時涼了半截,心想:“蒙悅前輩把他的成名兵器交給我,自是對我的信任,自己若死了兵器落入他人手中倒也罷了,可是我還活著,“破日神劍”就已不知所踪,日後又該如何向他交待?縱是他胸襟寬廣不怪罪於我,我也無顏以對了。何況人多口雜,說不定會有人道出我是有意侵吞“破日神劍”呢!”

  一時頭疼不已。

  隨即又想:“橫豎我大概只有一死了,葬身蛇腹是死,落崖也是死,我若死了,倒也對得起蒙前輩了。”

  胡思亂想之際,忽然感覺到右腰側格外地痛,起先他還以為是蟒蛇的牙齒扎進他的腰里了,後來想起似乎蟒蛇是沒有牙齒的,於是暗自奇怪不已。

  終於,他醒過神來:是插在腰間的“有情劍”壓痛了他的腰!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小心翼翼地把右手折回來,再硬著頭皮向蟒蛇嘴裡伸去,他要拔出他的劍來。

  當他的手碰到蟒蛇下腭時,身子不由一陣發麻,像是怕冷般地打了一個寒顫。硬著頭皮一橫心,他把手探進那一片濕漉滑膩之中探尋!

  似乎還有沾液滴在了他的手上!

  饒是一名武林絕頂高手,仍是毛骨聳然!

  心裡一喜,手已探到了劍柄!

  握住劍柄,用力一抽!

  劍已拔了出來,同時帶起了一片血霧!

  血是大蟒蛇的血,在他拔劍的時候,劍鋒劃開了蟒蛇的下腭!

  蟒蛇發出一聲古怪的聲音,瘋狂地把身子向內縮!

  牧野靜風立覺自己的身子要被它攔腰折斷了!暗忖:幸好是面臨石壁,倘若是背朝石壁,被它這般大力拉扯,只怕腰部一折,人便折作兩截被生生拉進去了!

  有劍在手,膽氣一壯,趁大蟒蛇略一鬆動,牧野靜風趕緊把頭略偏一些,沒想到恰好看到一隻雞蛋大小的蟒蛇眼睛!

  他被嚇得幾乎大叫起來!

  原來,世間最可怕的是蟒蛇的眼睛!

  而最最可怕的則是近在咫尺的蟒蛇眼睛!

  眼中有一種殘酷冰涼的光芒,帶著無限的殺機,可以輕易地穿透人的心理防線直入靈魂深處,然後把那種寒意深深地烙在你的心上!

  蛇族永遠是人類最不願接近的一族!

  牧野靜風想要避開這種冰冷的殘酷的死神一般的眼睛,可惜力不從心——他的臉暫時只能保持這個姿勢了!

  即使是閉上眼睛,這可怕的一眼仍是揮之不去!

  牧野靜風又驚又怒又恨,猛地舉起右手之劍,側向蛇頭刺去!

  但就在劍即將刺進蟒蛇那可怖的頭部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停住?!

  因為他突然明白一旦斬殺了這條大蟒蛇,他必將墜崖而死!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條醜惡的大蟒蛇可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牧野靜風頓時沮喪無比!

  蟒蛇仍在做著無謂的努力。

  牧野靜風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心道:“這條蟒蛇是因為想吃我,才救了我,先前'斬天魔'絕心救了蒙前輩,但最終卻又要殺了他……原來萬事萬物或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如此錯綜複雜,殺人可能是為了救人,救人可能是為了殺人……總之時移事異,若是孤立地把目光集中在某一點上,我還分不清是該感激這條蟒蛇,還是該恨這條蟒蛇呢!”

  生死存亡係於一線之際,他的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了這麼多古古怪怪的念頭,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

  大概大蟒蛇也有些累了,漸漸地靜了下來,口卻是不肯鬆開。

  牧野靜風暗道:“幸好它不肯鬆口,否則我只有墜崖的份兒了!”

  藉著這可以略略鬆動一點的機會,牧野靜風留心察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

  附近居然沒有一處可以藉力!

  不過讓他略略有些心喜的是他發現這兒離地面已只有十七八丈高,地面上的高大灌木已可以看見。

  當一個身在高空的人能看到地面時,他的心多多少少會踏實一些。

  其實十七八丈高仍是一個足以致命的高度,尤其是對已身負內傷的牧野靜風來說。如果他再妄動真力,正邪兩股力量在他體內相搏,只怕必死無疑!

  於是他就有些心灰意冷?!

  偏偏一睜眼,便與那隻惡夢一般的蛇眼相對,這讓他好生不自在!好在這時候蟒蛇用的力氣不大,他便吃力地別過臉去,這樣一來,他所正對的就是右手握著的“有情劍”。

  避開了可怖的眼睛讓他鬆了一口氣,心情也漸漸平復了。

  人蛇暫時處於一種默默對峙的狀態中。

  牧野靜風看著劍上所刻的“有情劍”三個字時,暗想:“也不知當年大俠谷風是如何進入谷內的,也許他的武功比我高強許多,所以能輕鬆入谷吧… …”

  正想著,他的目光忽像是被什麼燙著了似的一跳,怔住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有情劍”的劍身上還刻有上百個比蒼蠅更小的字!

  牧野靜風心頭“突突”直跳,暗忖道:“這些字寫的是什麼呢?是教人離開此谷的方法麼?不對,不對,大俠谷風自然不會料到今日還會有人被困於谷中的,那麼想必是一種劍法武功之類的東西了,許多武林傳說中不是常有人把自己的武學刻在什麼東西上,然後遺留下來的麼?定是如此引卻不知這'有情劍'上刻的是什麼武功心法……就算刻了武功心訣在上面,我不是大俠谷風的弟子,能看上邊的武功心訣麼?何況就是看了,我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他的目光落在劍身上,心中卻因為太過驚訝而胡思亂想,劍上的字,他是一個也未認出來。

  他又想道:“為什麼我剛拿到這柄劍時,卻沒有看到上邊還有這麼多字呢?大概是一時粗心的緣故吧……是了,大俠谷風把它刻在劍上,總不會是讓他自己看的,想必就是要讓後人看見,我左右總是要死的,在臨死前領略一下前輩絕世高手的驚世武學,想必也無甚大礙!”

  習武之人對武學天生的好奇心漸漸佔了上風,牧野靜風決定將劍上所刻的字看看。

  他卻不知道劍上的字本已因為歲月過長,劍鞘與它銹作一處的緣故,被遮擋住了,為了埋木箱子,他用劍掘坑,沙土便磨去了表面的污垢,劍上所刻的字於是重現了。

  心意一決,牧野靜風便細心地端詳分辨劍上所刻的字來,但見上邊寫道:“野有蔓草,清插婉兮,城之北矣,雲誰思之?習習谷風,流水潺潺……”

  牧野靜風看了幾句,大失所望。劍上所刻的句子生澀拗口不說,而且似乎全不是武學心訣,倒像是一首清婉的賦辭!

  暗想:“大俠谷風怎麼有如此好興致,在自己的劍上刻上這些風花雪月的句子?”

  心中如此想著,便再也提不起興趣,索性不再看它,把劍身一轉。

  沒想到這麼一轉,他又在另一面看到了七個比方才所見的字要大一些的字:“劍若有情天亦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22
第十二卷第四章有情劍訣


  牧野靜風心中“啊”了一聲,驚疑地道:“'劍若有情天亦老'乃大俠谷風名冠天下的一招劍法,難道……難道方才自己所見到的就是這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

  這麼一想,只覺熱血沸騰,趕緊又把劍身轉了過來,接著再看:“……楊柳依依……雨雪菲菲,行道遲遲……參天地兮,行比伯夷……”

  仍是像一首詩詞!

  但因為見了劍身反面的字,所以牧野靜風已不再輕易放棄。他暗忖當年谷風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傲視天下,自然是玄機無窮,又豈是尋常之人所能輕易領悟的?

  當下一遍又一遍地把大俠谷風所刻的不過百餘字看過,起先因為劍埋在地下太久,有些字已顯得模糊,須仔細分辨才能看清,從而默誦的速度很慢!而且字不成句,句不成章,所看所想的只不過是一個個毫無生命感的孤立之字而已。

  但幾遍之後,上面的宇都已認熟了,所以默誦的速度大大加快。

  “野有蔓草,清揚婉兮,城之北矣,雲誰思之?…

  …楊柳依依,雨雪菲菲,行道遲遲……”

  漸漸地,牧野靜風彷彿感覺到了在詞句之間,有無形之韻律,他越看越是朗朗上口,到後來竟不由自主地讀出聲來!全然忘了自己尚在蛇口之中,卻將其視若花前月下!

  寥寥百字,卻已寫盡了世間美景真情,讓人不由吟之誦之,字字高妙無窮,迴腸而蕩氣!

  牧野靜風原本並非一介書生,卻也為之所深深吸引,許多曾經的點點滴滴之情懷,原是飄飄蕩盪,不可捉摸,難辨踪跡,這時卻慢慢地匯攏過來,彷彿已有形有質且又有量,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面前!

  天蒼蒼!

  地茫茫!

  遼闊無垠的世間,生生不息的人群;峰重巒迭,物物賦形,無處不明麗,無處不旖旎!

  牧野靜風身處萬險之境,本是心浮氣躁,抑壓於心,加上身受內傷,更是氣息紊亂,如今卻漸入忘我之境,彷若天地間已為一盞清茶所代替充填:清香馥郁,緩緩流動,徐徐舒展,愜意難言,直入氤氳馥郁之朦朧意境!

