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8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2:58
第十九卷第七章黑白共存


  臨安白家為武林世家,與伏龍堡、洞庭十二塢、接天樓三個黑道幫派平日勢同水火,如今卻不約而同地趕赴於此,只因為他們都為那淡綠色的煙柱所召!

  淡綠色的煙柱究竟有什麼樣的神奇之處,竟可以將這些本來根本無法和平共存於一處的人召至此地?

  除了各幫派的掌門人及白宮羽之外,沒有人知道原因。

  接天樓樓主席千雨、洞庭十二塢總舵主阮十三、伏龍堡堡主賀烈在下達向華埠這邊進發的命令時,一無例外地都神色異常凝重!對於這麼做的原因更是神秘莫測!

  三大黑幫的人倒還易於接受這種突如其來的命令,而白家上上下下卻對白宮羽此舉大為不解!

  武林世家與尋常幫派最大的不同之處便是:武林世家中大多數的成員本是血脈相同的!

  如此一來,敢於對當家人提出質疑的人便相對多一些。

  白宮羽雖然剛猛,卻並非武斷之人,但這一次,面對家族中人的質疑,他根本未作任何解釋,而是直截了當地取出代表家族無上權力的寒鐵如意!

  一般“如意”皆是用玉或珊瑚製成,而臨安白家卻是以一柄寒鐵製成的如意代代相傳,在白家代表著家族無上權力的正是這支寒鐵如意!

  鐵如意只能為家族歷代當家人所有,一旦鐵如意在手,即使家庭中的長輩,也必須絕對服從持有鐵如意之人的命令!

  這一次,白宮羽不惜動用家族聖物鐵如意讓眾人無條件地服從他的指令,可見此事非同尋常!

  眾人只是不知為何要這般星夜匆匆趕至此處,而席千雨、阮十三、賀烈、白宮羽他們都是滿腹心事!

  而且是不能對其他人述說的心事!即使是自己至親、至信的人也不能訴說!

  他們早已知道這一天終會到來的,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默默地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就如一個有罪之人等待對自己罪行的宣判般惶然不安!

  這天終於到了!

  “等待”其實是一個痛苦的過程。因為在等待之時,無法知道你等來的與你所設想是否相同?

  而今,“等待”的過程即將結束。

  那麼,“痛苦”的感覺是否也將隨之而結束呢?

  或者,是更多痛苦開始的時候?

  ※※※※※※※※※除了江南三大黑幫的人及臨安白家的人之外,在正北方向還有二百多人。

  一些本來絕不會像是江湖中人的人。

  三教九流、儒、丐、吏、士、男女老幼……形形色色的諸類人物竟不可思議地同聚於此!

  若在平日,從這些人的手中,你可能看到的是筆墨紙硯,是驚堂木,也可能是松黃香甜的小吃……

  而今天,在他們手中所能看到的已一無例外的是兵器!

  雖然兵器形形色色,各種各樣,但兵器卻有一個絕對的共同點,那便是它可以——殺人!!

  從裝束上看,這兒有了許多手持兵器的店小二;手持兵器的匠人;手持兵器的郎中……

  是什麼原因讓這些本與兵器無緣的人持起代表血腥與死亡的兵器?

  細細一看,便可發現這些裝束各異的人手持兵器時,並無不協調的感覺!

  換而言之,他們手持兵刃,反倒有一種類似於“重操舊業”的駕輕就熟!

  難道,這些店小二、郎中、匠人原本就是江湖中人?

  這個方向的二百多人雖然服飾千奇百怪,但他們卻顯得遠比東南方向那片蘆葦蕩中的七百多人默契協調得多!

  儘管服飾打扮五花八門,但他們給外人的感覺仍是一個整體,一個依靠神秘的力量結合在一起的整體!

  這實在是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

  與東南那片蘆葦蕩中的人一樣,他們也都是默默地等待著。

  是什麼樣的驚世力量約束著上千個不羈的江湖中人?

  ※※※※※※※※※牧野靜風、蒙敏、葉飛飛三人跟隨在血火老怪身後,向鎮子東南方向的那片蘆葦蕩走去,當他們經過鎮子不長的街道時,人們隱於自己的屋中,緊張地望著這一行人漸行漸遠。

  秋日的這個清晨,華埠鎮上顯得格外沉寂,除了偶爾有幾聲壓抑著般的雞鳴聲外,幾乎沒有其他任何聲音!

  街上很是空曠,只有遠處突然飛竄而過轉眼不見的狗。

  牧野靜風的步伐沉穩而堅定!

  而他的心卻並不像他的表面那麼平靜!

  他很擔心自己的選擇會不會為這個安寧如世外桃源般的古鎮帶來血光之災!

  若真的如此,那麼他將自感縱是自己萬死,也無法贖回自己的罪孽!

  鎮上的人以頗為複雜的心情目送著牧野靜風走上鎮東南方向的那條石徑,牧野靜風無疑是為他們帶來不安寧的人,但不知為何,竟沒有人仇視牧野靜風!

  ※※※※※※※※※臨安白家當家人白宮羽的三女兒白茹看來是一個難以安靜的女孩,似乎總有什麼事情讓她感到好奇!

  白智秋站在她的身邊,或點頭,或搖頭,已不知回答了她多少古古怪怪的問題。他的臉上並無不耐之色,也許他早已習慣了其妹如麻雀般的嘰喳聲。

  這實在是一對相處融洽的兄妹,一個愛說,一個有足夠的耐心去聽。

  白茹忽又道:“二哥,你猜我們等的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自然不是點頭或搖頭便可以回答的問題,於是,白智秋壓低了聲音道:“無論來的是什麼人,見了便知道。”

  白茹道:“不錯。”

  卻並沒有就此打住,而是繼續道:“我猜一定是個人老成精的老人。”

  一直未說話的四弟白辰忍不住插了一句:“為什麼?”

  “這還不明白麼?年輕的人又怎能讓這麼多……咳……豪傑在此處等他?年高而望重嘛!”

  不知為什麼,說到“豪傑”二字時,白茹似乎很想笑,卻強自忍著,以至於俏臉都憋通紅了。

  白智秋在心中籲了一聲,暗忖道:“三妹一定是在想三大黑幫中的人根本不配'豪傑'二字。這些人倒的確算不得什麼豪傑,若非父命,我便要去教訓一番這些平日胡作非為的烏合之眾?”

  他身為世家弟子,對黑道上的人自是成見極深,讓他與這些黑幫人物共處,也的確難為他了。

  白隱老成持重,見二弟與三妹竊竊私語,便掃了他們一眼。白智秋頓時緘口,而白茹是四人中最受白宮羽疼愛的,見自己大哥有責備之色,卻並不害怕,一伸舌頭,向白隱做了一個鬼臉。

  白隱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他已隱隱感到父親看似平靜的神情之後,隱有不安之心緒!

  也許,因為他與其父最為相像,所以他也是四兄妹間最了解他父親的人。

  “是什麼事會讓泰山崩於前也不變色的父親如此不安呢?”白隱暗自奇怪。

  忽地,只聽得白茹低聲道:“來了……”

  聲音雖輕,但白家的人似乎全都聽到了,齊齊抬頭望去!

  幾十丈外果然有人向這邊走來!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

  走在最前面的正如白茹所猜的那樣,是一個老人!

  一個身著紅色衣衫的老人!這使得他格外顯眼!在他的身後,又有二女一男。

  與此同時,三大幫派的目光也齊齊“嗖”地向那邊望去!

  唯有八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仍是靜靜地坐著,絲毫未動!

  幾乎每一個人心中都在思索著同一個問題:“這四個人中究竟誰是讓我們苦苦等待一夜的人?”

  四人漸行漸近,人們已可以看清在紅衣老者身後是一個年約三旬的漢子及與他年齡相仿的一對倩女。

  本是坐於地上的數百人不期然地站了起來,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這四個人的身上!

  氣氛頓時有些緊張了。

  白宮羽也緩緩地站起身來,他的動作顯得很慢,彷彿身上有千斤重荷,難以起身一般!

  白隱目睹此景,心中“咯登”了一下。

  而白茹,白辰的注意力早已被那迎面而來的四個人吸引過去,對他們的父親反倒絲毫沒有留意。

  這時,忽聽得白茹身後有一個人道:“咦?那中年男子不是這一帶頗有名氣的笛風客棧老闆嗎?”

  白茹回頭一看,發現說話之人是她的六叔白邊羽。

  白邊羽與白宮羽是兄弟,但白邊羽卻比白宮羽年輕二十多歲,因為他能言善道,所以白宮羽常讓他外出拜會武林名門正派,如此一來,白邊羽走南闖北,見識在白家幾乎是最廣的。

  白茹一聽六叔之言,忙回頭問道:“六叔,你認得他們麼?”

  白邊羽對這機靈伶俐的侄女倒頗為偏愛,他同樣壓低聲音道:“六叔三年前前往峨嵋時,路過這兒,曾在此鎮上名為'笛風客棧'的客棧內留宿過,當時因為見老闆與老闆娘都有些不同尋常,因此對他們印象較深!”

  頓了一頓,又道:“他身後的二個女子,那位略矮一些的是他的結髮妻子,而另一個則是被他稱作'葉姑娘'的女子;卻不知他們之間有著什麼關聯……”

  白邊羽還待再說下去,卻聽得白宮羽乾咳一聲,遂趕緊打住話頭!

  白茹聽說竟有客棧的老闆在這兒出現,不由感到大為好奇!

  這時,四人已行至離眾人不過三四丈遠處的地方!

  這四人自是血火老怪、牧野靜風、蒙敏,葉飛飛!

  蒙敏與葉飛飛曾經久歷江湖,乍見這裡的眾人,立即看出是來自於什麼門派。當她們的目光掃過臨安白家的人群時,都不由暗暗一驚。

  她們知道臨安白家的武功雖然並無驚世駭俗之處,但一向以清正而著稱,今日怎會與江南有名的三大黑幫之人在一起?

  而牧野靜風卻被神秘莫測的八個年輕人所吸引,不由向他們多看了幾眼。

  血火老怪終於站定了!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眼前數百江湖人,蒼老的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

  他的笑臉卻在不經意間激怒了在場的不少人!

  星夜奔走了百里、數百里路,卻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奔波——無論是誰都會因此而窩了滿腔怨氣!

  如今再見到這蒼老不堪的怪老頭露出的笑容,不期然地就把他的笑意當作了一種譏諷,一種幸災樂禍!

  一個如同殘破了的銅鑼般的聲音洪聲道:“你們四人中誰是勞累我等徹夜奔走的人?”

  語氣很不友好!

  此聲來自於伏龍堡的那群人中,說話的人是位身著玄色勁衣之人,因為嘴角處有一條斜斜上撩的刀疤,使他平添了幾份狂傲之氣!

  此人正是伏龍堡的副堡主:畢盛!

  伏龍堡堡主賀烈似乎沒有聽到其副手對血火老怪等四人的喝問,他那張滿臉虯鬚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惜——即使有,大概也會被他的虯鬚所掩蓋!

  賀烈的模樣看似粗野無謀,其實他的心計卻被他粗獷雄魁的外表巧妙地掩飾了!

  他之所以沒有喝止自己副手有挑釁意味的話語,並非是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威信,而是因為——他欲借助副堡主之手試探一下對方的虛實!

  他是一堡之主,擁有一個只有歷任堡主才知道的秘密。

  其實,擁有秘密並非是一件愉快的事情,自從賀烈成為伏龍堡的堡主那日起,他便對此事耿耿於懷!

  他成為一堡之主已有二十多年,至今仍記得當年其師“戰龍”武非在決定把堡主之位傳給他的那個夜晚對他所講之言。

  那時,他僅二十歲,但在諸多同門之間,無論心智、武功都已是出類拔萃,堡主之位傳給他自是情理中事。所以那天他的師父將這一決定告訴他時,他雖然興奮激動,卻並不感到意外!

  讓他意外的是此後“戰龍”武非竟又道:“為師還有一事必須向你交代。”

  說這話時,“戰龍”武非神色極為鄭重肅穆!

  甚至比告訴賀烈將把堡主之位傳給他時還要鄭重!

  賀烈不由也為他的神色所感染,肅然道:“弟子願聽從師父教誨!”

  “戰龍”武非緩緩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在屋中踱了幾步,然後道:“你對伏龍堡現狀狀如何看?”

  賀烈沒想到師父會突然問出這個問題,不由略為一怔,隨後便斟酌著道:“伏龍堡在江湖中雖然算不得大幫派,但也是一方強者,而且這些年來更是蒸蒸日上,雖然武林中有不少道貌岸然之人對我們頗為不滿,但弱肉強食本是天地至理,所以,弟子以為伏龍堡如今形勢頗為不錯,在師父指引下,弟子必定會全力拼搏,讓伏龍堡成為江南第一幫派!”“戰龍”

  武非似乎並未披他的豪言壯誌所打動。

  甚至他的神情還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賀烈不由有些忐忑,不知自己這一番話是否說得不合適。

  “戰龍”武非彷彿知道了他的心意,便道:“你所說的不無道理,按理伏龍堡前景應是一片光明!”

  說到這兒,他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緩緩地接著道:“若是有一天,有人讓你走一條與日前伏龍堡所走的全然不同的路子,你會作如何想法?”

  賀烈慨然道:“弟子只知遵循師父教誨,至於他人所言,弟子絕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因聽信謠言,而妄自屈改師父之旨意!”

  這時,他還以為其師“戰龍”武非所說的這一番話,其目的是在試探他的忠心!

  武非看了賀烈一眼,臉上有了一種古怪的笑意,道:“在這世間有那麼一人,甚至於若是此人要你殺了為師,你也必須無條件地服從他!”

  賀烈驚駭欲絕!他雙膝一軟,不由跪在師父面前,惶然道:“弟子怎敢對師父有一絲一毫的逆心?師父對弟子養育教誨之恩,弟子畢生難以回服……”

  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其師為什麼要如此說!

  “戰龍”武非苦笑了一下,道:“為師所言既非試探你對為師的忠心,更非戲言!假若此人讓你殺了為師,你必須毫不猶豫地按他的話去辦!唯有如此,為師方能放心地把堡主之位傳給你!”——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2:59
第十九卷第八章傳位之忌


  賀烈目瞪口呆!

  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

  或者一切不過只是一個古怪離奇的夢!

  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這一切也是真真切切地發生著,決不會是夢!

  那麼,難道是師父他……他神智不清?或者師父為人所挾制,言不由衷?

  一連串的念頭如閃電般掠過賀烈的腦海,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後背已有冷汗滲出,一陣涼似一陣!

  對於師父的要求,一向極有心計智謀的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戰龍”武非輕嘆一聲,道:“其實當年你師祖對我這麼說時,我也與你一樣無法接受他所說的話!”

  賀烈忍不住“啊”了一聲,失聲道: “當年……師祖……師父你……”

  巨大的震驚竟使他有些語無倫次了!他怎會料到這樣不可思議的命令竟是由他師祖代代傳下來的?

  極度的吃驚甚至使賀烈的臉色有些蒼白了!

  “戰龍”武非緩緩地道:“其實這個人未必會出現,而且他所下的命令也未必會讓你如此為難,但無論如何,一旦這個人出現了,他對你發出的任何指令,你都必須不假思索地全盤接受!”

  “為什麼?”

  賀烈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他不是一個喜歡向師父問“為什麼”的人,他一向是不折不扣地執行著他師父的每一句話,從不問為什麼——也正因為這一點,他才得到了“戰龍”

  武非的欣賞。

  但這一次,他還是無法不問“為什麼”。

  “戰龍”武非的眼中閃過一種奇怪的光芒,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茫茫夜色,以一種凝重得讓人心跳的聲音低沉道:“當年,我也是這樣問你師祖,你師祖說:因為這個人是不可違抗的!與他相抗,其代價只有二個字,那便是'滅亡'!”

  雖然是在轉述師祖的話,但賀烈仍是能夠感覺到一種異乎尋常的壓抑與沈重!他想像得出當年他的師祖在對師父說這句話時,師父心中的震驚程度!

  同樣地,他還能想像得出在師父居於堡主之位的這些年中,他的心中一定被這件事所困擾著!如負千斤重擔!

  武非果然又道:“自從成為堡主之日起,我便一直為你師祖的這句話所壓抑著,從沒有真正地安心過!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會在什麼時候出現,更不知道他會下一個什麼樣的命令!”

  一個不知何時會出現且能改變伏龍堡命運的人……

  一個不知何時會下達、也不知是福是禍的命令……

  賀烈這才知道自己的師父這些年一直為一隻無形的枷鎖所困擾著!

  “戰龍”武非道:“這是一個只能為歷任堡主所知的秘密,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你便已沒有推讓堡主之位的機會了。”

  賀烈一呆。

  等他明白了“戰龍”武非話中之意後,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寒意!

  “戰龍”武非既然說這是一個只能為歷任掌門人所知的秘密,那麼一旦賀烈相讓堡主之位,而他已知道了這個秘密,為了不使秘密為不是堡主的人所知曉,“戰龍”武非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殺了賀烈!

  明白了這一點,他如何不驚駭欲絕?

  賀烈知道師父對自己頗為寵信,如今其師卻當著他的面告訴他,為了保守這個秘密,即使是自己的心愛弟子也絕不放過——這如何不讓賀烈心驚肉跳?

  原來,成為伏龍堡堡主,還必須承受這種無形的壓力!

