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75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01
第十五卷第八章道內風波


  地下坑道。

  坑道中的人,聽得前面傳來的聲音,都暗自心驚,心忖:大約是范書遇到了阻攔了。

  正待前往接應時,走出沒多遠,便聽得前面有腳步聲傳來。

  秦月夜搶先問道:“是范城主麼?”

  待了片刻,方聽得那邊有人道:“正是在下!”

  聲音顯得有些緩慢吃力,眾人心中一沉,但同時也知道至少范書尚無生命之憂,眾人趕緊加快了步子。

  不一會兒,前面出現了一盞昏黃的燈籠,看見這個燈籠,眾人都不由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心中稍安,已可隱約看清手持燈籠的正是范書,他也正向眾人這邊迎來。

  待得走近了,秦月夜忽然“啊”了一聲,眾人心中一驚,卻聽秦月夜失聲道:“範……

  城主!你受傷

  范書笑了笑,道:“不礙事的,多謝姑娘掛懷。”

  話剛說完,他便輕輕地倒吸了一口冷氣,眉頭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眾人這才看清范書的腰部一片赤紅,鮮血已把他的衣衫浸濕了不少!

  范書道: “夕苦果然歹毒,在前邊設下了重重機關,在下好不容易才將它們悉數破去,雖是小心翼翼,仍是掛了彩。”言罷,自嘲地一笑。

  一青城派弟子忍不住道:“那……出口有沒有尋著?”

  范書點頭道:“機括一去,出口便暴露無遺,在下已將出口打開,事不宜遲,遲則生變,我等不如早離此處,到了外頭,再從長計議!”

  眾人皆知在地下坑道多呆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當下便跟隨於范書身後,沿著順坡向出口處走去。

  又走出約模數百米,但見有五米長的一段坑道地面上撒落了不少暗器,兩側石壁乃至坑道頂端都有暗器深深地刺入石板內。

  暗器力度之大,可想而知,眾人不由暗自咋舌。

  秦月夜心道:這兒必是夕苦以各種機括困住外人的地方了,但此時看來,竟看不出這些暗器是從什麼地方射出來的,石板卻是一樣的平整,越是難以察覺的危險,越是不易對付,無怪乎范書會受傷!

  眾人越過這五丈長的坑道時,心中都有驚心動魄之感,似乎四周隨時會有暗器勁射而來,待到悉數走過這段路,不少人已有冷汗滲出!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范書道:“前面便是出口。”

  眾人頓時精神大振,下意識地加快了步子。

  果然,只聽得一陣“咯咯”聲響過後,眾人頓時覺得有清涼的風撲面而來,坑道內的沉悶頓時一掃而空。

  青城派一弟子忍不住輕聲歡呼起來!

  外面已是夜色低垂,因為白天下了雨,星月未升,夜色顯得格外沉悶。

  出了洞口,眾人才知這是縱橫山莊後的山坡上!

  范書手持燈籠而至,其他人不自覺地呈半月形立於他的身後,不知不覺中,眾人已下意識地把他作為一個中心。

  倏地,有人驚呼一聲道:“那邊有一燈火!”

  縱橫山莊四周空寂無人,怎麼會有燈火?但眾人的確在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到一盞燈火!

  “啊——那邊又有一盞…”

  “西側也升起了二盞……不對,是四盞……”

  縱橫山莊四周的燈火越來越多,站在山坡上目睹此景,感覺極為奇特詭異!

  不消多時,整個縱橫山莊已被四周星星點點的燈光照得通明。

  眾人卻驚呆了!

  范書暗暗一笑,因為他知道這些燈火的來歷。

  只聽得一聲尖銳的竹哨聲響起,劃過夜色,久久不落!

  范書“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隨後面向縱橫山莊,朗聲道:“來者何人?”

  聲音不大,但傳得極遠,良久不落,似乎天地之間已被他的聲音所充斥。

  眾人心中暗自欽佩,暗忖他如此年輕,竟有這般修為,雖尚不及牧野靜風,但也遠非同輩人可比的!

  聲音落定,只聽得縱橫山莊西側有人高聲道:“霸天城黃旗旗主榮華聽候城主差遣!”

  聲如洪鐘,顯示此人內功修為不俗!

  范書微微一笑,輕聲對眾人道:“原來是我城中弟子放心不下,探得我的消息後,來此接應我了!”

  他手中的燈籠出現在山坡上,隱伏於縱橫山莊四周的霸天城弟子自然看到了,所以才燃起燈火來……

  眾人見縱橫山莊四周中燈光一片,來者至少不下三百人,而且燈火錯落有致,絕不混亂,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盞泛著藍火的燈火,想必定是霸天城頭目。

  便是從這些燈火中,眾人也能感受到霸天城的氣勢,不由暗嘆范書了得!

  范書朗聲道:“莊中十大門派的朋友可安好?”

  黃旗旗主洪聲道:“皆安好,屬下擔心與十大門派的朋友發生誤會,所以一直不敢驚動他們,只是似乎他們當中有一人身受重傷,傷勢危險!”

  “混帳,還不讓人送上城中上等藥物!”范書斷然一喝,具有無上威嚴!

  “是!”

  榮華應罷,少頃,這邊可以看見從西側閃出十餘盞燈火,飛速向縱橫山莊莊內而去,想是榮華奉范書之命前往縱橫山莊救治司如水了,又有十數盞燈火向山坡而來。

  葉飛飛見范書如此出手相助,心中暗暗感激,雖然她與司如水非親非故,但她對司如水的關心甚至還在對她母親秦樓的關心之上!

  秦月夜只是秦樓的徒兒,但秦樓待她之情已遠逾師徒之情,所以反倒更關心秦樓一些,此時自己脫離險境時,未及鬆一口氣,立即又為師父秦樓懸起!

  范書彷彿能洞察她的心思般道:“既然我城中弟子已來不少,我等不如下到莊內,與十大門派的朋友會合,同時也可抓緊為牧野先生、秦夫人、馬堂主療傷,諸位意下如何?”

  對於這樣的安排,眾人還有什麼可說的?

  范書卻繼續道:“既然沒有異議,諸位便先一步!”

  葉飛飛忍不住道:“範城主難道不與我們同行?”

  范書道:“我自是要設法折返地下山莊,因為牧野靜風與蒙姑娘尚在那兒。”

  秦月夜不由道:“他……”話剛出口,便立即打住了,她見牧野靜風在黑暗降臨後的言行,心有不滿,本欲說“他不值得讓人為他冒險!”但旋即想到牧野笛也在場,立即把話打住了。

  而葉飛飛對牧野靜風最為擔心,聽得范書之言頓覺更加欽佩范書。

  多數人都覺得牧野靜風可救可不救,一個忽而正義忽而邪惡的人讓他人總有不能適從之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而當他身變邪惡之時,對武林的危害著實不小,如果不是因為他,大約也不會有青城山那一場血雨腥風了。

  這樣的話,自然是只能在心中想想而已的。

  但敏兒是“月刀”司狐與“日劍”蒙悅的女兒,兩人皆身為地位尊崇已極的武林七聖之一,他們的女兒自然也是身份特殊,日後若是被世人知曉他們見蒙悅、司狐的女兒面臨危險而不出手相救,只怕會招來非議!

  所以,敏兒是非救不可的!

  至於能否救出,卻又是另一碼事了。

  其實在許多時候,人們所做的事並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而已!

  越是自詡正義俠仁時,往往越是如此!

  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可以阻止范書的決定。

  但一個青城派弟子卻道:“牧野先生等人傷得如此重,只怕非範城主出手相救不可,既然都是救人,為何不選擇成功的機會更大一些的去做呢?”

  一語點破夢中人,眾人皆覺有理,葉飛飛雖然擔心地下山莊內的情況,但她身為秦樓女兒,又怎麼能說服別人暫且置自己母親不理而去救另一個人。

  正說話間,霸天城迎接范書的十幾個人已匆匆趕至,個個身手敏捷,一見范書,立即單膝跪下,恭聲道:“黃旗旗下四百弟子恭迎城主!”

  范書微微點頭,道:“起來吧!”十幾個人起身後,膝上沾著污泥連看都不看一眼,便肅然立於兩側!

  范書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才道:“也只好如此了!”

  當霸天城弟子見范書下山後,立即由四面八方向縱橫山莊聚攏,井然而有序!

  當范書與眾人到達縱橫山莊時,莊內已有十幾名霸天城的大小頭目默然地站著,彷彿他們只是一棵棵沒有生命的樹。

  霸天城只需要一個思想,那便是范書的思想!

  其他人只需絕對的忠誠,絕對的服從!

  司如水一息尚在,但他的生命已細如游絲,因為失血太多的緣故,他的臉已沒有一絲血色。

  霸天城的一名郎中緊張得滿頭大汗,卻始終無法救醒司如水,而且又添了秦樓、牧野笛、馬永安、葉飛飛四個身受重創之人,那郎中的臉色一下子煞白如紙了,比司如水的臉色還要白。

  讓他擔心的不僅僅是自己恐怕無法應付這麼多傷勢如此重的人,他更擔心的是根本不知道范書希望他救活哪一個,“救死”哪一個。

  倘若他未把該救活的救活,或者把不該救活的人救活了,那麼他便死無葬身之地!

  與他共事的另一個郎中在為如霜醫治了臉上所中之毒後,被范書以偷佔名貴藥材之罪殺了,但他知道事實上絕對不是這個原因使范書殺了那個人,也不是如眾人所猜測的那樣是因為范書恨那人沒能治好如霜的臉才殺了那名郎中。

  他知道如霜臉傷並不難治,如果用藥得當,那麼如霜的臉上就不會落下疤痕,而那個郎中的醫術比他還高明,不可能治不好如霜的臉。

  唯一的可能便是范書命令那名郎中故意用不合適的藥,讓如霜的臉上留下疤痕,而後再藉故殺人滅口!

  雖然至今他不知范書此舉的目的,但對范書之陰毒他卻已深深地領教了,一個可以對自已結髮之妻使詐的人,必定是世間最可怕的人!

  范書走近這郎中身邊,郎中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他自認為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便是投奔了霸天城,他已經深深地體會到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范書頗為和氣地道:“顏先生,司先生的傷能否治好?”

  顏郎中像怕冷似地打了一個寒顫,方道:“尚…

  尚難定……定言!氣息很弱,應該無多大希望,只因他本是行醫之人,脈理自比常人更為順暢!“

  顏郎中一邊說著相矛盾的話,一邊察言觀色,他希望能從范書的神色間看出什麼,以便隨時改口。

  但他在范書臉上看到的只有憂鬱,看起來范書很為司如水的傷勢擔憂。

  不等顏郎中開口,范書己嘆道:“當世再也沒有人醫術比懸壺老人更為高明了,若有懸壺老人在此,又豈能讓他高徒受這般痛苦?可恨黑衣人夕苦不但殺害了懸壺老人,而且還以他老人家的面目涉足江湖……”

  幾個人同時失聲道:“夕苦假扮懸壺老人?',范書點了點頭,緩緩地道:”

  若非如此,牧野靜風又怎會成為今日模樣?在死亡大道時,夕苦便設下了圈套,不但利用牧野靜風除了陰蒼,而且還藉機控制了牧野靜風…“他搖了搖頭,輕輕嘆息一聲,似乎不忍再說下去。

  顏郎中心中頓時洞若明燭!

  他悄悄地看了司如水一眼,只見司如水僅存的那隻手依然握緊,青筋直暴,但很快又頹然地鬆開了。

  顏郎中知道司如水忿恨而死,司如水的氣息本已微弱之極,此時突然聽說他的恩師竟是夕苦假扮而成,如何能承受這樣的打擊,悲怒攻心,本就如游絲一般的生命,當即消亡而去。

  顏郎中待了片刻,方驚呼一聲,道:“城主……司先生他……他……”

  范書臉色倏變,道:“說!”

  如果顏郎中不是已經了解了范書的心思,被他這麼一喝,只怕早已屁滾尿流,但此時他只是臉上驚慌,心中卻是平靜得很。

  顏郎中惶然道:“司先生已……已仙去!”

  范書怔怔地站在那兒,眼中竟已一片晶瑩!

  眾皆大掠,尤其是葉飛飛,只覺腦中“嗡”地一聲,幾自暈了過去,顏郎中望著悲痛欲絕的范書,心中感概萬千。

  他是個識趣的人,已轟然跪下,頓首於地,驚然道:“屬下有負城主重托,罪該萬死!”

  范書看著他,沉默了良久,方緩緩地道:“罪不在你——你起來吧!”

  顏郎中道了聲:“謝謝城主不殺之恩!”這才敢站起,他必須陪著范書把戲演好!

  范書緩步走近司如水,仔細地為他理了理凌亂的衣衫,頭也不回地道:“榮旗主!”

  “在!”

  “打理司先生後事,不許你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是!”榮華辦事雷厲風行,立即著手佈置!

  范書這才站起身來,自責地道:“是我太過迂腐了,好逞一己之勇,否則早些來此,也許司先生的傷就可早些治療了,其實救司先生與牧野靜風又有甚區別?”

  眾人莫不被他胸懷所感動!

  卻又有誰知道此時范書真正的心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02
第十五卷第九章假仁假義


  范書知道司如水醫術高明,如果讓司如水活下來,那麼他的計劃便有落空的可能,對自己僅憑三言兩語,便可無形中取了司如水的性命之舉,他很是自豪!

  當然,這一切都是深深地隱藏在心中的,世間又有多少人能窺破他的真正心思?

  只是,過於深晦的人往往都會很累,范書能例外嗎?

  范書轉身察看其他人的傷勢,顯得頗為鄭重!

  眾人心道:他一定是因司如水之死而被深深觸動了,所以不願讓其他人再出一絲一毫的岔!

  牧野笛的毒性已被范書解藥控制住,不再蔓延,但仍是一直不能完全清醒過來,口不能言,神智卻在。

  這便是范書所需要的狀態,他要牧野笛親耳聽見他是一個身俱俠義之心的人!

  而秦樓的情況則要糟一些,除了有心跳脈搏之外,再無其他跡象可以看出她還活著。

  葉飛飛只是昏迷過去,稍加救治,便清醒過來?

  她傷勢太重,只能由秦月夜照應著,葉飛飛念及她與司如水、牧野靜風他們在死亡大道並肩而戰的情景,想到今日司如水已死,牧野靜風亦危在旦夕,不由悲從中來,淚水漣漣!

  有幾人能理解她的傷悲?

  范書將自己的掌心與秦樓後背對抵,其實這只是一個姿勢而已,他不可能會為秦樓而損耗自己的真力,何況他根本就不希望秦樓醒過來。

  除了孫密之外,秦樓是知他底細最多的人了,他不希望知他底細太多的人長久地存在著。

  片刻,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遺憾地道:“恐怕以我的修為已無能為力!”

  秦月夜神色一變!

  范書接著又道:“但霸天城有弟子數千,其中不乏能人異士,也許能用,何況在下與天下各門各派多多少少有一些交情,也許能得他們仗義相助。”

  這些卻是實話,霸天城已不再是以前的霸天城,它已不會如以前那般孤立,范書的聲望一日高過一日後,與霸天城攀交的門派越來越多了。

  范書隨後又道:“如果諸位不嫌我霸天城不夠光彩,在下欲讓牧野先生與秦夫人去霸天城療傷,葉姑娘、秦姑娘及馬堂主也同去,如何?”

  眾人沉吟不語,一時難以決定。

  青城派弟子先開口道:“我們堂主的傷口只是外傷,便不叨嘮範城主了。”

  范書點了點頭,道:“青城派的一套名為'天陽'針的針炙之術可內外兼治,名揚天下,馬堂主的傷勢自然也是不難救治的。”

  說到這兒,他把目光投在了秦月夜及葉飛飛身上,意在徵詢她們的意見,他的目光真誠而友好,讓人無法拒絕。

  何況秦月夜、葉飛飛見秦樓傷勢如此重,已不是憑他們兩人可以救醒,她們必須得到他人的幫助,但秦月夜身為“素女門”弟子,“素女門”極少踏足中原武林,加上在武林中的名聲並不好,所以她不可能很快地得到他人相助,至於葉飛飛雖然久歷江湖,但她生性落拓不群,並未結識多少朋友。

  秦月夜正欲答應,卻聽葉飛飛道:“可我們若是離開這兒,牧野靜風他們又該如啊?”

  范書立即道:“這並不矛盾,我將讓我的人送你們去霸天城,其實以他的武功,未必輸給夕苦,他們之間的勝與負,應該已可決出,所以事實上我們進入地下山莊的快與慢,對事局並無太大的影響,你們即刻出發,因為牧野先生與秦夫人傷勢重,所以一路上速度不可能很快,我到了明日後,無論事態如何,都會去追趕你們的。”

  一青城派弟子插話道:“為何不將他們就近安置好,重傷者長途奔走,終是不便!”

  范書道:“我何嘗沒有想到這一點?只是……只是這位秦夫人身份特殊……”

  欲言又止。

  秦月夜心中恍然道:原來他是擔心我師父是素女門的掌門人而不被歡迎,因為據說武林中人都將我素女門之人作為邪異門派!

  而葉飛飛則思忖:他自然是想到我娘當年誅殺了“萬刀堂”上下一百多口人,為武林正道所不容,倘若外人知道了我娘的行踪,自會向她討什麼公道,我娘身受重傷,又如何能抵抗?

  當下,她道:“範城主言之有理,我娘能藉霸天城養傷,那是再好不過了,不過……

  咳……咳咳……”說到這兒,她忍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好不容易才將氣喘勻,方繼續道:

  “有我師姐照應著我娘,我也沒什麼,不……不放心的,至於我,還想再留在此地,如果可能,再與範城主一起趕往霸天城。”

  秦月夜忍不住道:“難道為了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男人,你連你娘也可以不顧麼?”

  她見葉飛飛考慮得最多的始終是牧野靜風這些與她毫不相干的人,終於忍不住埋怨葉飛飛。

  葉飛飛並不動怒,她淡淡地看了秦月夜一眼,沉默了片刻,方道:“你不會懂的。”

  秦月夜頓時無言。

  葉飛飛神情總是那麼漫不經心,其實那是一種很獨特的倔強!

  少頃,秦月夜輕嘆道:“如此也好!”

  范書轉過數念,然後道:“既然如此,顏郎中,你便與他們一道回霸天城,路上要好生照應秦夫人與牧野先生!”

  顏郎中連聲答應,不知不覺中,又有冷汗滲出,因為他不知道范書的真正用意,自然不知道路上該如何“照料”秦夫人與牧野笛。

  范書已召過榮華,對他吩咐了幾句後,榮華便把料理司如水後事的事交給另一霸天城頭目而他則召集二百多霸天城弟子,護送牧野苗與秦樓前住霸天城。

  顏郎中眼巴巴地望著范書,希望范書能給他一點暗示,一向精明過人的范書這時卻似乎有些糊塗了,一直沒有任何表示。

  顏郎中心中頓時忐忑不安!

  青城派的弟子此時只剩十二個人,當下又分出十人與馬永安一同回去,馬永安傷得不輕,但他卻一直堅持自己站立著,可他雙耳失聰,聽不見眾人的說話聲,等到青城派弟子打著手勢告訴他要回青城時,馬永安急了。

  他大聲地道:“這女人殺了'萬刀堂'上下百口人,我豈能輕易饒她性命?

  待她醒過來,我便殺了她為萬刀堂的死難者報仇!”

  秦月夜冷笑一聲,道:“大言不慚,就憑你的武功,不消我師父一根指頭,便可取你性命!”