  不知不覺中,已是靈肉兼美!

  到後來,牧野靜風已不再以口默誦,劍上的字句直如靈珠妙玉般向他款款而來,只覺得一伸手,便可把握於掌間,品之賞之。

  這已不僅僅是一些詞句,而是清淡高雅的靈魂!

  牧野靜風已忘記了時間與空間,只知盡情翱翔於百字短文之美妙意境中,留連忘返,但覺全身每一個毛孔都漸漸變得清暢舒泰,體內本已因正邪交混的內息也漸漸變得清朗起來!

  到後來竟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他這麼一動,立即驚動了大蟒蛇,以為他要設法掙脫,立即上下腭一緊,向內拉扯!

  牧野靜風只覺一痛,臉上卻是笑意吟吟,輕聲道:“蟒兄啊蟒兄!你道我是掙不脫麼?

  我只不過是暫時在你口中歇息片刻而已!”

  此念方畢,他自己也不由為之一驚,暗忖自己怎麼變得如此豁達風趣?竟有興致與蟒蛇調侃?

  原來他所見到的字的確是大俠谷風的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谷風以其“有情劍法”

  而名動天下。其中又以“劍若有情天亦老”最為其鍾愛,當他決意以自己的生命為誘餌困住絕心時,便決定把自認集自己生平絕學之精華的“劍若有情天亦老”刻在劍身上,而捨不得讓它隨自己永遠地埋沒於塵埃中,後世若有人有緣見到此劍法心訣,且能為其所用,也可讓它重見天日,不至於埋沒了這一武林瑰寶!

  不過牧野靜風見到的只是劍招的劍訣,單憑這些劍訣,尚不能習成“劍若有情天亦老”,除非牧野靜風另有緣份,窺破谷風苦心布下的玄機!

  ※※※

  蟒蛇一陣扭動收縮,自然還是毫無用處的,大概它也精疲力盡了,感覺到自己無福消受牧野靜風這一美味,竟鬆了鬆口,像是欲棄掉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一驚,叫了一聲:“你可不能丟下我不管!”

  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有情劍”的劍柄用力地撞了一下蟒蛇眼角處,蟒蛇一痛,大怒不已,自然再也不肯鬆口了。

  牧野靜風已隱隱感覺到自從默誦十數遍劍訣後,體內的傷勢似乎好了不少,胸沉氣短之感覺也漸漸消失,他雖然不明白其中奧妙,卻也是暗自欣喜,心道:“反正也是閒著無事,不如多看幾遍,正可打發時光,說不定會有大鳥來與蟒蛇爭食我的肉,那時我再一縱身,躍上鳥背,或許就能脫險了!”

  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有些可笑,若換了以前,牧野靜風是決計不會在這種生死攸關時作如此想法的,但如今他卻變得不可思議地心情開朗了!倒像是世間不會再有痛苦醜惡一般!

  當下,他繼續默誦,從“野有蔓草,清揚婉兮”起,到“參天地兮,行比伯夷”止,周而復始,到後來已是滾瓜爛熟,再無半點窒滯,信口從當中揀來一句,也可順理成章,百字之文,已可倒背如流!

  渾然間,他已忘了時辰,忘了飢餓、傷痛、驚懼…

  而蟒蛇卻已忍受不住了,它堅持了整整一個時辰,牧野靜風下滑時身上劃傷的創口流出了不少鮮血,這對蟒蛇的刺激太大了!也不知蟒蛇有沒有智力,總之到後來,它竟想出了一個辦法來!

  但見它突然不再一個勁地向裡邊收縮,而是慢慢地探出身子,探出足足有二尺來長!牧野靜風身子頓時凌空了,他馬上從百字之文中驚醒過來,暗叫不好,若是它一鬆口,吾命就此休矣!

  就在他擔驚受怕的時候,蟒蛇已使出全身力量,飛速後縮!

  牧野靜風猝不及防,只聽得“砰”地一聲,身子已重重地撞在石壁上!

  牧野靜風頓時被撞得頭暈眼花!心裡卻已明白蟒蛇的用意了:它是要將他撞死之後再慢慢享用!

  當蟒蛇又一次重複這個動作時,牧野靜風趕緊伸出右手向山岩虛擊一掌!

  掌一擊出,他立即大為怛憂,唯恐因為動了真氣,而使體內潛伏著的正邪迥異之力量再次相搏!

  沒想到一掌之下,蟒蛇前半截身子被震得向一側猛地一晃,而他自己體內絲毫沒有不適之感!

  “奇哉怪也!”牧野靜風心道。

  卻見蟒蛇突然猛地竄出洞穴老大一截,足足有四五尺長,牧野靜風大驚!正驚慌時,蟒蛇已用力一甩頭,向山壁撞去!

  它竟是要把牧野靜風摔死在石壁上!

  牧野靜風趕緊用力一撐!

  蟒蛇身子一扭,又向另外一個方向甩去!它的前半截身子就像一根彈簧般極具韌性,不停地向各個角度鞭打!

  牧野靜風終究手腳動彈不靈,雖是竭力閃避,但仍是被它重重地甩在山崖上幾次!

  頓時人蛇一起頭破血流!

  血腥之氣大大地激發了蟒蛇的狂野性情,它猶如瘋了一般拼命甩打身子!

  牧野靜風暗叫:“罷了,罷了,如此下去,不是它自己把自己摔死,就是我被摔死,它若死了,我也得墜崖而死……”

  此念未了,蟒蛇因為用力過猛,突然無法保持平衡,一下子連頭帶尾一起衝了出來!

  人與蟒蛇立即一起飛速墜落!

  牧野靜風突遇此變,腦子一片空白!

  因為蟒蛇有一個前竄的動作,所以此時即使崖上有著力之處,也已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耳邊風盧呼呼!

  牧野靜風心道:“罷了,罷了。只盼它也與我一起摔死才好,免得死後還要被它吞入腹中!”

  橫豎都是一死,他反倒安下心來,竟睜開眼睛,感受著這種幾乎只能以性命為代價才能體會到的獨特感覺!

  地面上的景物不是向他靠近,而是向他飛來,然後直迫入他的腦海中!除了依稀能分辨出色彩深淺不同之外,所有的一切全成模糊混沌的一片了!

  當然,這種獨特的感覺持續的時間是極為短暫的,雖是十數丈高空,落下來也不過是彈指之間!

  大地彷彿是一隻怪獸般向牧野靜風當頭撲來!他終於閉上了眼睛。

  “嘩”地一聲,是穿過樹木表層的聲音!

  然後是“咔咔”之聲不絕於耳,牧野靜風只覺自己的身子在空中某一處蕩了一個弧,就如盪鞦韆一般,然後便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

  沒等他回過神來,“撲通”一聲,竟已落入了冰涼的水中:牧野靜風懵懵懂懂地從水中浮游上來,待浮上水面,他才意識到這時自己已不再是呆在蟒蛇嘴裡了。

  牧野靜風但覺一切都像做夢一般,索性又一頭扎進水中,讓涼涼的水徹底地包圍自己,等心漸漸平靜下來,方重新探出水面!

  這是一個不大的湖泊——確切地說,這是一口潭。方圓不過幾丈寬,水倒是有些深,但是清澈見底,水面上浮了一些落葉。秋天的水有些涼了,牧野靜風便游上岸來,將衣衫胡亂地擰了擰,想到自己曾被一條醜惡的蛇叼在嘴裡,牧野靜風對落入水中很是滿意,心想這樣一來,全身倒清爽了不少。

  他想起了失落了的“破日神劍”,心中一沉,趕緊向崖邊走去。這時他所在的位置與山崖相距約有七八丈遠,他怎麼也看不明白自己怎麼最終會落在這兒,更不明白自己為何居然還活著!一邊向山崖走去,一邊低頭在草叢中拔弄著,全神貫注。猛地,他忽然感到頭部突然與什麼東西一撞,發出沉悶的“卟”地一聲脆響!

  一驚之下,猛地抬頭,不由自主倒退了數步,幾乎失聲驚叫:撞上的居然是與他共處了一個時辰的蟒蛇的頭!

  此時它正倒掛在一棵大樹橫技上,全身軟軟的像是煮熟了的麵條一般,那雙邪惡陰毒的眼睛這時終於閉上了——它已死了!

  牧野靜風仔細觀察了一陣子,再仰天看看樹頂,又看了看幾丈外的水潭,方有些明白過來,想必是人蛇一起落下,撞在大樹橫枝上,蟒蛇出於一種本能的反應,立時卷住橫枝,沒想到頭重尾輕,前半截猛地一下子甩了出去,它的體內骨骼立即被拉斷,大口一鬆,牧野靜風便飛了出去!

  十幾丈高空落下的力量被轉化為前甩力量,其力之大可想而知,無怪乎偌大一條蟒蛇也經受不住。

  牧野靜風輕嘆一聲,暗道:“沒想到你這醜怪之物居然兩次救了我的性命,真是匪夷所思!”

  又慢慢地走了開去,一心一意尋找“破日神劍'。不消片刻,他便在崖底的一叢枯草中找到了”破日神劍“,頓覺踏實了不少!

  已顧不得為劫後餘生而慶幸,他已開始思謀如何將谷內其他人救出!