  “戰龍”武非年屆五旬,但仍健壯雄偉,卻如此早便要將堡主之位傳給賀烈,也許就是為了擺脫這種困擾與壓力!當他把堡主之位傳給賀烈的同時,也等於把這種壓力傳給了賀烈!

  大概是擔心賀烈顧慮太多,武非又安慰道:“其實,這個人未必會在你身為堡主之時出現,出現後也未必就一定會下一個對我們伏龍堡不利的命令,為師在位二十多年,不是照樣平安無事麼?”

  賀烈知道已別無選擇!

  沉默了片刻,他方道:“師父,這個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麼有這般力量?可以對我伏龍堡影響數十年?”

  武非道:“不僅是為師我,就連你師祖都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賀烈“啊”了一聲,疑惑地道:“那豈非……根本無法判斷出誰是這個神秘人物?”

  武非搖了搖頭,道:“你師祖告訴我,當我們見到三十里之外有綠、黃、紅三色煙柱升起之時,就必須攜帶堡中半數以上力量前往煙柱升起的地方,在那兒,將會見到一個持有我們鎮堡之物的人,此人便是可以指令我們的人!”

  賀烈不由疑道:“伏龍堡鎮堡之物不是在'驚龍齋'內嗎?”

  “不,'驚龍齋'內由堡中四名護法守衛的'伏龍尺',其實是一件膺品!”

  乍聽這話,賀烈之吃驚難以形容!

  驚龍齋乃伏龍堡重地,除了堡主本人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進入驚龍齋!守護驚龍齋中“伏龍尺”的四大護法,據說武功不在“戰龍”武非之下!

  堡中每一名弟子都知道在驚龍齋中放置著鎮堡之物,可誰會想到這件鎮堡之物竟是膺品?

  這是不是又是一個只有歷任堡主才知道的秘密?

  成為伏龍堡堡主之後,此事成為賀烈的一塊心病。

  好在這二十年來,一直沒有他擔心的事情發生。俗語云:寧為雞頭,不為牛尾。賀烈怎願為他人所驅使?

  但昨夜他終於見到了他一直擔心出現的三柱煙,分為綠、黃、紅三色!

  煙柱雖在三十里之外,卻是清晰可見,也不知此三色煙柱是以何物焚起,能升騰得如此高卻不被沖散!

  當時賀烈的感覺便如同一不小心墜入了冰窖一般,身心皆冰涼刺骨!

  乍見煙柱,他心中不由升起一個念頭:“若是我不依師父吩咐前往煙柱升起的地方,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呢?”

  “戰龍”武非在五年前已染疾而亡,師祖在二十年前與宿敵一戰後亦墜崖身亡。普天之下,再也沒有第二人知道賀烈曾被“戰龍”武非告之這個驚人的秘密!那麼也許他不按師父所言行事,並沒有力量來約束他!

  但這樣的念頭,只在他的心中一閃即逝!

  當年師父囑咐他此事時的神情,至今他仍記憶猶新!

  由師父的神情可以看出,如果自己沒有按其所說的去做,也許極可能真的會是——自取滅亡!

  最終,賀烈沒能抵制住自己心中的莫名懼意!

  ※※※※※※※※※現在,賀烈見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四人時,心中的感覺與尋常門中弟子自然全不相同!

  他的目光迅速地掃過牧野靜風他們四人,發現只有血火老怪身上才攜有一個包裹!

  那麼,包裹裡會不會就有伏龍堡的“伏龍尺”呢?

  與這身著紅衣的古怪老人在一起的三個人又是什麼人?

  當伏龍堡副堡主質問對方時,一向嚴謹的賀烈這一次卻沒有喝止副堡主畢盛的舉止。

  他對對方的身份同樣充滿好奇!

  更重要的是一旦那神秘人物怪罪下來,可用畢盛作為擋箭牌!

  血火老怪聽得畢盛之言,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沉聲道:“你是當家人麼?”

  他的聲音很獨特!

  畢盛見對方語氣頗有不屑之意,憤忿之意頓時油然而生,哼了一聲,道:“我的話在伏龍堡多多少少有些分量!”

  他的話既是說給血火者怪聽的,也是說給賀烈聽的!

  昨夜賀烈突然要帶一半的弟子趕赴這兒時,畢盛對賀烈之舉很不理解!

  更讓他氣憤的是賀烈面對他的勸說,根本沒有做任何的解釋!

  無論如何,他畢竟是伏龍堡的副堡主,賀烈如此做,他自是難以接受!但賀烈在伏龍堡威信極高,畢盛才忍氣吞聲,與賀烈一道來了此地!

  他對血火老怪說這番話,其實也等於暗中提醒賀烈不要忽視他畢盛的存在!

  卻聽得血火老怪冷聲道:“你們當家的應該告訴過你,這兒根本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他以前對牧野靜風畢恭畢敬,而現在卻是一臉傲然!

  畢盛大怒!

  他剛吐出一個字:“你……”賀烈已沉聲道:“畢兄弟,不可對前輩無禮!”

  分明是血火老怪對畢盛不恭,他卻如此說,自是因為他已感覺到這身著紅衣的古怪老者有非同尋常之處!否則他也不敢如此喝斥畢盛!

  賀烈不可能讓畢盛因小失大!

  畢盛對賀烈在這時候當著外人的面喝斥他,頓時感到既吃驚又憤怒!但懾於賀烈的威嚴,他沒有當場發作,心中卻已對賀烈更為不滿!

  賀烈何嘗不知道此時畢盛心中的感受?他在心中道:“假若你知道只有堡主才知道的秘密,你便不會怨我了。”

  血火老怪看了他一眼,緩聲道:“想必你便是所謂伏龍堡的當家人吧?”

  賀烈很恭敬地道:“晚輩正是伏龍堡堡主賀烈。”

  血火老怪“嗯”了一聲,略一轉身,面向洞庭十二塢的人馬,道:“這兒又是誰為當家人?”

  一個清瘦的中年漢子由人群中跨出,但見他身著長衫,文質彬彬,與其說是橫行於洞庭湖上的一方霸主,倒不如說是一介文弱書生!

  他拱手施禮道:“承蒙十二塢眾兄弟們看得起,讓在下阮十三操勞十二塢的諸類事宜。

  前輩有什麼吩咐,我們湖上的兄弟都在聽著。”

  賀烈曾與阮十三有過過節,心知此人之心狠手辣決不在自己之下,而且城府極深,眼下見他對血火老怪也是這般恭敬,不由暗自嘀咕道:“難道除了我伏龍堡之外,他們十二塢也為一個秘密所約束著?還有接天樓、臨安白家……”

  這時,沒等血火老怪相問,接天樓主席千雨、臨安武林世家白家的白宮羽已先後向血火老怪施禮。

  席千雨一張蠟黃的臉倒頗為平靜,而白宮羽的神色便有些尷尬難堪了。

  白家的人在這兒出現本就是一件難堪的事,而當家老爺子白宮羽向一個來歷不明的古怪老者謙然問好,則更是一件頗為尷尬的事情!

  牧野靜風頗有些吃驚地看著這—幕,他很難明白為何血火老怪有這般能耐,可以讓幾個一方霸主對他如此服貼!

  血火老怪像是自言語般地喃喃道:“三十里外,接天樓、洞庭十二塢……伏龍堡、臨安白家……”

  倏地,他的眼中精光一閃,如電般掃向八個戴著斗笠的年輕人,沉聲道:“驚魂堂的人何在?”

  乍聞“驚魂堂”三字,眾皆一驚!有不少人臉上有微凜之色!

  因為驚魂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三大殺手組織之一!

  驚魂莫舞醉黃花……

  驚魂堂;莫舞一族;醉黃花!

  很奇特、神秘的名稱,正暗示著三大殺手組織的神秘莫測!

  傳說驚魂堂的每一個殺手都冷酷、無情,且武功深不可測!

  傳說驚魂堂自在江湖中出現之後,他們的殺手只失手過二次。

  一次是殺手在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一次是被殺的目標在殺手之前突然暴病身亡!

  傳說第二個殺手最終被驚魂堂按堂規責令自絕而亡!

  因為,驚魂堂絕不容許任何的失敗!雖然被殺的目標是死了,但不是死在驚魂堂的人手中,那也是一種失敗!

  驚魂堂的人必須做到如果被殺的人即將病死,也必須搶在他病發之前將他殺死!

  因為種種傳說,驚魂堂顯得越發的神秘莫測,又因為被驚魂堂定為目標的人從來沒有活下來的,所以一切傳說都只能是傳說而已,無法得到印證。

  甚至於驚魂堂是否存在,江湖中人也是莫衷一是!

  如今,血火老怪突然如此發問,頓時把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於那八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身上。

  他們是不是驚魂堂的人?

  但見八人中有一個年輕男子緩步向前,在離血火老怪僅有數尺遠的地方停下了。

  自始至終,他的右手一直略縮著,隱在他那長長的袖子中!

  血火老怪望著對方,道:“你是驚魂堂的人?你們堂主何在?”

  仍是那種不容他人不回答的咄咄逼人的口氣!

  誰也不知竹笠下的年輕人此時是什麼表情,只知他的聲音平靜得就如一潭死水!

  “驚魂堂的人只談交易,至於堂主何在,客人無需關心,老人家是否要與我驚魂堂的人談一筆交易?”

  他果然是驚魂堂的人!

  從未公然在世人面前現身的人,這一次終於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

  血火老怪的臉上有一種冷酷的笑意:“年輕氣盛,所以對你們先輩留下來的話很不以為然,想憑自己的武功搏一搏,對不對?”

  那人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靜如止水:“我們只是覺得讓我們毫無理由地聽命於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可謂不可思議到可笑的份上!我們的先輩留下那些話,也許有他們的苦衷。”

  頓了一頓,繼續道:“可我們沒有必要為此負責!”

  血火老怪怪笑一聲,冷聲道:“你可知你如此做的後果?”

  “殺手本就是必須笑傲生死的人.連死亡我們都不放在心上,還有什麼可以讓我們擔心的?”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你既然知道此事,說明你就是驚魂堂的堂主了,驚魂堂數十上百年來一直在我們的蔭佑下,今天卻敢違抗我們的旨意!”

  年輕人緩緩地道:“我不是堂主,驚魂堂上任堂主已死,現任堂主還沒有產生。”

  他在說到他的堂主之死 時,毫不避諱。因為死亡對於一個殺手來說,便如同出門時不經意間會遇到的陰雨天一樣。

  年輕人繼續道:“上任堂主在臨死之前,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們八個人……”

  “他敢!”血火老怪雙目微赤,神情駭人!

  “一個將死之人,又有什麼好害怕的?而今他把這份擔憂讓我們八個人分擔了,更是無足輕重,也許驚魂堂的堂主將在今天產生!”

  他的左手抬起,伸出一個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其他七個同伴,道:“如果今天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這兒,這個人便是驚魂堂堂主!”

  血火老怪目光一寒,沉聲道: “以死相抗,很有志氣!”

  他的血紅外衣突然無風自鼓,獵獵飛揚,其聲更冷:“如果八個人全部亡命於今日,又當如何。”

  “驚魂堂從此將不復存在!”年輕人回答得毫不猶豫:“我們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堂中所有的人,那些不敢違背前人的話的人已全被我們殺了!今日如果你能夠殺了我們八個人,驚魂堂便已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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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第九章血染荒野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如重錘般擊於每一個人的心靈!各幫派普通弟子雖然不知詳情,卻也為這年輕人如此不屈的鬥誌所感染!

  而白宮羽、席千雨他們幾人則隱隱有汗顏之感,自感遠不如這些年輕人這般勇敢無畏!

  白茹怔怔地望著這年輕人,心中暗道:“這人竟如此與眾不同!他們連自己同門也殺,未免也太殘忍了,可這份硬朗的骨氣,倒是很難能可貴!一個不畏死的年輕人,他的血必定是極熱極熱……卻不知在那竹笠下隱藏的是一張怎樣的臉容……”

  一向伶牙俐齒的她此刻竟也沉默不語了。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變得有些混亂嘈雜,只聽得有人壓低了聲音道:“他們是什麼幫派門下的人?”

  “不知道……”

  白茹向四周一望,卻什麼也看不到,因為她的個頭比周圍的男人都要矮上一些!

  白智秋低聲道:“四周突然出現了數百人,服飾各異,三教九流的人皆有,卻又都手持兵器……啊……他們竟隱然已對我們形成合圍之勢……”

  白茹無法看見外邊情景,不由有些著急,聽了白智秋的話後,她不由道:“區區數百人如何能對這兒七八百人形成合圍之勢,二哥定是在騙我。”

  白智秋道:“他們似乎頗懂陣法,人數雖少,卻自有一種氣勢……奇怪……奇怪。”

  圍於眾人外圍之人正是原來聚於鎮子北首的二三百人。

  當眾人的注意力為這些不速之客所吸引時,白宮羽的長子白隱卻在思索另一個問題:

  “父親一向剛正不阿,更不曾懼怕過什麼,為何面對這身著紅衣的老者時,卻似乎性情大變,總是有顧慮重重的感覺。”

  血火老怪也已看到了圍於幾大幫派之外的人,神色間有了欣喜之色,他回過頭來,對牧野靜風道:“少主,四周的人乃風宮中人,他們都是一些真正的勇戰者,只要有必要,他們可以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附近的人聽得他稱牧野靜風為“少主”,都是心中一驚,不由對牧野靜風多加注意了!

  牧野靜風卻是心中一動,暗忖道:“風宮一向如風一般不可捉摸,甚至有無風宮的存在也難以確定,沒想到風宮不僅真實地存在著,而且弟子眾多!”

  再看圍於眾人外圍的二三百人,氣勢竟不弱於二倍之多的對方之人,不由記起江湖中盛傳的說法:僅憑風宮的力量,便可以與中原武林相抗衡!

  這種說法未必準確,但也決非空穴來風,毫無根據!

  而風官之人裝束各異,顯而易見他們一向是以各種不同的身份出現的,如今因為血火老怪的召喚方聚集於此。

  風官的存在方式似乎頗為獨特,顯然十分渙散,門中弟子滲透於每一個地方。

  但在這種渙散的背後,卻又有某種具有強大的凝聚力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其實,這種存在的方式,要比尋常幫派更具有無形之戰鬥力!

  “假若我真的是風宮少主……”牧野靜風心中升起這個念頭時,趕緊又將它壓下了。

  他似乎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憑這些人,便可以找到幽求,找到我兒子麼?”

  血火老怪一臉肅然地道:“風宮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絕沒有風宮找不到的人!”

  說到這兒,聲音突然一冷:“也沒有風宮殺不了的人!”

  “人”字甫出,他已倏然出手!

  他所攻擊的正是站在他幾尺之外的那個戴著竹笠的年輕人!出手便是凌厲至極的殺著!

  牧野靜風很難相信,方才還對自己恭敬得近乎卑微的血火老怪在對他人出手時,會如此狠辣凌厲,恍如成了另外一個人!

  掌風如刀,向對方席捲過去,一招之間,已讓眾人感覺到死亡的氣息!

  空氣頓時凝滯而沉重,成百上千的人已鴉雀無聲!

  年輕人應變極快,身形略擺之間,左掌暴起,奮力向血火老怪的掌勢迎去!

  “蓬”地一聲響,年輕人悶哼一聲,只覺逆血翻湧,胸沉氣悶!

  他的雙腳以快捷無倫之步伐如穿花亂蝶般挪掠飄走,轉瞬間已在原地以奇特的方式踏出十幾步,方將對方的渾厚掌勢化去!

  蘆葦蕩中地面皆是卵石,年輕人看似飄忽地閃掠挪走之際,腳步所路過的地方,卵石皆已粉碎!

  血火老怪的功力著實駭人!三大黑幫的諸多弟子不由臉色微變!心道:“這如朽木一般的老者居然有這一身驚世修為,只怕我們當家人也不是他的對手!”

  只聽得血火老怪怪笑一聲:“好小子,居然能接我一掌!”

  翻掌飛揚之際,暴喝一聲:“再接一招!”掌影如狂濤駭浪般洶湧而出,漫天掌勢以滅天絕地之氣勢,向對方襲去!

  白茹目睹此景,心中“啊”了一聲,暗自為這倔強不畏死的年輕殺手擔憂!

  而這年輕殺手的同伴們卻始終都靜立地站著,竹笠低垂,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似乎對自己同伴的生死並不十分的關心!

  那年輕殺手的右手竟仍未伸出袖子,仍是以單臂向血火老怪迎擊!

  血火老怪又驚又怒,沉喝道:“找死!”

  掌掌相接!

  “咔嚓”一聲驚心動魄的骨裂聲響起!年輕殺手的左臂骨骼已被生生震碎!

  與此同時,血火老怪雙掌已在對方胸前連拍三掌!

  “哇”地一聲,一道血箭標射而出,年輕殺手的身軀被震得倒飛而去!

  未等他的身軀落地,一個人影已閃電般射出,向他迎去!正好將他接著!

  接下他的人是原先與他並肩而立的年輕女子!就在此人被血火老怪二招擊退的同時,驚魂堂中又有三個人向血火老怪齊齊撲上!三人之中二女一男。女子用的皆是劍,而男子的兵器則都是鍊子槍!

  眾人見驚魂堂的人二招之內已敗在血火老怪的手下,頓時大為意外,心中忖道:“江湖傳聞驚魂堂如何神秘了得,今日一見之下,亦不過如此而已! ”

  牧野靜風眉頭微皺,他相信剛才這年輕殺手如果以雙掌迎敵,絕對不會輸得如此慘——

  可他為什麼始終不願出右手?

  難道,在這右手上,又有什麼秘密不成?