  她的聲音並不太小,可馬永安卻聽不到,雖然聽不到,但秦月夜臉上的表情他能看懂,知道她大抵沒有什麼好話,不由更是大怒。

  一怒之下,頭部便如欲裂般地痛,頓時咧牙呲嘴,好不難堪。

  范書忙打圓場道:“十大門派皆是名門正派,又豈會乘人之危?二十年前的恩怨,我們這些後人如何能明

  白?“又對秦月夜道:”秦夫人武功卓絕,但畢竟是受了傷,需得好好療養才是。“言下之意是暗示秦月夜此時勢單力薄,與青城派翻臉很是不利。

  秦月夜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青城派的人覺得馬永安此時已是青城派的人,卻還在為“萬刀堂”的事操心,心中自是有些不滿,見范書如此說,於是便有些強硬地把馬永安“勸”開了。

  范書暗暗鬆了一口氣。

  因為有馬永安與秦樓這一層隔閡,所以青城派的弟子先行一步,霸天城的人才出發,范書當然不會擔心青城派的人會在半途中對秦樓有不利之舉,他們不可能傻到以十人對付霸天城二百號人!

  這時,榮華過來禀報,說是司如水的遺體已安置好。

  范書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從此刻起,你便帶人將四周嚴密封鎖,地下山莊有任何人出來,都不許阻攔,只許跟踪!”

  榮華很是奇怪,但他還是恭聲應是,范書彷彿看出了他的心思,道:“你是不是覺得不許你阻攔有些奇怪?”

  榮華驚訝地道:“城主如何知道屬下的心中所想?“范書沒有回答他,只是道:“我不讓你阻攔,是因為倘若他們當中有人能夠從地下山莊出來,就絕不是你們所能夠阻擋的!”

  頓了頓,他忽然又補充了一句很怪的話,道:“也許,包括我在內也一樣阻攔不了他們!”

  牧野靜風的劍深深地插入夕苦的心臟。然後拔出。

  在目睹長劍插入夕苦心臟的一瞬間,敏兒終於真正地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擔驚受怕就要過去了!

  也就在這一瞬間,驚人之事發生了!

  牧野靜風劍一撥出,不及有其他任何動作,眼前突然出現一片妖豔的紅色。

  紅得驚心動魄!

  而且詭異!

  這是鮮血所特有的紅色。

  牧野靜風雖然一時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的心中卻升起了一種本能的警惕與不安!

  紅色以驚人的速度向他疾襲而來。

  本就是近在咫尺,又是迅如奔雷般的速度,如何能閃開?

  牧野靜風的劍堪堪橫封出少許,便覺自己胸口一痛,如同被勁暴掌力所擊。

  他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後跌飛。

  那團紅色不可思議地隨之而出,不離牧野靜風左右!

  此時在敏兒看來,只見一團血霧由劍的創口處席捲而出後,迅速卷向牧野靜風,然後牧野靜風的身軀幾乎已被這團血霧所籠罩!

  血霧與牧野靜風一道向後飄飛,而牧野靜風身在空中時,敏兒已聽到沉悶之聲,竟像是重掌擊於人體之上。

  敏兒驚駭欲絕地望著這可怕的一幕,腦子裡一片空白!

  牧野靜風怦然落地,血霧飄落!

  他的全身上下已被血霧染紅,仰天躺於地上,一動不動!

  夕苦胸口上的傷口竟沒有一滴血!

  而他此時的身軀已突然間變得枯瘦如柴!他身上所著的衣衫顯得格外的寬大。

  更可怕的是他的臉部,他臉部的肌肉在這一刻已消失得無影無踪,雙目深深地凹陷,眼眶內幾乎已成了兩個深孔!

  沒有血色,沒有肌肉,沒有生機……

  如果不是尚有一層皮膚,他已成了一具可怖的骷髏。

  甚至,他這頭上的毛髮已蕩然無存,黑白相間的頭皮已完全脫落於地上!

  那黑洞一般的口一張一合,發出了根本不似人的聲音道:“化蝶……”

  話未說完,他的身軀便如同一截朽木般向後倒去。

  怦然落地,竟伴隨著骨骼斷裂聲,莫非他已是一具會說話的骨架?

  敏兒的心中掠過一絲寒意,夕苦倒下時,那根本已看不到瞳孔眼球的雙目似乎對準了她,這讓她的頭皮發麻,後背一陣一陣地涼。

  “化蝶……。

  “化蝶是什麼意思?

  敏兒不知道!

  敏兒也沒有心情去考慮這一些,當她確定夕苦真的已死了,不可能再活時,才敢站起身來,向牧野靜風走去!

  她的全身上下似乎已變得格外地僵硬,與牧野靜風並無多長的距離,她所花去的時間卻絕對不短!

  牧野靜風靜靜地躺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凝固了驚駭與痛苦!

  敏兒強自定神,摸了摸牧野靜風的脈搏,竟然沒有摸到。

  敏兒神色立變,淚水立即湧出,一下子模糊了她的雙眼,但很快他便止住了淚水,因為她忽然想到這樣對牧野靜風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她很清楚她應該如何去做,而這種做法,也並非此時突如其來地想起的。

  她在心中道:也許這便是天意,注定要讓我與穆大哥以這種獨特的方式長相試廝守,雖然有些遺憾,但我自是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她小心翼翼地搬動著牧野靜風,她身上的傷使她已全身乏力,就這麼一件簡單的事,已把她累得不行。

  即便是死,她也不願與夕苦這樣的人呆在一間屋子裡。

  所以她用雙手駕著牧野靜風的兩隻胳膊,吃力地向隔壁的石室拉去。

  當地將牧野靜風拉過那道石牆時,一不小心,牧野靜風的頭在一塊塌在地上的方石板上重重地撞了一下。

  一聲呻吟!

  敏兒趕緊道:“穆大哥,撞疼了麼?'剛說完,不由”啊“地大叫一聲,驚喜之極地道:”穆大哥,你還活著嗎?你一定還活著,對不對?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她趕緊把牧野靜風放下,緊張地望著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喉節上下輕輕地滑動了幾下,“咕”地一聲,然後吐出一口氣來,竟真的睜開眼來了!

  敏兒一時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知傻傻地看著牧野靜風,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奪眶而出。

  這是喜極而泣!

  終於她回過神來,握著牧野靜風的手,道:“穆大哥,為什麼方才我竟探不到你脈搏?

  我……被嚇壞了,還以為……還以為只能與你在九泉下相伴了!”

  說了這些話,她本是蒼白的臉上竟有了一片紅暈!

  牧野靜風笑了笑,顯得頗為吃力,他低弱地道:“夕苦他……”

  敏兒立即道:“他死了,真正地死了,奇怪的是他在臨死時說了二個字,他說'化蝶……'化蝶又是什麼意思?是否我聽錯了?

  “

  牧野靜風喃哺地道:“化蝶……化蝶……”臉上忽然有了古怪之色。

  連他自己對自己仍是活著卻感到有些意外,身在空中時,他自己被無形之物重重轟擊,其力道驚世駭俗。

  而且避無可避!

  牧野靜風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已被他一劍穿心的夕苦在生命的最後時刻,還能以這種詭異之極的方式向他發出足以致命的一擊!

  當他聽了“化蝶”二字,已有些明白過來,夕苦能夠悟透“平天六術”中有關內功心法的武學經典,並自創捷徑,達到“人道天成”之境,可見夕苦的天份極高,以他在內功心法上的修為,普天之下,無幾人能及,而他所謂的“化蝶”,想必是他悟出的一種驚世駭俗的武功心法,其中大約便是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利用自己的鮮血、精元乃至玄奇的不可捉摸的魂魄,化為兵器,全力搏殺!

  這一招以“化蝶”為名,是再合適不過了。

  因為蝶由蛹脫變而成,而蛹一旦成蝶,其生命便已步入最後的階段!

  蝶自然是美麗而輝煌的,同時這種輝煌又是極短暫的,便如夕苦最後一招般!

  此時此刻,是武學超越了生命,還是生命武學的方式達到了一種涅磐?已很難區分……

  如果僅僅是從武學的角度看,夕苦無疑是一個極其出色的人,世間又有幾人可以以生命為代價,只為發出最後輝煌的驚天一式。

  而這一式,會不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牧野靜風之所以沒有死於“化蝶”一式之下,是因為在此之前,夕苦已傷得太重,而牧野靜風身俱“混沌無元”的內功心法,體內真力可以在極短的一瞬間,迅速奔走匯聚,當他受到攻擊時,即便未及反應,體內真力已本能地匯聚並與對方抗衡這不是其他人所能夠做到的!

  這一點,在關鍵時刻,挽救了牧野靜風的性命。

  而夕苦的最後一擊所攻擊的方向可以說是無所不至,因為這一招的內涵本就遠遠地超越了普通的武學範疇,達到了一種“意志”的高度,牧野靜風終是抵不過這驚天的一擊,假死過去!

  倘若不是身懷“逆天大法”這樣的詭異玄奧的武功,可以納天地間濁氣為已用,牧野靜風之“假死”必

  成為真正的死亡,永遠也無法醒過來了。

  回憶起方才所受的駭人一擊,牧野靜風仍心有餘悸,他吃力地支起上身,盤腿坐於地上,以“逆天大法”化天地之濁氣為己用,默默地為自己療傷!

  敏儿知他此時定又在運用。逆天大法“,心中不由便有了不喜之感,她總覺得這”逆天大法“是不吉之兆,充滿了邪異的意味,她很想勸牧野靜風放棄這種魔道武學,但同時她也明白此時她所說的話,牧野靜風是很難接受的。

  他的魔道功力越高,待到天亮時分。他會受的傷豈不是越重?

  敏兒擔憂地望著牧野靜風。

  時間慢慢地滑過去,滑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牧野靜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雙目緩睜。

  眼中又有驚人光芒!

  他的目光掃向遠處的夕苦的屍體,臉上閃過了古怪之色。

  敏兒心念一閃,緩緩地道:“沒想到他的武功如此高,終是難免一死,也許,決定世間成敗生死的並不在於武功的高低!”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沉聲道:“這句話,是說給我聽的麼?”

  敏兒淡淡一笑,有些無奈地道:“人道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而現在卻是說者有意,聽者無心——因為你根本不會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對不對?”

  牧野靜風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是夕苦,所以夕苦所經歷的事,未必就一定是我將要經歷的,我希望你能輔佐我,完成不世之大業,從而傲視芸芸眾生,而不希望你總是處處與我作對,敗我興致!”

  敏兒心中一沉,暗自嘆息一聲,卻不再說話。

  牧野靜風忽然神色略變,一躍而起,閃電般掠出,轉眼間他已消失在“真吾廳”之外!

  敏儿知道他去做什麼,所以也知道他一定會折回來的。

  果然,沒過多久,牧野靜風已再次出現在“真吾廳”門前,臉色鐵青,目泛冷光,他咬牙道:“退路果然被封了,范書,我必殺你!”

  敏兒卻是神色平靜,她道:“難道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出路了?”

  牧野靜風恨恨地道:“沒有,我在地下山莊呆的時間頗長,更暗中留意這兒的一切,我知道除了水井及這'真吾廳'之外,地下山莊再無其他途徑可以與地面相通。“他的傷太重,而調息的時間又頗短,這一番急掠奔走,使他的臉色頗為難看,而他的眼中又有瘋狂忿恨的光芒,這讓敏兒覺得異常的陌生!

  她的心隱隱作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04
第十五卷第十章劍斷鋒現


  但她還是道:“我卻相信地下山莊必定還有別的退路。”

  牧野靜風一怔,复而大喜,他跨進一步,緊盯著敏兒,急切地道:“是麼?

  快告訴我這一條出路在哪兒?”

  敏兒卻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暫時連我也不知道出路在何方!”

  牧野靜風神色一變,狠狠地道:“你……戲耍我麼?”

  敏兒慘然一笑,道:“如果我真的騙了你,你會不會殺了我?'牧野靜風身子一震,看著敏兒,他的神色一變再變,良久,方輕嘆一聲,道:”大約即便你騙了我,我也不會殺你。

  “言罷,語氣一寒,道:”但我希望你最好不要騙我,我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有多少!“敏兒心中澀澀的,但她還是道:“我並無戲耍你之言,我說這地下山莊另有退路,並非全無憑據。”

  “哦?!”牧野靜風睜開了眼睛。

  敏兒道:“我之所以作如此判斷,是依據夕苦所說的話判斷的。”

  牧野靜風凝神沉思片刻,茫然地道:“我竟毫無印象!”

  敏兒心道:你一心只欲殺了夕苦,又怎麼會留意這些細微之處?

  牧野靜風道:“我相信你的洞察力,而且在這時候,你也沒有必要欺騙我,我若是離不開地下山莊,你自然也是無法離開。”

  雖然相信了敏兒的話,但這種“信任”帶給敏兒的不是欣慰,反倒是苦澀了。

  敏兒道:“如果兩條退路真的是被范書封上的,那麼我們就必須盡快離開地下山莊。”

  “為什麼?”牧野靜風道。

  “因為范書太聰明了!”敏兒的話似乎並未回答牧野靜風的問題,但牧野靜風卻已聽懂了敏兒的弦外之音。

  ——范書既然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所做的事就一定有深意。

  ——如果范書有何詭計,即便牧野靜風他們最終能脫困而出,但若是耽誤時間太久,也許范書的陰謀早已開始實施了。

  關鍵便在於范書究竟是不是這樣的人,他封堵地下山莊的目的何在?

  牧野靜風緩緩地道:“只要的確有一條退路,我就一定能找到!”

  三百多霸天城弟子散佈於縱橫山莊四周,隱於黑暗之中,便如針入大海般,沒有任何痕跡,無聲無息。

  范書、榮華、葉飛飛三人則在縱橫山莊一破敗的屋簷下默默地站著。

  因為白天的那場暴雨的作用,佇立於黑夜中,可以聞到濕漉漉的泥土的氣息,以及青苔、碎瓦殘碴的氣息。

  葉飛飛身著白衣,在夜風中飄揚拂動,而她始終不出一言,似乎若是沒有人與她說話,她便可以永遠地沉默下去,直至天荒地老……

  雖是與她近在咫尺,范書仍是覺得葉飛飛與他似乎極為遙遠——葉飛飛是一個很不易接近的女孩,單單是她那漠視一切的眼神,就足以讓所有的熱情變涼!

  但她的“冷”與如霜的“冷”卻又有不同。

  如霜的“冷”便如冰一般,但冰是可以融化的。

  而葉飛飛則是秋日的高遠天空以及天空中飄滿著的涼意?

  有什麼東西可以溫暖秋日的天空?

  有什麼可以抹去秋日的涼意。

  榮華終於按捺不住了,他先開口道:“城主,你說若是有一個能活著出來,這個人會是誰?是牧野靜風,還是夕苦?”

  范書道:“如果真的有人能夠活著出來的話,那麼這個人一定是夕苦。”

  葉飛飛略顯纖瘦的身子輕輕一震,卻未開口。

  “為什麼?”榮華驚訝地道。

  “因為方才我們已試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仍是不能打開被封閉的通道,所以,如果夕苦與牧野靜風—戰勝者是牧野靜風的話,他雖是勝了,仍是無法離開地下山莊,唯有當夕苦勝了的時候:他才能活著離開。”

  榮華不由道:“如此說來,無論如何,牧野靜風已不可能倖存了。“

  范書道:“除非我們能夠打開通道,可惜,事實上我們已作了最大的努力,仍是無能為力!”

  他們的確已作了最大的努力,可他們所做的一切,因為范書早已毀去了開啟通道的機括而變得毫無用處!

  范書顯得很著急,也很沮喪,自然,這一切,不過是做給葉飛飛看的。

  葉飛飛及青城派弟子便是范書在地下山莊所做之事的見證人,所以范書是絕不會讓他們有什麼猜測的,他要藉助他們使自己聲望日隆!

  當所有的努力都無濟於事的時候,葉飛飛頓覺無邊的悲憤向她壓來,一種絕望之情佔據了她的心。

  但她仍不願效棄!

  范書見狀,便吩咐他的屬下去附近十里之內尋找各種開石之物,準備在必要的時候,設法破石而入。

  當然,誰都明白即使能夠以這種方式進入地下山莊,也存在著危險,萬一引起地下山莊崩塌,後果將不堪設想。

  范書見葉飛飛顯得極其擔憂,便又道:“牧野靜風是一個經常創造奇蹟的人,也許這一次也能給我們一個驚喜。”

  葉飛飛看了看他。

  范書又道:“我在地下山莊曾見牧野靜風神情言行與平日迥異,顯得頗為猖狂,據說在青城山那場變故中,他便已有如此表現,牧野靜風的武功已是出神入化,倘若性情無常,只怕會有禍端!”

  榮華忍不住插話道:“據說牧野靜風是日正夜邪,不知這是不是謠言?”

  “但願不是謠言!”范書頗有深意地道:“如果是謠言,那麼牧野靜便更為可怕了!”

  葉飛飛仍是不發一言,但她眼中的擔憂之色更深!

  榮華無話找話道:“天快亮了!”

  很平靜的一句話,范書的身子微微一震。

  范書的心中有一層不為外人所知的擔憂。

  但他的擔憂看來是毫無必要了,因為直到天已大亮,縱橫山莊仍是沒有任何異常的動靜。

  這是一個雨後的晴天,陽光似乎格外地亮,讓陽光下的一切都顯得有些不真實。

  榮華覺得守候了一夜,已累得將要垮了,他的心中暗自奇怪,為什麼城主范書有這麼好的興致,在這秋夜中整整站了一夜!

  如此煦麗的陽光下,讓人很難相信昨夜的那場驚心動魄之戰是真實的!

  范書看了葉飛飛一眼,關切地道:“葉姑娘,此時天色已大亮,四周的人能夠清楚地察看這兒發生的任何事,你昨夜傷得不輕,還是先歇息吧。”

  葉飛飛卻問道:“除了破開石門外,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范書道:“至少我沒有想到,我在地下山莊已留意過,地下山莊的四周全是堅石,不見一片沙土。”

  葉飛飛又道:“那麼破門而入需要多少時間?”

  范書道:“如果用行軍作戰攻城掠地的火藥破門,要快一些,但那樣可能會引起地下山莊的塌陷,如果以其他方法,七尺厚的石板至少需要夜以繼日鑿四天!”

  葉飛飛喃喃自語地道:“四天……四天……”沉吟了片刻,毅然道:“範城主,使用四天時間鑿開石板門吧!”

  范書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好,我讓榮旗主留在此處辦妥此事,我與秦姑娘他們約好必須趕回霸天城,以免秦夫人及牧野先生有什麼意外!”

  葉飛飛心想:此事即便你留在這兒,也並不能幫什麼忙,當下便道:“也好!”

  范書對榮華道:“立即著人為葉飛飛搭一座氈篷,並要有不下二十個人日夜護衛葉姑娘,出了差錯,就別回霸天城!“秦樓與牧野笛被分別安置在兩輛極為寬敞舒適的馬車上,每輛馬車都有不少於二十個人守護著。

  而顏郎中則大汗淋漓地奔走在兩輛馬車之間。

  其實他並沒有做多少事,大汗淋漓是因為他太緊張。

  此時他最想見到的人便是范書,而最怕見到的人也是范書,顧慮重重之下,他如何不大汗淋漓?

  這一行人已奔走了一夜,沒有人敢停下片刻。

  因為范書的命令便是要他們迅速趕回霸天城。

  秦月夜要照應秦樓,所以乘於車上,免去了奔走之苦,她很是擔心葉飛飛的安危,所以心中暗自吩望范書與葉飛飛早些離開縱橫山莊,趕赴霸天城,不由從馬車掠出,向後觀望,但每次都是失望,直到天亮後,她終於心灰意冷,心想:

  恐怕到了霸天城也等不到他們兩人。

  對於自己趕赴霸天城之舉,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議,或者說莫名其妙,在此之前,無論如何她不會想到有一天她會前往霸天城:

  可回頭想想,這不可思議的結果到來的過程卻又是那麼順理成章。

  左思右想,最後道:“無論如何,到霸天城是絕對不會有危險的,因為青城派弟子都已知道我們的去向,倘若我們有了什麼不測,范書如何向江湖同道交代?

  何況以霸天城今日的實力與聲望,去霸天城又怎麼會出差錯呢?”

  秦樓仍是不曾醒過來。坐在馬車裡,只能聽到車輪“軲軲”之聲,以及霸天城弟子急促的腳步聲。

  大約是在將近午時的時候,秦月夜聽得外面有人道:“城主來了……真的是城主!”