  最明了的辦法自然是衝上山去,把鐵鍊放下。當然,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必須擊敗山崖頂上的敵人。問題是至今他連對手是什麼人都不知道!能否成功就更是不知了。

  不過無論如何,總需一試,谷中眾人可是急待他援救——他卻不知此時苦心大師他們正在受著蠍群圍攻,凶險萬分!

  牧野靜風趕緊看了一下地形,然後選了個方向,要繞過一個斜坡,大概可以找到上山的路徑。

  他一路疾趕,一邊唸念有詞,念的自然是百字之文:“習習谷風,流水潺潺……”他覺得這百字之文對他格外有吸引力,既然吟誦它可以安心定神,倒不妨邊趕路邊默記,也不會耽擱事情!

  “朋友留步!”

  一聲沉喝,幾乎就是在他耳邊響起!

  牧野靜風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才知有五個人與他相距已不過數尺,個個驃悍精幹,腰懸長劍,自是武林中人!

  牧野靜風“啊”了一聲,方道:“幾位有何貴幹?”

  五人都用奇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像是見了什麼怪物。牧野靜風被看得有些不踏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容:好像並沒什麼異樣!

  為首的人面目倒是祥和,嘴裡還鑲了一顆銀牙,他乾咳一聲,向牧野靜風一拱手,道:

  “敢問朋友由何處來?”

  牧野靜風一呆,心道這事與你何干?難道你們是衙門中人不成?但見“銀牙”言語和善,也不好惡語相向,於是道:“在下從……從上邊下來!”

  他的手指著絕壁之上。

  “銀牙”的臉上有了古怪的笑容,他的同伴也相互遞著眼色,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來氣,忍住怒火,道:“有甚不妥之處嗎?”

  “銀牙”意味深長地一笑,道:“朋友好身手,居然能從數十丈高崖一躍而下!”

  話音剛落,他的同伴立即齊聲大笑。

  牧野靜風皺眉道:“這有什麼好笑的?你們可知道有一條蟒蛇它落了下來……不對,是我落了下來,蟒蛇把我接住……總之,我與蟒蛇一起落了下來,結果它死了,而我還活著。”

  這樣的表述自然使人臉上譏諷之意更甚!

  牧野靜風大聲道:“你們不信也罷,我從數十丈高空落下死了也罷,不死也罷。總之,與諸位好像是無甚關係的!”

  言罷,他抬腿就要走。

  “銀牙”身子一晃,已擋在他的前面,沉聲道:“朋友此言差矣,你可知我們是什麼人?”

  牧野靜風嘿嘿一笑,未語,意思卻是明顯:無名鼠輩!

  “銀牙”涵養倒是很好,也不動怒,仍是不緊不慢地道:“我等乃青城派弟子……”

  “青城派弟子?”牧野靜風失聲驚叫起來,倒把眾人嚇了一跳。

  “銀牙”見他神色有異,不由狐疑道:“此乃青城山腳,遇見青城派的人,又有什麼可以奇怪的?”

  牧野靜風心道:“你們幫主已遇難了,只怕你們還不知道!”一時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把此事告訴他們。

  眾人見他忽然沉默不語,都不由倒退了一步,防止他突起殺機。其中一人道:“閣下衣冠不整,又有多處古怪傷口,全身也是濕漉漉的,倒是奇怪得很!”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有氣,暗道:“你們掌門人已遇了難,你們倒好,在這兒關心起我的衣著容貌了!”一不留神,話就溜出嘴來:“你們可知青城派掌門……”

  “掌門人怎麼了?”五人異口同聲地問道,五雙眼睛齊齊集中在牧野靜風臉上,像是要從他口中掏出話來。

  牧野靜風清咳一聲,猶豫了片刻,一咬牙,心想遲早他們總是要知道,於是道:“戴幫主他……已遇害。”

  一片沉默,五雙眼睛仍是死死要盯著他,只是眼神卻已慢慢地變了。

  終於,“銀牙”從牙縫中擠出二個字來:“真的?”

  牧野靜風看著他眼中的痛苦之色,大為不忍,低聲道:“的確如此,俗話說人死不能複生……”

  話音未落,其中有兩人已痛哭失聲!另外三人也是眼圈發紅,牧野靜風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心想戴可武功人品都並非出類拔蘋,不料卻是如此得弟子擁戴,倒也不易。他卻不知這五個人皆是戴可的心腹知己,若是遇上青城派其他弟子,只怕未必如此。

  忽地,有一個矮瘦漢子突然止住哭聲,道:“你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幫主已死?”

  牧野靜風一呆,心想我若說自已是牧野靜風,他們想必已聽說我傷了武帝之事,自然視我為邪道中人,但大丈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說了又如何?

  於是他一字一字地道:“在下便是牧野靜風。”

  聲音不大,但在五人聽來,卻不啻于晴天霹靂!

  除了“銀牙”定力尚可外,其他四人臉色齊齊變得煞白如紙!

  “銀牙”連說了幾聲:“好!好!好!”方說出話來:“原來是你!我還道是誰能殺了我們掌門!”

  牧野靜風忙道:“戴掌門之死與在下沒有絲毫關係,否則我又怎會將此事告訴你?”

  “銀牙”冷笑道:“你只不過要以這種虛偽的坦誠騙得我們信任罷了!你說我們掌門之死與你無關,那麼他又是何人所殺?”牧野靜風一怔,方道:“在下尚不知他是被什麼人殘害的,只知此人的武功應該很高……”

  “分明是信口雌黃!”銀牙當即打斷了牧野靜風的話,接道:“能殺死我掌門人的武功自然極高,還需你說麼……當然,若像你這樣用陰謀詭計又另當別論。你一會兒說我掌門已死,一忽兒又說不知兇手是誰,短短數語,破綻百出。兇手必是你無疑!我掌門與苦心大師等人一同上青城山至今不見下山,原來是遭了你的毒手!”

  他已一口咬定兇手就是牧野 風!

  牧野靜風大痛其頭,好不容易才道出一句話來:“我為什麼要殺戴掌門?”

  “為什麼?我倒要問問你為何要傷了武帝!”銀牙冷聲道。

  牧野靜風像是被人重重地擊了一舉般,神情一下子便僵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是的,他忘了他曾犯下的錯誤,他忘了有時候人要犯了一次錯,那麼就可能用一生的努力也無法挽回這種錯!

  看著牧野靜風的神情,五人心中卻升起一種傷害他人的快意。

  牧野靜風終於回過神來,他一宇一字地道:“我沒有殺戴掌門!現在,我要上路了,如果你們要想攔下我,就請動手吧!”

  他這麼一說,五人身不由己地倒退了數步!——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23
第十二卷第五章名動武林


  牧野靜風的名字在八月十五中秋夜之後,已如旋風般席捲過整個武林!能傷了武帝的人,又豈是他們五人所能應付的?

  牧野靜風自顧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青城派的五名弟子則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在牧野靜風的前面圍成了一個扇形。

  在他們看來,殺害掌門的仇人就在眼前,明知不是他的對手,也是不能眼看著他脫身而去的!

  牧野靜風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大感頭痛!他既不能向青城派的弟子出手,又必須盡快設法救出谷中被困的人!

  心中不由暗忖道:“也許我說一些假話,反倒不至於如此了!”眼見面前五人步步後退,眼中有驚懼之色,連動作都有些僵硬,卻又不肯逃走,不由又好氣又好笑。

  雙方正相持不下之際,忽聽得衣袂掠空之聲響起,只覺眼前一花,場中已多了一個人!

  手持禪杖,身披玄黃袈裟,面相莊嚴——正是十大門派之首少林寺的方丈癡愚禪師!

  牧野靜風與青城派弟子趕緊一起施禮問好。

  癡愚禪師一一還禮,即使對牧野靜風也是如此,這讓牧野靜風稍稍心定。

  癡愚禪師道:“諸位施主為何刀槍相見?”問的是兩方之人,臉卻是對著青城派的人,顯然對牧野靜風心存芥蒂。

  “銀牙”忙道:“弟子乃青城派麻衣堂堂主馬永安,與四名弟兄想在此尋找上山之路,不想卻遇上……咳……遇上此人,他自稱為牧野靜風,說我家掌門已經遇難,卻說不出誰是兇手,弟子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便……便想與他問個究竟,不料他……咳……他自恃身手了得,強行要走,弟子想我家掌門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咳……此後的事,禪師都已見了!

  “

  牧野靜風聽得直咬牙,但聽“銀牙”乾咳一聲,必有不利於牧野靜風的話說出,說到後來,牧野靜風已是一無是處。

  他不由心道:“這'銀牙'看似面善,原來卻生了一副刀子嘴,倘若癡愚禪師信了他的話,只怕事情又有些麻煩了!”

  論武功,苦心大師也未必能勝得了他,何況是苦心大師的師侄癡愚禪師?但他不願與少林高僧發生衝突,加上也擔心自己若再妄動真力,只怕會經脈盡爆而亡!

  待麻衣堂堂主馬永安把話說完,癡愚禪師只是微微點頭。

  牧野靜風忙道:“其實青城派的朋友是有些誤會了。”

  當下也不管癡愚禪師信或不信,便將事情前前後後大致說了一遍,因為其中古怪離奇之事太多,加上他又無暇細細說明,所以這一番話聽起來倒像是一席荒唐之言!

  單單是絕心之事,就足以讓別人懷疑他的話之真實性了,一個早在三十七年前便已死亡的人,又怎麼可能重新出現?即使重新出現了,又怎麼能恰好讓他撞見?