  思忖之際,血火老怪以一敵三,已與對方拆了十餘招!

  血火老怪似乎存心要殺一儆百,出手皆是驚人殺著,十丈之內的人只覺一股莫名的炙熱,難以抵禦!人群因此不由自主地散開了些!

  這正是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使之然!

  蒙敏在牧野靜風身邊悄聲道:“這三個人的武功似乎比方才那人高上許多!”

  牧野靜風未曾答話,只微微地點了點頭,此時合三個人之力,已可與血火老怪鬥個平分秋色!

  三個人之中任何一人都已是年輕一輩中的頂尖高手!尤其是使鍊子槍的那個稍矮之人,在同伴的掩護下,攪起漫天槍影,神出鬼沒,挾銳利破空聲,萬點寒星眩目驚心!

  鍊子槍本是外門兵器,能將鍊子槍的威力發揮至如此境界,著實不易!

  血火老怪倏然怪嘯!

  怪嘯聲中,他已將自己至剛至烈的血火神功功力提至七成!此時恰好一根鍊子槍由他身後閃電般扎至!血火老怪頭也不回,左手反手疾抓。同時,他的右掌已狂吐而出!

  “卟”地一聲,是兵刃與血肉相磨擦的聲音,鍊子槍在即將與血火老怪的手相接前的那一剎間,本是快捷逾電的槍尖突然速度一滯,血火老怪的左手所抓之方向頓時偏了!

  而鍊子槍一滯再吐,竟將血火老怪的左手手掌刺了個透穿!

  兩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聲驀然響起!

  卻並非血火老怪所發出!

  血火老怪在自己左掌被傷的同一時間,右掌已劃過身前一女子的頸部!

  雖然手掌與皮肉尚有數寸距離,但掌風卻與刀刃無異!

  血火老怪七成功力攻出的“血火三味”中第二式:赤血遍野,其威力已是驚世不凡!

  掌風掃過,鮮血噴灑!

  與那女子同時遭受致命一擊的,還有她身邊那個使鍊子槍的稍矮同伴!

  她的同伴一擊得手的同時,忽覺一團紅影如電而至,隱隱夾著血腥之氣!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團紅影已準確地擊中了他的眉心!

  “啪”地一聲,似乎頭顱中有什麼爆裂開了,隨之而感到的是腦中一片奇熱!

  熱得彷彿有一團火焰在他的腦中燃燒!

  彷彿一切都已在這團火焰中熔化!

  包括他的思維——他的生命!

  擊傷血火老怪的代價,居然是需得同時付出他自己的性命!也許在生命消亡的最後時刻,他也不曾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血火老怪的“血火神功”既是至剛至烈的內家功力,同時亦詭異古怪之極,“血火神功”

  的最高境界可以化血為火,凝碧血為勁氣!

  方才血火老怪被對方刺穿手掌之後,驚怒之下,不顧自己的“血火神功”尚未大成,強行催運,傷口處迸出的血已不再是普通的血,而是隱含“血火神功”的如狂焰一般的“火血!”

  所以,對方在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這詭異一招所殺!

  但血火老怪因為體內真力催運過度,亦大傷真元,身子微微一晃!

  三人中惟一還活著的女子麵對自己同伴的死亡,竟不畏怯,身形再進!

  劍法簡捷明了,沒有任何花招變化——這正是殺手武功所共有的特點。殺手是為“目的”

  而戰的,而不是為榮譽或尊嚴而戰,一個殺手的優秀與否,便在於他能否殺死足夠強的對手,至於手段如何,卻並不重要!

  而她的劍法無疑是為殺人而創的劍法!

  寒森劍氣以一去不復返之勢向血火老怪電射而至!

  與此同時,又有一個人影如淡煙般飛身閃在血火老怪與那女殺手之間,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蓬蓬”數聲脆響,血火老怪與驚魂堂那名女殺手同時不由自主地踉蹌倒退!

  卓然立於他們之間的赫然便是牧野靜風!原來他方才已看出女殺手的劍法雖然不俗,但與血火老怪的武功相比仍是有一段距離,如果不出手製止,她必將會步她同伴的後塵!

  雖然他與驚魂堂這一神秘殺手組織並無多大關係,但驚魂堂這些年輕人寧死不屈的舉動讓他頗為敬重,即使出於要依靠這些人相助尋找愛兒及小木的下落這一點,也不應讓這一場血腥殺戮再繼續下去。

  血火老怪與驚魂堂的人皆吃驚不小,沒想到牧野靜風擋開兩個生死一搏的人竟似乎並不困難!

  更何況他根本沒有用他的兵器!

  蘆葦蕩上千人此時不由一靜。當血火老怪稱牧野靜風為“少主”時,都已對牧野靜風頗為註意,如今終於見他出手,其武功之高已是驚世駭俗,各人心中不由又是一凜!

  目睹此景,白隱不由向父親白宮羽看了一眼,他發現神色本是凝重的父親此時更是面凝寒霜,臉色有種說不出的陰沉!

  白隱心中不由一沉,忖道:“想必父親是因為這所謂的少主武功驚世,更為擔憂吧?”

  至於父親為何如此忌憚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卻是不得而知了。

  血火老怪有些意外地道:“少主,為什麼……”

  牧野靜風搶過話頭,道:“人各有志,何必強人所難?”

  血火老怪一怔,道:“不如此何以服眾?背叛風宮的人只能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亡!

  這是永遠也不能改變的規律!”

  言罷又轉身對驚魂堂的人喝斥道:“你們也應該見識到了我少主的蓋世神功,如果你們還記得你們前任堂主所說之話,就應該記得世間有一個是你們必須絕對服從的人!”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提高了不少,似乎是在對全場上千人宣告:“現在,我告訴你們,此人便是有'戰族'血脈的少主!”

  所有的目光齊齊“嗖”地一下集中在牧野靜風身上!

  牧野靜風頓時心感不安!

  蒙敏更是如此,她相信牧野靜風很可能做出了一個錯誤的選擇:他根本不應該讓血火老怪助他尋找幽求,牧野棲,自然也就不應該來到這兒!

  想必是因為這兒有大半的人都聽說過“風宮”,所以血火老怪與牧野靜風說的話落在眾人耳中時,眾人心中的吃驚程度難以形容!

  難道真的存在著一個傳說中的風宮嗎?

  難道眼前這位“少主”便是風宮少主?

  接天樓樓主席千雨向血火老怪拱手道:“非是在下信不過前輩,只是此事關係重大,所以在下希望見一見能讓在下心服口服的信物!”

  聽得此言,伏龍堡堡主賀烈心中一動,忖道:“難道他們接天樓與我伏龍堡一樣,也有東西落在他人手中?而且也與伏龍堡一樣在歷任掌門人心中隱有一個秘密?”

  血火老怪正待答話,卻見驚魂堂尚且活著的殺手突然齊齊向牧野靜風撲來!

  先前沒有出手的幾個人,武功顯然比前幾個人更高!而且他們之間配合得極為默契,攻襲封殺的角度極其合理有效!

  牧野靜風頓時隱於一片刀光劍影之籠罩下!

  血火老怪堪堪說出“少主小心”四字,便見牧野靜風已如行雲流水般飄然掠飛!

  一片幽亮的光芒在眾人目光下瀰漫開來,牧野靜風的身形已隱於這片“伊人刀”的光芒中!

  “叮叮噹當”之金鐵交鳴聲響起,很密急,卻並無雜亂急促的感覺,彷彿不是在進行著一場生死搏殺,而是同門之間的切磋,所以才會有那般的“默契!”

  光芒倏斂!

  “伊人刀”已入鞘!

  對方每個人的兵器都已寸斷於地上!清晨的陽光照在斷碎的兵器上,泛著刺目的銀光!

  而更讓眾人感到驚駭的是,驚魂堂五個人的竹笠之笠頂都已被削去一小截,但竹笠卻仍是穩穩地戴在他們的頭上!

  每個人都明白方才牧野靜風完全可以不去斬斷他們的竹笠,而斬落他們的頭顱!但牧野靜風並沒有這麼做,他甚至不願藉機揭去他們的竹笠。對於殺手來說,最需要的一是冷靜,二是隱密,若讓殺手的真面目暴露於眾目睽睽之下,那麼殺手的生涯也許從此就該結束了。

  此時驚魂堂眾人的心情絕對不會很平靜!

  牧野靜風緩緩地道:“你們走吧。不過我想你們既然能夠不畏死,那麼你們可以做的事應該很多,為什麼一定要做殺手?其實殺人或者被殺,都不太可能是很愉快的事。”

  驚魂堂的人如果識趣的話,應該立即抬腳就走,他們應該明白他們並非牧野靜風的對手!

  但事實上他們並沒有走,驚魂堂在江湖中有浩大的聲勢,絕不是毫無理由的。倘若他們就這樣不堪一擊,那麼他們早就該煙消雲散了!

  驚人的事便在這時發生了。

  只見已被擊斷左肩,並重傷倒地的年輕殺手竟又緩立而起,奇蹟般地站起來了!六個尚且活著的驚魂堂之人每兩人為一組,並肩而立——他們並沒有退卻!

  也許,在他們看來,只要殺了眼前這個被血火老怪稱作“少主”的人,他們便可以真正地不再為他人牽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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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第十章以魂維志


  在他們的心目中,牧野靜風便是那個讓他們上任堂主擔憂了二十多年的神秘人物!

  當重傷者以一種驚人的毅力重新站起的時候,牧野靜風心中頓時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忽然明白有些事情並不能按他的願望發展,即使他願意放過驚魂堂的人,驚魂堂的人卻仍是不會放過他們自己,也許冥冥之中,有一種讓人身不由己的東西會促使驚魂堂的人不惜一切代價去做他們認為必須做的事!

  雖然牧野靜風無所畏懼,但他並不希望與驚魂堂的人結仇,因為他們之間根本沒有要生死搏殺的理由!

  只是已沒有容他解釋的時間了。

  六個驚魂堂的殺手,如六道泛有寒意的旋風般向牧野靜風疾撲而上!

  他們手中的兵器已被牧野靜風毀去,但對於一個殺手來說,永遠不會缺少的就是兵器!

  他們此時所用的兵器赫然便是他們頭上所戴的竹笠!

  六頂竹笠從六個不同的角度暴射而出,竹笠上凝有他們體內的真力,在強大的內力激盪下,竹笠已渙散,竹笠的蔑片、棕竹葉片片飛散!

  但這竹笠卻非尋常竹笠,在蔑片、棕竹葉之中其實隱有一個圓形的薄鐵環,竹笠被內力震散之後,向牧野靜風射來的正是隱於其中的鐵環!

  六個鐵環大小、厚薄並不相同,所以飛行的方向、角度也全然不同!

  鐵環破空之聲尖銳如破帛,聲勢驚人,但六隻飛環並非直取牧野靜風,而是在離牧野靜風尚有一定距離時已相互撞擊!

  鐵環撞擊的時間、角度千變萬化,六隻飛環在相撞之下,突然變得虛幻不定,詭變無窮!

  此時,在眾人的眼中,攻擊牧野靜風的已不再只是六隻飛環,而是不計其數的飛環以不可捉摸之詭變向牧野靜風席捲而至!

  一聲長嘯,“伊人刀”已脫鞘而出!

  牧野靜風更是人如矯龍,向漫天飛環迎去!

  “平天六術”中有暗器手法,而深得“平天六術”

  精髓的牧野靜風,聽聲辨位的修為自非他人可比,漫天環影在他人眼中似乎無法捉摸,但牧野靜風看來卻並非如此!

  牧野靜風以他登峰造極的輕身功夫,在形踪不定的環影中穿飛如驚電,身手快捷無倫!

  待到牧野靜風身形落定如淵亭嶽峙時,六隻飛環已悉數套在他的“伊人刀”上,“伊人刀”橫向前指!

  倏地,牧野靜風的驚世內力由“伊人刀”激盪而出!一陣脆響聲過後,六隻飛環已悉數斷裂墜地!

  與此同時,驚魂堂的六人已藉機逼近牧野靜風,仍是兩人為一組,兩人其中一人略靠前,另一個則處於其後。

  牧野靜風雖驚詫於對手的頑強,但亦感覺到對手的武功並不可怕,眼見略靠前的三個人向自己揮掌而來時,他不願傷及對方性命,當即收刀,以“平天拳術”相迎!

  出手便是“平天拳術”的第一式:拳法無邊!

  拳風呼嘯,彷彿已化虛為實,挾凌駕萬物之勁氣,激盪進射!“拳法無邊”一式甫出,周圍離得較近之人登時感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向他們逼迫過去,不少人已不由暗凜,向後退出數步!

  伏龍堡堡主賀烈吃驚不小!他萬萬沒有料到被血火老怪尊為“少主”的人,不但其兵器的造詣已臻化境,連拳法亦是如此超凡!

  那麼,自己原先的計劃豈非根本沒有機會實現?

  就在賀烈思緒不定之際,數道血光突然標現於人們的視野之中!

  鮮血來自於驚魂堂的人身上!但卻並非為牧野靜風所傷。

  人們驚駭地看到,略處於同伴後面的三個驚魂堂殺手,突然由自己懷中掏出數枚暗器,向在自己前方的三人後背射去!

  他們的同伴似乎根本沒有來得及閃避,已被暗器射了個正著!

  三人同時狂噴鮮血!

  如此意外變故使眾人目瞪口呆!

  被傷的三人竟並未反撲,而是毫不停滯地向牧野靜風攻去!似乎他們對自己被同門暗襲之事根本不在意!

  人們呆呆地望著這一幕,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牧野靜風最初也是一驚,內力不由下意識地一收。

  出乎他意料的是,被同伴所傷的三人並未因此而停止對他的攻擊!

  就在他一怔之際,突然感覺到一股空前強大的力量如泰山一般壓至!

  周身頓時去路盡封,除了與這強大到可怕份上的力量一搏之外,牧野靜風竟已別無選擇!

  剎那之間,牧野靜風突然明白了。

  他明白這強大得可怕之力量並非因為突然有絕世高手出現,這股力量仍是來自於驚魂堂的殺手!

  而且是來自於“受傷”的三名殺手!

  牧野靜風明白看上去似乎是驚魂堂的人同門相殘,其實以暗器射向同伴之人的目的,是為了全面激發同伴的力量!

  這一定是被江湖人稱作“夕陽手”的一種奇特詭異手法!

  夕陽,雖然即將沒落,但它的光亮卻極為眩目!

  眩目到可以攪起滿天雲蒸霞蔚!

  而這種詭異的手法便如同夕陽一般,可以讓一個生命即將消失的人,激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世力量!

  只不過在江湖中傳說的這種“夕陽手”,是以獨門手法通過封穴、激活人的穴位、經脈,而使人的力量在一瞬間比平時強大數倍、十數倍,而這一次,驚魂堂的人卻是以暗器達到這種目的!

  前面三名殺手因為同伴以暗器相助,雖然他們體力已伏下隱患,但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他們的功力卻已強大到不可想像的地步!

  而合三人之力同擊牧野靜風,其威力更是匪夷所思!

  立於牧野靜風身後的蒙敏、葉飛飛突然感到一股浩然無匹的驚世力量向牧野靜風壓來,以至連她們也頗不好受時,不由大驚失色!

  ※※※※※※※※※面對功力空前強大的對手,牧野靜風心中絲毫沒有必勝把握!只是此時除了全力一搏之外,他已別無選擇!

  牧野靜風的功力在十年前便已出神入化,可躋身絕世高手之列,這十年來,雖然他淡泊江湖,但憑著玄絕無比的內功心法“混沌無元”及“逆天大法” ,他的功力在不知不覺中亦在悄然增長,到如今,其內力修為已不知到了何等境界!

  面對洶湧而至的空前強大之內家真力的狂擊,牧野靜風不敢怠慢,瞬息間已將自身內力提高至十成!

  全力擊出!

  “轟”地一聲,雙方的駭世功力暴然相擊之下,產生了驚人的氣勁!

  三丈之內所有的卵石在那一剎間,竟悉數爆碎!

  剩餘氣勁更如狂風怒浪般向四周席捲過去,四周功力較弱者頓時不由自主地踉蹌而退,蘆葦桿成片成片地倒下!

  被無形勁氣擊得紛飛的石屑遮住了牧野靜風與驚魂堂六人的身影,一時誰也不知戰果如何!

  石屑漸漸落定。

  雙方都立而未倒。

  但驚魂堂的三名殺手是因為有他們身後同伴的支撐才未倒的——事實上,他們在揮出最後一招時,生命便已結束!

  當眾人看清場上局勢時,無不為牧野靜風的撼世功力所懾服!

  血火老怪大喜過望!他高聲道:“少主神功,還不足以讓你們心服口服麼?”

  怪眼一掃席千雨,道:“你想看信物對不對?”

  席千雨眼見牧野靜風的武功遠在自己之上,此時自己絕不可對他有所逆違,於是道:

  “這是在下先輩傳下來的話,在下不敢不遵照!”

  血火老怪轉身望向扶著業已死去之同伴的驚魂堂三人,冷笑道:“如果你們能如接天樓那般識時務,便不會招來如此禍端!”

  言罷,他反手摘下背負在自己肩上的包裹,伸手探入其中!

  席千雨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瞳孔則在慢慢地收縮,收縮!

  血火老怪的包裹中是否真的藏著困擾了各幫派二十幾年的東西?

  席千雨的神色凝重得可怕,賀烈、白宮羽、阮十三等人神色亦決不比他輕鬆多少!