  秦月夜頓時一喜。

  凝神一聽,隱約已可聽得一陣急促如密雨般的馬蹄聲向這邊飛快地靠近,初聽時尚在一里之外,但轉瞬間已在十幾丈之外!

  好精湛的騎術!

  好快的馬!

  秦月夜按捺不住性子,一躍而下!

  一匹白馬如一道閃電般疾馳而至,在離秦月夜兩丈遠的地方便止!

  果然是一匹千里良駒,高腿、寬臀,渾身沒有一絲雜色,頸部的鬃毛如緞子般烏黑閃亮。

  馬上的騎者正是范書,迎風端坐,白衣勝雪,腰中斜挎彎刀,好不英武。

  秦月夜的臉突然沒來由地紅了,她趕緊借言語掩飾道:“範城主,怎麼不見我師妹同行?

  '范書飄身躍下,方道:”葉姑娘她讓我轉告秦姑娘,說是六天后她必會趕至霸天城!““六天?”秦月夜失聲道。

  范書歉然道:“我們曾設法尋找進入地下山莊之途徑,但終未成功,最後只好設法鑿開石門,估計會花去四天時間,而從地下山莊到霸天城,可能會用二天時間。”

  秦月夜對於地下山莊的事並不關心,所以對葉飛飛舉動很是不解,但事已至此,只好由她了。

  牧野靜風找遍了偌大地下山莊的角角落落,並不時地用劍敲過石牆頂,結果仍是一無所獲,休說要找一個

  出口,就是找一個讓老鼠通過的洞口也不可能!

  牧野靜風越來越覺得心煩氣躁!

  終於,他再也無法容忍,倏然拔出“有情劍”來,向一根石柱奮力砍去。

  石柱足有一尺見方,“有情劍”與它全力一撞,“當”地一聲,光芒四射!

  牧野靜風心中怒火非但沒有消去,反而愈來愈旺!

  一聲長嘯,他的身軀突然如一隻驚天之鵬般疾射而出,劍隨身走,縱橫飛舞,勁氣洶湧激盪,充斥了他的身軀所經過的任何空間!

  附近的幾盞燈再也經受不住無形劍氣的削割,紛紛熄滅!

  牧野靜風的長嘯聲越來越高亢,到後來,已如同猛獸的嘶吼。

  敏兒依著一扇石門,看著狂呼狂擊的牧野靜風,眼中滿懷痛苦神色。

  驀地,“當”地一聲,牧野靜風的“有情劍”在猛掃石牆時,被生生震斷!

  敏兒的心猛地一陣緊縮!

  “有情劍”上所刻的百字劍訣是唯一對牧野靜風的邪惡之心有壓製作用的,敏兒對它頗為依重,心中希望

  能夠借它化去牧野靜風的邪惡之心,如今“有情劍”已折損於牧野靜風之手,敏兒心中頓時有異常失落之感。

  牧野靜風一怔,复而狂笑一聲,一揚手,便將折斷了的“有情劍”飛擲而出。

  “叮”地一聲,正射落於敏兒身前不到三尺遠的地方。

  一代大俠谷風的“有情劍”便這麼折損了麼?在這地下山莊之中,便等於是永遠地湮沒於塵世間!

  一種莫名的思維促使敏兒走向這把業已折了的劍,彎下身來,然後拾起了這把曾力戰絕心的劍!

  劍已只剩下半截……

  劍斷,便如英雄氣短一般,讓人磋嘆唏噓!

  敏兒伸手去撫摸“有情劍”斷裂處,那是劍的傷口。

  倏地,她“啊”地一聲輕呼,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一般。

  猶自狂嘶不已的牧野靜風乍聞這驚呼聲,頓時寧靜下來,他疑惑道:“何事驚呼?”

  敏兒道:“我的手被劍劃破了!”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被劍劃了手,也值得如此大呼小叫麼?”

  敏兒已顧不上去計較他頗不友好的語氣了,她道:“但我並非被劍刃劃傷的,而是被劍尖劃傷的!”

  “劍尖劃傷又如何?”牧野靜風的話中透著一股很不耐煩的怨氣。

  話音剛落,他已驚呼道:“什麼?劍尖劃破的?有情劍不是已斷了半截了麼?

  又怎麼會被劍尖劃破?”

  敏兒道:“所以我才奇怪!”頓了頓,她道:“這把劍居然有兩個劍尖!”

  話剛說完,便聽得“呼”地一聲,風聲撲面,眼前已多出一人——牧野靜風被敏兒驚人之語所吸引了。

  一把劍又怎麼會有兩個劍尖?

  未等敏兒開口,牧野靜風已一把奪過斷了的有情劍,藉著微弱的光線,他仔細端詳著這把斷劍!

  漸漸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了,喃喃自語道:“奇怪……奇怪……劍內又有劍尖……”

  敏兒所說的沒錯,她的手的確被劍尖劃出了一道小小的血口子,而這一劍尖正是在“有情劍”斷裂處!

  或者說在“有情劍”之內,還隱有一把小劍,而小劍的劍尖恰好與斷口處平齊,平時無法看出,當劍身斷了之後,小劍的劍尖便顯露出來!

  也許,正是因為有“小劍”的存在,“有情劍”才會恰好在劍尖所在的位置斷開!

  牧野靜風找來一隻尚未熄滅的燈籠,將斷劍湊過去,藉著光線仔細分辨。

  這時,隱在“有情劍”劍身內的小劍尖已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燈光的照射下,竟泛著幽幽之光,其鋼質顯然比平日所見的“有情劍”更為出色。

  牧野靜風好奇心大起,一時倒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

  “有情劍”的後半截居然是空的,所以才會有小劍隱於其中!

  但好端端的一把劍,為什麼要把後部掏空,顯然這麼做並不能增加幾分威力!

  這其中必有端倪!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更是被斷劍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一遍又一遍地端詳著它,暗忖:

  現在只能見到劍尖,不知這把小劍全貌又是如何?

  想到這一點,他使用指肚在劍柄上仔細地摸索著,他相信在劍柄上一定能找到讓他把“有情劍”中的小劍取出的機括所在。

  但片刻之後,牧野靜風大為洩氣!

  他下意識地用力一拉劍穗,像是要發洩心中的不滿一般。

  卻聽得“咔”地一聲響,劍尾處竟被拉出一個半凸突出的比黃豆略大的圓珠子,像是黃銅製成。

  牧野靜風心中一喜,按捺住心情,試了試,然後將鋼珠子用力一按!

  “叮啷”地一聲響,是金屬墜地的聲音!

  而牧野靜風手仍握著劍柄!

  因為墜地的只是“有情劍”那半截掏空了的劍鋒!

  一道幽光逼人奪目!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05
第十六卷第一章劍中藏劍


  牧野靜風與敏兒皆是一驚,同時看清此時握在牧野靜風手中的是一柄比紙厚不了多少的劍。

  甚至,這已不再像一把劍,世上絕無如此薄的劍。

  無怪乎它可以隱於“有情劍”之內。

  牧野靜風把玩著這如紙一般薄的劍,心中感慨不已!

  敏兒忽道:“大俠谷風費盡心思劍中留劍,必有深意,穆大哥何不再細看!”

  牧野靜風經她提醒,不由心道:不錯,倘若這又是一柄絕世神兵,我便如虎添翼,只要能出了地下山莊,天下又有何人可與我一爭高下?

  如此一想,他趕緊再一次觀察這把如紙一般的劍。

  忽地,他輕輕地“啊”了一聲,道:“原來這劍中劍名為'伊人'!”

  “伊人?”敏兒心中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好動人的名字,帶著一種浪漫溫馨的氣息,根本不像是兵器的名字!

  牧野靜風忽又道:“此劍上面居然還刻有許多字!”

  敏兒驚喜不已,甚至連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直以來,她便把有情劍當作可以挽救牧野靜風的心靈的惟一途徑,如今聽了牧野靜風的話後,如何不大喜過望?

  她相信蒼天有眼,一定會在這劍上給她什麼啟迪[牧野靜風輕輕地念道:“如有雙絲網,中有千千劍,有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劍前笑成影,劍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思難禁,伊人舊歡:如夢,秋水不語長青。”

  牧野靜風的聲音越來越溫柔,到後來敏兒幾乎聽痴了。

  待到念完了,不知為何,牧野靜風竟沉默了良久。

  敏兒顫聲道:“這一定就是'有情劍法'的劍訣!有情劍法獨步天下……有情人心中有誰?心中自是有伊人!大俠谷風終是大俠谷風,唯有他才會想到讓有情者心中永遠地藏著伊人!”

  她競有些語無倫次了,不知是為谷風精妙安排而激動,還是為那一份亙古的真情所感動?

  伊人美兮,在水一方……

  敏兒忍不住輕輕地念道:“野有蔓草,清揚婉兮,城之北矣,雲誰思之?習習谷風,流水潺潺……”

  不知不覺中,牧野靜風已以聲相和,道:“……楊柳依依,雨雪菲菲,行道遲遲……”

  他們兩人對這“百字劍訣”卻已極其的熟悉,而敏兒更是曾以琴瑟奏出《三秋集》中與這“劍訣”相對應的曲於!

  但此時,他們都已明白在“有情劍”上所刻的並不是真正的劍訣,在“伊人”劍上所刻才是真正劍訣!

  但無論女p何,這曾被他們二人誤以為是劍訣的字必與“有情劍法”有關聯!

  也許,在它之內隱有劍法的“靈魂”!

  兩人一應一和,極其的默契,牧野靜風雖不懂音律,但他悟性極高,在馬車上受敏兒的一番指點後,他已經悟了不少!

  敏兒的心中有一種異樣的幸福感升起,渾然間忘了身置何處,今夕何年……

  倏地,牧野靜風突然拔出“破日神劍”,劍芒閃動著奪目的光芒!

  敏兒腰中的“碎月刀”頓時輕鳴不已。

  對於這一情景,他們已習慣了!

  敏兒見牧野靜風突然抽出劍來,先是一怔,但並無駭怕之情,她自信無論如何牧野靜風絕不會對她有何不利之舉!

  對於這一想法,她也說不出理由,她相信她自己的感覺!

  果然,牧野靜風拔出“破日神劍”後,沉默了片刻,忽然“嗖”,地向虛空刺出一劍。

  但很快他又搖了搖頭,似乎很不滿意!

  敏兒頓時明白過來,他一定是欲悟透“有情劍法”!

  可此時他身俱邪惡之心,又如何能“有情”,連“有情劍法”的精神境界卻還不到,又如何能練成有情劍法?

  敏兒靈機一動,繼續吟念她與牧野靜風極其熟悉的百字之文!

  牧野靜風向她投過感激的眼神!

  敏兒信心大增,她明白這麼做對牧野靜風果然大有作用!

  敏兒美妙動聽的聲音與百字之文的優美韻律相得益彰,讓人聞之不由心中一片清靈。

  這便等於為牧野靜風創造了一個清朗的環境,雖是在黑夜中,卻兀自能感覺到陽光明媚,芳草青青!

  當然,這一切與牧野靜風對這百字之文也極其熟悉有莫大關係,如此一來,敏兒吟誦時,他無需多加用心,便可以自然而然地接納這天籟一般的聲音!

  過了片刻,牧野靜風又刺出一劍,而這一劍刺得比方才那一劍更為緩慢,更為鄭重,劍在中途,改變了數次方向!

  一劍使出後,他面有喜色,但很快又沮喪地搖了搖頭。

  敏兒心知此時牧野靜風已完全地融入了劍道之中,她自是不敢怠慢,一刻不停地為牧野靜風調念百字之文。

  “……清揚婉兮……城之北矣……習習谷風,流水潺潺……”

  牧野靜風如同入定了般默默地站著,劍尖斜斜指地,一動不動!

  這一次,他竟以這種絕對的靜止的狀態,整整站了半時辰!

  敏兒已是口乾舌燥,但她一刻也不曾停下來,百字之文不改它的圓潤優美!

  她絕不會讓牧野靜風因為她的緣故而功虧一簣!

  倏地,一聲輕嘯,牧野靜風的身子突然憑空掠起!

  劍芒揚起!

  劍風卻並不犀利,在敏兒的感覺中,便如同清風拂面一般,備感舒適清新!

  敏兒大喜!

  她的武功雖不及牧野靜風這樣的絕世高手,但她對武學的悟性卻是極高,她知道如果不是心明神清,是絕對無法使出這樣清朗的劍法的。

  換而言之,不知不覺中,牧野靜風的內心世界已有了變化。

  也許,此時他已不再身懷邪惡之心。

  心中轉念無數,但敏兒並未停下吟念百字之文。

  她是憑對牧野靜風的愛來誦念這百字之文的,調念這百字之文的不僅有語言,還有她的真誠火熱之心!

  若非如此,她絕不可能堅持這麼久的時間而不停頓!

  牧野靜風一招使出後,身形甫落,第二招又已使出。

  隨後,便見他的身形如翩飛之蝶般倏起倏落,劍芒閃掣掠走,奪目驚心!

  此時牧野靜風已忽視了外界的一切,他的所有思維及精、氣、元、神都已沉浸入對-“有情劍”的領悟之中!

  出招越來越快,幾乎是上招未使盡,後面一招又隨之而出!

  一股清朗之風開始在四周旋走飄飛!

  漸漸地,這般清朗之風越來越強勁,到後來,敏兒已覺氣勢凌厲,有艱於呼吸視聽之感。

  到後來,每吐一個字,都已頗為吃力!

  但敏兒以驚人的毅力堅持著,甚至她的聲音仍是那。般清麗動聽。

  當敏兒終於有了再也無法支持的感覺時,牧野靜風的劍突然慢了下來。

  四周迴旋的氣流頓時也弱了下來。

  到後來,氣流已不復存在,只有一陣陣的清涼沁心的感覺向敏/L圍過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幾盞本已如同馬上就要熄去的燈火突然變得更亮了。

  四周頓時亮堂了不少!

  牧野靜風朗聲而誦道:“心有雙絲網,中有千千劍……”

  “破日神劍”頓時幻身無數,穿掠進射於任一個角落,三丈之內,已枚劍影完全籠罩!

  “有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劍前笑成影。”

  牧野靜風身形倏凝,而手中之“破日神劍”已飄然而落,竟如同一條有靈性的矯龍繞牧野靜風身側疾掠飄走!

  牧野靜風默默地佇視前方,目光深邃,彷彿他對身側的劍已完全漠視。

  ——有情卻似總無情,操縱這把劍的是他似是無情無心,實則有情的靈魂!

  身中邪門手法後,牧野靜風在這黑夜中是身懷邪惡之心,憑藉這一點,他以“逆天大法”

  促使自己的內力達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

  倘若沒有敏兒相助,那麼牧野靜風所能遭遇的只能是到天亮時分,體內真力與他正義之心無法共存而身受內傷!

  當然,僅憑敏兒,也是無法達到這般效果的,與之相配合的還有牧野靜風本身所擁有的正義之心,牧野靜風的正義之心一直是存在著的,只不過暫時地被邪惡所覆蓋,而敏兒所起的作用便是替牧野靜風撣去~靈之塵埃,讓正義之心重見天日。

  敏兒之所以能做到這一點,與百字之文之清朗高麗而被牧野靜風深諳分不開,當牧野靜風乍一見刻在“伊人”劍上的劍訣時,他立即被這絕世劍訣所深深震撼了。

  “有情劍法”驚天動地之“情”頓時驚醒了牧野靜風被邪惡蒙垢的心,而這時敏兒又恰好以百字之文助牧野靜風一臂之力,讓他能夠徹底地擺脫邪惡之心!

  一切可謂都是天緣巧合,如果牧野靜風沒有超凡之悟性,他便無法從“伊人”劍上所刻劍訣悟出“有情劍法”的“劍魂”便在於一個“情”字。

  而牧野靜風體內舉世無匹的內力又使他能夠成功地駕馭這套劍法!

  敏兒曾在馬車上為他演讀《三秋集》中的曲子,同時設法讓他體悟了“琴瑟相和”之玄奧。

  如此一來,當敏兒吟念百字之文時,對他不但不會產生干擾,反而與他的心聲相和,敏兒的聲音便如一縷清風般吹拂進牧野靜風的心田。

  或者說,他的心靈已與敏兒的心靈有了一種類似於“琴瑟相和”般的神奇的和諧,敏兒的靈魂,通過聲音融入了牧野靜風的靈魂之中,因為聲由心生,敏兒的聲音與她的心靈是相通的。

  而牧野靜風之所以能夠接受敏兒的影響,又在於他們之間有真正的愛。

  甚至在牧野靜風性情大變的時候,這份愛竟依舊存在!

  一切的一切,決定了本是邪惡之牧野靜風競能領悟這套代表正義與真情的劍法。

  只怕連大俠谷風也永遠想不到後世中領悟他“有情劍法”的竟是一個身心曾在邪惡田縛中的人吧?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本是穿掠於他身側的“破日神劍”倏然飄落。

  牧野靜風手一翻,“破日神劍”已重握在手!

  復歸寂然!

  牧野靜風再一次靜靜地站著,此時他心中正在對這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作最後的衝刺,敏兒雖不知他心中所思,但從他的神色中,敏兒已感覺到了一種凝重與淒然,這使得敏兒也緊張凝重起來,不敢讓自己的誦念有一字之差,也不敢讓自己的語音有一刻停滯!

  習練時間如此之長,卻不容許有任何差錯,這自然要將全部的身心深深地投入。

  唯有此心,才能讓自己的聲音渾如天成,沒有一絲雕鑿之感,在牧野靜風聽來,彷彿這聲音是來自於自然,來自於他自己的心中!

  敏兒已將她自己的修為發揮到了極限,看似並不什麼困難的事,其實卻要她擔受大量的壓力,這對本就身負重傷的敏兒來說,實在不易做到!

  但她卻一直堅持下來了,因為,她的心中有愛。

  是否,真愛可以超越一切,創造出奇蹟?

  不知什麼時候起,牧野靜風的鬢角有汗滲出,然後一滴一滴 地滴落,他的雙眉緊緊地鎖著,臉上表情變幻不定。

  忽地,牧野靜風的嘴角處現出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笑意很淺,幾乎難以察覺,但敏兒一見之下,竟有一種被其感動的感覺。

  漸漸地,笑意漸深,他的笑容那麼得燦爛,那般具有驚人的感染,讓人難以相信幾個時辰之前,他還是如瘋如狂。

  敏兒心知此時已到了絕對的緊要關頭,一絲一毫的偏差都可能帶來讓她後悔一輩子的結果。

  她已將自己全部身心融入了百字之文中,融入了那種清新動人的情懷中!

  牧野靜風的劍終於緩緩舉起!

  他的神態優雅之極!

  彷彿此時他手中所舉的並不是一柄可斬鐵斷金的神兵,而是一束即將獻給“伊人”的鮮花。

  沒有一絲殺機的劍。

  但那種氣勢卻讓人有一種神魂予奪之感,讓人覺得面對這樣的劍,自己的所有殺機全部會煙消雲散。

  當劍揚至與他的肩齊高時,牧野靜風一聲長笑,朗聲道:

  “劍若有情天亦……老!”

  劍芒在空中劃過一段完美無儔的弧線,至美至玄!

  “蓬”地一聲,四周幾盞燈籠竟在一刻全部被燃著,方圓十丈之內頓時一片火亮。

  倏地,“錚'地一聲響,敏兒腰中的“碎月刀”突然自動脫鞘而飛。

  “當”地一聲,“日劍”與“月刀”竟然撞作一處,刀劍相擊之聲傳來,具有一種驚人的聲勢!

  就在刀劍相擊的一瞬間,插於牧野靜風腰間的“伊人”劍彷若聽見情人的召喚般,亦脫鞘而發。

  “伊人”劍飛出後,亦與“破日神劍”、“碎月刀”相擊。

  相擊之後,驚人之事發生了!