  最關鍵的是他已不再是二個月前一鳴驚人的少俠牧野靜風,而是幾天前出手傷了武帝的邪惡之徒牧野靜風了。

  他察顏觀色,也知眾人並不信任他,心裡一急,便反手一摸,“錚”地一聲拔出一把劍來,道:“諸位若還是不信,可看這把谷風大俠的'有情劍'!”

  在他拔劍的一剎那,青城派弟子紛紛倒掠!癡愚禪師倒是卓立未動,但他寬大的僧袍及袈裟卻已無風自鼓!

  見牧野靜風並非拔劍出擊,馬永安諸人皆有羞惱之色,而癡愚禪師目視對方手中高擎的劍,忽然冷冷一笑,道:“牧野施土在尋老衲開心麼?' ”弟子豈敢?“牧野靜風的神情語氣仍是恭敬得很。

  “此劍分明是蒙悅大俠的破日神劍,老衲雖然眼拙,但還不至於老眼昏花到連此劍也識不出!”癡愚禪師的臉上有了一層薄霜。

  牧野靜風暗道不好,抬頭一看,果然,他竟在倉促間拔錯了一柄劍!他趕緊又把大俠谷風的“有情劍”也拔了出來,這時癡愚禪師已有些不耐煩了,他沉聲道:“就算牧野施主手中的確有大俠谷風的劍,又能說明什麼? ”

  牧野靜風一呆,他忽然發現自己真是一個天大的傻瓜!現在就算他口中說出一朵蓮花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

  當下他不怒反笑:“哈哈哈,有趣,有趣!”

  眾人反倒一怔。

  笑罷,牧野靜風道:“這劍如何來的又有甚麼干係?我只知我要上青城山便是,誰若攔我,便是與我為敵了!”

  說罷,昂首闊步,向前而去!馬永安諸人面面相覷。

  “牧野施主能上得了山麼?”癡愚禪師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牧野靜風故意充耳不聞。

  “十大門派的人攻了三個時辰仍未攻上山去,你卻自信能輕鬆上山,這不能不讓老衲心生疑問!”話起之時,聲音尚在牧野靜風身後,話畢,癡愚禪師已擋在他的前面了!

  牧野靜風的腳步戛然而止!

  這不是因為癡愚禪師的阻攔,而是為對方的話讓他太過於驚訝!

  他瞪大了眼睛:“十大名門進攻青城山?這卻為何?再說,青城山尚有武帝他老人家在……”

  癡愚禪師正視著牧野靜風道:“武帝至今仍未曾露面,武林中人擔憂之至,卻始終無法衝上青城山!”

  牧野靜風吃吃地道:“把守山上的都是些什麼人?他們的力量怎麼如此強大?”

  馬永安叫道:“這些話本該是我們問你的,諸多武林前輩因為你而匯聚於青城山,隨後就去向不明,難道這可以用巧合來解釋麼?”他的話也並非全無道理!

  牧野靜風心中有些內疚,也不與他們爭辨,只是正色道:“許多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釋清楚的,總之現在情況已萬分緊急,苦心大師、蒙悅前輩、風塵雙子等人都被困在絕谷之中,且已遭遇了一次火攻,想必對手仍會有其他方法,無論如何,得設法攻上青城,救出諸位前輩!”

  癡愚禪師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衣衫上,但見牧野靜風的衣衫千瘡百孔,的確是被大火燒的,而他們在青城山腳,亦見到了絕谷中的沖天煙火,由此看來,在這一點上,牧野靜風所言不假。

  牧野靜風見眾人還是將信將疑,不由大為焦急,大聲道:“無論如何,苦心大師他們處境危險總是事實,你們為何不去設法相救,反倒盤問起我來?我的確有愧于武林同道之處,本人也無意為此辯解,但對我興師問罪應是在救出諸位前輩之後!試想一下我若懷有惡意,又怎會安安份份地在這兒與諸位細細分說?”

  言下之意:“我若拔劍相向,你們擋得了麼?”

  話不中聽,反而有了效果!

  癡愚禪師斜退了一步。

  牧野靜風揖手道:“多謝!”

  身形一晃,已從癡愚禪師身邊掠過!

  馬永安還待再說什麼,癡愚禪師已揮了揮手,輕聲道:“此時與他為敵,乃不明智之舉,若他真能與我們共同對敵,倒是一件好事!”

  眾人攝於少林方丈的威嚴,再也不便多說什麼。

  牧野靜風一路疾掠,起先擔心體內正邪力量相互衝突,但漸漸發現即使提聚內力,也並無不適之感,不由又驚又喜,暗忖莫非是百字之文的功勞?

  雖不能肯定,但一路上他一直在吟誦心訣,彷若一介迂酸書生。

  原來,“有情劍”之精華便在“情”字,據說當年大俠谷風使出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

  時,可使蟲倦鳥鳴,雁落魚沉,雲淡風清,見者無一不覺情意款款,備感溫馨,心中殺機、邪惡立去!

  殺機一去,如何不敗?

  牧野靜風熟讀其劍訣,在不知不覺中,劍訣的博大情懷沁入心脾,恰好克制了“逆天大法”以及絕心之內力的邪惡一面,所以此時他提運內力,卻再也不會因此而受傷了!

  若非“有情劍”能扶正去邪,當年大俠也就不能與絕心相對峙三十餘年了!

  絕心的內力能為牧野靜風所用而不傷其身,故此時他的內力幾乎是無人可與之匹敵了,其去速之快,便如長虹貫日,縱是有人看見,也只是看到一道人影一閃而過,轉眼即逝!

  連牧野靜風自己都是驚愕不已!

  癡愚禪師等人雖也是隨他而動,但很快連癡愚禪師也被牧野靜風甩後了一截,至於馬永安等人,則早已不知去向!

  牧野靜風一邊默念百字劍訣,一邊施展絕世輕功,不過片刻,已越過天師洞!

  一路上,不時見到有人相互挽扶著下山,且個個滿身血污!

  牧野靜風暗自心驚不已!不知不覺中,已將內力提運至極限!途中有人見一少年疾掠而來,還沒等反應過來,便已擦身而過。牧野靜風就已如一陣山風般從眾人身側掠過,只留下一路的瞠目結舌!

  人人驚之為天神!

  牧野靜風見下山的傷者打扮各異,僧道尼儒無一不有,看來果真是十大門派的人在圍攻青城山了。

  當然,十大門派的人分佈於大江南北,相隔甚遠,縱使有飛鴿傳書,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悉數趕到,大多數門派來的不過是派中數人而已,這些人可能是途經青城山附近一帶,聞訊有變,且與十大門派有關,便不約自來!

  所以雖說有十大門派加在一處,也不過四五百人,其中以青城、武當、華山弟子最多,其次便是崆峒,而清風樓遠在太湖之畔,想這一次趕至的不過數人而巳到了上清官附近,便可聽見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空氣中也有淡淡的血腥之氣在飄揚著,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牧野靜風名聲雖響,但真正見過他的人卻並不多,尤其是十大門派的普通弟子,更是不知他的來頭,但見他身手高深莫測,卻又如此年輕,都暗暗心驚,不知是友是敵,倘若是敵,只怕有些棘手!

  牧野靜風幾個縱掠,身在空中,便見前面一陡峭山上有上下兩拔人馬殺得不可開交,不時有人從山路上滾落!

  牧野靜風堪堪落地,立即有人迎了上來,沉聲道:“來者何人?”

  牧野靜風心道:“都已火燒眉毛了,還要與我在此哆嗦!”當下簡單地應了一句:“是朋友!”也不去看問話的人是誰,雙足一點,人已再次掠空而起,如驚飛之鴻雁般疾射而出!

  問話者怔怔地看著牧野靜風矯健的身影!

  牧野靜風的右腳在山路邊上一塊岩石上一點,立即再次飄飛出三四丈遠,落地之時,已位於居高臨下防守的那—群人中間!

  交戰雙方都吃了一驚,金鐵交鳴聲也為之一滯!

  牧野靜風所處西側各有一名持刀者,乍見牧野靜風,他們不由一愕,不知是否該向牧野靜風發起攻擊!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聽得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你又何苦與我們作對?你我本該攜手共進才是!”

  牧野靜風聞聲眼中精光暴閃!這個聲音他太熟悉了!

  這是他在廢棄的山莊中聽了整整兩個月的聲音!對於牧野靜風來說,這種聲音如同魔鬼的咒語無異!

  這是讓他掙扎了二個月,最終仍是擺不脫的咒語!他奮力抗爭,但一到了夜裡,他便會如中魔咒般回到那讓他痛恨徹骨的山莊!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也無法擺脫這種聲音,永遠也無法跑出那座山莊!

  如今,他已離開山莊在外面度過了四個夜晚,雖然每一個夜晚對他來說都是可怕的煎熬,但當東方露出曙光,正義之心復甦的一剎那,他的心中卻是暗自欣慰。

  這說明一直困擾他的心中惡念並非完全沒有辦法擺脫!

  他知道說話的人是被地下山莊的人稱為“向總管”

  之人,在牧野靜風的印像中,向總管就像是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一般!

  牧野靜風抬眼望去,只見數丈之外的一棵古松下,悄然而立的果然是形容清瘦、雙目凹陷的向總管!