  而驚魂堂僅剩的三人似乎還未從自己同伴的死亡之事中反應過來,默然而立,既未看血火老怪,也未看牧野靜風。

  他們三個人的竹笠已去,當然可以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一男二女,其容貌都很平凡——越是容貌平凡的殺手,就越有出奇制勝的可能。惟一活著的年輕男子正是最先向血火老怪出手的那人。

  他用右手扶著一個業已死去的女殺手,眼神中有一種悲憤到麻木的神情!

  當蒙敏看到他的眼神時,心頭不由一震!

  蒙敏在十年前亦曾是一個殺手,一個被稱作“有血有肉的兵器”的殺手,所以她對殺手的理解自然比別人多一些!

  看到眼前情形,她相信驚魂堂這一殺手組織最基本的組織方式一定是“情侶殺手”,也就是說驚魂堂中的殺手皆是一對對的情侶!

  以情侶為基本搭擋方式的殺手組織,每次行動時,皆是派成雙成對的情侶行動,在情侶間自有一種其他任何人之間無法達到的心靈相通,他們的配合自然已是最為默契與相得益彰的!

  這種情侶,自也是世間最為獨特的情侶,身為殺手,他們的生命可以為殺人而犧牲,必要時,為了達到目的,他們也能夠——滅情求勝!

  驚魂堂的人顯然做到了這一點,以類似於“夕陽手”的手法施加於自己同伴身上的人自然也明白:同伴雖然可以在極短的一瞬間把自己全部的潛能都發揮出來,但一招之後,無論勝與不勝,他們都是必死無疑!

  因為,這種手法本就是迫不得已的手法。

  既然明白這一點,他們雙方仍是使出了這種手法——也許唯有情侶之間,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是很微妙的心緒。換了其他關係的同門,大概是沒有人願意承受這種手法的,畢竟那樣即使得到了勝利,自己也已看不到了。而向自己出手的人士若是自己的情侶,而且是相互理解投緣到已不分你我時,卻是另當別論!

  但使出“夕陽手”的人在自己的情侶死後,他們又焉能再生存於世間?他們與業已死去的人本就是同呼吸共命運的……

  好殘酷的求勝方法!

  蒙敏曾為殺手,所以能夠體會到驚魂堂所剩三人的心情。

  在內心深處,她竟不由為這三個人擔心起來!

  正當蒙敏思緒不定之際,忽聽得一陣嘈雜之聲響起,聲音最大的方向是在接天樓那邊!

  蒙敏定睛一看,只見血火老怪手中高擎著一隻晶瑩剔透的觥!

  觥皆是用獸角製成,所以觥的顏色一般是幽黑色,更不可能如此晶瑩剔透!顯然血火老怪手中所持之物不是平凡之物!

  忽聽得接天樓中有人高聲喝罵道:“老怪物,此乃我接天樓聖物,居然為你所竊取,今日若不交還接天樓,定叫你死無全屍!”

  人影閃動!轉眼間血火老怪身側已有十幾個人圍著!

  這些人皆是接天樓的弟子!人人對血火老怪虎視眈眈,只要席千雨一聲令下,他們便可為奪回此觥而戰!

  牧野靜風見局面越來越混亂,不由暗暗自責,他對驚魂堂殘剩的三個人道:“在下並無意做所謂的風宮少主,方才一戰,更是迫不得已,他們雖然不是死在我的手上,卻亦與我有關聯,實是抱歉得很。”

  他的態度無疑是很誠懇的。

  但對方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默然無語,雙目微垂,只是半扶半抱著自己的同伴,默默地立著。

  牧野靜風暗自奇怪。

  驀地,他發現六個驚魂堂的人當中處於後側的三人嘴角處赫然有血滲出,滴落……

  難道——他們亦已死了?

  牧野靜風心中之吃驚難以形容!強抑心緒,他略略向前一看,才知這三人果然亦已死亡!

  ——他們一定是因為知道無論同伴攻擊牧野靜風能否得手都是性命不保,身為情侶,他們自是不會再苟活於世間!

  他們在嚼舌而亡的那一瞬間,憑藉著體內僅剩的力量,支撐住了同伴被震出的身軀,然後——雙雙死去!

  所以,對牧野靜風出手的雖只有三人,但承受戰果的人卻有六個!

  當牧野靜風發現驚魂堂六人皆亡時,心情頓時復雜至極!

  他不明白為什麼為了對付自己,他們不惜付出六個人的生命!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無論能否戰勝自己都要付出六個人的生命!

  難道身為殺手,對生命真的就看得如此輕如鴻毛?

  既然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再珍視,那為什麼又對自己的同伴那般忠誠?

  牧野靜風覺得自己無法明了他們的思想。

  他卻不知道驚魂堂之所以要這麼做,是因為他們的上一任堂主留下的話讓他們明白一旦違抗“神秘人物”

  的命令,就必須做好走上不歸路的準備!

  當他們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高到合他們幾人正常的武功根本對付不了的時候,他們只有選擇了最後一著玉石俱焚之路!

  可惜最終這“玉石俱焚”的願望他們並沒能實現。

  倘若他們知道牧野靜風並無意為難他們,他們又該作如何想法?

  六個生前心靈相通的年輕人在生命消亡的最後時刻,憑藉他們的意志,將他們的身軀互為依靠,竟奇蹟般地立在那邊,不曾倒下,以至於除了牧野靜風之外,一時還沒有人知道他們六人都已死亡!

  這時,牧野靜風聽得血火老怪沉聲道:“席千雨,你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席千雨本就蠟黃的臉此時更無多少血色!他已看出血火老怪手中的觥正是他們接天樓的信物!

  這便說明血火老怪應是讓他二十多年來一直惴惴不安的人!

  席千雨臉色變了變,然後對圍在血火老怪身邊的接天樓弟子喝道:“還不速速退開!”

  眾弟子一驚,失聲道:“樓主,這老怪物……”

  話音未落,人影一閃,席千雨疾閃面進,“啪”地一聲,已重重地在那人臉上摑了一掌,那人臉上應聲而腫了老高!

  席千雨嘶啞著聲音道:“敢對前輩如此不敬?”

  那人沒想到樓主竟會因為他稱血火老怪一聲“老怪物”而怪罪於他,頓時又驚又怒又氣又恨,一時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接天樓眾弟子不知樓主有不得已的苦衷,見席千雨面對掠走了他們接天樓聖物的人非但不挺身而出,反而重責自己的兄弟,不由個個都吃驚不小!

  卻聽得血火老怪陰冷一笑,道:“一個耳光便可贖回他的罪嗎?”

  席千雨臉色略變,恭敬地道:“但憑吩咐!”

  血火老怪古怪地一笑,由牙縫中擠出一個冰冷的字:“殺!”

  席千雨大震,不由倒退了一步,額頭立時有冷汗滲出!

  牧野靜風也決計沒有想到血火老怪會說出這樣的話,同時更驚詫於席千雨的為難。心中忖道:“席千雨是一派掌門人,難道如何懲責屬下,還要血火老怪教嗎?何況他的這個屬下並沒有大錯,甚至可以說是對他們接天樓忠心耿耿!”

  接天樓眾弟子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他們樓主身上。

  席千雨像是費了好大的勁才說出了一句話:“我會讓前輩滿意……”

  他的右手慢慢地向自己的懷中探去。

  接天樓眾弟子目瞪口呆!他們知道自己的樓主這個動作的含意!席千雨最擅長暗器,這時探手入懷,便等於說要順從血火老怪的話,親自殺了自己的屬下!

  被席千雨摑了一掌的弟子先是不解,接著氣憤,最後,他的臉上有了恐懼與絕望之色!

  他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嘶聲道:“樓主,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我沒有錯……”

  席千雨緩緩地道:“不,你錯了,你錯在不該在今日對接天樓,對我如此忠心!'“心”字與他的暗器同出!

  一片銀色光雨向那人疾射面去!

  一聲短暫而絕望的慘叫聲響起,隨後便是人體倒地的聲音!席千雨的暗器手法頗為不俗,但在牧野靜風眼中,卻是有些平凡了。

  而且牧野靜風還看出席千雨射出暗器時,他的屬下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閃避!

  這絕不是因為他的武功低到無法對席千雨的暗器避無可避的地步!牧野靜風相信那是因為他已心哀如死,不會料到席千雨真的會對他下此狠手!絕望之中,他已無心反抗!

  如此變故使圍在血火老怪四周的接天樓弟子心生驚懼之意,不由退開了!

  倏聞接天樓眾弟子中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席千雨,你竟然對自家兄弟下如此毒手,根本不配做接天樓樓主!”

  說話間,一個面目陰鷙如鷹的老者排眾而出!此人乃接天樓元老級人物,輩份比席千雨更高,當年席千雨與他的幾個同門爭逐樓主之位時,全賴此人鼎力相助!

  席千雨見對方當眾指責自己,臉色稍變,道:“七叔,我實在是有不得已之苦衷,當年我師父曾……”

  “呸!休要拿你師父壓我!他是我大哥,我比你更了解他,若是他知道你做了這等不義之事,定比我更卑視你!我易黃也不再是你的七叔!”

  自稱易黃的老者在接天樓中顯然頗有威望,他這一番話,使本對席千雨已有微辭卻敢怒而不敢言的人也開始指責樓主殘殺同門之事。而席千雨的親信則反唇相譏,一時場面混亂不堪!

  血火老怪沉聲道:“席千雨,你連自己的屬下都約束不了,又如何為我辦事?”

  聽得此言,席千雨面如死灰!

  而牧野靜風心中卻頗不是滋味,心忖道:“血火老怪對我恭敬有加,已至到了誠惶誠恐的地步,但對待他人卻心狠手辣,端的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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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卷第一章自殘同門


  血火老怪此言一出,接天樓主席千雨的神色頓時變幻不定,終於臉色一寒,聲音顯得乾澀而扭曲地喝道:“刑堂堂主何在?”

  一個臉色微黑的漢子上前一步,緩緩地道:“在!”

  此人的神情言語,說明他對樓主的行為亦甚為不滿!

  席千雨目光並沒有投在他的身上,而是望著遙遠的地方,顯得有些虛弱地道:“易黃冒犯樓上,按刑堂之律,應如何處置?”

  刑堂堂主機械地道:“按第五條刑律,應斷其一指或鞭打三百次!”

  席千雨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地道:“你身為刑堂堂主,應該知道怎麼做了!”

  刑堂堂主身子一震,未等他開口,已聽得易黃暴吼道:“席千雨,你竟如此對我?!”

  而席千雨卻不再理他!

  易黃大步向前,傲然立於刑堂堂主面前,沉哼道:“岳晃,你待如何?”

  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其中隱有無限殺機,一觸即發!

  刑堂堂主岳晃像是自語般地道:“我岳晃在刑堂執事十數年,向來執法不阿,並不曾懼怕過誰,按接天樓刑律,易老你的確有罪!你不該以下犯上!”

  易黃怪笑一聲,臉上有了輕視的神色!

  卻聽得岳晃繼續道:“身為刑堂堂主,我該對易老行刑,可身為接天樓一名弟子,我卻與易老一樣,對樓主之言行不滿!”

  “所以,今日岳晃唯有自斷一臂,才既不愧對接天樓,也不愧對我自己!”

  話音剛落,他突然拔出自己腰間的刀,閃電般向自己的左手剁去!

  鮮血迸射!血霧瀰漫。

  臨安白家三小姐白茹忍不住“啊”地一聲驚呼,花容失色!

  其他人亦是目瞪口呆!

  岳晃的臉色變得煞白如紙,但他仍堅持住了,以略顫的聲音道:“我岳某已……殘,不……不配再……再做刑……刑堂堂主,請……樓……樓主另……另謀高…

  …高人吧……“

  語畢,他再也支撐不住,仲頭向後倒去!

  席千雨沒想到岳晃竟會以這種方式抗拒自己的命令,百般滋味頓時齊湧心頭,他在心中嘆道:“岳晃啊岳晃,你又何苦如此?”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份冷靜。

  倏聞破空之聲響起,一把明晃晃的刀直奔因失血與劇痛而暈倒在地上的岳晃前胸!

  幾個正待救治岳晃之人堪堪反應過來,“卟”地一聲,刀已沒及了岳晃的身體!

  牧野靜風大愕!

  他決計沒有想到僅僅因為自己一念之誤,會帶來這一連串的血腥!倘若自己不同意血火老怪召集這些人,那麼就絕對不會有這麼多人因此而死亡!

  雖然他也知道這些人本是黑道中人,但黑道中人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尤其是今日的驚魂堂與岳晃,都是敢作敢為的硬漢,如此死去,實在不值!

  他不由向蒙敏看了一眼,發現蒙敏此時亦向他望來,兩人目光相觸,蒙敏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

  牧野靜風立即明白了蒙敏的意思,他決定依蒙敏所“說”的話去做——他與蒙敏之間,已可以超越語言而直接交流。

  那麼,又是誰取了岳晃的性命?

  是接天樓刑堂副堂主金異!

  金異突出殺著,昏厥過去的岳晃自然無法反抗,竟就此遭其毒手!

  金異一擊得手,立即越眾而出,斜視著岳晃的屍體,道:“岳晃身為刑堂堂主,居然以這種方式抗拒樓主命令,妄圖以此陷樓主於不仁不義之地,罪已致死!我身為刑堂副堂主,自應承樓主之命,對接天樓內有過之人實行懲戒!”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高聲喝罵道:“金異小兒!你分明是想奪堂主之位,卻將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真是卑鄙小人!”

  又有人道:“金堂主禀公執法,何錯之有?”

  “阿諛奉承之輩,該殺!”

  立時,在接天樓眾弟子當中形成了壁壘分明的兩大陣營,一場混戰竟如此開始!

  臨安白家老爺子白宮羽的臉色此時已變得鐵青!

  他心中明白席千雨的苦衷。因為這也正是他自己的苦衷!

  他在心中默默地自問:“若是我也對這紅衣怪人順從,那我們白家眾人能接受嗎?”

  又忖道:“若是違背師父遺訓,是否真的會為白家帶來滅頂之災?我是該為了保全白家上上下下而委曲求全,還是該轟轟烈烈地一戰?”

  一時思潮翻湧,難以決定!

  接天樓不時有人倒下,清晨的空氣中開始飄蕩著微甜的血腥之氣!

  同門相殘,身為樓主的席千雨心痛如刀絞!

  但他竟無法阻止這場混戰!因為他連自己的心都已無法把持,又如何能控制數百弟子?

  甚至連他自己都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無法得到屬下諒解的!

  洞庭十二塢及伏龍堡諸人則冷眼旁觀這場混戰,對他們來說,接天樓自相殘殺是再好不過的事情,這樣一來,接天樓的勢力將會大減,以後的江南武林中,他們便少了一個對手!

  相形之下,反倒是洞庭十二塢的總舵主阮十三及伏龍堡堡主賀烈臉色凝重,彷彿他們並不曾意識到接天樓的衰落會為他們帶來的好處。

  眼見接天樓的人一個個倒下,易黃雙目盡赤,倏地吼道:“驚魂堂以區區八人,也不曾怕死,難道我接天樓數百弟子,還不敢面對外敵,而只能自相殘殺不成?全給我住手!”

  他在接天樓雖有威望,但拼殺的雙方卻已是騎虎難下之勢,哪一方先停手,必定會傷亡慘重!

  血火老怪怪笑一聲,道:“你阻擋不了他們的,讓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言罷,突然向圍在外圍的人揮臂道:“風宮的勇士們,現在是讓風宮的名字響徹江南的時候了!”

  他的眼神中,有一種瘋狂的氣息!

  牧野靜風心中一沉,暗道:“原來這些服飾各異的人竟是風宮之人!”

  但見外圍的近三百號人如一股旋風般向接天樓疾卷過去!

  雙方的人馬甫一接觸,立即迸出一片血浪!

  風宮的人出手狠辣快捷至極!他們的武功雖然並不十分的高明,但卻絕對的善戰嗜殺!

  近三百人便如一把尖刀般直插接天樓的人群之中,然後迅速向四周擴散!

  行動快捷如風!

  轉瞬間,接天樓已倒下數十人!

  本是互相殘殺的接天樓弟子麵對這悍然攻擊,已別無選擇,只有共同對敵!

  受廝殺進退之人的衝擊,一直如雕塑般立著的驚魂堂六個人終於倒下了!

  眾人的注意力本一直為接天樓的人所吸引,在驚魂堂六大殺手的屍體轟然倒下時,他們才驚駭地發現驚魂堂已全軍覆滅!

  只是風宮中人在蘆葦蕩中攪起的這場血雨腥風讓眾人已無暇去過多地留意驚魂堂的覆亡!

  白宮羽忽然回頭對白隱道:“隱兒,你可知這場血腥廝殺為何而起?”

  白隱沒想到其父有此一問,不由一愣,略作思索,方道:“孩兒卻是不知… …只是這紅衣老者太過囂張無理!他說他是風宮中人,難道風宮真的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麼?”

  白宮羽知道自己長子白隱性情穩重,出言謹慎,今日卻言語犀利,顯然已對血火老怪動了真怒!

  白宮羽輕嘆一聲,壓低聲音道:“他是要藉此來懾服我們白家及洞庭十二塢、伏龍堡的人!”

  白隱慨然道:“在接天樓中尚有岳晃那樣不怕死的人,何況我們白家?爹,恕孩兒直言,倘若老怪物要想凌駕於我們白家之上,孩兒我第一個不答應!”

  白宮羽默然無語。

  這時,席千雨已是汗如漿出!他終於明白血火老怪只不過想找藉口滅了他們接天樓,以懾服他人!