  二劍一刀相擊後,竟都不曾落地,“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倏然光芒四射,萬道豪光將地下山莊照射得一片通明。

  “破日神劍”變得一片赤紅如炙熱之鐵。

  而“碎月刀”則遍體晶瑩雪亮,彷彿可以透視而過。

  讓牧野靜風目瞪口呆的是伊人劍,伊人劍在萬丈光芒之中,似乎已可透視而過。

  更驚的是伊人劍正在漸漸地化去,化作一縷膏煙!

  莫非,因為“破日神劍”與“碎月刀”都是由集九州之央所有銅器之精 華煉成的“銅魄”,經千錘百煉而成,所以它們本身就隱有一種銷熔金鐵之能?而這種功能在牧野靜風揮擊至高無上的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時,被完全激發了?

  伊人有情……有情是因為心中有情人!

  所以,當感天動地的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使出時,伊人劍便如同受真愛召喚般飛向“破日神劍”!

  而這一招劍法的功力激發了“破日神劍”與“碎月刀”體內所隱藏的絕世威力,產生了一種銷金蝕鐵一般的神奇力量!

  伊人為情而涅磐,“伊人劍”為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而魂消魄散。

  “伊人劍”化成的青煙,如一縷縷青絲,一縷縷情絲,繞著相交的“破日神劍”與“碎月刀”纏綿飛旋,蔚為奇觀。

  漸漸地,“伊人劍”已完全消失!

  “破日神劍”與“碎月刀”終於被由“伊人劍”化成的青煙完全裹於其中!

  一種奇異的聲音自那團煙霧中傳出。

  牧野靜風握著“破日神劍”的手感覺到了一種如同生命感的顫動!

  青煙漸漸消失!

  牧野靜風忍不住向“碎月刀”望去,這麼一望,他不由'啊”地輕呼一聲。

  “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已融為一體!

  是因為'咿人劍”的作用麼?“伊人劍”是否已融入它們中去?

  此時牧野靜風手中的兵器既不再是一柄真正的劍,也不再是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刀!

  它{良像是一把刀的形狀,但卻如劍一般有雙刃。

  牧野靜風呆呆地望著這一幕,一時難以回過神來。

  倏聽得“咕嗵'一聲,牧野靜風一驚,轉眼望去,才知敏兒竟自昏絕過去了。

  原來敏兒憑著驚人的敖力,苦苦支撐了一個多時辰,此時見牧野靜風終於悟出了“劍若有情天亦老”一式,心中一喜,精神立即鬆弛下來,如何能再支持?

  她已是心力憔悴!

  牧野靜風一驚之下,趕忙上前。

  以他絕世不凡之內力,敏兒很,陝便醒過來了。

  敏兒半仰在牧野靜風的懷中,緩緩地睜開眼來,看著牧野靜風,輕輕地道:“牧大哥,你真的已悟出了大俠谷風的那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了麼?”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緩緩地道:“也許應該說是我們一起悟出這一招劍法才對,沒有你,我一定已走火入魔了,因為由逆天大法凝集而成的功力,與大俠谷風的劍法無法共存,只有你才能助我在悟劍的同時,壓制住心中的邪惡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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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第二章光明重現


  敏兒的臉上頓時一片紅暈,她驚喜交加地遒:“穆大哥,你……你已醒轉過來了麼?”

  牧野靜風感慨地道:“不錯,我已醒轉過來了,此時雖是在黑夜之中,我的心中仍是一片澄明,不曾為邪惡所佔據!”

  他能如此說,說明他的確已擺脫了邪門手法之困縛!

  對敏兒來說,還有什麼事比這個更值得欣慰的?她的臉上便有了欣慰的笑意,所有的擔驚受怕,所有的憂鬱委屈在這一刻已得到了回報。

  牧野靜風從身後擁著敏兒,兩人便這麼靜靜地坐著,四周的燈籠已因為牧野靜風的劍勢而被焚燒了,所以整個地下山莊顯得幽暗一片,只有牧野靜風手中的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兵器在發著幽淡的光芒!

  牧野靜風聞著敏兒的沁心幽香,如痴如醉,已淡忘了世間的一切,包括名利,包括生死,包括他們此時的處境。

  這一刻是如此的美好,牧野靜風只願能讓這一刻成為水恆,若能如此,他可以合卻一切。

  他的心中道:“縱使世間所有人都已不再信任我,敏兒仍是與我相伴,我牧野靜風何穗何能,能得敏兒這樣天仙一般的人兒?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

  思想連翩之際,忽然感覺到手上一涼,先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隨著又有一點涼意傳出。

  牧野靜風失聲道:“敏兒,你……哭了麼?”

  敏兒無語。

  卻已伏在他的肩窩處,秀肩聳動輕顫,淚水把牧野靜風的肩頭也打濕了。

  牧野靜風頓時慌了手腳,忙輕拍其背,柔聲道:

  “敏兒,你怎麼了?莫非,是我有不是之處讓你生氣了麼?”他自知自己身心有邪惡時,言行舉止必與平時不同,也許無意中已傷害了敏兒,心中自是一片惶然。

  敏兒在他的勸慰下,終於止住了抽泣,輕輕地道:“我……我是想起了我爹,我娘……”

  牧野靜風這才明白過來,心道:這“破日神劍”與“碎月刀”本是她父母之兵器,而“日劍”蒙悅前輩與“月刀”司狐前輩便如同日劍月刀兩件兵器般無法相融洽,如今,這兩把兵器在我手中已合二為一,而她的父母都已雙雙離世,刀劍有和諧如一之時,而她的父母卻已永遠無法和諧!

  這一點,自是導致敏兒坎坷一生的原因,現在她定是不由自主地憶起了她的父母,她的身世,悲從心來,失聲哭泣了。

  如此一想,·他口中頓時湧起了憐愛之情,將敏兒擁得更緊,附在她的耳邊道:“敏兒,從今往後,我自會好好待你,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你爹娘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傷悲,他們最希望看到的是你開心快樂地活著!”

  敏兒溫順地依在他的懷中,輕聲道:“其實我也明白這一點,只是難以抑止自己的心情罷了,害死我爹的兇手已經死了,也可告慰我爹神靈!”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思忖了片刻,開口道:“蒙大俠也是為夕苦所害的麼?”

  敏兒身子輕顫一下,沉默了良久,方道:“不錯!”

  她的聲音那般蕭索,讓牧野靜風之心不禁為之一顫,他本欲探問蒙悅是如何遇害的,聽敏兒如此語氣又怎麼忍心再問?

  沒想到過了片刻,敏兒竟自向他說起在青城山絕谷中的那一幕!

  原來,當苦心大師、風塵雙子、水紅袖、司如水、敏兒他們由絕谷東側向西趕赴時,見毒蠍一路退卻,都驚喜不已。

  而後,他們便見到了當時以牧野笛面目出現的夕苦正在由鐵索向絕崖頂上攀越!

  當時眾人一時無法確定那人究竟是牧野笛還是篆悅,但無論是誰,都足以讓人心驚已極。

  因為那條鐵索的出現本就不正常!

  正驚神不定間,忽聽得古治驚呼一聲道:“樹上有人!”

  眾人心中一震,顧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高此十丈遠的一地方有一棵參天古樹,在古樹的一顆橫枝上坐著一個人。

  他正是“日劍”蒙悅!

  敏兒失聲驚呼道:“爹!”卻無回應,敏兒神色大變。

  眾人亦是正大為不安!

  此時蠍群尚阻隔在眾人與那棵古樹之間,敏兒竟不顧一切地向那邊衝去,古治卻立即攔在她的身前。

  古治道:“姑娘切莫心急,待我去看個究竟!”

  這時水紅袖已與敏兒貼身相依,顯是擔心她貿然上前。

  不待敏兒回答,古治雙臂一振,人已如沖天之鵬般掠過,身法超凡入聖!

  射出四五太遠之距,古治凌空斗折,雙腳直踏,人再次斜掠而起,轉眼間他已落在古樹橫枝上。

  敏兒緊張地望著這一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地面上的蠍群仍是在繼續向西退去,眾人擔心蒙悅安全,所以步步緊逼,離那棵古樹越來越近。

  一股極為濃烈的腥臭味撲鼻而至,眾人聞之欲嘔!

  這時,眾人看到在古樹下有一片溫漉漉的彷若腐肉般的東西,腥臭味正是由此散發出來的!

  敏兒見古治躍上樹後,一時沒有下來,而自己父汞仍是一動不動地背靠樹幹,坐在樹枝上,心中頓時升起不祥之預感!

  忽聞司如水道:“莫非那便是蠍王的屍軀?”

  水紅袖忍不住道:“是那一團腐肉般之物麼?”

  司如水點了點頭,道:“據說如此多的毒物當中,就必有一個為王者,蠍王的軀體遠比異常蝎子大,而且毒性更厲害,它的軀體上的任何部位與人接觸,後果都不堪設想!”

  說到這兒,他忽然發現敏兒的臉色已是蒼白如紙,頓時領過來,暗自自責,急忙補充道:

  “但若是絕世高手,又另當別論!”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為安慰敏兒而出的。

  這時眾人離古樹已只有二丈多遠,便見樹上的古治伸手一抄,將蒙悅右手右手抓住,反手一勾,然後一躍而下。

  這一動作頓時讓敏兒心涼如水,因為古治如此做便等於說蒙悅已不能倚仗他自己的力量下到地面!

  “難道,爹是被蠍王毒傷了嗎?'敏兒心想。

  思忖間,古治已飄然落於眾人身邊。

  蒙悅的臉已腫脹得變形,而且呈一種很不正常的青色,顯然他已身中劇毒!

  敏兒呆呆地望著,良久,方失聲痛哭。

  司如水趕緊上前,欲設法為他醫治。

  不料蒙悅竟吃力地睜開眼來,目光落在了敏兒的身上,他的臉部肌肉動了動,似乎是想對敏兒說什麼,敏兒趕忙上前,蒙悅的聲音細如蚊鳴地道:“牧野……笛有……有詐……

  暗……暗器……”

  敏兒已無法將他的話完全聽清,司如水憑他過人的醫術知道此時蒙悅已毒入心脈,縱使神仙也救不了他的性命,他默默地退開了。

  眾人見此情景,都明白過來,不由心中黯然!

  蒙悅吃力地舉起一隻手,指了指自己腰中的劍鞘!

  敏兒趕緊將劍鞘解下。

  募悅艱難地吐出了最後幾個字,道:“劍給……給……靜賜……只有他……他配用此……

  此劍……”

  說到這兒,他的目光又看了敏兒最後一眼,緩緩閉上!

  敏兒慟哭不止,巨大的悲痛讓她思維成了一片空白。

  古治卻已留意到篆悅曾提到“暗器”二字,他仔細地在蒙悅身上查看一番,赫然在蒙悅的右后腰處發現一枚深深地紮入體內的袖箭!

  袖箭傷口處高高隆起,而且一片青紫色,顯然這支袖箭上滲有劇毒!

  古治頓時明白過來了,原來毒害蒙悅的並不是身俱奇毒的蠍王,而是這枚暗器!

  暗器無疑是“牧野笛”射出的,一定是因為蒙悅對他毫無防備,在誅殺蠍王時,被“牧野笛”突出殺手而傷!

  司如水本就由絕谷中的蠍群想到了在死谷西側山上見到的蠍群,他便懷疑眾人當中有一個人是“黑衣人”,只是他並不能確定誰是黑衣人,但他還是對敏兒、水紅袖說他相信蠍群的出現是有驚無險,因為“黑衣人”能夠制服蠍群,他猜測黑衣人一定是在死谷一戰後才會心生以蠍群攻擊對手的想法。

  當然,他並不能說出這種猜測的理由,那隻是一種難以言清的感覺。

  現在看來,他的感覺並沒有錯,但他仍是沒有能夠猜透黑衣人,所以他也一樣沒能在慘變發生之前,識破“牧野笛”是假的。

  牧野靜風這才知道蒙悅的真正死因,他不由用手輕輕地觸摸手中的兵器,有些歉然地道:

  “敏兒,你爹把他最心愛的兵器交給我,如今,破日神劍似乎已不復存在了。”

  敏兒坐直身子,接過牧野靜風遞過來的兵器,心中亦是吃驚不小!

  雖然沒有燈光,但兵器本身所發出的幽幽毫光卻足以讓敏兒看清它的形狀!

  這的確已不在是嚴格意義上的“破日神劍”,也不再是真的“碎月刀”。

  刀非刀,劍非劍。

  敏兒道:“我爹若是知道你以他的劍練成'有情劍法',而且竟使一直無法共存的月刀日劍融為一體,他必會十分欣慰,又怎會怪你?雖然我自幼與他分離,但我仍是能測出他的心意,當年他與我娘感情不和,而碎月刀、破日神劍又無法共存,這便成了我爹的一塊心病,便指望我們能超越這千百年來一直無人能超越的規律,讓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共存。”

  說到“有些情意”時,敏兒只覺兩頰飛燙,好在是在黑夜中,否則她會更為羞澀不堪了。

  牧野靜風思索著她所說的話,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在心中道:“破日神劍與碎月刀之間之所以不能共存,大約與當年鑄煉它們的兩個人之間有怨憤不平之氣、鬱鬱而不散有關吧。”

  直到今日,牧野靜風以飽含人間真情的“有情劍法”使出,其凜然脫,俗的氣度與牧野靜風深不可測的內力相結合,才化去了劍身上所凝有的怨戾之氣。

  一旦怨恨之氣化去,兩柄千古神兵終究皆是採自九州之銅煉成的銅魄鑄造而成,它們之間本有相通之處。

  神州大地本就一脈相通,兵器內隱有的山川精華,亦是一脈相通,故有相互共容之可能。

  兩人並肩而坐,靜靜地註視著手中的奇門兵器,一時有些痴了,腦中想到了與它們有關的許許多多的故事,以及故事中的人。

  敏兒忽然開口道:“如今卻不知該如何稱呼它了。'牧野靜風心想:此言不假,連它是刀是劍都難以定言,又怎能為它尋一個合適的稱呼?

  敏兒又道:“雖然它刀劍難分,握在你手中的本是劍,便仍是稱它為劍吧。”

  牧野靜風一聽,忽受啟發,道:“我看倒是稱刀為好,以我的劍法,用什麼樣的劍已不太重要,所以這件兵器便由你用,你娘交給你的是刀,自然仍是稱它為刀了,至於叫什麼刀麼……”牧野靜風沉吟片刻,復道:“便稱'伊人刀',因為有'伊人劍'的存在,才讓刀與劍化干戈為玉帛……'敏兒忍不住道:“刀與劍也有所謂的'化干戈為玉帛'麼?”

  牧野靜風也覺有些好笑,道:“大致便是此意。”

  敏兒低頭沉思片刻,道:“這名字倒也不錯,而且沒有多少殺氣,只是這刀卻必須由你佩帶的。”

  “這卻又為何?”牧野靜風奇怪地道。

  敏兒道:“單單是一把'碎月刀'在我身上,我便須得提心吊膽過日子,生怕會有人起歹心要奪我兵器,如果碎月刀與破日劍共存成為伊人刀,刀若在我手中,以我的武功,從今往後又怎能有片刻安寧?”

  牧野靜風雖知她是存心相讓方出此言,但她所言又的確有些道理,當下便一笑道:“也好,待我把我的武功全傳授於你時,我再把刀交還你。”

  敏兒俏皮地道:“然後便讓我一人帶刀浪跡天涯麼?”

  牧野靜風故意道:“不錯,要帶刀浪跡天涯!”頓了頓,方道:“不過不是一個人,而是帶上我。”

  敏兒忍不住笑了,道:“帶你又有何用?”

  牧野靜風“咦”了一聲,道:“這不是明擺著麼?我替女俠蒙敏捧刀啊,只要你一招手,便有刀來!”

  他不想讓敏兒沉浸於對蒙悅、司狐的思念中,於是有意逗她開心。

  敏兒自牧野靜風在青城山重現江湖後,一直生活在高度的緊張之中,而今大仇已報,牧野靜風又恢復如常,她的心情頓時有說不出的輕鬆,對於被困於地下山莊之事,倒不甚在意了。

  聽牧野靜風這麼一說,她不由笑道:“就此而已麼?”

  牧野靜風乾咳一聲,道:“自然不是,除了要做你的刀僕之外,我還要做你的……”

  說到這兒,他的話突然頓住了。

  敏兒疑問道:“還有什麼?”

  “真的要我說麼?”牧野靜風狡黠地問道。

  敏兒玉雪冰清,當即明白過來,她的雙頰頓時一陣火熱,低聲道:“真……的!”

  牧野靜風在黑暗中聽得她那嬌慵無力般的聲音,心中一顫,忍不住從後面擁住她,在她耳邊聲音有些顫抖地道:“我要做你的夫君。'敏兒頓覺全身一陣酥軟,只說了一個宇,道:“你……”竟再也說不下去,連呼吸也一下子變得急促了。

  不知什麼時候,牧野靜風的雙手已貼在敏兒動人的腹部,這給敏兒帶來一種無比刺激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將在由牧野靜風手心透入自己體內的熱感融化了。

  牧野靜風輕輕抬起她的俏秀的下巴,略略移過,重重吻上。

  原來牧野靜風在身中邪門手法,變得“日正夜邪”之時,曾欲以色欲打動敏兒,結果反被敏兒所製,但他卻已不再如從前那般不諳男女之情!

  甚至可以說他已類似於“無師自通”般深諳此道,因為迫入他體內的陰蒼靈 魂此時已不能再佔據他的心靈,但陰蒼本身所有的一些記憶,牧野靜風卻仍有保留!

  只不過此時的牧野靜風已能夠成功地“駕馭”這種記憶罷了。

  所以,此時他的動作嫻熟而靈巧,猶是處子之身的敏兒,女9何能與他的挑情手法相抗衡?

  何況她已感覺到這一次牧野靜風的動作與在青城山那無名山洞中已完全不同,這是源自於對她真誠熱烈的愛而為的,沒有一絲一毫的邪淫意味。

  她早已對牧野靜風傾心,也願把自己的身心毫無保留地獻給牧野靜風,今日,心事已了,她已怎會拒絕牧野靜風的溫存?

  非但沒有拒絕,在牧野靜風的挑動下,她還主動輕轉嬌軀,纖手纏在了他的頸上,用盡力氣擠壓他,讓自己動人的胴體與牧野靜風雄健的身軀偎貼得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緩緩地倒下了。

  這一吻,纏綿之極!

  牧野靜風似乎要把自己所有的愛惜這深深一吻明明白白地傳遞給敏兒。

  敏兒為這銷魂盪魄的吻而深深沉醉,她的全身如同著了火般一片奇熱,牧野靜風清晰地感受到了這一點,以近乎粗暴的動作領略敏兒嬌軀的綺麗風光。

  敏兒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唇,才迫使自己沒有呻吟出聲,她的身軀在牧野靜風的身下焦躁不安地扭動,彷彿要努力擺脫什麼。

  但這是無法擺脫的,因為她所想擺脫的是來自於她自己內心深處的情慾,牧野靜風的雙手不知什麼時候已插入她的衣衫,在她凝脂美玉般的仙軀裡愛憐地撫摸著終於,敏兒再也忍耐不住,她“啊”地一聲嬌呼出聲,如夢囈般地輕聲道:“穆大哥……我……我……”

  她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但牧野靜風知道。

  牧野靜風溫柔地褪去了她的層層衣衫……

  敏兒的鼻翼已有細密的汗滲出,她彷彿欲融入牧野靜風之軀體般緊緊地纏繞著他,體味著難以言傳的情愛之歡悅!

  在這寧靜的漆黑的地下山莊,只有他們的愛在蕩漾,因為有這濃濃情愛,本是肅殺的地下山莊也有了少許的溫暖。

  雲淡風清雨收。

  兩人靜靜地躺在地上,回味著愛的歡悅,他倆的手十指交叉而握,不肯分離。

  良久,良久。

  還是敏兒先開了口,她輕輕地遭:“若是我們真的再也無法離開地下山莊,你會如何想?”

  牧野靜風伸出另一隻手握住敏兒的手,道: “那又何妨,只要你我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敏兒在黑暗中輕輕地笑7。

  是不是在黑暗中的笑是最真的笑?