  向總管似乎永遠都喜歡處於陰暗之處,無論他在什麼地方,他總是選擇一個最偏僻最陰暗的角落,無聲無息地站著,與他在一起,心中永遠都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彷彿是與一條潛伏於黑暗處的毒蛇共處!

  此時,向總管也是把自己的身軀隱在樹蔭之中,陽光透過松針,斑班駁駁地灑在他的臉上,使他本就蒼白少血的臉色顯得更為怪異可怖!

  縱是白天有朗朗睛日,他的身上仍透著陰森的氣息!

  他不是黑衣人!

  但在牧野靜風的印像中,他比黑衣人更可怕!黑衣人只是武功高過牧野靜風而已,而向總管卻日復一日地在他耳邊消磨著他的意志。

  有時候,牧野靜風會痛苦不堪地想:“為什麼地下山莊與黑衣人不索性將自己變為一個完全邪惡的人?”

  當然,這樣的念頭皆是一閃而過。

  在地下山莊時,向總管獨特的嘶啞聲音對牧野靜風已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誘惑力及威懾力,讓牧野靜風越來越覺得他的話難以抗拒!

  但奇怪的是,今天聽得向總管的聲音,除了無比的憎惡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感覺了!

  莫非是因為已有四個夜晚未回地下山莊的緣故?

  牧野靜風的目光觸及向總管那陰鬱的眼神,心中不由有了極欲嘔吐的感覺。

  但這種感覺很快就過去了。

  向總管注視著牧野靜風,嘶啞著聲音又道:“你應該知道與我們作對,其實就是在否定你自己!這是我們實現霸業的大好良機!你不會讓自己在黑暗到來的時候後悔不堪吧?”

  牧野靜風只覺一股無邊的恨意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不由暴吼一聲:“你受死吧!”

  吼嘯聲中,牧野靜風的身軀已疾飄而起!

  身側兩名持刀者見狀,齊齊撲上,揮刀暴砍!

  “錚!”

  如龍吟一般,一道眩目毫光劃出一道近乎完美的光弧,光弧閃過之處,已有鮮血如箭標射!

  進攻者便如兩截朽木一般向後緩緩倒下了!彷彿他們的刀已成了進攻的擺設,根本無法抵擋牧野靜風的信手一劍!

  天下又有幾人能抵擋“平天劍術”與千古神兵“破日神劍'的無間合作?

  在那兩人尚未倒地時,牧野靜風已掠至向總管面前!在眾人尚未從驚愕中清醒過來時,更大的驚愕已接踵而至!

  牧野靜風手中的“破日神劍”暴刺而出!

  至少有不下二十人的心中萌生出一種窒息之感,彷彿牧野靜風一劍刺出的目標不是向總管,而是在場的每一個人!

  定力稍差之人已不由自主地踉蹌而退!

  牧野靜風接受了絕心的功力後,內力已是登峰造極!而他手中的“破日神劍”又自有凌然萬物之勢,故此時牧野靜風一招“道長魔消”使出,立時有氣吞天地之勢!

  快得如同可以追回流逝的時光!

  向總管神色立變!在他的感覺中,牧野靜風一劍之下,似乎已將他身側的虛空擊碎,所以他的呼吸也變得格外艱澀,彷彿空氣已在一劍之下變得稀薄了許多!

  就在這時,癡愚禪師與馬永安諸人也趕到了上清宮,恰好目睹了牧野靜風發出的驚世駭俗的一劍!

  馬永安等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有些蒼白了,因為他們明白倘若牧野靜風以這樣的一劍攻向他們,那他們五人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

  癡愚禪師也暗自嗟嘆不已!

  他身為少林方丈,武功之高,不言自明!但目睹牧野靜風這一劍後,他心中明白自己只怕是無法與牧野靜風相匹敵了。

  他乃少林得道高僧,自然不會為這事耿耿於懷!但念及自己一生參悟少林絕學,天資也並不愚鈍,結果合數十年之大成,尤不能與一少年劍客相提並論,心中難免有些悵然。

  假如他知道牧野靜風能有這驚世駭俗之劍法,是由空靈子經五十年之久集天下劍法之精髓而成,大概他便不會如此驚詫,如此悵然若失了。

  一招“道長魔消”牽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之心弦!

  向總管的眼中有妖異之光芒掠過!在“破日神劍”透胸而至的瞬間,他的右手倏然橫擋!

  難道他要以血肉之軀擋住“破日神劍”的驚世鋒芒?

  每一個人都為向總管的舉措感到震驚不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24
第十二卷第六章天下四刀


  事實上,從昨夜以來,讓十大門派的人驚駭之事可謂是比肩接踵、應接不暇!

  首先是一些尚未離開青城山的武林豪客突聞青城山大面峰與凌天峰之間的絕谷中傳來怪嘯聲,嘯聲中隱有驚世駭俗的內家真力,聽者無不心驚!

  此谷飛鳥難渡,所以在眾人心目中它似乎是居於另外一個世界的一塊土地,絕對不可能有人生存於其中。

  而事實上數百年來居於青城山一帶之人,的確未曾發現此谷有人生存的跡象。

  誰會料到自從牧野靜風三人落入谷中之後,會從其中傳來長嘯聲?

  頓時種種猜疑如鴉雀般四起!想到與牧野靜風一同落入谷中的還有武林七聖中的日劍蒙悅,於是青城派及其他未曾遠離青城山之人便準備要到谷中看個究竟!

  在這其間,“月刀”司狐聽說女兒蒙敏的消息後匆匆趕來;苦心大師不相信牧野靜風會傷及武帝,也在中秋之夜的第二天從嵩山星夜兼程而來… …

  當眾人趕至青城山時,恰逢絕谷中怪嘯聲,擾得人心惶惶,他們作為前輩高手,自然不能不聞不問。

  於是便有了絕谷中那一場空前絕後的惡戰!

  到了昨夜拂曉時分,青城山上突然多出了二百多人,且個個身手不凡,其中有四個身著黑色皮革揉製而成的異裝人及一個面目清瘦、雙眼微陷的人武功極高!

  更不可思議的是誰也不知這二百多人怎麼會突然在青城山半山間突然出現!而且也看不出這些人歸屬於什麼門派!

  武林中以十大門派的弟子數量最多,加上源遠流長,所以雖然未必武林中絕頂高手都是十大門派中人,但十大門派互通有無,其消息無疑是最廣博靈通的,孰料如今居然有人是十大門派弟子都未見過的?

  非但未見過,連聽都未曾聽說過!

  他們見到的那個面目清瘦、雙目凹陷的人正是向總管,一個神秘的不為人知的地下山莊的總管。他所顯露出來的武功讓十大門派的人吃驚不小!吃驚之處不僅因為其高深莫測,更因為其怪異玄奧!十大門派中有幾名高手與之交手,皆敗下陣來,這讓十大名門正派的弟子大感氣餒!看此“怪人”年紀也不過四旬,而十大門派中不少弟子都是年過五旬左右,而根本無法與其相提並論,不由對自己以數十年之辛苦換來的成果產生懷疑。

  他們卻忘了正派武學大都講求循序漸進,講究根基紮實,雖然進展相對有些滯緩,但回首千年武林,在武學最巔峰的幾個人物,仍多是正道武學。

  牧野靜風的出現,可謂又讓十大門派的人一驚!

  而此時之“驚”,還帶有一份“懼”,誰都明白倘若這身懷絕學的少年若是與十大門派為敵,那麼十大門派的人休說前進,只怕還要一潰千里!

  那樣一來,非但十大門派面子蕩然無存,更要緊的是極可能被困在谷中的幾位武林前輩,都將因此岌岌可危了!(幸好他們尚不知谷中情形,否則必定更為心慌意亂。青城山被這二百多名神秘人物佔據,而武帝祖誥又遲遲沒有出現,就足夠讓他們驚駭擔憂了,此時十大門派的人心中多有大廈將傾之感!)

  如今見牧野靜風已向面目清瘦的中年人發起攻擊,眾人心頭稍稍平定一些,只盼牧野靜風能一劍便將對方刺死。

  這其中,又以青城派弟子及三四名清風樓弟子最為焦慮,因為他們兩個門派的掌門人此時皆被困於谷中,谷中生起的沖天煙火,讓他們心急如焚,無奈已方力不從心,久攻不進!

  雖未親見,但眾人都已猜到青城派守在絕谷崖頂的五十名弟子,大概都已遭到了不測。

  眾人還留意到對方四名身著黑皮揉制的古怪衣衫之人已抽身退出戰圈,隱入了山林之中,大概又有什麼邪異勾當。

  十大門派的人眼巴巴地等待著牧野靜風一劍制敵,但見向總管橫臂一擋,都不由興奮起來,只盼牧野靜風把他的右臂齊肩砍下!

  卻聽得“當”地一聲暴響,向總管的身軀便如同一片枯葉般向後飄飛而去!

  他的手上竟有一把泛著幽幽綠光的刀橫肘而握!

  誰也沒有看見那刀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甚至,連牧野靜風也沒能發現!

  彷彿刀是從對方的手臂中長出來的一般!

  這是什麼樣的刀?

  這是什麼樣的刀法?

  牧野靜風便如向總管的影子,緊貼而上,閃掣之際,向總管的身軀已被漫天劍光所籠罩!

  每個角度,都有凌厲劍風呼嘯而出!

  向總管怪笑一聲,右腕一振,手中長刀突然如水蛇般蜿蜒閃掠!

  劃空之聲極為怪異,全然不似刀刃劃空之聲!