  於是,他強忍心中的懊惱與恨意,對血火老怪道:“前輩,我接天樓中雖有……雖有幾個冥頑不化之人,但終究只是少數,前輩……大可不必趕盡殺絕!”

  說這番話時,不時有扣人心弦的慘叫聲響起!

  本是一片金黃色的蘆葦蕩,如今已漸漸被鮮血浸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

  血火老怪聲冷如冰地道:“風宮一向只有絕對服從的屬下!你們接天樓的人既然人心不齊,就只能是自取滅亡!”他掃了席千雨一眼,接著道:“你只需遵照你先祖留下的話,全心為風宮效力即可,接天樓即使全軍滅亡,風宮也能夠為你重塑一個接天樓!”

  席千雨頓時明白接天樓已是必亡無疑了!

  他的身軀因為極度的驚愕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既然接天樓已註定要覆滅,那麼自己又何必忍氣吞聲,既不為弟兄們理解,更為他們所不齒?”席千雨如此一想,不由將心一橫,沉聲道:“我是為了接天樓數百弟子才歸順…

  …前輩,而不是為了自己,如果前輩不放過接天樓眾人一條生路,那麼在下也別無選擇了!”

  他的右手已握在自己腰間的劍柄上!

  血火老怪絲毫不為之所動,沉聲道:“何去何從,你看著辦吧!我只想提醒你:你的先輩所傳下來的話絕非毫無道理!”

  席千雨的劍越握越緊!

  忽聽得接天樓眾弟子中有一人大呼道:“席千雨,你出賣兄弟苟且偷生,根本不配做我們的……”

  話未了,突然戛然而止!

  席千雨的臉容一陣抽搐!無需回頭,他知道方才辱罵自己的人定已為風宮中人所殺!

  他的手上青筋漸漸暴現,指關節開始泛白!

  倏地,一聲如嘯般的暴喝,席千雨“錚”地一聲拔出劍來!

  狂擊而上,攻擊的目標卻是血火老怪!

  “老怪物,既然接天樓已在劫難逃,我席千雨又何必偷生?今日便與你拼個魚死網破!”

  席千雨為了顧全接天樓眾弟子的安危,方違心地對血火老怪言聽計從,如今被逼得不得不奮起抗爭,壓抑已久的憤怒一下子爆發開來,頓時雙目盡赤,狀如瘋狂,與他方才恭謙卑微的形象判若兩人!

  血火老怪在席千雨突然出手的那一瞬間,握著晶瑩剔透之觥的右手突然用力。

  “砰”地一聲,被接天樓視作聖物的觥已粉碎!

  血火老怪冷冷地道:“從今日起,江湖中將再也沒有接天樓!”

  他的聲音雖然嘶啞,卻自有一股異樣的氣勢,讓人感覺到他所說的話必定會成為現實!

  席千雨的劍法極快,但血火老怪的動作更快!右手翻揚之際,業已碎裂的觥當即向席千雨的劍迎去!

  一陣密集的撞擊聲後,席千雨的凌厲一劍已被血火老怪化去!

  暴進二步,血火老怪的雙掌挾狂勁之勢,向席千雨席捲過去!

  彷彿他的身軀已有形無質,可以不畏對方的鋒利劍刃!

  “砰”地一聲,席千雨的前胸已被擊中一掌!

  緊接著他的腹部、左肋、後背又已中掌,血火老怪的武功顯然高過席千雨甚多,舉手投足之間,席千雨已被擊得飛跌出去,身在空中,已鮮血狂噴。

  砰然落地之時,竟再也未曾站起!

  牧野靜風心中一寒!他身形一晃,已攔在血火老怪的身前,沉聲道:“怎可如此亂殺?”

  血火老怪立即垂首道:“只要少主吩咐一聲,我可以立即讓他們住手!”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我永遠也不會是你的少主!”

  血火老怪仍是垂首道:“除了少主,沒有人能夠對我下任何指令!”

  牧野靜風頓時明白了血火老怪如此慘殺的用意!

  “他一定是已看出自己不會坐視接天樓數百人的性命於不顧,所以要以此脅迫自己承認是風宮少主!”

  當下牧野靜風道:“我不會為接天樓而改變我的初衷!”

  血火老怪不冷不熱地道:“那麼,我也不會為一個不是我主的人而改變初衷!”

  牧野靜風想到他居然為逼迫自己做風宮少主而不惜殘殺接天樓屬眾,不由怒意大熾,怒極反笑:“哈哈,我不是你的少主,卻一樣可以阻擋你的胡作非為!”

  他決定要懲治這視人命如草芥的人!何況這一場殺戮可謂是因牧野靜風而起,牧野靜風自認必須由他來結束!

  蒙敏立時明白了牧野靜風的心意,趕緊道:“接天樓乃黑道門派,大可不必強自為他們出頭!”

  牧野靜風緩緩地道:“可至少今日他們並沒有錯!”

  如果牧野靜風能早一些察覺血火老怪的計劃,那麼他自可以抽身而走,何必去顧及接天樓、洞庭十二塢等門派,但事到如今,他已不能再這麼做了。血火老怪可以視數百人命為草芥,而他卻不能!

  儘管他與接天樓並無共同的立場,但此時,他也不得不為接天樓出手。

  牧野靜風逼視著血火老怪,沉聲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念在你曾救過我妻子的份上,我給你一個後悔的機會!”

  血火老怪一字一字地道:“風宮中人永不後悔!少主,我仍要勸你一句,沒有人可以阻擋風宮要做的事。

  你自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注定這一輩子將與風宮結下不解之緣,即使你殺了我,風宮的人也會找到你,命運注定你必須成為風宮的主人!“牧野靜風目光漸寒!他知道自己已說服不了血火老怪,就像血火老怪說服不了他一樣!

  “只要製服血火老怪,就可以製止風宮的殺戮!”

  牧野靜風明白這一點後,無疑要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平天拳術”中的一式:拳定乾坤!威力無邊,彷若可以開天闢地,向血火老怪攻去!

  誰能與如此駭世拳勢爭鋒?

  血火老怪不能!——甚至他根本沒有全力應戰,他只是信手揮出一掌,當拳掌相接時,牧野靜風猛地醒悟過來:對方的功力本就在自己之下,現在又未全力發揮,根本無法擋住自己一擊之力!

  血火老怪不可能不明白這一點!

  那麼,他為何要漠視自己的生命?

  沒容牧野靜風有太多的考慮,“砰”地一聲,掌拳相擊之下,血火老怪悶哼一聲,已如稻草人般倒跌出去,身影過處,有鮮血噴灑!

  血火老怪甫一落地,又頑強站起,他的前襟已被鮮血染紅,連頷下的長須也是一片赤紅!

  但他的眼中竟沒有憤怒!

  他的聲音便如一個已破了的風箱般,呼哧呼哧地響起:“少主,縱使你殺了我,也阻擋不了風宮的勇士……咳……若是你願重歸風宮,那麼… …你……就根本不必殺我!”

  他指著正在瘋狂殺戮的風宮中人接著道:“除了風宮中人外,沒有……沒有人能讓他們……停手,除非……把他們全殺……了……”

  他古怪地笑了笑:“可是……以殺止……殺,並非少主所……所願,對不對?”

  他搖搖欲墜般地站著,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在這複雜的表情中,牧野靜風竟看到對方那不可理喻的得意表情。

  牧野靜風在極短的瞬間轉念無數!

  終於,他長吁了一口氣,對蒙敏說了一個字:“走!”

  蒙敏心中一寬。

  但,牧野靜風的這個決定來得太遲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02
第二十卷第二章白門滅族


  白宮羽在牧野靜風向血火老怪出手時,不由大吃一驚!

  他不明白血火老怪為何尊稱牧野靜風為少主,而且對之恭敬有加,而牧野靜風為何還要向血火老怪出手?

  當牧野靜風一招重創血火老怪時,白宮羽當即作出了一個重大決定:既然牧野靜風與血火老怪並不齊心,那我為何不藉此機會奪回真正的“寒鐵如意! ”

  就在牧野靜風決定離去的時候,白宮羽已對他身後的白家人下令:“我對付紅衣老者,你們助接天樓對付風宮的人!”

  白隱諸人皆是一愕!白家乃武林世家,與接天樓一向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彼此間亦素有磨擦,為何今日卻要相助接天樓?

  白隱忍不住問道:“爹,此舉恐怕有些不妥吧?”

  白宮羽神色凝重無比地道:“你願不願為一個生性殘殺邪惡的人所控制?”

  白隱不解地道:“自是不願……”

  “如果今日不能將風宮中人全殲於此,那我們白家將永遠受制於人!在紅衣老者的身上還有我們白家的寒鐵如意,真正的寒鐵如意,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不在我們白家人手中了…

  …”

  白隱及白家人皆目瞪口呆!

  白宮羽身形倏起,向血火老怪那邊掠去,身在空中,他大聲道:“若不與風宮一決雌雄,便需為風宮之僕,你們還猶豫什麼?”

  他如此毫無顧忌地大聲說話,顯然是已向血火老怪擺明了他的立場!

  牧野靜風堪堪轉身之際,便聽到白宮羽這一聲高呼!

  蒙敏擔心牧野靜風會因此而回頭,所以用力的拉著他的手。

  她知道如果牧野靜風再回頭,那麼便難以抽身而走了。

  畢竟白家不是接天樓。讓牧野靜風坐視接天樓的覆亡都已不易,更何況是在江南頗有俠名的臨安白家?

  但牧野靜風終於還是停下了腳步!

  然後——回頭!

  回首之際,他已看到白宮羽的劍已出鞘,正直取血火老怪!

  與此同時,白家人已向風宮的人掩殺過去!

  牧野靜風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會被血火老怪如此輕易地召喚來此,末了卻又與他反目成仇!

  但血火老怪面對白宮羽的凌厲一劍,並不慌亂,反而縱聲高笑:“好!好!”

  彷彿樹敵越多,越是令人興奮!

  但他被牧野靜風無上拳勢擊中後,受的傷實在不輕,縱聲長笑之下,竟又噴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身手卻仍是不弱,雙腳一錯之下,身形略斜,避過鋒芒,右掌疾拍!掌勢駭人!

  白宮羽沒料到血火老怪重傷之下,仍有這份修為,劍一走空,立即沉肘反掃,同時強擰腰身,借力疾出雙腿,閃電般向對方踢去!

  血火老怪淒聲長嘯,雙掌驀沉,直切白宮羽的雙腿,但對白宮羽的劍卻未迴避!

  “噗”地一聲,白宮羽的劍頓時有大半沒入了血火老怪的腹部!

  同時,有驚心動魄的骨骼碎裂之聲響起,血火老怪的雙掌已生生將白宮羽的雙腿擊碎!

  誰會想到血火老怪為了擊中對手,竟不惜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血火老怪強提體內殘存內力,並指直戮!

  白宮羽只覺喉頭一甜,因斷腿而發的痛呼聲只發出一半,已被封死在他的喉底!

  喉間鮮血如箭標射!

  兩人僅在一照面之下,便已兩敗俱滅!其實以血火老怪重傷之後的武功,本不可能強過白宮羽,但他卻以這等驚人的方式殺了白宮羽,讓人觸目心驚!

  雖然血火老怪已不可能再活下來,但白宮羽卻比他更早地倒下了!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以至於親眼目睹這一幕的白隱、白智秋、白茹等四人在父親轟然後倒的時候,竟一時難以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也許,是明白了卻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

  牧野靜風、蒙敏、葉飛飛也一樣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從此時起,臨安白家與風宮有了血海深仇!一場更大規模的廝殺已在所難免!

  蒙敏對牧野靜風低聲道:“血火老怪與風宮中人殘忍嗜殺,罪已致死。如今合接天樓與臨安白家的力量,必可戰勝他們!血火老怪曾救過我,我們本就不便對他出手,所以,唯今之計,不如讓他們自己解決他們的恩怨!”

  她所說不無道理!

  牧野靜風正待回答,倏聞有衣袂掠空之聲響起!

  西南方向那片蘆葦深處突然有幾個人影破空而出,領先者身形快得不可思議,如一道黑色的閃電般向正在拼死酣戰的接天樓、臨安白家掠來!

  身形過處,赫然有一道道血光沖天而起,組成了一條驚心動魄的血路!

  接天樓、臨安白家的人如同敗革般向兩側倒去!

  緊隨其後的六個人影則對被前者衝亂的人群大肆砍殺!幾乎出手便有人斃命!

  好駭人的武功!

  好狠辣的手法!

  這已不再是武林爭戰,而是一次屠殺!頑強而戰的接天樓與臨安白家的人此時已與束手待宰的羔羊無異!

  牧野靜風吃驚至極地望著這可怕的一幕!

  但見搶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突然暴旋而起,身形化作一團黑色的旋風,沖天而上!

  由他的身子暴射出無數的黑色帶子,向四面八方標射而去!每一根黑帶都帶起接天樓或臨安白家的人!

  彷彿是那黑色的旋風將二十幾個人同時捲進了虛空!

  那團黑色的人影以極快的速度凌空飛旋,竟將二十多人全吞噬進去!

  只有不絕於耳的慘叫由那團黑影中傳出!

  一聲長嘯,黑色的人影突然凝形,然後如同一顆黑色的流星落於人群之中!

  天空中卻還有無數的碎片在紛紛揚揚地飄落!

  那是破碎的衣衫、破碎的軀體,再是如霧一般的鮮血!

  二十幾人已蕩然無存!全化作了滿天血腥!

  熱熱的、粘粘的碎肉與鮮血一同墜落,落在眾人的發間、臉上、身上……

  這本應是一個秋天的滿天飄揚著蘆花的清晨!

  但今日,天空中飄揚著的卻只有血腥與可怕的肅殺之氣!

  整個蘆葦蕩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得一片死寂,沉寂得讓人不由會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抑或是整個世界業已死去!

  臨安白家三小姐白茹忍不住彎腰嘔吐!她無法想像世間還有如此慘絕人寰的場面,她無法忍受讓人心生窒息感的血腥之氣!

  終於,她無力地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

  此時,她已不僅僅是在為死去的父親痛哭,更為生命的脆弱而痛哭!

  二十幾個人的性命,僅在彈指一揮間,便已灰飛煙滅!這對於活著的人來說,將是一種多麼大的震撼!

  白隱一向是兄妹間最為冷靜沉穩的,此時也為接二連三的突變驚呆了:父親突然不顧自己的勸說向血火老怪出手,又於一瞬間同歸於盡;似乎要戮殺世間一切生靈的黑色人影的出現……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那麼的不可思議!這已遠遠地超越了正常人的心靈所能承受的!

  白隱終是從驚愕中清醒過來,飛快地向身邊的白智秋說了一句:“照顧三妹、四弟!”

  說話間,身形已起,向父親白宮羽倒下的地方電射而去!

  雖然他目睹了父親與血火老怪拼殺的過程,明白父親定已是兇多吉少,但在未徹底絕望之前,他仍不能放棄!

  何況,父親白宮羽說過在血火老怪的身上有真正的“寒鐵如意”,白宮羽的話讓人費解,因為白家的人一向都認為留在家中的“寒鐵如意”是真正的真品!

  但白隱相信父親這麼說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是最了解父親的人,知道父親出言謹慎,行事亦頗為穩重。今日他突然不顧一切地向血火老怪出手,一定有著重要的緣故!

  而這緣故極可能與“寒鐵如意”有關!白隱自覺自己身為長子,有責任去解開這個謎團!

  他已見識過牧野靜風的武功,知道倘若在自己向父親靠近的時候,對方若是出手相阻,自己必是危險萬分!

  可他別無選擇!

  白隱剛一接近其父白宮羽,他的心頓時直墜入無底的深淵!

  白宮羽的喉間有一個血窟窿,鮮血尚未完全凝固,但他的生命顯然早已結束!

  白隱悲呼一聲:“爹!”撲上前去,將父親的屍體摟在胸前,放聲大哭起來!

  聽得大哥白隱的哭聲,白智秋,白茹、白辰三人完全絕望了!

  唯有殺盡風宮中人,方能解他們心頭之恨!

  這個願望在半刻鐘前還不難實現,白家的人與接天樓的人並戰風宮屬眾後,很快便戰了上風!

  但自從黑色的人影出現後,也許這個願望已成泡影了!

  一個甫一出手,便可取敵數十人性命的人,該是何等的可怕?可怕的不僅僅是他的武功,更在於他如魔鬼般的心狠手辣!若無魔鬼一般的靈魂,是不可能以這種駭人的手法取人性命的!

  當那黑影在場中站定時,眾人才看清這是一個面目陰沉至極的老人,在他的臉上沒有一絲屬於人的表情,有的只是可怕的殺機!

  也許,他比蒼老至極的血火老怪更蒼老,因為他臉上的皺紋多得讓人難以看清他的臉容!

  但他的身軀卻頗為高大雄偉,立於場中,立時有一股無形氣勢向四周瀰漫開來!身上的漆黑如死亡一般的衣衫,更是給眾人以無比的壓抑感!

  六個與他一樣身著黑衣的人如眾星拱月般立在他的周圍,這些人顯然要年輕許多,但他們的上半張臉皆戴著眼罩,誰也無法將他們的真面目看真切!

  此七人一出現之後,場上局面頓時逆轉!單是他們甫一出手便斃敵數十這一點,就足以讓眾人心生駭意!