  她道:''在這地下山莊活一輩子麼?”

  牧野靜風很認真地道:“地下山莊自是貯藏了糧食,但至少也只能夠我們用上一年二年,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即使我們的生命再短暫,我對你的愛仍是永存世間!”

  敏兒的心中甜蜜已極,但她口中卻道:“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這麼油嘴滑舌了?”

  牧野靜風道:“是麼?我也不知道!”他笑了一聲,又道:“我明白了,那是因為我吃過你的緣故。'言罷,他自己已忍不住笑出聲來。

  敏兒抓起他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咬住,含糊不清地道:

  “你吃我?”

  牧野靜風道:“恨不得把你一口吞下!”

  敏兒笑罷,輕嘆一聲,道:“生死廝守於地下山莊,我也並不介意,可我們恐怕是沒有權利享受這份清閒了。”

  牧野靜風慢慢坐起,道:“為什麼?”

  敏兒反問道: “你覺得夕苦所說的關於范書的話,有多少可信?”

  牧野靜風一怔,沉默了良久,方道:“至少有一半!”

  敏兒也支撐起上半身,道:“所以我們必須離開此地,否則如果那一半的可能成為現實的話,事情就有些不妙了,你爹身受重傷,在范書身邊便有些危險了。”

  頓了頓,又道:“當然也許夕苦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藉機讓你我分神,可是他的話只要有一絲真實的可能,我們便不能掉以輕心。”

  牧野靜風緩緩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兩人幾乎同時聽到了金石相擊之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08
第十六卷第三章破洞而出


  兩人神色暗變,齊齊一躍而起。

  金石相擊之聲自響起之後,就再也沒有停下。

  兩人的心情又漸漸地平靜下來,牧野靜風凝神聽了一陣,緩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有人在鑿擊封堵了我們退路的石板!”

  敏兒皺眉道: “會是什麼人?是為救我們而來的?'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無法確定!”

  敏兒卻道:“如果這是范書做的,那麼他決無善意!”

  “由何得知?”牧野靜風驚訝道。

  敏兒道:“因為范書離開地下山莊後,是由外面封堵石板門的,當時他的理由是為了防止夕苦阻擊他們,這當然是可以解釋的理由,問題是如果現在他決定再重新進入地下山莊,就不應該用鑿擊石門的方法,而可以直接開啟機栝,那豈不是省了不少事?”

  牧野靜風恍然道:“他能直接進入地下山莊,卻不作如此選擇,捨近而求遠,說明他可能是欲拖延時間,而拖延時間的目的可能就是為了對付我。”

  敏兒道:“但也有別的可能,那便是鑿石門的人並不是范書的人。”

  這一次,牧野靜風卻道:'假若范書真的是一個俠義之人,他就絕對不會在沒有確知你我已死之前就離開這兒,而他若是留在這兒設法營救我們,自然又不會有這鑿石之聲響起!”

  敏兒接口道:“總而言之,假若范書要救我們,。就無需用這種笨方法,對不對?'牧野靜風淡淡笑道:“當然如果他只記得關閉機栝的方法,卻已忘了開啟石門的方法,那又另當別論了”。敏兒也笑了,她道:“倘若他是這樣一個笨人,又怎會成為霸天城年輕的城主?”

  牧野靜風道:“所以,我們必須自己尋找脫身之計,因為我們不知道等待他破門而入要等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等到石門被破開時,迎接我們的又將會是什麼!”

  范書把一切事情都辦得體貼周到,讓人找不出一絲不滿意的地方。

  他甚至為秦樓、秦月夜二人專門召集了五十名霸天城的女弟子,既作守護之用,又可供她們差遣,如此一來,她們再無甚不便?。

  秦月夜所居住的地方寬敞明淨雅緻,讓人身置其中,有心曠神怡之感,而窗口處那叢金桔更是為這間屋子增添了不少情趣,這二日連日奔波,勞累之極,忽然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中,無疑是一種享受!

  惟一讓秦月夜不能開懷的是師父秦樓一直不曾醒來,經過范書數次救治後,秦樓的神色已大為好轉,與常人相差無幾,看上去便如睡著了一般。

  但無論女p何,她就是無法醒來。

  此時,秦樓靜靜地躺在床上,她周身已被收拾乾淨,乍一看,誰也看不出她重傷在身,秦月夜心事重重地坐床邊,一忽兒為秦樓擔憂,一會兒又掛念葉飛飛。

  她掛念葉飛飛,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葉飛飛是師父的女兒,說到姐妹之情,是沒有多少的。

  忽聽得外面有一女子的聲音道:“水小姐有什麼吩咐麼?”

  又聽得另一個女子的聲音道:“該不是拿這話攔阻我吧?我要見一見那位姓秦的姑娘……”

  “這……”

  秦月夜心中暗道:這水小姐又是什麼來頭?她要見的可是我?

  正思忖間,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口處出現了一個俏美至極的年輕女子。

  兩人的目光一撞,不由齊齊一呆,都為對方的絕色美貌所震撼。

  一愣之下,秦月夜反應過來,她站起身來,道:

  “這位姑娘是……”

  年輕女子道:“我叫水紅袖,是霸天城城主夫人的師妹。”

  秦月夜笑道:“原來是水姑娘。”

  水紅袖打量著秦月夜道:“你便是范大哥所說的秦姑娘吧?”

  秦月夜見對方心直口快,不由淡淡一笑,道:“水姑娘有何見教麼?”

  水紅袖見她笑容美艷動人,心中便有莫名忿意,當然,這份不平是針對范書而發,自她師姐如霜毀容之後,水紅袖總是擔心范書有一天會移情別戀,沒想到范書對如霜仍是一如繼往,水紅袖倒鬆了一口氣,但范書今日回城去見如霜時,卻提到了一位“秦姑娘”,並說要水紅袖無事不妨過去陪陪秦姑娘,如霜倒沒什麼,水紅袖心中卻立即有了無名之火,心道:

  什麼秦姑娘漢姑娘,我定要見識見識,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找來一個“秦姑娘”?

  范書轉身一走,她便向這邊趕來了。

  當下,她道:“你是范大哥的客人,見教自是談不上,我只想問問秦姑娘來霸天城有何貴幹?”

  她的語言明顯地透露著不友好!

  秦月夜如何分辨不出?但她仍然道:“家師受了傷,多虧範大哥相救,並好心邀我們師徒二人來此療傷。”

  水紅袖心道:“這話範大哥已說過,卻不知是真是假?”她悄悄地向床榻上掃了一眼,發現床上躺著女子雖然比秦月夜年紀大了一些,但其成熟之豐韻仍是驚心動魂,不由大吃一驚,心道:好哇,師徒兩人都是絕色,範大哥究竟意欲何為?

  她與師姐如霜情同手足,自然對她百般維護。

  口中卻道:“範大哥一向是個熱心人,你們來此療傷,即便住上一年半載,範大哥仍是能關懷備至的。”

  秦月夜聽她這種語氣,心中頓時覺得很不是滋味,當即便道:“範城主誠心相邀,月夜感激不盡,住上一年半載倒也不必,待家師傷好,我們又豈敢再叨嘮!水姑娘是城主夫人的師妹,也算這兒的半個主人了,我這要謝過水姑娘!”

  言下之意,你也不過是寄人篙下,又何苦對我如此說話?

  水紅袖沒想到她是如此伶牙俐齒,不由一愕。一轉念,又道:“我也略懂醫道,願為秦姑娘效勞。”

  她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師父是女,何受傷的!

  秦月夜很客氣地道:“如此便多謝了!”嘴角處卻有一抹冷笑!

  水紅袖也不在意,幾步跨至床邊,俯身察看。

  秦月夜靜靜地站在一旁,看假裝平靜,實則高度警惕,唯恐水紅袖這個不速之客對秦樓有不利之舉。

  水紅袖察看片刻,輕輕地“咦”了一聲,自言自語般地道:'氣息尚存,卻無脈搏心跳……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秦月夜聽她如此說,頓時忘記了與她之間的不愉快,憂心忡忡地道:“我師父她的傷勢還能不能治好?”

  水紅袖見她如此為師父擔憂,同情心油然而生,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世間有一個人醫術絕世無雙,倘若他在,應該會有辦法。”

  秦月夜道:“水姑娘說的是懸壺老人?”

  水紅袖點?點頭。

  秦月夜嘆息了一聲,道:“可惜他老人家已仙逝。”

  水紅袖失聲道:“你能肯定麼?是他老人家體內'月蝕'之毒發作了嗎?”

  她以為懸壺老人之死,定是因為陰蒼在他體內設下的“月蝕”之毒發作之故。

  “月蝕?!”秦月夜對死谷大道上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自然也不知道“月蝕”之毒,她道:“據范城主說懸壺老人是被夕苦所害。”

  “夕苦又是何人?”水紅袖更是雲裡霧裡。

  秦月夜解釋道:“夕苦便是前些日子將整個武林攪得沸沸揚揚的黑衣人。”

  水紅袖嬌軀一震,喃喃地道:“原來黑衣人名為夕苦!”心忖:不知穆大哥有沒有知道這事?

  忽又想起了什麼,道:“懸壺老人是為夕苦所害麼?”

  “範城主說前些日子眾人所見的懸壺老人其實是夕苦假扮而成,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牧野靜風才會上當!”

  水紅袖幾乎跳了起來,她急切地道:“你也認識穆大哥?他在什麼地方?”這幾日她一直在自責,為什麼要一賭氣離開牧野靜風。

  秦月夜沒想到一提及“牧野靜風”四字,水紅袖會如此激動,她不由看了她兩眼,方道:

  “我師父之所以會受傷,與他有很大的關係。”

  她的話語顯得有些怨憤。

  水紅袖這時意識到在自己離開牧野靜風的這段不長的日子裡,牧野靜風又經歷了許多驚心動魄與曲折坎坷。

  她不由又是憐愛又是緊張,心道:為什麼穆大哥永遠無法過平靜一些的生活?為什麼他的磨難總是如此多?穆大哥名為靜風,可世間又怎麼會有靜止的風?風注定是飄浮著的,只是不知這種飄泊究竟是一種壯麗,還是一種無奈?

  她生性直爽,心直口快,很少會如此深沉地思索一些難以思索清楚的東西,在她看來,顧著自己的性情活著,便是一種開心快樂了,但當一個女孩在品嚐了愛的感覺後,她便會在一夜之間長大了許多,開始思索以前從未思索過的東西。

  水紅袖好不容易從這種莫名情懷中醒過神來,便向秦月夜探問詳情。

  秦月夜倒也不計前嫌,將地下山莊所發生的一切一一向水紅袖道來。

  聽罷,水紅袖已是冷汗涔涔!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怔怔地站著,半晌說不出話來。

  秦月夜有些擔心地咳了一聲,道:“水姑娘……”

  水紅袖身子一震,如夢初醒般地“啊”了一聲,轉身便往外邊疾走。

  秦月夜目瞪口呆,心道:好獨特的女孩,來得莫名其妙,去得更是莫名其妙!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叫住臉色有異的水紅袖!

  正這當兒,只聽得外面有人道:“城主萬安!”

  秦月夜心道:“范書來71”

  水紅袖精神恍惚地向前疾走,在門口處幾乎與人撞個滿懷!

  抬頭一看,卻是范書。

  范書奇怪地道:“水姑娘,你怎麼會在這兒?”

  水紅袖答非所問地道:“我要去找穆大哥……”

  范書立即明白過來,他攔在水紅袖身前道:“你怎可如此衝動?”

  水紅袖大聲道:“你不救穆大哥,難道也不許我去救麼?'范書以同樣的聲音道:

  “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能力可救得了他麼?何況,你去救他,有危險的卻未必是他!”

  “什麼意思?”水紅袖毫不示弱地與范書對視著。

  范書道:“你應該明白今天的牧野靜風已不再是從前的牧野靜風,他連武帝祖誥前輩都能夠傷害,何況是你!”

  水紅袖大聲道:“你說謊!穆大哥永遠也不會傷害我的!”

  范書冷聲道:“我相信你所說的,但你莫忘了天下並非只有你一人,何況,我並沒有放棄救他,畢竟,我與他本是同為霸天十衛之一,而且他還曾助霸天城拒絕巫姬,平息樸笑的叛亂。”

  水紅袖終於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情緒,不安地道:“穆大哥他被困於地下山莊中,究竟會不會有危險? ”

  范書道:“如果他勝了,自然沒有危險,我已安排黃旗旗主榮華留在那兒,如果他敗了,即便你即刻趕去也無濟於事7。”

  頓了頓,繼續道:“我怎會不知你掛念他的安危?只是有些事情已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其實水紅袖也覺得范書的做法並沒有錯,但她對牧野靜風的感情,是無法用語言撫平的。

  當下,她道:“無論如何,我必須去見穆大哥!”

  范書嘆了一口氣,道:“每次來霸天城,你總是會因為牧野靜風而離開,然後又因為他而回到霸天城,若總是這般,只怕……”

  水紅袖心中一呆,道:“只怕什麼?'范書模棱兩可地道:“牧野靜風身邊的蒙姑娘可不會如你這般意氣用事。”

  “她……”水紅袖眼圈一紅,卻又倔強地道:“她不過比我會用心計罷了。”

  想到此時敏兒定與牧野靜風生死相伴,水紅袖心中頓時很不是滋味,她一賭氣,竟道:

  “不錯,我總是意氣用事,又如何幫得了他!”

  狠下心來,再也不去地下山莊,一轉身,便向外走去,背向范書時,淚水已悄悄滑落!

  范書搖了搖頭,對秦月夜道:“水姑娘性格倔強,心直口快,倘有冒犯之處,還望能包涵一二。”

  秦月夜心道:說她性格倔強倒是不假。口中道:

  “水姑娘敢愛敢恨,倒也可愛。”

  “素女門”弟子講究有欲無情,所以很少會陷入情愛之中,如此一束,她們反倒能以一種“居高臨下”般的感覺看待他人的情愛,很理智,也很清醒。

  范書微微一笑,跨進幾步,走至床榻邊,道:“秦夫人可曾醒過來?”

  秦月夜搖了搖頭。

  范書道:“牧野先生已清醒過來了,而且還能與我交談,為何秦夫人卻仍是不醒?”

  他沉思道:“我已讓人去尋找數位名醫,想必快要到了吧。”

  秦月夜剛要開口,只聽得外面有人巷聲道:“城主,諸位大夫已被請至臨風閣。'范書喜道:“讓他們稍等片刻,我這就便去。”

  秦月夜雖覺師父是被夕苦內力所傷,請一些大夫來未必有用,但仍是對范書此舉頗為感激。

  當下范書便告辭而去。

  沒過多久,范書已帶著六個風骨不凡的人來此,但見這六人個個臉有掩飾不住的傲然之氣,顯是平日倍受世人推崇的良醫,不知不覺中養成了睥睨萬物的神態,秦月夜心知世間有些本事的大夫都喜歡故作高深,見這六人模樣,看來身手的確是有一些的。心中便不由升起希翼之情,只盼他們真能救回師父。

  足足過了三個時辰,六位大夫才依次審視完畢。

  范書這才上前,道:“諸位先生高見?”

  六人相視一眼,沉默了片刻,最後一個白須過胸的老者緩緩地道:“這位夫人已無心跳脈搏,卻又保有一絲氣息,端得是罕見之症,依老朽之見,大約她已成了一個活死人'!”

  乍聞“活死人”三字,秦月夜臉色慘變,幾乎站立不穩。

  范書也是一臉驚駭!半晌,范書方道:“在下曾聽說'活死人'乃醫學奇症,因有症之人難辨生死,雖然有一縷氣息,但永遠也不會醒來,亦無知無覺,故稱作'活死人',難道……難道秦夫人真的成了活死人?”

  其他五名大夫都微微領首。

  秦月夜再也支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向後倒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12
第十六卷第四章武學之聖


  秦月夜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但並不是師父那張床而是一張要小一些,但也更雅緻些的臥室中的床。

  窗邊有一人背手而立,正靜靜地望著窗外,從背影可以看出此人正是范書。

  秦月夜一翻身,立即驚動了他,驀然轉身,向這邊投過關切的目光——果然是范書。

  秦月夜不習慣在男人面前臥躺著,伸手在身上一探,發現衣物仍是如初,便揭被而起,待落地時,才發現自己一雙纖足已裸露在外。

  她不由心中一動,暗道:是范城主為我脫去鞋子的麼?正思忖間,范書已驚喜地道:

  “秦姑娘,你醒了?”

  秦月夜歉然道:“又給你添麻煩了!”心中掛念師父,又道:“我師父她……”

  范書愧疚地道:“秦夫人便在隔壁房中,可惜我再不能幫上什麼忙,方才我所請來的都是這一帶的名醫,他們的話……大約是真的吧。”

  最後的一句話,他像是不忍心說一般,猶豫了片刻,方說了出來。

  秦月夜本已明白這一點,但話從范書口中說出,仍是讓她心生絕望之情,淚水不知不覺中已滑過她的臉頰。

  范書勸道:“事已至此,秦姑娘也不必過於傷心,雖然秦夫人未能醒過來,但往後未必就不能找到救治秦夫人的方法。”

  秦月夜也聽說過“活死人”這一說,知道被稱作“活死人”的人從沒有能夠真正地活過來的,只能這麼無聲無息地躺著,直到真正地死去,范書所言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罷了。

  從某種意義上說,成為“活死人”比真正地死去,命運更為悲慘,因為真正地死去者,他的親友只能經歷有限的傷悲,時間久了,自是會漸漸地忘卻,而“活死人”卻會長時間地停留在生活中,也許一年,也許五年,也許十年……這對活著的人來說,心中的傷痛無疑會不時地被觸動!

  范書又道:“秦夫人曾說過她便是“素女門”門主,以她現在之狀況,自然無法再掌管貴派事務了,人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秦姑娘應將此事及時告知同門。”

  秦月夜經他一提醒,頓時明白過來,心道:不錯,“素女門”門中姐妹對此事尚一無所知,我須得及時告之她們,一來也許她們會有可用之藥以挽救師父,二來師父成為如此模樣,自是需要有新門主代她之職。

  想到這一點,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素女門”是新建立的門派,根基極淺,之所以能在弱肉強食的武林中生存下來,是因為它遠高中原武林,棲身於東海荒島,而“素女門”的局面也多半是依賴巫秋水、秦樓兩位門主心智與出類拔萃的武功,如今秦樓無法執掌“素女門”大權,“素女門”中雖有與秦樓輩份相同者,但其修為與秦樓相比卻是相差甚遠。

  所以,捨卻秦樓外,其他任何人都無法支撐“素女門”局面,先前之所以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是因為門中沒有人會料到將“紊女心經”練至至高境界的秦樓會這麼快便出事。

  思來想去,秦月夜不由為“素女門”的前途憂心如焚!

  “素女門”中人都知道秦樓將來有意把門主之位傳給秦月夜。

  秦月夜本是漁人之女,後來漁村遭海盜劫掠,秦樓恰好經過,救下了失去雙親的秦月夜,當時她年僅十歲,大約出於對當年收養了葉飛飛、葉孤星兄妹的那對漁人的感激,秦樓對身為漁人之女的秦月夜格外疼愛,將她的名字改為秦月夜,並將自己一套脫胎於“傲劍劍法”

  的武功傳授給秦月夜。

  秦月夜天資聰明,又得秦樓喜愛,所以“素女門”中人都已理所當然把她當作將來的門主。

  但不知為何,秦樓卻遲遲不願把“素女心經”這一驚世武學悉數傳給秦月夜,秦月夜所能學到的只是“素女門”中每一弟子都可以學的粗淺武學。

  所以,秦月夜行走江湖,更多地倚重於她的劍法。

  秦月夜懷疑師父是不願讓秦月夜因習練“素女心經”而變得“有欲無情”,雖然秦樓當年便為情所傷,但在內心深處,大約她仍是相信世間仍有真愛存在,她讓秦月夜隨她之姓,便有視她為女之意,秦樓自然不願她成為無情之人。

  但要想成為新任門主,就必須有過人之處,秦月夜雖有“傲劍劍法”,但與當年秦傲手中的傲劍劍法是絕對無法相提並論的,所以,秦樓才讓秦月夜涉入江湖,尋找葉飛飛的下落。

  只要找到葉飛飛,自是奇功一件,這樣秦月夜才有服眾之處,而且當時秦樓已知道葉飛飛一直是在江湖中,要找到她,並不是太困難。

  秦樓把事情考慮得夠周到了,但沒想到今日秦月夜仍是身陷棘手之境。

  但無論女p何這事也應該告訴同門姐妹,至於日後的事,則由同門商議而定,心意一決,便覺事不宜遲,當即站起身來,道:“我需得離開霸天城半日,這半日中還要煩勞範城主照看我師父。”

  范書心知她是欲去將秦樓之事告訴同門,不由有些好奇地道:“素女門遠在東海,半日之間,如何能將音訊傳去?”