  而本是剛硬無比的刀身突然變得柔若楊柳,可隨意曲伸扭彈!

  這還是刀麼?

  大驚之下,牧野靜風凌厲一劍已化為烏有!

  只有刀劍相撞而產生的火星仍在空中閃爍著!

  牧野靜風斜掠一丈之外,驚駭地望著對方手中的刀!

  ——刀,傲然而立,剛硬堅挺!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幽光!

  “可方才為何它能扭曲如蛇?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而產生的錯覺?”牧野靜風甚至想把自己掐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夢中!

  擊退他的並不是對方的武功,而是他自己心中的極度驚訝。

  向總管很鄭重地向前踏出一小步——這使得他的身形重新披大樹的陰影所籠罩。

  他似乎很不願意暴露在陽光下!

  難道他是冰雪做成的人?害怕會在陽光下融化?

  或是一個幽靈,在陽光下會魂飛魄散?

  他的目光與牧野靜風的目光一撞,然後瞳孔開始慢慢地慢慢地收縮。

  漸成一口深不見底的心靈之井!

  “嗡”地一聲輕吟,他手中的刀突然暴長一尺!

  十大門派的人大驚失色!

  牧野靜風握劍之手的指關節漸漸發白變青。

  “妖刀!”

  癡愚禪師突然脫口而出,聲音不大,卻讓聞者心神大震!

  ※※※

  牧野靜風一聽“妖刀”二字,立即想起師祖天靈子曾說過“天下四刀”分別是東海鬼刀、蒙古霸刀、苗韁妖刀、中原聖刀。

  “天下四刀”所指並非兵器,亦非人名,而是四種刀法!

  二百多年前,武林曾有一場歷時十年的“四刀”之爭,當時東海無名島、蒙古、苗疆及中原各有一名絕世刀客,分別被世人尊為鬼刀、霸刀、妖刀、聖刀,四人刀法各成一脈,為能臣服天下所有刀客,成為萬眾仰慕的刀中至尊,“四刀”紛爭不息,前前後後持續了整整十年,十年後,中原聖刀突然消隱,任憑鬼刀、妖刀、霸刀如何查尋,仍是無法查得聖刀踪跡!

  “四刀”之爭於是成了“三刀”之戰!

  又歷時五年,中原聖刀,就如同他五年前奇蹟般消失又奇蹟般出現江湖。

  這時,他的手中已沒有刀!

  中原聖刀逐一向鬼刀、霸刀、妖刀挑戰——事實上即便他不向其他三人挑戰,其他三刀也會向他挑戰的。

  當他們見到沒有刀的聖刀時,都是驚愕已極。

  沒有刀的聖刀,又豈能算聖刀?

  聖刀當時說了一句讓他從此名耀千古的話,“你們各以自己手中之刀攻我,十招之內能取我性命,便算你贏!”

  在“三刀”看來,這是狂妄至極的話,因為在十年的爭戰中,他們一直是難分高下,難道聖刀退隱五年,便習有如此神功!

  最終,“三刀”經歷了讓他們永遠刻骨銘心的事,三人分別以自己的成名刀法向聖刀攻擊十招。

  三十招之後,聖刀安然無恙!

  誰也想不到鬼刀、妖刀、霸刀這一次會敗得這麼慘,三人幾乎同時心生一個念頭:自挑手筋,再也不用刀!

  但聖刀阻止了他們,聖刀又說了一段讓武林中人為之深思多年的話:“今日並非是三刀敗給聖刀,而是刀敗給人,我若五年中一直苦練刀法,今日一戰,仍只能是勝負不分,但如今我已明白世間最優秀的刀法也只是刀法而已,我們四人是在用十年時間做了世間最無意義的一件事,克制一種刀法的不一定是另一種刀法,若是太痴迷於刀,便是由刀入魔了。”

  鬼刀、霸刀、妖刀仍執迷不悟,但以他們的身份,還不至於胡攪蠻纏。自敗給聖刀後,他們便不約而同地退隱了。

  此後,二百年間,“三刀”的後嗣亦有在武林中拋頭露面,但與他們的先輩卻是無法相提並論了,而中原聖刀的刀法卻從此絕跡。

  癡愚禪師乃得道高僧,對武學博閱廣知,他所說的話,眾人自然信服,所以一聽“妖刀”

  二字,豈不大驚!

  雖然這數十年來,苗疆“妖刀”刀法一直未曾在江湖中露面,但有關妖刀的傳說人們可聽得不少,都知道“妖刀”刀法以邪惡詭秘見長,端的是神出鬼沒,詭變無窮。

  更兼此刀法與苗疆的邪門技藝相融合,與中原武學全不相同,中原武林中人與之交手,莫不吃虧。

  當年牧野靜風的師祖天靈子在向牧野靜風傳授刀術時,曾歷數江湖中刀中絕學,並一一指出其長處,但對苗疆妖刀卻是數言帶過,當時牧野靜風頗為不解,曾問為何對這樣的絕世刀法不詳加指點,天靈子解釋說妖刀刀法邪異,以邪異為基礎的刀法,不能與“平天刀術”

  共融,若是牽強附會將”妖刀“中的東西吸收過來,“平天刀術”必將毀於一旦。

  能讓天靈子“忌憚”的刀法,牧野靜風自然不敢掉以輕心。

  同時也暗自奇怪“妖刀”怎麼會在這兒出現,他被困在神秘的地下山莊的時候,雖然多次與這個“向總管'照面,但從未與他交過手,反倒是與那蒙面黑衣人數次交鋒,次次落敗。

  向總管在地下山莊的角色便如同一個王國的精神領袖,而牧野靜風也切身體會到他身上的那種無形的邪異的魔力,讓人很難抗拒他的意志,他的每一句話能直接擊中別人的心靈最脆弱的一點!

  今日,牧野靜風卻有如神助,對向總管的話再也沒有了那種難以抗拒的感覺,相反,卻有一種極端的厭惡油然而生。

  牧野靜風何等人物,立即猜出這種變化與他默誦百遍的劍訣有關,他也不明白這劍訣為何如此神奇,竟可克制心中邪意對他心靈的侵蝕。

  十大門派的人依舊奮力衝殺,前仆後繼,奇怪的是無論是十大門派的人,還是地下山莊的人,都在下意識地避開默默對峙的牧野靜風與向 總管。

  靠近他們的人,無不感受到來自他們身上巨大壓力。

  兩人便如同在血雨腥風中靜靜佇立的雕像,身側不時有人倒下,但他們卻彷若根本不曾看見。

  此時,在他們的眼中、心中,只有對方的刀,對方的劍,以及刀劍之後湧動的殺機。

  牧野靜風緩緩踏出。

  山谷崎嶇不平,但牧野靜風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極其平穩。

  而他的目光卻一直是冷靜地凝視著妖刀,有幾次,他的半邊身子已懸空,看似頃刻便會從陡峭的山路上跌落,而事實上,他卻是從從容容地踏出每一步。

  彷彿即便前面是虛空,他也可以凌空踏過一般。

  二百年前曾是天下四刀之一的妖刀刀法,將是如何?

  沒有人知道,向總管雖然已經與十大門派的人交過手,但他一直未祭起他的妖刀!

  兩個人的距離在逐步接近。

  牧野靜風心中升起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到雖然一步一步地接近對方,但對方的身形反而越來越模糊不清。

  到後來,似乎向總管已成了一個淡淡的霧一般的影子。

  從透過松枝間隙的陽光零零碎碎地灑在“妖刀”向總管的身上,把他的身子分割成讓人目眩神迷的一塊塊碎片。

  甚至於他手中的刀也成了明晦相間的一個不甚明晰的虛像。

  七尺!

  對兩名絕世高手來說,七尺之距,是很短很短的距離,短得就如生與死的距離一樣!

  生與死之間,有時僅有薄薄一紙之隔!

  牧野靜風神劍倏出。

  就在他的神劍破空而出的一剎那,妖刀倏揚。

  竟如風吹水面一般,漾起閃爍不定的銀芒,一種奇特的尖嘯聲在松樹陰影中傳蕩開來。

  那是妖刀劃空之聲。

  刀身扭曲顫動,陽光照在妖刀上,刀就成了一團虛幻的銀色光芒。

  刀劍相擊!

  銀色光芒倏然爆開,彷彿有一個銀色火球迸射出一般,萬道銀光漫天而至,牧野靜風頓時眼前一花,只覺有無數銀色的小刀向自己撲面而來,而真正的妖刀卻已隱在它們之後,不知所踪。

  似乎是牧野靜風一劍攪碎了一個水晶的世界。

  他的視野完全破鋪天蓋地的銀色光芒所充斥。

  牧野靜風吃驚不小,妖刀果然詭異之極。

  一縷難以察覺的冷風從欺魂奪魄般的銀芒中悄然穿射,直取牧野靜風的喉嚨!

  牧野靜風根本看不到對方的刀,他所看到的是滿目的銀芒,而這種銀芒則是來自於詭異的刀身所折射的陽光。

  一聲長嘯。

  長嘯聲中,牧野靜風的“破日神劍”倏指虛空!

  同時身軀如同狂風挾裹弱草般向後飄掠!

  凌厲劍氣透空勁射,尖銳的破空聲中,古鬆的針葉與松枝已全然掃落,紛紛揚揚。

  牧野靜風輕功已是登蜂造極,一股難以察覺的冷風電射他的前胸,而他的身軀便如同被這一縷冷風頂著般反向倒掠。

  一退便是三丈!