  伏龍堡堡主賀烈與洞庭十二塢總舵主見接天樓與白家雙雙與血火老怪反目時,心中暗喜不已,他們亦不甘為血火老怪所驅使,但他們的先輩之囑咐卻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使他們一時不敢背逆血火老怪!

  他們本以為可以作壁上觀,以坐收漁人之利。眼見白家與接天樓漸佔上風,不由暗忖也許可以藉此機會奪回自己幫中聖物,從此再也不必提心吊膽地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下!

  但當那如魔鬼殺神一般的黑衣人突然出現,並帶來驚人的殺機後,他們不由心中一涼,知道原來的如意算盤此時已完全破滅!

  在此之前,他們一直心存僥倖,以為前輩留下的話也許有些誇大其辭,未必完全可信,待見識了血火老怪的武功後,這種想法更強烈。

  血火老怪的武功很高,但卻還不至於高到可以控制幾個幫派的生死存亡!

  但黑色的人影出現之後,他們開始相信,相信前人的擔憂與駭怕是不無道理的!

  那麼,是否自己及自己的屬下從此便該任他人的驅使?

  想到這一點,二人心中之失落感油然而生!在江南這片土地上,他們一直是一方霸主,一向只有他們驅使別人的份兒,如今要讓他們受他人的驅使,心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但他們又都明白以他們的武功修為,根本無法與這瞬息間便取了二十多人性命的黑衣人相抗衡!

  所以,他們只能靜靜地等待著命運對他們的安排!

  風宮屬眾本已做好了死戰的準備,此時突然有黑衣人出現,亦是一驚!

  驀地,風宮屬眾中有人驚呼一聲:“是寒老!”

  此言甫出,風宮屬眾先是一靜,隨後便是一片歡呼聲!

  賀烈與阮十三皆心中一凜,暗忖道:“此人果然是風宮中人!看來今日白家的人及接天樓已是兇多吉少了!”

  當下他們悄然傳令,讓自己屬下略略後撤,以免捲入廝殺之中。

  被稱作“寒老”的黑衣人面對風宮剩下之百餘人的歡呼聲,臉上仍無表情,他那陰鬱的目光越過眾人,掃向牧野靜風這邊,目光一跳,然後落在了已倒在地上的血火老怪身上!

  身子一震,眼中精光暴射!

  也未見他如何動作,其身軀已飄然而起,彷若可以御風而行,向血火老怪這邊飄然射來!

  白隱已全身心地沉浸在悲痛中,對“寒老”在他身邊出現的事根本未曾察覺——或是察覺了而未放在心上!

  白智秋大驚失色,失聲呼道:“大哥!小心!”

  其實他也知道以“寒老”的身手,自己的提醒根本於事無補!

  不料“寒老”卻並沒有向白隱出手,他身形落定之後,立即扶起血火老怪!

  血火老怪全身紅衣已被他自己的血所浸透,鮮血凝固後,衣袂便不再有原先那般鮮紅,而成了一種褚紅色!

  血火老怪已氣如游絲,氣息脈博若有若無!

  “寒老”冷哼一聲,右手駢指疾出,以快不可言的手法迅速點擊血火老怪的十數處要穴!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已抵在血火老怪的後背,渾厚無匹的真力立即由他的左手向對方體內湧去!

  牧野靜風心知這是一個比血火老怪武功更高,更殘忍好殺的人,如果借他救治血火老怪的時機突出殺手,也許可以一擊得手!

  但牧野靜風又怎會這麼做?

  十年前,他便不會以這種手段對付他人,何況是在十年之後的今天?

  他未這麼做,卻有另外一個人如此做了!

  這人便是白隱!

  白隱是被其二弟白智秋的喊聲驚醒過來的,他抬頭一看,看到的正是與他不過數尺之距的地方——“寒老”在救治血火老怪!

  血火老怪是他殺父仇人,怎麼能夠讓血火老怪活下去?

  一股無邊的怒意迅速地傳遍了白隱全身,他知道自己的武功根本不及“寒老”,但他仍是倏然起身,猛地拔出劍來,向背向自己的“寒老”插去!

  牧野靜風見狀,心中一沉!他知道雖然“寒老”在為血火老怪救治,但以他那驚世駭俗的修為,白隱即使採用偷襲的方式,也是無法傷及對方的!

  相反,白隱還極可能因此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

  牧野靜風決定必要的時候要出手救下白隱!

  在牧野靜風的身側,蒙敏正有些擔憂地望著他。蒙敏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心知現在無論如何,牧野靜風也不會對這件事袖手旁觀的!

  蒙敏並非不義之人,也並非貪生怕死,只是自從客棧驚變之日起,她便隱隱地感到這次降臨在他們一家人身上的種種變故,既非偶然,也不是普通的江湖恩仇,她相信在這些變故之後,一定隱藏著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而這件事情極可能會打亂她與牧野靜風的生活,帶給他們可怕的東西。

  而這些“可怕的東西”,也許比死亡更難以承受!

  所以,她一直希望牧野靜風能夠略略地“自私”一回,避開這一場無形災難!

  自“寒老”出現之後,她的這種感覺就更為強烈!——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03
第二十卷第三章風宮寒老


  正如牧野靜風所料,白隱的攻襲對“寒老”根本夠不上威脅!

  當他的劍在離對方的身軀尚有一尺之距時,突然感到自己的劍已觸及一股無形氣勁,劍尖再難進分毫!

  白隱在萬般悲憤之下,早已抱了必死之心,但當他感受到對方如此駭人的武功時,仍是不由心驚!

  在江南,白隱可算是年輕一輩中出類拔萃的高手,年未三十,已盡得其父白宮羽的“麻衣劍法”真傳,但今日在“寒老”及牧野靜風這樣的絕頂高手面前,頓時光芒大減!

  但白隱身為世家弟子,自是有一股倔傲之氣,何況又有殺父之恨在心!

  當下,一聲暴喝,白隱已將體內真力提到最高境界,全力仗劍前刺!

  即使傷不了“寒老”,他也要讓“寒老”無法救治血火老怪!

  一聲冷笑!

  “錚”地一聲暴響,白隱的劍非但沒有再刺進分毫,反而被對方的無形內力生生震斷!

  斷劍更被對方內力挾裹著疾然反射而回,奇快無比!

  白隱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沒有機會作任何反抗!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白色的人影倏然如風般掠至!

  沒等白隱反應過來,數截射向他的斷劍已無影無踪!

  定神一看,在生死係於一線之際救下他的,赫然是被血火老怪尊為“少主”的牧野靜風!

  因為血火老怪的緣故,白隱對牧野靜風絕無好感,孰料這一次會是牧野靜風救下了他!

  白智秋、白茹、白辰三人見大哥九死一生,僥倖脫險,在長出了一口氣之時,齊齊向白隱這邊掠來!

  而這時,白家的人及接天褸弟子已再與風宮屬眾戰作一團!只是風宮中多了六個黑衣人相助,勢力大增,對方人數雖然佔優,卻佔不了任何上風,在六個黑衣人可怕的攻擊下,接天樓與白家的人皆已潰不成軍!

  白宮羽的四弟——亦即白隱四叔白邊羽眼見不需多少時間,白家來到這兒的近二百餘人將全部覆沒,於是高聲呼道:“阿隱,你快領出你弟妹撤走,我們會為你們斷後!”

  沒等到白隱的回答,一把森寒的刀已夾勢不可擋的勁風向他席捲過來,攻擊他的正是六個黑衣人中的其中之一!

  白邊羽見對方刀法精絕,不敢怠慢,忙全力應戰!

  白隱雖已聽得四叔的呼聲,但在這種時刻他身為白家當家人的長子,又怎會先走?

  他向正朝他奔來的白智秋等三人喝道:“二弟,你護著三妹、四弟離開此地!”

  頓了一頓,又補充了一句:“白家的局面可能便要由你們來支撐了!”

  聽得此言,白茹悲從心來,悲呼道:“不,大哥,我們絕不走!我要與你們一起對付風宮中人!”

  一聲怪笑如鬼嘯,本是彎腰背向白隱的“寒老”驀然起身!

  他冷冷地道:“你們不用推讓了。因為,今天你們誰也不可能活著離開這裡!”

  他的聲音透著無比的殺氣與冷意!讓人不寒而栗!

  原來,方才白隱由背後攻擊他的時候,他正在以內力為血火老怪護著虛弱得幾近於無的心脈,一時無暇抽身,所以只是以內家真力震碎了白隱的劍!

  而今,他感覺到血火老怪已有了微弱的心跳,可以暫保無事。於是,他便要殺了敢由背後偷襲他的人!

  話畢,“寒老”倏然轉身,右手一揚,四根黑色的帶子已如四柄極長的利劍般向白家四兄妹疾射過去!

  破空之聲如裂帛!

  “寒老”甫一出手,便同時攻擊白家四兄妹,可見其人何等自信!

  而他的武功也的確給他以自信的資本!

  白隱臉色倏變!

  他如此驚駭並非因為害怕攻向自己的那根黑色帶子,以他的武功,也許還可以勉強應付!

  他所擔心之人是他的三妹白茹及四弟白辰!白茹的功力、劍法都不如他與白智秋,而白辰不過是一個十歲少年,如何擋得住“寒老”如此驚人的一擊?

  但自己應付“寒老”的攻擊已頗困難,又如何能夠幫助白茹、白辰?

  這才是白隱感到驚駭的真正緣由!

  黑色的帶子以驚人之速向他疾射而來,已不容許他考慮得更多!

  他的身形疾然飄升,凌空斗折,卻不是反向倒掠,而是向“寒老”這邊疾撲而至。

  他希望能夠逼得“寒老”撤回攻擊他人的招式,而全力對付他!

  但“寒老”的武功卻比他想像的更可怕!眼見白隱不退反進,“寒老”沉哼一聲:“不知死活!”

  左手疾出,三根黑色的帶子再出!由三個不同的方位向白隱卷去,而他右手的攻勢卻絲毫沒有改變!

  白隱身法已用老,身在空中,強自擰身避讓,卻已力不從心!

  三條黑帶如毒蛇般纏在他的身上!

  未等白隱有任何舉動,驚人的內力已由三根黑色帶子疾然吐出!

  白隱只覺身子倏緊,一陣骨骼暴裂聲突然響起!

  未聞一聲慘叫,白隱的身軀已化為一團血霧!

  鮮血四濺!三根黑帶子已生生將他絞殺得粉身碎骨!

  可怖的殺人手法!

  白隱為救手足而被殘殺,他卻不會想到結果他的弟妹無恙,自己卻先遭到了毒手!

  白智秋三人未遇難是因為牧野靜風出手了!

  牧野靜風乍見四條黑帶如四柄利劍般向四人射去,心知不好,若不出手,白茹、白辰必遭毒手!

  不敢怠慢,他身形一晃,以驚世輕身功夫掠空而出,搶在黑帶子之前,雙手一帶,白茹與白辰已被扯得向後飛去!

  而白智秋的功夫不在其兄白隱之下,眼見黑帶子挾銳利之勢撲面而至,立即腳步一滑,倏然反飄而出!

  “哧”地一聲,黑帶子終是擊中了他的右肩,竟生生洞穿了他的右肩!

  但白智秋終是保全了性命!

  白茹與白辰被牧野靜風反手帶得飛起之後,因為牧野靜風的手法用得極其巧妙,所以白茹身在空中斗然折身後,便已安然落於地上。

  而白辰飛出之後,蒙敏已閃身而出,恰好迎在白辰跌飛之處,堪堪接了個正著!

  三人僥倖脫險之時,恰好是白隱遇難之際!

  目睹此景,白茹只覺腦中“嗡”地一聲響,頓時暈厥過去了!

  她再也無法承受接連兩位至親先後慘死的現實!

  葉飛飛見狀,趕緊上前扶住要倒下的白茹!

  白智秋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煞白如紙!

  白辰瘦小的身軀竟不可抑止地顫抖著,他的小拳頭已握得極緊極緊!摟著他的蒙敏感受到了這一點,心中不由升起憐憫之意。

  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喪兄喪父之痛可謂是不可承受的打擊!

  白辰在奮力掙扎,他嘶啞著聲音喊道:“放開我!我要為父報仇!我要為大哥報仇!”

  蒙敏緊緊地抱著她,無論他如何掙扎,就是不鬆手!

  蒙敏道:“孩子,我知道你的心裡不好受,可你還小,根本不可能報仇……”

  突然,手腕一痛,已有些失去理智的白辰竟用力在她手腕處咬了一口!

  奇痛之下,蒙敏不由手一鬆!

  白辰立即不顧一切地向“寒老”那邊衝去!

  蒙敏心中嘆息一聲,搶身上前,倏然出指!

  白辰的穴道頓時被封,動彈不得!

  但他眼中的悲憤光芒卻讓人觸目驚心!

  誰會想到在一個十歲的孩子眼中,會有這般憤怒的眼神!

  牧野靜風卓然立於“寒老”的面前!

  “寒老”已由對方剛才救下白茹、白辰的身手看出牧野靜風絕對是一個絕世高手!

  他的目光一寒,沉聲道:“想不到江南還有你這樣的絕世高手!”

  頓了一頓,復道:“但無論是誰,與風宮作對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死亡!”

  牧野靜風沉聲道:“人之性命乃上天賜與,決非任何人可以任意賤踏!雖然我與所謂的風宮素無怨仇,但見到你如此殘忍的殺人手法,我也不得不插手此事!”

  “寒老”揚聲長笑!笑畢,一指遠處,陰寒地道:“在你的身後,接天樓與臨安白家眾人即將覆滅,這便是與風宮作對的下場!聽你的口氣,似乎本是一個局外人,我要奉勸閣下一句,如果閣下是個聰明人的話,就該走開!風宮的力量強大到遠非你所能想像的地步,你又何苦自尋死路?”

  牧野靜風傲然一笑,道:“我本也算是個聰明人,可惜偶爾也會不開竅!今天,我便愚蠢一回,看看風宮中究竟有多少牛鬼蛇神!”

  因為血火老怪救過蒙敏,他對血火老怪尚有些下不了手,而面對其他殺戮如此重的風宮中人,牧野靜風心中除了戰意之外,再無其它顧慮!

  他自認為這場殺戮是因為他而起的,所以他必須以自己的力量結束這場殺戮!

  “寒老”寒聲道:“老夫重出江湖之始,便與絕頂高手一戰,實是大快人心!”

  說話間,倏然翻掌,銀芒一閃,他手中赫然多出了一件寒芒四射的兵器!

  但見此兵器與蛾嵋刺有些相似,卻比蛾嵋刺更為狹長,兵器在手,竟有森森寒氣瀰漫而出!

  “寒老”道:“能讓我寒掠一出手便用'冥寒刺'的人並不多!小子,你該因此而自豪才是!”

  牧野靜風沉聲道:“何必逞口舌之利?今日我必會讓你為濫殺無辜而付出代價!”

  他對“寒老”寒掠的血腥殘殺很是憤怒,當下毫不猶豫地拔出了“伊人刀”。

  寒掠目光一閃,脫口讚道:“好刀!”

  “好的不僅僅是刀!”

  此言甫出,牧野靜風“伊人刀”虛閃倏伸,刀光直指寒掠!

  雖然相距尚在近二丈遠,但寒掠卻不由一震!

  牧野靜風雖未出招,但方才虛空一指,便已隱然有大家風範,給寒掠帶來一股無形的壓力!

  能在未出手之際便給對手以無形壓力的人並不太多!

  而能讓寒掠這樣的高手心中震愕的人則更少!

  牧野靜風長身而立,神情從容不迫,一個簡簡單單的未成招的劍式,竟讓人感覺到無懈可擊!

  目睹此景,一旁的白智秋心中閃念無數!他暗忖道:“紅衣老者稱這白衣漢子為'少主',而他卻與風宮人勢不兩立,卻不知何故?假若這位'少主'與寒掠老兒一道對付我們,以他們的武功,我們豈不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機會?”

  思忖間,倏聞一聲痛呼,十分熟悉!白智秋一震,驀然轉身,正好看到離他幾丈遠的地方,他的四叔白邊羽正向後緩緩倒下!

  一桿短槍已穿透了白邊羽的身軀!

  白智秋悲愴呼道:“四叔!”身如一股憤恨的旋風般向人群中衝去!

  唯有讓敵人的血浸染自己的劍,或讓自己的血染紅敵人的劍,他心中的狂怒才能略略得到緩解!

  此時,風宮已只剩下四五十人,但更可怕的是僅憑這四五十人,他們的人數反而佔優!

  這便等於說臨安白家與接天樓已接近全軍覆滅!

  一向文質彬彬如同一介書生般的白智秋,此時如同一頭狂怒的獅子般向風宮中人衝去!

  其實他也明白此時大勢已去,自己此舉無異於羊投群狼!

  但不親手手刃幾個風宮惡人,白智秋死不瞑目!

  飽含著他滿腔憤怒的劍向二個風宮弟子狂掃過去!

  此時,招已不成招!有的只是誓殺到底的怒焰!

  “叮”地一聲暴響,白智秋的劍已被生生擋開!

  並且一股渾厚的內力直湧過來,把他生生逼退二步!

  擋開他的劍之人卻不是風宮中人,而是伏龍堡堡主賀烈!

  賀烈手持一桿長槍,與一般的槍不同之處便在於離槍尖八寸遠的地方,鑄有一隻龍頭,龍頭雖小,卻逼真威嚴,八寸長的槍尖彷彿是由龍口中吐出一般!

  白智秋沒想到擋開他的人會是賀烈,不由一愕,一時竟忘了出手!

  一怔之下,他方醒過神來,嘶聲道:“賀烈,莫非你要落井下石?”