  秦月夜道:“武林中人皆將我'素女門'視作邪異門派,有一些手段自是外人所不知的。”

  范書笑了。

  當下他立即召來四名女弟子,吩咐她們陪秦月夜同去,不料秦月夜卻婉言謝絕了。

  范書也不勉強。

  秦月夜之所以沒有讓霸天城的人同去,倒不是對范書有所戒備,而是因為她將師父帶到霸天城,與“素女門”門規有違,“素女門”兩任門主巫秋水與秦樓都曾為情人所傷害,所以對男人有難消恨意,故“素女門”一向禁忌門中弟子與男子交往過多,秦月夜為了教師父性命,才不惜違背了門規,但此事如果被同門中人過早知道,只怕會節外生枝,倘若有霸天城的人與她同去,此事傳到“素女門”門中,會招來更多非議。

  范書目注著秦月夜消失在拐角處,這才收回目光,背著手,慢慢地來回踱了幾步,終於停了下來,順著一條長廊,向北走去。

  他要去見牧野笛。

  牧野苗的確已經醒過來了。

  當范書走進他所在的房子裡的時候,牧野靜風正半躺在床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麼,聽見范書的腳步聲,猛一抬頭,見是范書,便忙起身,范書急忙上前幾步,按住他的肩,道:

  “牧野先生不必拘禮,這是晚輩應該做的。”

  牧野笛只好依舊半躺著,輕嘆一聲。

  范書好言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牧野兄弟終能逢凶化吉,牧野先生傷得不輕,須得好生保重。”

  牧野笛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沙啞,道:“我最擔心的倒不是他的安危,而是擔心他身中邪門手法,變得嗜殺兇殘,野心勃勃,倘若他的性情再無法改變,我豈非也有一份罪孽,風兒的武功之高,已在我之上,倘若他要為惡江湖,豈不是又要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他一口氣說完這麼多話,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臉色卻已變得蒼白。

  范書感動地道:“牧野先生此時最掛念的不是自己骨肉的性命,而是武林之安危,實在讓晚輩敬佩!”

  牧野笛苦笑了一聲,道:“我又何嘗不愛惜自己兒子?可命運注定他必須生為武學而生,死為武學而死,與其說他是我的兒子,倒不女,說他是武學之子。”

  頓了頓,又道:“不知我讓他走那樣的路,對他來說,是不是一種殘酷?為什麼他不可以平凡而快樂地活著呢?”他的話已分不清是說給范書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范書心道:

  平凡又如何能快樂?至於說他是武學之子,哼,這是否有些誇大其詞?他的武功雖高,但終有一日我會將他擊毀的!

  他卻不知自己已誤會了牧野笛的意思。

  空靈子為了重振天下武學,方歷時五十年,集天下武學而成“平天六術”,但他自知“平天六術”雖可謂是絕世武學,但離他所期望達到的至高之境仍有差距,可惜就在他欲求更高突破的時候,被夕苦等六位逆徒所害,下肢殘廢,再也無法達到至高無上之境。

  譬如劍法,“平天劍術”只有四招,已可攬括天下劍法的四大特徵,或辛辣快捷,或詭異多變,或古樸純真,或飄逸灑脫,可謂已是劍中之極,但空靈子相信至高無上的劍法應該只有一招,而憑這一招,便已可囊括這四種特徵!

  至於“平天六術”中的內功心法,雖然牧野笛已得真傳,但他的功力仍是低於夕苦!

  所以,空靈子希望他的生平夙願能在牧野笛身上得以實現。

  沒想到牧野笛因為一場意外變故,而陰差陽錯地娶了楚清為妻,從而無法達到“混沌無元”之境,這便約束了他的武學境界的提升!

  牧野笛知道其師對他寄有極大的希望,所以極為內疚,自是出於這種心情,他才在牧野靜風未出生時便已決定日後要讓他代替自己完成空靈子的夙願!

  空靈了為了光揚天下武學而傾盡一生心血,可謂鞠躬盡瘁,而牧野靜風是他徒孫,又肩負師門光復天下武學之重任,所以牧野笛才說他是武學之子,命運注定牧野靜風從降生之日起,就與武學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繫!范書心中不以為然,臉上卻是一片誠懇,道:“令郎之所以會性情大變,皆是為奸人所害,算不得他的錯。”

  牧野笛痛心疾首地道:“沒想到夕苦非但沒有在二十年前死去,反而有了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如果連風兒也除不7他,那豈非……”

  想到一旦牧野靜風敗給夕苦的可怕後果,牧野笛再也沉不住氣,忽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力量,一躍而下。

  范書大愕,失聲道:“牧野先生……”在這一瞬間,他的腦中掠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念頭,臉色已微變!

  卻見牧野笛身子突然一個踉蹌,已“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熱血,熱血濺於地面方磚上,觸目驚心。

  范書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來他是擔心牧野笛是詐傷。

  見狀,他趕緊上前扶起牧野笛,急切道:“牧野先生,你重傷後體質太弱,不宜動怒,更不能長途奔走,令郎對我霸天城有恩,對他的安危,我又豈敢袖手旁觀?我已在地下山莊留下二百名弟子,日夜鑿挖被夕苦封上的石門,只要令郎能擊敗夕苦,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牧野笛覺得范書所言不假,牧野靜風性命如何,關鍵在於他與夕苦的勝負,而不是是否被困於地下山莊中,牧野笛本身就已是一個武功卓絕不幾的人,自然也能明白真正絕世高手之間的決戰,勝負生死便在瞬息之間。

  范書又道:“留在地下山莊的人海隔四個時辰便飛鴿傳書,及時將那邊的情形告訴我。”

  說到這幾,他從懷中掏出一管僅二尺長的細竹,從竹管中取出一紙捲,交給牧野笛,道:

  “這是二個時辰前收到的,請牧野先生過目。”

  牧野笛接過,展開時雙手竟有些顫抖,彷彿他將看到的不是幾行字,而是自己牽腸掛肚的兒子。

  只見上邊言語簡潔明了,石門已鑿進三尺,至今未見有人由地下山莊出現。

  牧野笛長長地舒一口氣,臉上競有了欣慰的笑容。

  范書遣:“牧野先生是否由此看出了什麼?'牧野笛點頭道:“現在離我兒與夕苦決戰時,已過去了二天,他們之間勝負定已分出,我知道勝者必定是風兒!”

  范書頗為吃驚地道:“牧野先生如何得知?”

  牧野笛輕鬆地道:“如果勝者是夕苦,他又怎會仍在地下山莊逗留?石門是他封上的,自然有脫身之機,由此可見,勝者應是風兒,他自然勝了,便因為又沒法找到開啟石門的機栝,所以只好仍留在地下山莊!”

  范書高興地道:“在下愚鈍,竟沒有看出這一點,令郎無恙,實是欣喜之極!”

  牧野笛原先憂鬱之色一掃而光,精神也振作了不少,他道:“但願不久之後,可以設法讓風兒恢復如常,不再為夕苦手法所控制!”

  聽他語氣,似乎對此尚有信心。

  范書似平也在為牧野笛感到高興,忽然他輕聲“啊”了一聲,道:“差點忘了,在地下山莊見到的六本書卷,我已代牧野先生收好!”說完,他便快步走到門外,片刻後回來時手中已捧了“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

  范書鄭重地把書交給牧野笛,道:“牧野先生及令郎為此書出生入死,想必它對你們很重要,請牧野先生收好。”

  牧野笛激動萬分地接過這六本武學經典,心潮起伏,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復!

  范書又與他閒聊幾句,便告辭了。

  屋內只剩牧野笛一人。

  此時他心中感受一言難盡,既想到了師父當年的夙願,又想到了自己為這六本武學經典所做的一切,當然更想到了遠在地下山莊的牧野靜風。

  他的心中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六位師門逆徒已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六本武學經典復歸師門……

  想到這兒,他突然格外地思念師父空靈子,空靈子於他而言,已不僅僅是授業恩師,而且情逾父子,不應山十數年的朝夕相伴,相依為命,使牧野笛對其師父滿懷崇敬與感激。

  他的名字便在無時無刻地提醒著他:若非有思師相救,他的生命早就已結束於荒野之中。

  自從將牧野靜風送上不應山後,他便再也沒有見過恩師,因為他知道兒子牧野靜風任重而道遠,必須讓他的心靈自幼便接受磨練,不能讓他的心靈因為有了親人的關愛而變得不再堅強!

  但在內心深處,牧野笛又如何能真正地淡忘思師與兒子牧野靜風?

  可以說他對空靈子及對牧野靜風都是心有內疚,面對思師,他沒有能夠完成恩師夙願,而對愛子,他沒有盡到一個為父者的應盡之責[所以,每當妻子楚清因為思念牧野靜風而流淚的時候,牧野靜風心中便有難言之傷感。

  楚清是一個賢淑善解人意的妻子,但畢竟她不是武林中人,所以也不可能真正地理解空靈子,牧野笛為了光揚武學的巨大決心的意義何在,這十幾年中,楚清曾有好幾次忍受不了思子之苦,要牧野笛去將牧野靜風帶回家中,終究還是被牧野苗狠下心來拒絕了。

  他在心中企盼著那樣的一天,牧野靜風長大成人,並有一身驚世武學,憑藉這驚世武學,斬殺師門逆徒,尋回六部武學經典,然後與兒子,與恩師共享天倫!

  如今,六部武學經典都已在手,這說明牧野靜風涉入江湖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不但找到了六個師門逆徒,而且成功地擊敗了他們!

  牧野靜風涉入江湖之初便用“穆風”為名,死谷一戰後,名聲大振,但人們所知道的只是少俠穆風,而不知其真名為牧野靜風,正因為如此,牧野笛才知在牧野靜風涉足江湖已達半年之後,才第一次聽到兒子“牧野靜風”不但已涉足江湖,而且已在江湖中掀起了風風雨雨。

  所以,對於牧野靜風如何找到師門逆徒暮也、朝莫、夕苦等六人以及清除他們所經歷的曲折坎坷,牧野笛並不完全清楚,但僅憑想像,任誰也可以想像得出那份艱辛。

  單單是夕苦一人,其武功之高,心計之陰毒,便足以讓人心驚。

  由此可見,牧野靜風已是極其的出類拔萃,不怪乎會被世人推為武林中與范書並列的後起之秀。

  如今,牧野靜風既然極可能已擊敗夕苦,那麼只要讓他不再被邪門手法所困縛,牧野笛願望的實現已是指日可待!

  想到這一切,牧野笛心中的擔憂已大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自豪!

  如果不是因為身受夕苦的邪門手法,牧野靜風的確值得牧野苗為之自豪!

  牧野笛的焦慮之心鬆弛下來,便靜靜地翻看“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

  無疑,這是真正的“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對書中的字跡,牧野笛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恩師空靈子的筆跡。

  看著這熟悉的筆跡,不知不覺中,牧野笛的雙眼已被淚水模糊。

  他的心中已升騰起美好的設想:不消幾日,牧野靜風已可脫離危險,然後自己與他一同去見師父,師父之修為世間已無幾人能及,他一定能替風兒解除身受邪門手法之苦,那時,我便將師父接下山,讓年已近百的師父享受天倫之樂……

  甚至還想到業已兩歲的女兒牧野小青雖已被楚清教會了叫''哥哥”,但卻從未見過她哥哥一面。

  而牧野靜風突然發現自己生活中多了一個尚在“咿呀”學語的妹妹,又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想著這些問題,牧野笛覺得有幸福的感覺自心底升起——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14
第十六卷第五章巨邪復現


  天剛擦黑時分,范書送來了第二封飛信,此信比上一封更為簡捷:一切如故!

  牧野笛道:“卻不知要用多少時間才可鑿開石門?”

  范書肯定地道:“至多不會超過三天。”

  牧野笛沉吟片刻,道:“對習武之人來說,被困於地下四五天,實在是毫無危險,何況地下山莊也許尚有水可用。”

  范書點頭表示贊同,然後道:“牧野先生覺得自身傷勢女,何?”

  牧野笛笑道:“至少在我兒脫險之日,我己可與常人無多大分別!”頓了頓,又喟嘆道:

  “夕苦武功,著實高明,這些年來,我引艮少與人過招,沒想到與他一拼之下,會輸得如此慘!”

  范書道:“但我見夕苦,總覺有些蹊蹺,按理他本不是那般蒼老,為何在地下山莊見他時,竟成那般模樣,這其中似乎透著古怪!”

  牧野笛目光一跳,道:“範城主早就認識夕苦了麼?”'范書心中一沉,暗道:不愧是牧野靜風之父,我得小心應付,當下道:“那倒不曾,只是他曾化作先生面目 現,所以在下便以為他的年齡應該與先生面目相仿。”

  牧野笛看了看范書,方道:“他比我只年長七歲,按理不會那般老不堪言……”他自言自語地低聲道:

  “莫非……是了,一定是這個原因!”

  見范書不解地望著他,於是解釋道:“夕苦本是我師兄,後來忘恩負義,背叛恩師,有大逆不道之舉,我與他之間不共戴天,他的武功進展已遠遠超出我的想像,所以我便想到他的蒼老與他刻意追求最高武學有莫大關係,雖說我師門武學可以達到他那樣的境界,但卻必須身懷正義,而他按理根本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

  他感慨道:“為了增進功力,他幾乎是達到了痴魔之境了,原先我還道他之所以如此蒼老,是因為內有病,惶惶不可終日所至,現在才明白定是為了增進功力,他走了一條代價慘重的捷徑!”

  范書對他的話並不完全理解,但他已不再細問,儘管他{R想知道更詳盡的內情。

  牧野笛對他顯然已很信任,所以他決不會讓對方起疑。

  心情相對輕鬆了些後,牧野苗變得健淡了些,當他知道牧野靜風初入江湖,便與范書一起成為“霸天十衛”時,忍不住向范書打聽牧野靜風的事。

  他所了解的,只是四歲之前的“風兒”,對於長大成人的牧野靜風則是一無所知,身為父親,牧野笛自是希望更多地了解“陌生”的兒子。

  范書不但盡可能詳盡地與他敘說牧野靜風在霸天城中的經歷,還扼要簡練地把其他所知道的與牧野靜風有關的事皆一一向牧野笛道來。

  牧野笛聽得極其入神,他的眼前彷彿已浮現了一位少年,山野之風及陽光賦予他一種充滿了若有若無的野性的獨特魅力,他的眼神燦爛澄明,同時又隱隱有如詩如歌的氣質,他的武功卓而不凡,一在江湖中出現,便如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光芒奪目,萬眾矚目。

  范書在敘說牧野靜風之時,語氣平淡但不失親切,讓人感覺到他是在述說一位朋友,一位有“淡如水的友情”的朋友,當他說到牧野靜風身中邪門手法,在青城山擊傷武帝祖誥時,遺憾惋惜之情溢於臉表。

  牧野笛對范書的好感更甚,他覺得范書雖然年輕,卻有超越他年齡的穩重,只是這種穩重並不會讓人覺得呆板,反而有一種靈性。

  無疑,范書是一個極出色的年輕人,當然,他的出色似乎與牧野靜風的出色並不相同,但范書卻是能夠欣賞牧野靜風這樣出色的人。

  牧野笛在心中道:“大約他們之間便是一種'英雄相惜'之情吧,霸天城本是群魔亂舞之境,卻被他在如此短的時間作了徹頭徹尾的改變,儼然成了黑道中的白道,范書可謂功不可沒!”

  范書說到青城山之變時,自嘲地笑了笑道:“不瞞先生,當時我對令郎亦頗為不滿,責恨他為什麼要違背武林正道,擊傷武帝前輩,卻不知他有身不由己之處。”

  言語間頗有自責之情。

  牧野笛趕緊道:“誰又能未卜先知,知道這其中另有隱情?其實倘若犬子風兒真的身入魔道再無法自拔,自是該將他……誅滅,以免禍害江湖。“范書肅然起身,向牧野笛深深地鞠了一禮,道:

  “習武之人本無太多繁文縟節,但先生高風亮節不由讓在下肅然起敬!”

  牧野苗趕緊也站了起來,道:“範城主謬讚了。”

  范書誠懇地道:“我之所以成為霸天城主,一則為報家仇,二則是為了讓霸天城不再為惡江湖,但在先生面前,我又何嘗是什麼城i ?若先生不嫌我出身落寞,又身在曾被江湖中人視作洪水猛獸的霸天城,已是我之幸運了!”

  牧野苗感慨地道:“看你如此,我便更是急切想與風兒相見了。”

  范書心中一動,臉有驚訝之色,道:“這卻為何?”

  牧野苗道:“據說武林中人將你與風兒相提並論,稱道你們兩人是這些年來的武林後起之秀,我見 如此出類拔革,於是不由想見風兒,看看他是否夠格與你相提並論。”

  范書有些靦腆地笑了。

  “一個身為三千弟子之首的人,有如此靦腆的笑臉,說明他絕對不是心傲之人!”牧野笛心中這樣想著。

  范書道:“令郎天資過人,武功更是卓絕,我又怎能與他匹比?”

  正說話間,外面有人禀報晚膳已備好,請范書過去用膳。

  范書顯得興致很高地道:“與先生言談,有如沐浴春風之感,委實不願就此打住……”

  牧野笛哈哈一笑,道:“範城主是否有心讓我同去,卻又怕我傷勢大重,想將晚膳設於我這邊,與我共進,卻又覺得有些不巷,是也不是?”

  自從心中之結解開後,牧野笛精神大振,傷勢也似乎好了不少。

  范書有些難為情地道:“什麼事都瞞不過牧野先生。”

  牧野笛大度地道:“不瞞範城主,我與你亦有一見如故之感,你心中所想正合我意,居於此處,似乎已聞到菊香,想必外面定是菊意盎然了吧?”

  范書道:''事務之餘,在下也愛擺弄一些花草,不過都是附庸風雅而已,但城中弟子見我愛好此道,便在我常在之處所皆種上了花草,倒也投我心意。”

  牧野笛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我仍未復元,不能陪範城主盡興。”

  范書便道:“在下珍藏了一壇'千菊酒',一直沒有覓得適合飲它的時機,待以先生傷愈,令郎平安歸來之際,便是啟壇之時。”

  牧野笛頗感興趣地道:'千菊酒'顧名而思義,是否便是由千株香菊泡成?”

  范書笑道:“名為千菊,其實只有三百餘株,不過這三百餘株菊花卻是品種不一。”

  牧野笛忍不住嘆道:“三百餘種菊花……便只是想想,也能想出那份四溢的清香了。”

  范書道:“也只有先生這樣的人,才配喝這樣的酒,先生武功高絕,武林中卻未曾聞先生大名,皆是因為先生如這淡菊般,淡泊自清。”

  他有些神往地嘆了一聲,道:“不知範某何時才能如先生這般超然。”

  牧野笛的心頓時提得更高了。

  正當他焦慮不安之際,忽聞衣袂掠空的響聲。

  轉眼問,院子四周的院牆已然多了二十幾個人,個個手拍利刃,寒刃在夜色裡逼人奪目!

  牧野笛一驚之下,才發現這二十多人皆是背向自莫非,他們是為護衛自己而來的?