  一縷冷風終於消失,因為對方的招式已用盡。

  牧野靜風心中冷笑一聲,他算準對方一擊不中,必然會退回。

  果然不出他所料,“妖刀”向總管一招未得手,立即疾然後掠。

  落地之時,便有無數松針、松枝落於他發間、肩上,在牧野靜風一劍之下,古鬆的松針幾乎要散落乾淨,所以鬆下再無多少樹蔭。

  向總管神色一變,心知上當。

  就在這時,牧野靜風的“破日神劍”已傾灑而出!

  方圓數丈,皆為其凌厲的劍氣所籠罩!

  山石崩飛,地面亦為縱橫如網之劍氣割裂出無數道裂口。

  “妖刀”再無班斑點點的陽光可以利用,原來牧野靜風窺出對方似乎對陰影有一種深深的依賴,妖刀在陰影之中格外地神出鬼沒,故有意退讓,同時以劍氣削落松枝松針,讓對方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向總管怪嘯一聲,人已沖天而起!

  牧野靜風如影隨形,緊隨而起,光芒迸射閃掣間,已在對方身下布下一張可以絞殺一切的劍網!

  一旦向總管力竭而落,等待他的必是粉身碎骨的一劍!

  向總管凌空斗折,頭下腳上,飛射而下!彷彿根本不知身下便是奪命殺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26
第十二卷第七章生死由劍


  劍網與他的身軀相隔比較遠——這反倒讓牧野靜風心中有了不安的感覺。他相信對方絕不會就此束手待斃,一定還有對應之法。

  心念乍起,只聽向總管暴喝一聲:“長!”接著“嗡”地一聲轟鳴,向總管手中的刀突然急長近二倍。

  “當”地一聲,刀尖抵於地面!

  牧野靜風一推之下,神劍堪堪與刀身一觸,向總管已藉著妖刀在地上一曲一彈之力飛掠而出。

  難道,他的刀已可隨心所欲或長或短?這豈不是成了妖術!

  一瞬間,向總管已在劍勢之外。

  腳步一錯,向總管突然手一揮揚,大喝一聲:“起!”

  便聽得狂刀破空之聲響起,隱隱有風雷之聲。

  牧野靜風目光不由自己地隨之升起,心中驚疑,忖道:他為何要將自己手中的刀擲入虛空之中?難道這也是一記殺著?

  不由暗嘆“妖刀”不愧為“妖刀”,果然詭異之極。

  抬眼之時,但見空中隱隱有一團光芒,而隱隱風雷聲已變作尖銳的破空聲,彷若在同一瞬間,有無數尖刀傾灑而下。

  牧野靜風一驚,身形一挫,劍尖倏揚。

  就在這間不容髮的一剎那間,向總管突然欺身長進,右手一揚,赫然又有妖刀在手。

  牧野靜風的血液幾乎為之凝固,一切的一切都太過詭異,他分明看見向總管一擲之後,手中已無兵刃,而上空又真真切切地有刀氣劃空之象。

  高手相搏,生與死便在短得近乎不存在的一剎那間,牧野靜風的劍尖已揚起,雖然只是一個簡單的起式,但他全身的肌肉,血氣都為這一揚之動作而作了相應的變化。

  這使得他的劍招不得不比平時慢了一點點。

  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覺的“一絲一毫”。

  緊接著便是一招——生死由劍!

  一道血光拋灑而起。

  牧野靜風劍在對方的刀上一點,人便已如流星一般斜斜飄出。

  飄然落地!

  他的劍如同融入他的身軀一般貼身而立。

  他的胸口處已有一道長長的刀傷,鮮血不斷地溢出,將他本已在溪水中洗淨的衣衫再度染紅。

  向總管的眼中有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他的刀身上也有了一抹血痕,與淡淡的幽綠色相映,更添詭異。

  牧野靜風卓然而立,似乎被妖刀砍傷的人並不是他,他握劍的手仍是那麼穩,彷彿劍與手已渾然一體。

  唯有他的瞳孔在慢慢地收縮、收縮。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當年師祖在談及妖刀時所說的那一番話,妖刀刀法刁鑽怪異如鬼,若是“平天刀術”中融入妖刀刀法的精蘊,“平天刀術”精絕浩然之氣必是蕩然無存。

  妖刀刀法簡直就是來自於幽冥世界的刀法。

  牧野靜風暗忖:上空的刀術破綻來自何方,難道是我認錯了麼?

  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的神情卻是一片寧靜,讓人無法看出他的內心——他不能讓對手知道他的震驚!

  這時,因為牧野靜風出現後牽制了對方武功最高的“妖刀”向總管,所以一直停滯不前的十大門派弟子終於艱難地推進了五六丈距離。

  只要再攻進七八丈,便是一片較為平緩的坡地,地下山莊的人就無法堅守。這樣一來,人多的十大門派的人便可乘勢攻破對方的防線。地下山莊的人也深深明白這一點,奮力封擋,雙方在狹窄的山路上拋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

  如此一來,牧野靜風與“妖刀”向總管之間孰勝孰負就至關重要了。

  向總管陰鬱的目光冷冷掃至,然後凝視著牧野靜風的雙眼。牧野靜風頓時覺得極不舒服,目視對方時,其感覺竟與在絕壁上與蟒蛇醜眼相對時的感覺極其相似。

  牧野靜風記得蟒蛇的眼光,便記起了百字劍訣!

  為了蓋過心中的那種難受感覺,牧野靜風不由自主地默念起百字劍訣,此百字劍訣他已滾瓜爛熟,了若指掌,所以心中一起,便如滔滔江水,源源不絕而至。

  心中不惑頓去,但覺心靈一片澄明如鏡。

  就在此時,“妖刀”向總管沉喝一聲:“飛!”

  右手一揚,利刃破空之聲當胸貫射。

  牧野靜風乍聞對方沉喝聲,本是一直默默記念著百字劍訣的他正好默念至“楊柳依依”,下一句便是“雨雪菲菲”,被對方喝聲一激,他竟也脫口一句:“雨雪菲菲!”

  聲音幾乎是與對方的喝聲銜尾而出,恰似相呼相應一般。

  向總管頓覺心中難受已極,就如同剛剛想吐的一口酸水又被生生逼回嘴裡再一咽而下一般。

  他的“妖刀”刀法本來揉合了邪門魔幻之術,利用一喝之聲,讓對方心神在一剎那間被自己的心神所誘惑,故當他喝一聲“飛!”的時候,其實並未將妖刀擲向虛空,但在一瞬間,牧野靜風對他的話已是“深深信服”,在牧野靜風的感覺中,真的有刀刃破空當頭貫下的感覺,甚至還幻視到一把刀的輪廓。

  而真正的刀則在此時悄然襲至。

  這與沙漠中常見的一種幻視之像有異曲同工之妙,生活在大漠中的人將那種幻視之景稱為“海市蜃樓”,以為這種景像是由神話中的“蜃”吐氣而成。

  其實這是因為陽光的折返照射而形成的,加上身處大漠,景物單調乏味,又有乾渴暴風的困擾,所以人之心理常常異於平時,方能見到此景。

  “妖刀”向總管總是喜歡立於松樹下,就是因為陽光從針葉之間照下,照射在他的妖刀之上,光線錯綜複雜,如此一來,他的幻視之法方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其實當年的“妖刀刀法”雖然走的是詭異多變之路,可謂是有鬼神不可測之玄機,但並非邪門刀法,但經歷二百年之久的發展蛻變後,妖刀後嗣以為妖刀之精華便在其“邪”,故不斷地揣摩發展刀法中邪異的部分,並融入了攝魂大法之類的陰毒手法,久而久之,方才有向總管之妖刀刀法。

  這等刀法,一旦輔助刀法的攝魂奪魄的手法被破,便再無可取之處。

  牧野靜風早已覷出其中玄奧,又急中生智喝出百字劍訣中的一句,而且時機恰到好處,頓時保住了自己心靈的一片清靈,再不為對方所惑。

  故向總管喝了一聲“飛”之後,其他旁觀者但聞刀刃破空之聲,如迅雷奔襲牧野靜風,而牧野靜風此時卻全無這種感覺,他清楚地看到對方的刀還在手中。

  但因為心存忌憚,反倒以為自己所看到的刀又是虛的,當即並未趁勢而進,錯過了太好時機。

  兩人頓成詭異古怪的對峙,雙方都凝神未動。

  向總管凝神未動是因為牧野靜風並沒有被他的喝聲所迷惑,自然就無隙可乘,而牧野靜風凝神未動,則是因為將對方真實的刀看作虛幻的刀,不敢貿然進攻。

  在旁人看來,他們的舉動則是古怪之極。

  當然,這種狀態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牧野靜風絕頂聰明,略一思忖,便想到對方之所以未能如上次般發出詭異難測的一擊,皆是自己方才一喝之功,但就在這時,向總管已暴進二步,沉喝一聲:“長!”