  賀烈哈哈一笑,半響方道:“你們白家的人常對我伏龍堡所做的事指三劃四,強加干涉,一副俠義之狀,今天天賜良機,我便要你們這些愛多管閒事的大俠、少俠們挫骨揚灰!”

  白智秋本是頗為清秀的臉此時已有些扭曲,他咬牙切齒地道:“賀烈,你在江南也算是一個響噹噹的人物,沒想到面對風宮群魔,你竟沒有一絲男兒骨氣,只會搖尾乞憐!”

  賀烈沉聲道: “小子,你的話也太多了,我賀烈做事從來只問是否對我有利,從不管是否可以做!”

  他反手指著身後,道:“今日我不但要殺你,只要是你們白家的人就格殺勿論!可惜白家的人此時所剩無幾,伏龍堡的弟兄們大概有些失望了,哈哈哈……”

  白智秋冷眼一掃,發現伏龍堡的人果然亦已出手!

  這對本已所剩無幾的白家及接天樓的人來說,可謂是滅頂之災!

  白智秋目欲噴火,一字一字地道:“賀烈小人,我必殺你!!!”

  身形暴起,不顧一切地向賀烈狂攻過去!

  賀烈一聲冷哼,槍影乍閃!

  正是由其師“戰龍”武非傳他的“戰龍五式”之第一式:龍戰天涯!

  槍尖泛起萬點寒星,向白智秋當頭罩到!

  出手便用上生平最高修為,顯然賀烈欲借殺白智秋向風宮獻上見面禮!——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04
第二十卷第四章子辨母容


  寒掠的冥寒刺緩緩揚起!

  冥寒刺周身竟有一團迷離得若有若無的寒氣籠罩著!

  寒掠的臉上彷彿也籠罩著一層寒氣,顯得格外凝重!

  因為,他明白牧野靜風的武功絕對可以躋身絕世高手之列,沒有人有資格忽視牧野靜風這樣的對手!

  寒掠倏然沉喝一聲,身形如沖天之鵬掠空而起,冥寒刺挾徹骨寒意,直取牧野靜風!

  好冷的殺意!

  一招之下,竟連朝陽的暖意似乎也消淡不少!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伊人刀”揚起!

  用的是“平天刀術!”

  “平天刀術”集天下刀法精華為一體,玄絕至極!

  而“伊人刀”本是江湖兩大神兵——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合二為一而成,形狀似刀非刀,似劍非劍,既有刀的剛烈,又有劍的靈捷!

  而牧野靜風的刀法、劍法皆已臻化境,如此別具一格的千古神兵為他所用是再合適不過了!

  起手便是“平天刀法”中的“刀造浮屠!”

  刀風如驚濤駭浪,席捲而出!刀影重疊縱橫,交錯變幻,儼然已在牧野靜風身側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刀網!

  密如驟雨般的金鐵交鳴聲響起!交擊聲驚心動魄!

  一聲沉哼,寒掠倒飄而出!

  他的冥寒刺亦非凡器,而他所習練的武學更是至陰至寒!

  此時與牧野靜風乍接之下,頓覺對手的功力浩瀚如海,以牧野靜風如此年紀便有這番不世之修為,實在讓人心驚!

  而牧野靜風的刀法亦是渾如天成,無隙可乘,無懈可擊!

  寒掠與牧野靜風一個照面之下,非但沒有占得上風,自己的內家真力襲出後反而倒震而回,寒掠只覺胸口一悶,心中竟有寒冷之感覺,心知這是因為自己陰寒內力被震回體內所致!

  一時又驚又怒!心中忖道:“這人不過三旬左右,為何竟有這般可怕的功力?”

  牧野靜風心中亦是吃驚不小!他蓄勢一擊之下,對方雖被攻退,卻沒有受傷!而普天之下,能接下牧野靜風蓄勢一擊之人,又有幾個?

  風宮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

  先是幽求,以腿御劍,居然可以略勝自己一籌,這已是不可思議之事!

  而現在寒掠的武功亦是卓絕不凡!

  寒掠受挫之後,心中戰意反而更強!

  他暴吼一聲:“好小子,果然不簡單!再接老夫一招'冥寒封魂'!”

  暴吼聲中,他疾旋而上,手中冥寒刺已幻作一團不可捉摸的淡淡光芒,向牧野靜風飄閃而至!

  冥寒刺所攪起的強銳勁氣竟隱有蝕骨寒意!

  寒意流洩,向人的肉體、靈魂侵襲而進,功力稍弱之人,只怕面對這樣的驚人寒意,已怯意暗生!

  寒掠全力一擊的威力果然驚人!

  牧野靜風不敢怠慢,清嘯一聲,招隨心出,“平天刀術”卻已改作“平天劍術!”

  快至可追回流逝的時光!僅在極短的一瞬間,已由寒掠攪起的那團光芒穿射而進!

  正是“平天劍術”中的一招以快捷辛辣見長的“生死由劍!”

  兩件不凡兵器甫接,暴發出驚心動魄的巨響聲!

  泛著寒意的光芒赫然已被牧野靜風快捷無匹的一招洞空,並且——

  生生攪碎!

  牧野靜風手下未作絲毫停滯,“生死由劍”方出,詭異萬變的“魔消道長”已隨之而起,無數光芒迸射穿掣,由四面八方向寒掠狂襲而至!

  寒掠奮力疾擋!

  但牧野靜風的驚世修為又豈能輕易擋得了?饒是寒掠武功已臻絕世高手之境,但在牧野靜風全力進攻之下,應付得仍頗為吃力,十數招之後,已不知不覺倒退了二三丈!

  兩人身形過處,地面上的蘆葦、卵石立即蕩然無存!

  倏地,寒掠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已處於下風的他為何要這般狂笑?

  ※※※※※※※※※

  牧野棲意外地見到“母親”,方驚喜而又遲疑地叫了一聲:“娘……”

  那女子身子一顫,眼中掠過奇異的光芒,隨即緩緩而和藹地道:“孩子,我不是你娘…

  …”

  牧野棲吃驚至極地望著她,“老二”握著他的手,清晰地感覺到了牧野棲的身子在微顫!

  牧野棲終於漸漸地平靜下來。

  不錯,眼前這女人的確不是母親!但牧野棲相信除了自己與父親之外,沒有人能夠看出這一點。

  她與母親之相像,已不能僅以“惟妙惟肖”來形容,如果不是對方自己否認,只怕連牧野棲也識辨不出!

  牧野棲所能感覺到的,是對方的眼神與母親看他的眼神不同,以及母子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通靈”之感!

  儘管明白對方並不是自己的母親,但牧野棲相信她與自己的母親必有某種淵源。

  當下,牧野棲道:“請姑姑勿怪小侄冒昧,姑姑與家母實在長得太相像了。”

  那女子微笑道:“你叫我姑姑?”頓了頓,幽幽地輕嘆一聲,道:“你還是稱我姨娘吧,你這孩子,倒挺乖巧懂事的。”

  心中卻暗道:“你來到這陌生之地,竟然並無多少驚懼之色,而且仍是彬彬有禮,殊不簡單。”

  當下將眾人往屋裡引。

  這時,從里屋又出來幾個女子,牧野棲留意到她們雖然年齡、裝束、美醜不一,但神情舉止都有一種常人所沒有的冷靜,與鎮子上的女子是大不相同。她們為眾人奉上香茗,給牧野棲也端了一杯。牧野棲還從沒被人如此當大人對待過,感覺頗為奇特。

  那女子牽著他的手,道:“你與姨娘坐在一塊吧。”

  牧野棲心道:“古人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現在手無縛雞之力,倒不如落得大方!古書中的英雄豪傑多半是如此從容不迫的,可惜我爹不肯傳我武功……“那女子見他肯與自己挨著坐,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哪知牧野棲心中已轉念無數?

  那女子望著牧野棲道:“你一定奇怪我與你娘為何長得那麼相像,對嗎?”

  牧野棲點了點頭,不由又看了她一眼,心想:“若是我娘也見到她,不知會怎麼想?”

  那女子道:“許多年以前,我與你娘可以說是同一個人……”

  聽到這兒,牧野棲心中“咯登”了一下,暗道:“是同一個人?難道……難道……”他不由記起許多狐仙鬼怪的故事,心中頓生寒意。

  那女子輕籲一聲,道:“由你的脈像看來,你並未習練武功,想必對武林中事也不知曉。

  一時半刻,就難以對你說個明白。”頓了頓,又道:“以後你見到你娘,問一問她,她一定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牧野棲似懂非懂,但見對方神情親切和藹,不由道:“我爹娘現在何處?他們有危險嗎?

  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那女子沉默了片刻,道:“你爹的武功,在十年前其實就已不在武林七聖之下——哦,我忘了你也許並不知道武林七聖——總之,你爹的武功極高,放眼當今武林,能高過他的人,寥寥無幾。而你母親她……她天資聰穎,心計過人,他們二人攜手,多半是沒有人能對付得了的。”

  牧野棲聽她如此評價父母,不由心馳神往,心中忖道:“爹爹的武功那麼高,以後必定要讓他傳我武功,那樣我就不用如今夜這般,急如喪家之犬了!”

  他雖對這些人的來歷充滿好奇,但亦知即使相問,他們多半也是不會以實相告的。當下便對眾人道:“晚輩的授業恩師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諸位救了晚輩,晚輩定當銘記於心!”

  眾人相顧一眼,皆有錯愕之色。暗忖道:“牧野靜風十年前叱吒江湖,名動一時,沒想到他的獨生愛子卻是不諳刀劍,只知詩文,說話也是大掉書袋!”

  正說話間,“老二”忽然道:“有兄弟回來了。”

  牧野棲一怔,留神細聽,並無異響。再看屋內其他人,竟都靜了下來,顯然是在等待什麼,心中暗自驚訝。

  過了一陣子,外面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屋內即有一人迎了出去。腳步聲很快到了門口處,牧野棲側身一看,只見有五個勁衣漢子一齊湧入屋中,人人神情疲憊,衣衫零亂,其中兩人的身上赫然有斑斑血跡!

  “老二”站起身來,急切地道:“聞大哥,你們怎麼掛彩了?”

  那人“哼”了一聲,抓過桌上的一杯茶,吹了兩口氣,然後“咕咕”地喝了大半,方恨恨地道:“對方高手甚多,我們只抵擋了一陣子,就被迫分頭突圍!”說到這兒,他的臉上有了痛苦之色:“與我一路的本有九人,可現在……現在只剩我們五人了!其他幾個方向的兄弟,尚不知情況如何!”

  眾人皆是心中一顫。

  牧野棲看出此人正是在華埠鎮附近布暑事宜的人,當時他所帶領的,除了“老二”這些人外,尚有三四十人,沒想到此刻所能見到的已只有五人!

  屋內氣氛頓時變得凝重起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快馬的長嘶聲,其聲之淒厲,在此時此刻,顯得格外驚心動魄!

  “老二”一躍而起,脫口道:“他們來了!”

  誰都明白此時“老二”所說的“他們”是指誰——與“老二”分道而行的另外兩輛馬車上的人!

  但等了良久,卻再無動靜!“老二”與“聞大哥”

  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掠出門外!

  少頃,只聽得外面傳來“聞大哥”低低的一聲驚呼,屋內眾人頓時微微色變,一時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不多時,“老二”與“聞大哥”折返而回,卻是半抬半架著一個人!但見此人下半身泥濘不堪,胸前卻是一片殷紅,沒有被泥濘遮住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亦因失血過多而顯得乾裂!

  屋內之人立時忙碌開來,他們的神情雖然緊張,但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只聽得傷者微弱的聲音道:“我……本也無法倖免,沒想到他們……他們將我擊入……

  擊入蘆葦叢中後,竟也沒有……沒有再察看,就匆匆離去。正因為如此,我見到了牧野靜風與……自稱幽求的白髮人之戰……”

  牧野棲一聽此事與自己的父親牧野靜風有關,不由脫口道:“我爹怎麼樣了?”

  那人喘息了一陣,方道:“他……他一招落敗,為了救牧野靜風,水紅袖被幽求殺了。”

  “水紅袖?”屋內有幾個人同時失聲道。牧野棲也是吃驚不小,因為他知道父親多年來一直在尋找兩個人,一個是自己的祖母,另一個就是紅袖阿姨。卻一直杳無音訊,難道紅袖阿姨竟恰好在今晚出現呢?

  傷者繼續道:“笛風客……棧對面的麻嫂就是……

  就是水紅袖。她雖然被殺……但卻也擊退了幽求,幽求臨退時,卻擄走了她的兒子……

  “

  “小木?麻嫂?”牧野棲一時忘記了自己的處身之地,低聲驚呼出聲!對他來說,這一切的確大不可思議了,父親苦苦尋找多年的人,怎麼會是與自己毗鄰而居、容貌奇醜、性情怪僻的麻嫂?

  牧野棲未與幽求相遇,自然不知他是何人,聽說小木被幽求擄走,牧野棲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忖道:“難道是幽求恨麻嫂壞了他的好事,所以要擄走小木,藉以洩恨?既然麻嫂救下了父親,那麼父親應無性命之憂了,卻不知有沒有受傷。幽求又是什麼人?娘會不會有危險?”

  “聞大哥”顯得甚為焦慮地道:“牧野夫人情況如何?”

  那人道:“她安然無恙。”

  “聞大哥”默默地點了點頭,當下有人將傷者抬入里屋,悉心照應。

  “聞大哥”輕嘆一聲,神色凝重地道:“沒想到對方來勢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兇猛!屈姑娘,你可知江湖中有誰是滿頭白髮、武功比牧野靜風更高的人嗎?”

  牧野棲見“聞大哥”稱與自己母親酷似的女人為“屈姑娘”,心中暗自感到詫異,但看她的服飾,的確非婦人打扮,不由忖道:“她與娘一般好看,為何至今不嫁?”

  “屈姑娘”略作沉吟,搖了搖頭,道:“似乎沒有。而幽求此名,我也聞所未聞。”

  “聞大哥”道:“我有一種預感,這一次'笛風客棧'所遭遇的攻擊,絕非來自同一股勢力。否則以我們的力量,要救出牧野棲這孩子,恐怕難以得手。”

  牧野棲一呆,心想:“他竟早已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神情沒有逃過“屈姑娘”的目光,她微笑著道:“其實這些年來,我們是看著你長大的,更不用說知曉你的名字了。”

  牧野棲更是愕然。

  這時,個子矮小的“老二”擔憂地道:“這一次,只怕弟兄們會傷亡頗重。”

  “聞大哥”沉默了好一陣子,方緩聲道:“行事之前,我們本就想到了這一點!”

  牧野棲自知道父母都無甚大礙後,緊張的心放鬆了不少,而這些人雖然神秘,但對他卻的確毫無惡意。牧野棲一夜奔走,這時睏意難當,只覺眾人的說話聲越來越模糊。

  這時,他感到有一隻牽著他的手,很溫暖,就像他母親的手一樣,他猛地一下子清醒過來,只聽得“屈姑娘”道:“你隨我去歇息吧!”

  ※※※※※※※※※

  牧野棲是被一陣嘈雜的說話聲驚醒的。

  他睜開眼來,先是一愕,很快又醒過神來,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是一間很小很簡樸的屋子,但收拾得乾乾淨淨,不大的窗戶中有陽光射入,看樣子已近午時了。屋子裡僅有一床一椅和一隻顯得有些笨重的櫃子。

  牧野棲定了定神,凝神細聽外面的說話聲。

  只聽得“聞大哥”的聲音道:“你真的見到有數百武林中人向鎮子中匯聚?”

  另一個陌生的聲音道:“只多不少!我們本想設法與牧野夫人聯絡,沒想到不知不覺中,已有大批的武林人物穿插進入我們與'笛風客棧'之間,如果要強行接近,只怕會暴露身份。

  何況……何況弟兄們傷亡太重……”

  牧野棲這才留意到此人說話時,隱隱夾雜有他人的呻吟聲。

  “屈姑娘”的聲音響起:“數百名江湖人物?都是些什麼人?”

  “有接天樓的,有臨安白家的,以及洞庭十二塢、伏龍堡,還有一些人難以分辨身份。”

  “奇怪……按理這些人本不該同時在一處出現才是!他們是否也是衝著'笛風客棧'而來的?”

  “多半是,因為在此之前,'笛風客棧'方向的上空出現過煙火。為了盡量查明真相,'地行四傑'的老三、老四留了下來,他們身懷絕技,可以另闢捷徑接近目標。”

  牧野棲聽說鎮子上再起變故,而且與“笛風客棧”

  密切相關,頓時睡意全無,翻身坐起,推門而出。

  甫一出門,牧野棲不禁大吃一驚!

  但見堂前赫然已坐滿了人,有二三十人之多,其中不少是滿身血污。地上更有幾個人躺在木板上,傷得十分嚴重。鮮血幾乎浸泡了他們的整個身軀,讓人一時難以看清其真面目!

  牧野棲心不由一沉,很快,他的目光落在了“屈姑娘”身上。

  未等他開口,“屈姑娘”搶先道:“我們本打算事情平息後,就將你送回'笛風客棧',沒想到節外生枝,恐怕你需得在此再逗留一段時間了。”

  牧野犧眼中掠過狐疑之色,卻未再說什麼。

  ※※※※※※※※※

  選擇;

  放棄。

  選擇放棄,或者放棄選擇,都是一種無奈。

  選擇放棄,是因為力不從心;是因為心有旁鶩。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淡泊,因為無求。

  放棄選擇,是因為已超越了“選擇”的狹隘。

  可有時候,你可能會無法選擇放棄,也無法放棄選擇!