  忽忖間,廝殺聲仍是不絕於耳,牧野笛雖已受了內傷,身手大不如平時,但絕世高手敏銳的辨察力卻還在,他很快便發現廝殺聲由西向南方向一步一步地向這邊靠近,而且速度極快。

  “難道來者的目標真的是我?”牧野笛大驚,這些年來,他一直隱居於江南無名小鎮,即便偶爾為尋找師門逆徒或探聽牧野靜風的消息步入江湖與他人發生衝突,對手也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又怎麼會有可能來霸天城向自己尋仇呢?

  正心神不定之際,忽聽得房門“吱呀”地一聲響,牧野笛驀然回首,發現屋子裡已多出四個人。

  四個人恭敬地對牧野笛施禮道:“牧野先生,城主讓我們四人來陪伴先生!”

  說是陪伴,無疑便是保護,只是為了顧及牧野笛的面子而已。

  牧野笛忍不住道:“域中究竟出了什麼事?”

  四人面面相覷,遲疑道:“這……”

  牧野笛立知他們有難言之隱,他們自有身不由已之處,於是便寬宏地道: “我只是信口問問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其中一個留了三溜清須的三旬漢子立即道:“多謝牧野先生。”想必謝的是牧野笛不再追問以免他們為難吧。

  當下四人便悄悄地立於這間屋子的四個角落裡,無聲無息,彷彿他們已成了一件沒有生命的一張椅子或一隻櫃子。

  牧野笛已感覺到四個人的武功都很是不俗,能夠讓自己如此無聲無息地立於一個角落中,就決不會是平俗之輩。

  雖然無聲無息,但屋子裡突然多出四個身懷兵器的人,那感覺一定是怪怪的,牧野苗知道這四個人對自己並不會有威脅,但他仍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重點守護自己——包括院子外院牆上站著的二十幾人。

  那二十幾個人便如同是從院牆上長出來的一株草一般,默默地佇立院牆上。

  此時,廝殺聲仍是在不斷地向這邊逼近,大約已是莊三十丈之內7。

  金鐵交鳴聲及慘叫聲更為清晰入耳,但已不似原先邪般密集。

  是不是因為進犯霸天城的人已被圍殺了一部分。

  無從知道。

  牧野笛所能看到的只有九尺高的院牆。

  以及院牆內的菊花。

  以及院牆上的人。

  原來最不好受的滋味是明明關注著某一件事,但又只能眼睜睜地旁觀這件事的發展變化,而不能對此事起任何作用。

  牧野笛手中的劍已被他的手握得濕漉漉的。

  倏地,“轟”地一聲巨響,院牆已倒下了一大片。

  院牆上的二十幾個便如同捕兔之鷹隼般向院牆出現的大豁口處飛過去,去勢極快,很快他們以同樣快的速度向四周倒飛而出。

  伴隨而起的是沉哼慘呼之聲,倒飛出去的人大多竟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摔落於地上的人大部分竟沒能再站起來。

  豁口處塵煙散去,漸漸地現出四五個人來。

  當牧野笛的目光落在中間那人的身上時,他的神色頓時煞白如紙,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甚至連身子也不由一晃,幾乎摔倒。

  因為,他所看到的竟然是夕苦!

  夕苦是他最不願看到的一個人,因為夕苦活著,便等於說牧野靜風定已遭了不測,他們兩人只能一生一死,別無選擇。

  所以,牧野笛看到夕苦的一瞬間,內心便如同被重錘狠狠一擊,一陣劇痛後,忍不住吐了一大口熱血。

  就在這時,屋內的四個人已飛速上前,將牧野笛拱衛於當中,其中略為年長些的人道:

  “牧野先生保重!”

  牧野笛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也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只是手撫利劍,以沉穩得不可思議的步伐向門那邊走去!

  身形閃晃下,四人已掠至他的身前,恭聲齊道:

  “城主讓我們四人必須絕對地保護牧野先生的安全!”

  牧野笛一字一字地道:“我要親手殺了那魔頭!'四人並不讓開,四人道:“牧野先生大傷初癒,不能妄動真氣,城主自會設法阻攔來犯者,”

  巨大的憤怒與傷悲讓牧野笛已忘記了自己身受重傷,而且也成了一種奇異的力量,先前連走路也是踉蹌不穩的他,此時卻是與常人無異。

  他雙目赤紅,臉色蒼白,一字一字地道:“我——要——親——手——殺——那——老——匹——夫!”

  但四人無論如何也不肯讓開,而是分站四個不同的方位,把他拱衛其中,他們惶然道:

  “城主門規甚嚴,倘若牧野先生有什麼差錯,我們四人皆性命不保!”

  牧野笛終於冷靜下來。

  他也明白以他目前的狀況,休說殺敵,就連自保也有困難,既然如此,又何必為了逞一己之欲,而連累了這四個無辜的人?

  當下暗自輕嘆一聲,心想:沒想到我竟有需要他人重重保護的份上,而面對一個與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自己竟無力殺他!

  如此一想,頓時沮喪懊惱之極,頓生萬念俱灰之感,尤其是想到牧野靜風極可能已遭夕苦毒手,更是心如刀割!

  他對自己道:“罷了,罷了,范書也是一番好意,若是范書能阻殺夕苦自然再好不過,倘若他們阻擋不了,我再與夕苦一搏也不遲。”

  雖是明白自己根本無法與夕苦一戰,雖對於死亡他並不畏懼,但他必會為沒能報了師門之仇而遺憾。

  忽又一個念頭自心裡升起,幾個時辰前,飛鴿傳書而來的訊息還說並未見地下山莊有人出現,為什麼夕苦會突然之間在霸天城奇蹟般地出現?

  這其中必有蹊蹺之處!

  想到這一點,他再也沉不住氣,立即走至窗前,向外望去。

  但見夕苦與霸天城的屬眾已殺作一團,而與夕苦同來的幾個人則已倒在地上。

  圍攻夕苦的人共有七個,個個身手不凡。

  但夕苦應付起來,竟是游刃有餘。

  而最讓牧野笛驚愕的是夕苦所用的武功全是“平天六術”上的武學,無論輕身功夫還是拳術,或是劍法。

  他此時所用的兵器是一把劍,正是“平天劍法”,但見劍光飛揚飄掠處,院子裡的菊花已應聲而變。

  片片花瓣飛飄於劍氣刀光之中,形成了一種淒厲的美。

  很快牧野笛便發現夕苦的“平天劍法”並不如他的內力那般已臻化境,略一轉念,便明白過來:夕苦得到“幹天六術”中有關修煉內家真力的武學經典已是數十年,而他得到其他武學經典不過是數月之事!

  幾個月時間便有如此修為,已足以顯示出夕苦的確有過人的悟力!

  當然,女,果僅僅以劍法而言,夕苦此時的劍法根本無法與牧野笛的劍法相比。

  饒是如此,“平天劍法”仍是自有其驚天地泣鬼神之處,圍攻夕苦的七個人漸漸有些抵擋不住了。

  但在他們四周已有不下三百名霸天城弟子將這個院子團團圍住,人人劍拔弩張,夕苦武功再高,也難以脫身。

  夕苦一路衝殺過來,聲勢駭人,但除了圍在這院子四周的數百人,霸天城其他地方並沒有嘈雜錯亂的聲音,由此可見霸天城的確已是嚴整有序,絕不會被輕易衝亂陣腳!

  一個有三千弟子的霸天城,如果再加上嚴整以序的組織,環視天下,又有幾個門派能與霸天城抗衡?

  自城伯與老霸天城主死後,江湖中人就不知不覺中把霸天城視作沒落的門派,認為它再也不可能有昔日的輝煌。

  而後范書雖然在江湖中名聲鵲起,但這多半是他個人的聲譽,此時的霸天城已被范書整治得如同他自己的性格那般,有極銳利的鋒芒,但絕不外露。

  如此的“霸天城”,便與范書一樣可怕!

  牧野笛眼見霸天城七名弟子被夕苦逼得手忙腳亂,窮於應付,不由暗暗心焦。

  倏地,一聲悶哼,夕苦反手一劍,劍深深地刺入了一個人的腹中。

  夕苦狂笑一聲,高聲喝道:“牧野笛,我待看你能躲到何時,師父偏袒你,傳你呼天六術',可你終還不是我的對手!”狂笑聲中,已有一個人仰天倒跌而出。

  牧野笛聽他瘋狂叫囂,併中傷師父,頓時氣得全身顫栗,恨不能沖得出去,與之拼殺。

  夕苦已步步向牧野笛這邊逼來,他似乎存心要將牧野笛激出,邊鬥邊道:“牧野笛,你能一輩子倚仗別人庇護你麼?我已殺了你的兒子,難道你不想為你的兒子報仇麼?哈哈哈……”

  笑聲充滿了無限的狂霸之氣。

  牧野笛腦中“轟”地一聲響,一股逆血直衝腦際,他眼前一黑,再也站立不住,向後便倒——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17
第十六卷第六章骨笛之聲


  一直守衛在他身邊的幾個人立即將他扶住,並小心翼翼地將他抬到床上。

  牧野笛極怒極悲下,逆血攻心,頓時舊傷得發,此時只能聽得到感受到外面發生的一切,根本無力站起!

  就在這時,牧野笛聽到了窗外有笛聲響起。

  多麼熟悉的笛聲。

  牧野笛心神大震,他已聽出這是骨笛所特有的聲音,帶有一種如同荒野般的蒼涼與肅穆。

  只聽得夕苦恨聲道:“牧野笛啊牧野笛,你名為笛,如今連笛子也落在我的手中了,你又奈我何?”與此聲相夾雜的依舊是劇鬥聲及慘呼聲!

  牧野笛一動也不能動地躺在床上,此時他的心中便如一刀一刀地生生劃過般。

  守衛在他身邊的人忽然驚呼道:“血……”

  竟有血淚從牧野笛的眼中流出!

  巨大的悲憤反倒使牧野笛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此時自己能夠站起來,也不能出去自尋死路,他要為兒子報仇,親手殺了夕苦,否則死不暝目。

  倏地,窗外一聲清朗的聲音響起道:“夕苦,你竟敢闖霸天城,便是自尋死路!'是范書的聲音,透著一股無法描述的威嚴與自信!

  夕苦狂笑道: “霸天城不過是烏合之眾,我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至於你范書,嘿嘿,在地下山莊你尚且不敢向我出手,今日你能奈我何?”

  范書的聲音道:“地下山莊讓你僥倖逃得一命,今日便將是你的死期!”

  夕苦沉聲道:“范書,你如此年紀能成為霸天城主,已頗不容易,放著好好的城主不做,何必要自尋死路,你留在地下山莊的人,已被我殺了個千乾淨淨,難道你還想為霸天城招來屠城之災嗎?”

  “屠城?哈哈,以你一己之力,敢出如此狂言!”

  “我便讓你明白這是不是狂言!”暴喝聲後,窗外響起農袂掠空之聲,隨即便是狂擊之聲,以尖嘯之刀刃劃空之聲。

  牧野笛心中道:“原來霸天城留在地下山莊的二百名弟子已悉數遇難,想必夕苦定是設計以飛鴿傳來假音訊,以麻痺范書!”

  范書的武功果然卓絕不俗,但見窗外刀聲呼嘯如密雨狂風,估摸已折了數十招,猶未能分出高下。

  能與夕苦一較高下的人,無疑已是絕頂高手。

  倏地,“叮”地一聲暴響,是長劍斷折之聲。

  牧野笛心中一喜,因為他知道范書用的兵器是刀,如今斷的卻是劍,這是不是說夕苦已吃了虧?

  但一喜之下,緊接著便是一驚。

  他突然想到夕苦的長處並不在他的劍法,而在於其渾厚無匹的內力,所以折了兵器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壞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夕苦的劍被折了之後,刀聲反而更稀疏更短促了,似乎有束手束腳的感覺!

  牧野笛的心頓時再被提起,同時一陣陣的暴眩感向他襲來,若非咬牙支撐,想必他早已昏迷過去。

  摹地,一聲悶哼,是范書的聲音。

  牧野苗心中一沉。

  然後便聽得密集如驟雨般的利器劃空之聲響起!

  牧野笛一聽便知是暗器劃空之聲,同時他也聽出暗器射出的方位各不相同,顯然不是一個人所發。

  又聽得夕苦一聲冷笑道:''倚多為勝麼?”

  牧野笛心道:只怕是范書已受了傷,他的屬下齊湧而上救駕了。

  果然,只聽得范書沉聲道:“不能讓老賊向牧野先生的屋子再靠近一步!'他的聲音已有一絲顫音,顯然是受了傷。

  頓時殺聲大作。

  不時有慘叫聲響起!

  但霸天城有三千弟子,其中不乏能手,那又豈是憑夕苦一個人的力量所能悉數殺淨的?

  這時,圍在牧野笛身邊的四個人已有焦躁不安之色,其中一個人道:“倘若我們四人出手,就容不得這老賦如此猖狂71”

  忽聽得范書冷冷一笑道:“夕苦老賊,難道你沒有感到有何異常麼?”

  少頃,夕苦便嘶聲道:“你……竟然用毒!卑鄙!”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牧野笛驚喜交加!

  只聽得范書的聲音道:“女p你這般人,根本無權用'卑鄙'二字評價別人!誅殺十惡不赦的人,可以用任何方式!”

  牧野笛心道:“對付夕苦這樣的人,的確無需顧忌什麼,但願范書能一舉制服夕苦……”

  此念未了,倏聞夕苦淒聲怪笑道:“縱是如此,你們也休想困住我!'話音甫落,便聽得兩聲慘叫響起!雖沒有親眼目睹,但可以猜出必定是霸天城之人發出的!

  隨即響起一片嘈雜至極的聲音,'其中雜有痛呼慘叫聲,喝斥聲… …聲音竟越來越遠!

  待立於牧野笛身側的人恨聲道:“一定是讓那老賊抽身逸走了!”

  果然,片刻之後,遠處隱隱約約的嘈雜之聲已經消失了,只有尖銳的唿哨聲此起彼伏!

  牧野笛頓知夕苦已抽身而去,一時驚怒至極!

  加土地傷末痊癒,體質極弱,怒急攻心之下,只覺腦中“嗡”地一聲,竟自昏死過去!

  牧野笛醒來時已躺在床上,睜開眼時,看到屋中有一個人背向自己,立於窗外,從背影上看,應是范書。

  大概是被牧野苗翻動的聲音所驚動,那人已轉過身來,正是范書。

  牧野笛剛要側身而起招呼范書時,范書已搶步上前,按住他道:“牧野先生你身體虛弱,要好好休養才是。”

  牧野笛見他神情誠摯,不忍拂他之意,於是便半臥於床上,關切地問道:“夕苦他……

  逃走了麼?”

  范書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夕苦的武功的確已高得不可思議!在下竟沒能將他阻下!”

  言語間頗有愧疚之色。

  牧野笛心中自是深深遺憾,但他口中還是道:“又為範城主添麻煩了。”

  范書忙道:“牧野先生切莫如此說。”

  牧野苗輕嘆一聲,忽然想起一事,道:“夕苦他身中之毒難解否?”雖然牧野苗性情光明磊落,對用毒之舉一向不屑,但夕苦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在心中他倒希望夕苦所中的毒是無法化解之劇毒!

  不料范書卻苦笑一下,道:“其實夕苦根本沒有中毒!”

  牧野笛聞言吃驚不小!他失聲道:“那他……”

  范書喟嘆一聲,道:“所謂的中毒,不過是詐兵之計,在這屋外院子裡的那片菊花的花香頗為獨特,花香中隱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若不細細分辨,極難發現。

  我有意說了句語意模糊的話,料定夕苦生性多疑,會懷疑到這種菊香是有毒的。如此一來,他一旦分神,我們便有機可乘。當時夕苦佔了上風,形勢不妙,我擔心牧野先生破其驚擾,情急之下,便想到了此策!”

  頓了一頓,他又道:“這歸根於此種花的氣味可以提神清腦,而我平日又事務頗多,每次便要忙到子夜,所以常把這種花製成千花,帶在身邊,沒想到關鍵的時刻,還是派上7用場!”

  他是一城之主,自是日理萬機!

  說著,范書掏出一隻小巧玲瓏的盒子,小心開啟,裡面果然有一枝乾花,乍一看與尋常菊花的確沒什麼不同。

  范書用手輕取出乾花,放在自己的鼻子下聞了聞,道:“休道夕苦多疑,就是換了我,倘不是早已知情,也會把此花當作有毒!”

  這時牧野笛也聞到了一股夾著腥臭味的菊花香,心道:此花貌不驚人,沒想到氣味倒是奇異得很!

  范書將盒子收起,又道:“我已讓人四下搜尋夕苦下落,同時再將夕苦之事告知各大門派,夕苦已是武林公敵,想必也不可能過於拋頭露面了,只是我有事卻不明白,按理夕苦在僥倖由地下山莊逃得一命後,應該隱藏起來,以待時機,他卻為何要如此公然露面?無論誰都知道霸天城,雖然沒有什麼絕世高手,但畢竟有三千弟子,他為何要冒這麼大的風險來霸天城?”

  牧野笛道:“他的目標自然是我,當年他以為我與師父都已死在他們手下,沒想到我們會大難不死,所以我們……咳……咳……我在世上活著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心,也許同時他還想奪去我思師所摹的武學經典!”

  牧野笛心中思忖夕苦已照武學經典習練劍法,想必其他武學也已染指,但地下山莊一役時,范書助自己奪出武學經典,使夕苦的武功無法再提高,他自然不甘心。

  所以夕苦來霸天城找尋自己的目的無非便是兩點,一是殺了牧野笛,二是奪武學經典。

  范書自責地道:“都怪我用人不當,夕苦之所以知道先生在霸天城,想必是夕苦從我留在地下山莊的屬下那兒逼問來的。”

  牧野笛道:“範城主何言如此說?夕苦陰狠狡詐,他的手段又豈是人人都能忍受下來的?”

  霸天城本是魔道門派,視死如歸的人並不甚多,如果夕苦使出可怕手段,自是沒有幾個經受得住的。

  范書的眼中有溫暖人心的笑容,道:“自小我便信奉一點,在希望還沒有完全滅絕的時候,決不輕言絕望,我想把這句話送給先生,希望先生不要沉浸於傷痛中,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牧野苗雖然覺得一切未必真的能好起來,失去的東西也不會再來,但他仍是向范書感激地笑了笑——為范書的那份真誠。

  在范書離開的時候,牧野笛忽然發現范書走路的樣子很怪,腰板挺得格外地直。

  牧野苗心中一動,在范書身後問道:“範城主,你受傷了?”

  范書的腳步停下,轉身,然後淡淡地道:“一點皮肉傷而已,我幾乎已把它忘了。”

  牧野笛心中不由一熱。

  侍奉於范書書房外的人已不再是孫密,而是一個比孫密更年輕的年輕人。

  不但更年輕,而武功更高,更忠誠。

  這個年輕人幾乎可以說是范書“撿”回來的,范書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賭坊裡與一群人大打出手,那時他的武功還算不上十分的高明,但在對手十幾個人的夾攻下,他有著一種超越常人的冷靜,冷靜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對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於——要不然面對呼嘯而來的刀劍,總會有所失措!

  誰都知道每一家賭坊的後面都有不少的來頭,所以賭坊的掌櫃看起來笑容可掬,其實卻是絕不能隨意招惹的人。

  這個自稱“小水”的年輕人似乎並不明白這一點,他只知道他的母親病了,需要錢,所以他便要來賭坊贏一些銀兩,而事實上他非但沒有贏來銀兩,反而把原來屬於自己的錢也輸了。

  他絕不能眼看著自己母親無錢治病,所以他要取回自己的本錢。

  這當然很有些無理,愿賭服輸,進了賭坊,就要有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給賣了的準備。

  但小水偏就無理取鬧!