  “行道遲遲!”牧野靜風的百字劍訣隨口而出。

  若換了他人,即便在這時候喝出一句“行道遲遲”也是毫無用處,因為在尋常人眼中,它不過是寫得比較出色一點的賦詞罷了。

  但牧野靜風則不同,他見到百字劍訣的時候,恰好是被自己體內邪門武學及邪異內力深深困擾的時候,而“有情劍”以充滿人間真情的劍風見長,許多魔道中人可被大俠谷風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而變化,悔過自新,所以百字劍訣對邪惡之物有驚人的抑制消融之能。

  牧野靜風深深地體會到這一點後,他與百字劍訣之間便有了一種無間無隙的感應,劍訣一出口,便可直達心靈,讓清朗的意境護住自己的心中靈臺,不為對方的聲音所侵蝕。

  向總管絲毫未料到自己一向引以為豪的“妖刀刀法”今天已被對方無意中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所克制。

  百字劍訣中無不是至美之物,加上抑揚頓挫極有韻律,聞者無不深深為其幽雅超然之意境打動,向總管乍聞四字,與其詭異邪術自然格格不入,頓覺又是胸口一悶,大為難受。

  牧野靜風眼見對方神情,心中一動,朗聲誦道:“參天地兮,習習谷風……”

  此時向總管恰好有一字剛欲出口,竟被牧野靜風的話生生卡住!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如紙!

  牧野靜風精神大振!

  “平天劍術”傾灑而出。

  同時朗聲誦道:“……城之北矣,雲誰思之……流水潺潺,楊柳依依……”

  眾人但見“妖刀”向總管節節敗退,俱都愕然,不明白方才還佔有上風的他為何會突然不支。

  當牧野靜風念至“行道遲遲”之時,兩個人同時靜立不動。

  因為,這時牧野靜風的劍已洞穿了對方的身軀。

  向總管愕愕地望著牧野靜風,眼中充滿了疑惑與不信,他的身體一點點地變冷,一點點地僵硬,但他的眼睛遲遲不肯閉上。

  只是眼中的神采在慢慢地消散,眼神越來越黯淡,瞳孔則在慢慢地放大,他吃力地張了張,像是要說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出,便已緩緩向後倒去。

  刀仍在他手中,但此時的妖刀已不再有原先的詭異氣息,而是成了再普通不過的刀。

  牧野靜風有些驚訝地思忖:難道刀的生命也已因為他的生命的結束而結束嗎?

  向總管一死,場上局面立變。

  即便牧野靜風未出手,局面也會向有利於十大門派的方向轉變,因為主將一死,地下山莊的人鬥志盡失。

  當下有人振聲呼道:“奪回青城山,接應諸位前輩!”此人說話倒頗為嚴謹,知道武林前輩是不能“救援”,而只能是“接應”!

  眾人精神一振,齊聲吶喊,個個奮勇爭先,地下山莊的人自也無心戀戰,相持片刻,便潰退了,兵敗如山倒,一旦開始退卻,恐怕就再難收拾局面了。十大門派中死傷已近半,對地下山莊的人自然恨之入骨,眼見對方的人開始退卻,如何肯錯過為同門復仇的機會,對方退得稍慢的人轉眼間便成亡魂。

  牧野靜風一看便知戰局已是向十大門派一邊倒,便放下心來,念及谷中眾人可能在受著崖頂之人的攻擊,當下不敢有絲毫怠慢,辨明方向,疾掠而去。

  才掠出幾丈遠,進入叢林,倏聞有利刃破空之聲響起,直取自己面門,牧野靜風根本未作絲毫停留,“破日神劍”倏然上舉,恰好迎上一支利箭。

  一聲脆響,飛箭已被硬生生剖為兩半,兩半箭身分別由劍的兩側飛射而出。

  不待牧野靜風有絲毫喘息的機會,便聽得一陣亂響,四周塵土碎石飛揚,八個人影由地面以下沖天而起,形如鬼魅。

  一聲不發,八桿長槍暴刺而出,彷若八條驚蛇,破空之聲驚魂奪魄。

  牧野靜風一聲清嘯,身如游龍,閃避如電,但見劍影如夢,在林中奔掠如風。

  一陣不絕於耳的亂響聲後,八桿長槍的槍尖悉數被“破日神劍”所斬斷。

  劍鋒疾回,被削下的八枚槍尖已在“破日神劍”上一字排開,森寒奪目。

  八人齊齊色變。

  相視一眼,他們立即同時發動,八杆槍桿斜斜直插地面,然後奮力一壓。

  一插之力非同小可,再一壓,立即有數丈沙土被挑起,八人同時發動,頓時便如同突然下起了一場沙土之雨,鋪天蓋地般向牧野靜風捲去。

  同時,他們的雙膝一曲,人便已貼地滑進,八杆槍桿瞬間又交錯成棍網,欲生生絞斷牧野靜風雙腿!

  牧野靜風的視線已被漫天沙塵所阻攔,無法看見任何東西。

  但他憑著耳力,飛速辨認著每一槍桿打來的方向!

  步伐閃掠挪騰,轉眼間所有槍桿皆已走空,但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對方八人之間配合得如此默契,槍桿招式一老,並不撤回,而是順勢一送,恰好將站在對面的人打個正著。

  再倏然反撩。

  這等手法,並非外人所能預料,其配合之嫻熟,讓人嘆為觀止!

  如此一交錯,在極其短暫的一瞬間,八人攻招已轉化為守勢,而守勢卻已成了攻勢,方位角度亦有了複雜的變化。

  牧野靜風冷笑一聲,劍身倏顫。

  八枚槍尖已破空而出,直取四人咽喉。

  其疾其快,無與倫比,倘若對手一如既往取他性命,也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八個人不約而同地舉槍斜斜上擋。

  八次金鐵交鳴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八枚槍尖皆被擋開。

  然後便是接二連三的“咕嗵”軀體倒地之聲,倒下的是七名槍手。

  取他們性命的赫然是被自己同伴擋開的槍尖,彷彿這是他們之間排練已久的一場戲,一切都是那麼乾脆利索,直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刻,他們仍是無法相信自己會是死在同伴的槍尖下。

  牧野靜風的暗器手法冠絕天下,所以他有把握在射出八枚槍尖的時候,逼使對方都必須以槍桿移擋,更可怕的地方在於他竟將力道、角度拿捏得可以讓對方一格擋,就必定把槍尖擋射入同伴的軀體內。

  被槍尖射中而倒下的有七人。

  惟一站立著的人,以極度驚愕的目光望著牧野靜風,他的臉上己全然沒有了一絲血色。

  牧野靜風向前邁出一步,僅僅是邁出一步而己。

  但那人的臉色由白轉青,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然後慢慢地向前仆倒。

  他竟被駭得心膽破裂而死。

  牧野靜風輕嘆一聲,無意中一抬頭,發現日光已漸漸收縮。

  他的心倏然一沉:黑夜又將來臨,而他對黑夜有一種深深的仇恨與驚懼。

  一旦進入黑夜之中,他的心豈不是又要歸於黑暗,歸於邪惡了。

  必須在天黑之前將敏兒他們救出來,這同時也是在挽救他自己,因為若是沒有敏兒、水紅袖、司如水、苦心大師等人相助,他自己也約束不了自己行為。

  這時,身後的廝殺聲也在漸漸地向這邊靠近,這說明十大門派弟子攻勢頗為凌厲。

  牧野靜風雖知對方把守崖頂的人數一定不少,自己一個人搶先孤身深入頗為危險,但同時他又覺得自己已無法再作更長時間的等待,一刻不能確定谷內的人還安然活著,他便一刻不得安寧,因為谷內有他的父親,有對他有恩的人,還有敏兒與水紅袖。

  一陣衣衫掠空之聲響起,身前五丈之外的一叢灌木突然分開,赫然閃現一個高大魁偉的人影。

  此人全身著赤紅服飾,卻是一六旬老者,他的臉膛亦是赤紅色,像是喝多了酒。

  更顯得奇特的是他的下唇留的一縷長須,也是紅色,迎風飄動,便如一團跳躍著的火苗。

  牧野靜風暗暗稱奇,世間怎麼還會有這麼古怪的人物,竟像是剛剛被扔進了紅色的大染缸裡撈出來的,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紅色。

  那人的目光先是落在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的人身上,頓時雙目也一片赤紅,當他把目光移到牧野靜風身上時,牧野靜風感到對方的眼神一片灼熱,似乎能將自己的衣衫燒出兩個洞來!

  牧野靜風暗道:此人是否脾氣特別火爆?見對方眼露凶光,心知必定又要有一場惡戰。

  那人嘶聲道:“人是你殺的?”聲音竟是古怪之極,就像是喉間含有一口乾燥的沙子一般嘶啞難聽。

  牧野靜風心中不喜,皺了皺眉,沉聲道:“我殺的又豈止他們,還有你們的向總管!”

  話雖如此說,他心中卻是有些奇怪,暗忖:此人裝束容貌如此怪異,無論在什麼地方應該都是搶眼得很,為何自己在地下山莊的時候,卻從未見過他?

  那人對“妖刀”向總管之死似乎並不甚關心,他只是大咧咧地向前疾上一步,嘶聲道:

  “讓我天火客教訓教訓你!”

  話音未落,右掌一揚,一枚烏黑色的球已疾射而出。

  “天火客”三字讓牧野靜風頓生警惕之心,自是不敢伸手去抓黑球,亦不會以兵器格擋,而是身形一偏,側身讓過。

  同時劍尖一顫,已向“天火客”長軀直進。

  “蓬!”地一聲,一道火光在牧野靜風身後閃亮,想必黑球已爆燃開來,牧野靜風絲毫不為之所動,仍是徑取天火客。

  他想:“我從未聽過天火客之名,其武功絕不可能超過暮也、旦樂他們,我將他打發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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