  其實以他的武功,去做別的無理的事——比如打家劫舍——也是綽綽有餘的,但他卻偏偏不去。

  他實在可以說是一個不但無理而且有點固執有點迂腐的人。

  賭坊的人就像滾雪球般越打越多,他們必然不惜一切代價把小水打倒,否則以後就會有層出不窮的“小火”、“小鳥”之流,賭坊就別想有個安寧之日。

  必須殺一儆百!

  所以,打到後來,小水除非出手殺人,否則他只有被打趴在賭坊的份。

  可一旦他出了命案,以後便只有亡命江湖的份了。

  亡命江湖對小水來說並不是一件可怕的事,但他不可能拋棄他母親這惟一的親人不管。

  小水或許是一個很無理的人,但同時他肯定又是一個很孝順的人。

  到後來,賭坊對小水一心想要回的本錢已根本不在乎了,因為為了對付小水,他們付出的代價要比這高一百倍,他們是為了保他們的招牌而戰。

  雙方都有些騎虎難下。

  這時候,范書站了出來。

  范書一出現,就把本來看似已不可能解決的事順利地解決了。

  因為他是霸天城城主,一百個賭坊也不能與霸天城抗衡,何況范書給了賭坊台階下,他補償了賭坊五百兩銀子,只要賭坊與小水和緩!

  如果賭坊掌櫃這時還不見好就收,賭坊的掌櫃就是傻子!

  范書給小水的銀兩更多,比給賭坊的銀兩多出一倍。

  一千兩銀子只怕連死人也可以醫活了。

  從此,小水便進了霸天城——那時范書剛剛成為霸天城城主。

  范書看準小水的武功,那時雖然不高,但以後一定可以有很大的進步!

  的確如此,范書把自己的武功暗中傳給了小水,短短一兩個月,小水的武功在霸天城已是出類拔萃了。

  之後,范書又把由“平天六術”中學來的武功傳給了小水,此時的小水,已絕對可以躋身頂尖高手之列。

  連范書對他的進展之快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小水不足之處便在於他的內力,而他的長處便在於他的超乎常人的冷靜,如果不是因為小水大重“孝道”,范書甚至不敢把小水留在自己的身邊,大出色的人在自己身邊有時也會成為一種壓力或者說威脅。

  但小水的“孝”讓范書相信自己可以把握住小水,在范書看來,“孝”也是人性的弱點之一。

  范書走向自己的書屋的時候,小水正靜靜地站在他的書屋的前庭,前庭的四周還擺放了一些花木,而小水便如已融入了花木中一般。

  花木與小水都是靜止的,如果說花木如畫,那麼小水看起來便像是畫上畫著的一個人。

  直到范書走到小水身前不到七尺遠的地方,小水才橫跨出一步,攔在了范書的身前。

  小水以平淡得近乎呆板的聲音道:“今天城主要用什麼樣的菊花泡茶?”

  很奇怪的問題。

  范書道:“今天心情頗佳,便用雙蝶菊。”

  小水冷靜的眼神中這才有了恭敬之色,他退出兩步,倒立一旁,垂首道:“你真的是城主?”

  範書對他的表現滿意極了,范書笑道:“難道誠主也有假的麼?”

  小水很認真地道:“當然,連夕苦都可以有假的。”

  范書很想開懷大笑,卻又故意板著臉,道:“這樣的話是可以隨便亂說的嗎?”

  小水並不慌張——這一點便與孫密有很大的不同一—他道:“城主神色告訴我,此時說這幾句話並沒有什麼不妥!”

  范書看著他,說了句:“你很聰明”

  然後便向他的書屋裡走去。

  小水又復歸平靜,如同畫中的一個人般平靜。

  小水說得不錯,連夕苦都會有假的,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范書演給牧野笛看的一齣戲而已,牧野笛所看到的夕苦,其實便是范書。

  范書與夕苦一樣會“平天六術”上的武功,所以牧野笛與夕苦之間的恩怨已大致了解,加上夜色掩護,牧野笛身子又虛弱,所以無法看出夕苦乃范書易容而成!

  事實上,牧野笛與夕苦三十多年來,只是前幾日在地下山莊見了一面,對他的容顏並不十分清楚,加上牧野笛對夕苦恨之入骨,乍見“夕苦”恨意大熾,根本未去顧及其他!

  之後,牧野笛只能由聲音去分辨,更吳無從發覺夕苦的假,他所聽到的范書聲音其實是由小水發出的,小水不但聲音與范書極像,而且身材容貌也頗為神似。

  這也是范書當初看中小水的原因之一。

  小水已習得“平天六術”中的刀術,刀法不俗,因為不用真的對敵,而只需演一齣戲給牧野笛“聽”而已,所以能夠與范書攜手演一出好戲,騙過牧野笛。

  至於范書受傷,號角聲,院牆倒塌,暗器破空聲都不過是為了加強“戲”的效果而已。

  眼看著牧野笛悲痛欲絕的樣子,范書忍不住想大笑一場!

  范書一人在書房裡坐下,整個霸天城范書最重要的就是兩個地方,一是這間書房,還有另一處便是關押著武帝祖誥的地方。

  范書偏愛這間書房倒不是因為他的名字當中有一個“書'字,而是因為他覺得身置書房之中,許多靈感便會源源而來,助他完成驚天動地之舉!

  如果有人說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也喜愛看書,那相信的人肯定極少。

  但范書的確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常常會翻閱古籍,當然,他的目的不是為了吟詩作文,而是因為他覺得許許多多的書中都記載了虛偽奸詐之事之人,當然,這一點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從書中發掘出來的,而范書能做到。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與古時的大奸大惡的人之間有心靈相通的感覺。

  如果有人了解范書的真面目,那麼當他見到范書手捧一卷書靜坐於書屋之中,只怕會大吃一驚!

  范書手捧書卷,專心致志地翻著,在這種時候,絕對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他,小水必須絕劉保證這一點。

  而小水無疑能夠做到這一點,小水每次見范書時,都要上前盤查 ,看范書是不是貨真價實的范書,這實在是盡責到迂腐的地步,但范書卻很欣賞這一點。

  為了配合小水,他甚至為小水想出一個方法,那便是一個月的每一天都用一種菊花來代表,每次見到范書,只需問范書飲用什麼茶,便可以查出真偽。

  范書一心算計別人,自然也必須一心防著別人的算計。

  無疑,他這樣活著並不輕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18
第十六卷第七章晝夜難分


  沒有人可以打擾范書,但並不代表沒有東西可以打擾。

  窗外忽然響起鳥兒振翅之聲!

  彷彿已入定了般的范書一聽此聲,幾乎是一躍而起。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打開窗戶,一隻銀灰色的信鴿立即飛了進來。

  信鴿所帶來的消息讓范書臉色倏變。

  紙條上寫著:牧野靜風已離開地下山莊,正向霸天城而來!

  字寫得很亂,顯然字寫的人心情極為焦急不安!

  更不安的是范書!

  牧野靜風竟然活了下來,而且是在他安排留下的人鑿開石板之前離開了地下山莊,這如何不讓范書震驚之極?

  不知不覺中,手中的紙條已被他揉成了碎末。

  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窗外的樹影投在了他的臉上,使他的臉顯得班斑駁駁,本是頗為俊朗的勝此時已是陰森可怖。

  當牧野靜風在縱橫山莊突然出現時,留在那兒的二百名霸天城弟子頓時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他們怎麼也想沒有想到牧野靜風與敏/L能夠在他們破開石板門之前離開地下山莊。

  他們知道破開石門,牧野靜風一樣會離開地下山莊,但這一點早就在范書的意料之中,范書必有對策。

  如今,牧野靜風卻比范書所預想的早出一天離開地下山莊,這勢必會影響范書的佈局。

  霸天城黃旗旗主榮華頓時心中大亂。

  牧野靜風與敏兒能夠這麼快離開地下山莊,不僅霸天城眾弟子驚訝,連牧野靜風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原來,牧野靜風與敏兒感受到鑿石之人可能是霸天城弟子,而霸天城弟子此舉又極可能對他們有所不利的時候,他們便急著要找到離開地下山莊的途徑。

  但牧野靜風在此之前本已尋遍了地下山莊的角角落落,並沒有結果,現在要想尋找出路自非易事。

  但此時牧野靜風的心情已不如原先那麼浮躁。

  敏兒與他找來燈籠,然後提著它在地下山莊中慢慢尋找,正如牧野靜風所說,在地下山莊的確貯有糧食。

  事實上除了沒有陽光,沒有花草樹木之外,地下山莊與其他山莊並沒有太多的區別。

  可惜,他們始終沒有能夠找到離開地下山莊的途徑。

  一盞昏黃的燈,兩個並肩而行的人,除了遠處空洞的鑿擊石板的聲音外,再無其他聲音——這很容易讓人心生。相依為命”的感覺。

  在這種環境中,時間會變得很模糊,很難分清究竟是在白天,還是在黑夜。

  也不知走了多久,敏兒漸漸地覺得很難再堅持了,牧野靜風意外地練成了“有情劍法”,並憑藉“有情劍法”化去了自己的邪戾之氣,給了敏兒極大的鼓舞,後來牧野靜風將自己體內浩瀚如海的真力潑入她的體內,便使她的傷勢好了大半,但困乏卻是難免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太累?。

  牧野靜風察覺到敏兒顯得有些吃力了,於是道:

  “敏兒,不如我們歇歇吧,也許脫身機會是可遇不可求的。”

  頓了頓,他又道:“不如我帶你去看一看我曾住過的地方。”

  敏兒對牧野靜風曾經被軟禁過的地方自然頗感興趣。

  牧野靜風所居住的是一間不起眼的小石屋,但如果站在小石屋的門口,便可看到在石屋的四周散佈著數間小屋,像是把牧野靜風的石屋囚於當中一般。

  步入石屋,首先感覺到的便是一股霉味,大約是有一段日子沒人居住的緣故吧。

  敏兒用燈籠照了照,發現這石屋與普普通的屋子沒有什麼不同,有桌有床有椅,與她所想的恐怖景象全然不同,她的臉上不由有了驚訝之色。

  牧野靜風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般,道:“夕苦從來沒有給我上枷鎖之類的囚具,他鎖住的是我的靈魂,而這種枷鎖比真鐵椅與真鐵枷鎖更為難以掙脫!”

  說到這兒,他的勝上有了痛苦的表情,事隔這麼久,而且夕苦已死,他仍是不能淡忘那段可怕的日子。

  牧野靜風支起一扇窗戶,望著外邊,緩緩地道:“那時候,從這兒望出去,皆是如同地下幽靈般遊戈的地下山莊的人,夕苦營建這地下山莊可謂是煞費苦心,只是他行事過於謹慎,不但在二十多年前便以假死騙過我爹以及卓英雄諸人,而且之後他一直不敢大張旗鼓地如陰蒼那樣做黑道巨梟,否則他的勢力絕不會在青城山一戰後,便這樣土崩瓦解,只剩他一人了。”

  敏兒道:“大約一個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陰蒼能在死谷形成那般可怕的勢力,他的武功卻不可能能達到夕苦這樣的境界了。”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道:“還有一種可能便是夕苦過於相信他自己的武功及智謀了,他以為只要靠他自己的力量,便可以得到他想要的。”

  敏兒道:“奇怪的是夕苦為什麼會在青城山一戰而返回地下山莊,這與情理頗不相符,難道真的如夕苦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這 切皆是范書的操縱結果!”

  牧野靜風沉吟了片刻,只說了一句道:“范書的確是一個不簡單的人。”言罷,便復歸沉默。

  一陣倦意向敏兒襲來,不一會兒,她已在牧野靜風曾睡過的床上沉沉睡去。

  後來她是被一種很溫馨的清香所吸引而醒過來的。

  醒過來時,仍是難分白天黑夜,睜開眼時,首先看到的是牧野靜風手中捧著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熱粥。

  敏兒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無論,何也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讓人心感親切的熱粥。

  熱粥總是容易讓人想到家的溫馨,尤其是對飄蕩於江湖中的人來說,更是如此。

  牧野靜風道:“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生火做飯,只有你才配喝第一口。”

  敏兒忍不住笑了,接過那碗熱粥,道:“為什麼是生平第一次做飯?”

  牧野靜風道:“因為我一直與我師祖生活在大山中,在步入江湖之前,從來吃過飯——

  對了,大約小時候我與爹娘在一起的時候,是吃過的,但我已記不清了。”

  敏兒心中便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心想:也不知他在大山中生活的那麼多年是怎麼過的,那豈不很艱苦?

  牧野靜風興致勃勃地道:“原來燒一碗粥並不太難,只要生起火,把水與米倒進去便行了。”

  敏兒道:“是在伙房裡燒的麼?”

  牧野靜風點頭道:“自然是的!”說到這兒,不知為何,他的臉上有了一種異樣的表情,但一閃即沒了。

  但這卻沒有逃過敏兒的目光,她便道:“你一定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牧野靜風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方道:“我生火的時候,發現煙在山莊內盤旋,所以……所以地下山莊的確沒有出口了,否則,煙應該由出口處飄散開才對。'敏兒不以為然地道:“難道先前地下山莊的人都是讓煙霧滯留在地下山莊內的不成?”

  牧野靜風道:“伙房與'真吾廳'很近,伙房的煙本是有一條通道與'真吾廳'的那條通道相通的,但此時已一併被封死了。”

  敏兒這才知道在自己熟睡的時候,牧野靜風既為自己熬了一碗粥,還去尋找出口了,雖然她也有些洩氣,但還是道:“無論女。何,外面的人終是會鑿開石門的,我們只需等待即可,到時若真的有什麼陰謀再應付不遲,現在麼,最要緊的是把這一碗粥喝了。”

  說著,她在碗麵上吹了吹,然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沒等嚥下,她的臉上便有了異樣的表情,等到嚥下7,她的表情更是怪怪的。

  牧野靜風趕緊道:“難道有什麼不妥嗎?”

  敏兒道:“你沒有把米洗過?”

  牧野靜風道:“沒有,殼於早就去過了,還用洗麼?”

  敏兒嘆道:“也好,我已喝了你這一生中熬的第一碗粥,現在,該我為你再熬一碗真正的粥了。”

  “真正的粥?”牧野靜風不解地道。

  “至少,是用洗過了的米熬的!”

  “也好!”牧野靜風道:“我本就想享受一下你照顧我的感覺。”

  橫貫地下山莊的那條小溪的水本就很乾淨,何況它也是地下山莊惟一的水源,敏兒果真從伙房取了一些米來,在小溪中淘洗。

  其實她的目的並不是在於熬粥本身,而是為了藉此緩解牧野靜風擔憂焦躁的情緒,既然注定必須暫時逗留在此處,倒不如安下心來。

  看著在小溪邊一心一意地淘米的敏兒,牧野靜風覺得有些滑稽,誰會想到在地下陰暗處,會有兩個人在被困住的時候,竟有心思去熬粥呢?

  這是一種灑脫,還是一種無奈?

  牧野靜風為敏兒打著燈籠。

  忽然,敏兒的動作停了下來,怔怔地望著水面。

  牧野靜風發現敏兒的異常,忍不住道:“敏兒,你怎麼了?”

  敏兒依舊看著水面,有些激動地道:“難道你沒有看出這小溪有些異常麼?”

  牧野靜風一怔,复仔細地打量了小溪,卻並沒有看出有什麼異常之處,只不過是在地下而已。

  敏兒見他沒有反應過來,於是又道:“這麼多的水不停地流著,難道它會沒有出口麼?”

  牧野靜風終於明白過來!

  不錯,這條小溪必定有一個出水口,否則這源源不斷地流過的水豈不是早已把整個地下山莊淹沒了。

  敏兒所想到的就是這地下水的出口會不會就是他們一直要找的離開地下山莊的途徑?

  牧野靜風明白這一點後,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顧著這條小溪的流向向前走。

  走出了三十幾丈遠之後,小溪盡頭卻是石壁之中。

  兩人站在這溪水消失的地方,心情都是既緊張又激動。

  牧野靜風拔出“伊人刀”,伸入水中,試了試,發現溪水的出口頗大。

  但誰也不知道順著這進入地下的流水而去,會遇到什麼。

  牧野靜風收回刀,然後道:“敏兒,你在此等著,我潛入水底去探一探。”

  敏兒笑了笑,道:“不行,難道你想把我一個人拋棄在這個地方麼?”

  牧野靜風看著她,忽然也笑了,他道:“不錯,糟糠之妻亦不可棄。”

  誰都知道由此探尋出口很冒險,所以誰也不會讓對方一個人去試的。

  他們的心靈本就已相通!

  小溪的水流量本就小,這說明流水由明流變成暗流之後,地下水空間並不太大,人在其中穿行很困難!

  甚至根本不可能穿行!

  如果流水在地下把它所通行的地方全擠得滿滿的,那麼牧野靜風與敏兒連呼吸都不可能,他們只能長時間地呆在水中!

  如果暗流要經過很長的一段距離,才會到達出口,或者出口處不過是條石縫……

  總之,一旦由這個出口鑽入,就可能九死一生!

  但敏兒並不在乎這些,她只需與牧野靜風在一起,哪怕是一步一步地走向萬劫不復的地獄!

  牧野靜風伸出了他的手,道:“牽著我的手。”

  敏兒很聽話地伸出了她的手。

  就在兩隻手相觸的一剎那,牧野靜風的手突然疾然一翻,沒等敏兒反應過來,她已不能動彈。

  牧野靜風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莫忘了我的武功比你高,應該由我先試一試,一個時辰後,你的穴道自然解開,如果到時我還沒有回來……”頓了頓,思索了片刻,方又道:“你放心,以我的武功,不可能回不來。”

  他的表情真的很輕鬆,似乎他只是要去外面隨便溜溜而已。

  敏兒無法開口,她只能靜靜地看著牧野靜風,此時她的眼神複雜之極!

  牧野靜風站在她的對面,仔細地看著她,像是要把敏兒的模樣永遠地印入自己的眼中,心中一熱。

  敏兒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牧野靜風抿了抿嘴唇,然後輕輕地溫柔地為敏兒拭去7臉上的淚。

  他柔聲道:“步入江湖後,我已經歷了不少的磨難,這一次應該撥雲見日了,如果上天是公平的,就不會讓我與敏兒無法長相廝守!”

  他實在是一個不會說話情意綿綿的話的人,因為在他過去的歲月裡並沒有經歷任何的柔情。

  但當一個人遇見自己真愛著的人的時候,他的心中就被滿腔的柔情佔據,再木訥的人,也能說出動人的言語,因為他的話是用心來說的。

  儘管不能說話,但敏兒的眼神也一樣能表達,能傳遞許許多多的東西!

  牧野靜風終於轉過身去,然後毫不猶豫地躍入水中。

  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只有擱於地上那昏黃的燈籠伴隨著敏兒。

  此時,有誰知道敏兒的心情呢?

  她甚至不敢想像如果一個時辰後,牧野靜風還沒有再出現,她會以一種什麼樣的傷心欲絕的心情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此時,心潮起伏,思緒萬千,但她只能這麼靜靜地站著。

  倏地,“嘩”的一聲響,牧野靜風竟已從水中出現。

  他所用的時間短得連敏兒也吃驚不小!

  緩緩地望著牧野靜風,敏兒的淚又已奪眶而出。

  牧野靜風“嘩”地一聲,輕忽地躍了上來,一句話卻沒說,他便緊緊地擁住了敏兒,而敏兒的淚則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牧野靜風的肩上!

  相別不過短短的一刻,但他們卻覺得已是漫長得讓人難以忍受!

  好不容易牧野靜風才將敏兒鬆開,望著敏兒,一字一字地道:

  “敏兒,我們馬上可以離開這兒了!”

  卻聽不見敏兒應聲。

  牧野靜風一怔,立即明白過來,他因為過於激動,竟忘7先替敏兒解開穴道。

  穴道一解開,敏兒立即顫聲道:“真的嗎?我們可以離開地下山莊了!”

  牧野靜風用力地點了點頭,他道:“這兒出去不過二丈遠的地方,便與我們進入地下山莊的那口水井相連!”

  敏兒頓時興奮得臉都紅了,原來水井底下是與這邊相通的,以他們的武功,要潛游三丈遠,實在是太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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