  這時,“選擇”便成了一種殘酷,一種明知不可,卻又不得不為的殘酷!

  就如同飲鴆止渴一般!

  飲下鴆酒的人未必都不知道鴆酒是有毒的——可是,既使知道了,又能如何?

  世上有千般良藥,卻從沒有治後悔的藥,無論是誰,無論何時,只要是走過的人生之路,便再也無法回頭了——於是,便有了“後悔”二字。

  於是就有了後悔帶來的無言之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04
第二十卷第五章寒炎歸一


  牧野靜風乍聽寒掠的狂笑聲,微愕之下,沉喝一聲:“裝神弄鬼,仍是無法挽救你自己!”

  他料定寒掠在失利的情況下如此狂笑,定是為了乾擾自己的神智,當下毫不手軟,“伊人刀”如狂風暴雨般誓要將寒掠徹底擊敗!

  倏聞蒙敏“啊”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牧野靜風一驚!

  若非有很意外棘手的事情發生,蒙敏決不會在這時候驚慌失措,因為她不願讓面對強悍敵人的牧野靜風分神!

  牧野靜風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更為擔心!

  狂攻一招,生生將寒掠逼得倒退二步之後,牧野靜風正待轉身,突然感覺到身後有強悍至極的勁氣暴襲而至!

  背向敵人,而且被來敵佔了先機,不宜硬拼!

  牧野靜風“伊人刀”乍收,倏而斜指直擊地面!

  身形借力反彈,以他那絕世輕身功夫飄然掠起,而他的“伊人刀”則已挑飛地上幾塊石子,在他駭人內力的作用下,幾塊石子如電射出,直取身後來歷不明的敵人——其目的並非傷敵,而是為了自保!

  牧野靜風已感覺到身後來敵的功力不在寒掠之下!

  如風一般飄出數丈遠,強自擰身,牧野靜風這才飄然落定!

  抬眼一看,終於看清了突襲自己的敵人!

  來者是與寒掠一樣蒼老得不知年紀的老者,一身金黃色的衣衫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眩人之光!

  甚至連他蓬亂披散的一頭長發也是金黃色的,便如同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在他的肩後,露出了一截兵器,兵器極可能是護手鉤!

  最為詭異可怖的是他的臉容,他的臉部赫然是一片赤紅,神色間帶有一股駭人的煞氣,彷若一個欲擇人而噬的紅魔!眼中閃著橫霸兇殘的光芒!

  牧野靜風正自心驚間,倏聞四周響起一片歡呼聲:“炎老無敵!炎老無敵!”

  牧野靜風舉目四望,心中一沉!

  但見蘆葦蕩內一地屍體,殘肢斷骸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鮮血早已把蘆葦蕩的卵石、蘆葦皆染成紅色。更有死難者破碎的衣衫隨風飄起,飄落在遠處的蘆葦上,隨風而動,便如一個個不肯逝去的冤魂!除了白辰、白茹,白家近二百口人及接天樓的人竟悉數戰死!

  白智秋亦已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他的全身一片赤血淋漓,已無法分清究竟哪一處傷是致命的傷。他的雙目憤怒地張著,直視蒼天,至死不肯暝目!

  伏龍堡的堡主賀烈還活著,但他的臉色比死人還難看,他的右臂已蕩然無存!

  白智秋的武功本在他之下,但白智秋狀如瘋狂的狂殺之態,卻讓賀烈暗萌怯意!

  如果不是幫中弟子及時相救,那麼被白智秋一劍斬下的將不是賀烈的右臂,而是賀烈的頭顱!

  風宮的人果然是強悍至極!他們在擊殺了所有對手之後,雖然傷亡慘重,卻仍有三十多人活著!

  每一個尚且活著的風宮屬眾無一不是傷痕累累,狀如血人!

  目睹這慘烈至極的一幕,牧野靜風心中如有千斤重石!一種深深的懊悔與愧疚在吞噬著他的心靈!

  他自忖雖然自己是因為救兒心切,才答應血火老怪讓他召集這些人,但與這數百條性命相比,這個理由卻顯得蒼白無力了!

  如果可以重新選擇,那麼,牧野靜風必定會選擇放棄,放棄借助血火老怪尋找兒子牧野棲這條途徑!

  可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流水一般一去而不復返了!

  面對不可挽回的錯誤,牧野靜風除了心痛之外,更有對風宮的仇視!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為了似乎根本無足輕重的理由而掠殺了這麼多人的性命——而他們亦同樣付出了代價!

  難道,他們是一群以殺人為人生之樂趣的人嗎?

  倘若真的如此,那麼他們便也是最無權利繼續活下去的人!

  ※※※※※※※※※

  寒掠當然要笑,雖然他與牧野靜風疾拼數十招之後已漸處下風,但此時,他已感覺到他的師兄到來了!

  他的師兄便是被風宮屬眾稱為“炎老”的炎越!

  在炎越尚未出現時,寒掠便已感覺到了他的存在!他對其師兄太熟悉了,以至於彼此間就是相距在一里之外,也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既然如此,寒掠便沒有理由不笑!因為炎越一旦感覺到他的存在,便必定會來此地,那麼,合他們師兄弟二人的修為,就無懼於牧野靜風了!

  甚至可以說是穩操勝券!他不信足足比他小一甲子的牧野靜風能夠擋得住他們師兄弟二人的合擊!

  炎越果然出現了,甫一現身,遠遠便看見寒掠形勢不妙,立即突襲牧野靜風!生生逼退牧野靜風之後,寒掠與炎越相顧縱聲大笑起來!

  笑聲瘋狂張揚,目空一切!

  他們已整整蟄伏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間,他們從未在江湖中拋頭露面,這對爭勇好鬥的他們來說,是一種多麼難以忍受的煎熬啊!

  而今,他們終於可以再戰江湖,可以搏殺,可以聽見久違的金鐵交鳴聲,可以聞到可使他們興奮不已的血腥之氣,他們如何能抑止住自己心中的興奮?

  他們二人正是血火老怪所說的“風宮四老”中的其中二老!

  無論是寒掠還是炎越,其修為都已可躋身絕世高手之列!

  那麼,若是風宮四老齊出,那將是何等的驚世駭俗?

  寒掠高聲道:“師兄,五十年過去了,你還活著,我們終於可以再戰江湖啦!”

  他的話中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不錯,我們要將這五十年中所失去的血戰機會找回!”炎越的神情語氣比寒掠更狂,更霸!

  他那狂霸無比的目光掃向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今天,你便是我們再戰江湖的第一個對手!但願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寒掠接道:“師兄放心,此人的武功已不在當年所謂的武林七聖之下,絕對是一個很好的對手!”

  炎越火紅的眉毛一挑,狂聲大笑道:“好!知己難求,強敵更難求!便讓我來會會連你也青眼有加的勁敵!”

  話音甫落,炎越雙目暴睜!眼中精光倏閃,身形與此同時劃空而出,直取牧野靜風!

  雙掌交叉疾翻,內家真力已由掌而出,無形掌勢向牧野靜風當頭罩下!

  他的功力真元與寒掠恰好相反,竟是炙熱無比,雙方尚相距數尺時,牧野靜風已感覺到了對方掌勢中所帶起的氣勁有一股奇異的炙熱感!

  牧野靜風心知倘若寒掠、炎越二人聯手對付自己,那麼也許自己便再無勝算!所以,儘管對方未用兵器,他仍是以“伊人刀”相迎!

  他要在對手未聯手之前,將他們各個擊破!

  對付嗜殺兇殘如寒掠這種人,根本不需顧忌江湖規矩!

  “伊人刀”光芒如虹,以貫日之勁勢,向炎越疾迎而上!

  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刀!牧野靜風顯然已是怒火填膺!

  “轟”地一聲,炎越的炙熱氣勁與牧野靜風的絕世刀氣相接,迸出一聲巨響,巨響聲後,“伊人刀”已趁勢尋隙長驅直進!

  炎越一招未得手,卻並沒驚慌,冷哼一聲,身形倏然飄升如旋風,而雙掌則以快不可言之速穿掠翻斬!

  他的功力果然驚世駭俗!竟然以肉掌面對牧野靜風的千古神兵“伊人刀!”

  但千古神兵畢竟是千古神兵,其鋒芒在牧野靜風的內力摧運下,更是全力發揮!

  雙方的身形在極短的瞬間相接之後,又以無可比擬的速度互拼了十數招,接著立即分開!

  身形落定!

  牧野靜風氣定神閒,神色肅然但卻從容不迫!

  反觀炎越,眼中光芒更為可怕,呈一種如獸如魔的赤色!

  而他的胸前衣襟赫然已有七條縱橫交錯的划痕!

  牧野靜風的刀雖未及其身,但無形刀勁卻已隔空將炎越的衣襟劃開!

  顯然,炎越雖未受傷,卻已吃了虧!

  他的手緩緩後伸,向其後背的兵器摸去!

  一聲吟響,彷彿一道驚人的火光閃過天空,他的兵器已握在了手中!

  炎越沉聲道:“我的火心鉤已有五十年來曾用過,今日你能在十幾招之後,便逼得老夫搬出它來,實是後生可畏!老夫生平很少服人,你無疑是一個配做老夫對手的人!”

  語氣一冷,繼續道:“我以火心鉤對付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活得下來,你!也難得例外!”

  牧野靜風傲然一笑,卻未說話!

  他要以自己的“傲”,逼得狂傲至極的炎越沉不住氣,迫切要與他一戰!炎越的功力比寒掠更為沈穩一些,必須讓他心浮氣躁,方有勝機!

  牧野靜風的傲然一笑被炎越看在眼裡,頓時怒焰猛升!

  更不多說,手腕倏翻,火心鉤如一團跳躍的火焰般向牧野靜風長洩而至!

  他的兵器在他至陽至烈的功力作用下,全身已呈暗紅色,便如已被燒紅了的炙鐵一般!

  炎越的主動進攻說明了他的沉不住氣,這正中牧野靜風下懷!

  健腕一翻,“伊人刀”化作漫天芒影,如山洪破堤般向對方迎去!

  竟是全力拼殺的一招!其中沒有絲毫迴轉餘地,勝負得失也許便分出生死!

  兩大絕世高手奮力一拼之下,金鐵交鳴之聲驚魂動魄,“伊人刀”銀色刀芒與“火心鉤”的赤焰光芒攪作一處,如同一個銀赤交織的光球,煞是壯觀!

  風宮屬眾雖有三四十人,但他們皆是年輕一輩的人,五十年前,幾乎皆未出世,所以他們並未見過寒掠、炎越二人,對“風宮四老”的了解,只限於傳聞而已!

  寒掠甫一出現所顯示的武功頓時讓他們心生頂禮膜拜之感!寒掠的那一身裝束,以及他的肅殺之氣,他的武功,使他們明白所見到的這個舉手投足間便殺了二十多接天樓弟子的人,一定是他們先輩向他們提及的“風宮四老”中的寒掠!

  而今炎越亦在此處出現,而且武功亦是登峰造極,這使風宮屬眾興奮不已!

  當然,同時他們也深深地為牧野靜風的不世修為所驚懾!

  牧野靜風與炎越的這場搏殺,已至他們所不能領悟的境界!風宮屬眾除了目瞪口呆地看著絞殺在一起的兩個身影之外,腦子裡幾乎成了一片空白!

  倏地,“當”地一聲脆響,兩個身形倏然各自倒飛!

  炎越的“火心鉤”一時竟未被牧野靜風的“伊人刀”所斷,自然亦不是凡器!

  牧野靜風與對方再拼二十幾招後,竟仍未分出勝負,心中不由又驚又怒!暗忖這老頭竟比寒掠還要強悍!

  一咬牙,他心中已拿走了主意!

  身形甫一落地,立即再次彈身而起,身如驚虹,直洩炎越!

  口中大喝道:“敢接我這一招否?”

  大喝聲中,已以泰山壓頂之勢,當頭直貫而下,一股強大到匪夷所思的氣勁向炎越壓迫過去!

  好駭人的一招!隱然有浩瀚江海一去不復返之勢!

  正是“平天劍術”中的一招“大智若愚”,這一招的精髓便在於其一往無前的氣勢!同時,在這種聲先奪人的“一往無前”中,又隱有萬般後著!

  炎越不退反進!他本是“風宮四老”中最為驍勇好戰的一個,又豈有他不敢接的招?

  兩團光芒以快不可言的速度迅速接近著!

  “當”地一聲驚天動地之暴響,赤色光芒倏然消失!

  “火心鉤”終不是由千古神兵“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合二為一而成的“伊人刀”之敵,在牧野靜風全力一拼之下,竟被生生擊成粉碎!

  而炎越則悶哼一聲,身軀如斷線風箏般向後跌飛!

  身在空中,已噴出一大口熱血!

  寒掠大驚失色!

  他擔心牧野靜風趁勢再進,其師兄炎越性命堪憂,當下毫不思索,掠身而出,擋在了牧野靜風與炎越之間!

  但牧野靜風卻並未趁勢再進,他橫刀而握,默立當場,神色凝重!

  直到寒掠已擋在炎越身前,風宮屬眾的驚呼聲方響起!

  事情變化之快,已超過了他們的反應速度!他們見牧野靜風並未趁勢再進,不由齊齊鬆了一口氣!

  其實牧野靜風此時已是力不從心,雖然擊傷了炎越,但他自己也已是氣血翻湧,急需提氣調元!

  寒掠擋在其師兄面前,目視牧野靜風,口中卻在關切地詢問他的師兄:“師兄,你沒事吧?”

  炎越長吸了一口氣,方道:“並無……大礙!”

  言罷,沉默片刻,倏又喝道:“小子,絕心是你什麼人?為何你竟會他的'逆天大法'?”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失色!

  絕心即數十年前橫行江湖的“九魔聖教”中的“斬天魔”,其武功之高,更是舉世無匹!他的“逆天大法”可納天地之濁氣為己用,詭異玄奧至極!

  “斬天魔”絕心為一代狂魔,當時在武林白道的群起而攻之下,仍是能橫行江湖三十多年!

  直到四十七年前,當時天下名俠“有情劍”谷風在與絕心苦鬥十數年後,為了除去此狂魔,不惜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將絕心困於他設在青城山下的“地鎖”中。

  因為“地鎖”在絕谷中,從無人跡,所以在其後三十七年間,世人都以為絕心已亡!

  直到十年前,牧野靜風被逼至此谷後,各大高手追殺至此,方知道一代狂魔竟還活著!

  也就在那時候,在武林七聖中的五聖:苦心大師、風塵雙子、日劍、月刀的合擊之下,方真正地斃殺了絕心!

  此事後來在江湖中傳開,世人方知絕心一直未死!

  但絕心一向未曾將他的武功傳授弟子,炎越發覺牧野靜風是以“逆天大法”將自己擊傷時,如何不驚愕至極?

  寒掠乍聞“逆天大法”時,亦是吃驚不小!他心念飛速一轉,忽然失聲道:“啊,莫非……莫非他便是十年前一度名動天下的……牧野靜風?我在歸隱之時,仍能聽到他的名字,原來他的武功這般不俗,無怪乎當年可以名動天下!”

  炎越心道:“牧野靜風這名字我亦在十年前聽說過,但之後卻又如曇花一現,再無他的消息。難道此人真的就是牧野靜風?以他當年的聲勢,有這般武功倒是正常的,可師弟為何能如此肯定他的身份?”

  當下他道:“師弟,你為何說他是牧野靜風?”

  寒掠道:“據說當年在青城山絕谷中見到絕心的只有十四人,這十四人中,漠西雙殘、清風樓樓主龐予、青城派掌門戴可、懸壺老人的弟子司如水等人皆已死,再除去二個女子,剩下的人只有所謂的武林七聖以及牧野靜風!”

  “絕心一生從未收過弟子,如果這小子真的會'逆天大法',那麼他能得到這種武功的惟一機會便是在十年前絕心短暫地再現江湖時,見到絕心的人本就有限,而年齡與這小子相符的只有牧野靜風一人!”

  炎越道:“沒想到師弟你……咳……在隱匿的日子中,仍對江湖之事知道得這樣 盡!”

  寒掠道:“那是因為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再戰江湖的一天!我必須知道江湖中又有了哪些值得一戰的對手!”

  忽聽得牧野靜風緩緩地道:“你們不用再多加猜測了,我正是牧——野——靜——風!”

  方才牧野靜風的確是以“逆天大法”擊傷了炎越。

  在雙方的真力乍一接實的瞬間,牧野靜風憑藉自己驚世駭俗的功力,以“逆天大法”中詭異至極的手法,將“平天劍術”中的四招劍法之劍意在電光石火間生生迫入了對方的心靈之中!

  這樣做當然很冒險!

  因為一旦對方的功力比牧野靜風更高,那麼受傷的將不會是炎越,而將會是牧野靜風!

  所幸,他成功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對方雖然吃了虧,卻傷得併不太重!而炎越能夠識出他所用的手法是“逆天大法”,同樣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畢竟,“絕心”與“逆天大法”幾個字,都已是過眼雲煙,成了一種武林傳說!

  不過,以炎越這般年歲以及他的修為,在五六十年前與絕心有過接觸也並不足為怪!

  寒掠怪笑一聲:“十年前老夫聽說有了你這號人物,能夠擊敗祖誥及死谷谷主陰蒼,便已希望有朝一日能與你一較高下,如今老夫重入江湖的第一個對手便是你,倒也了卻了十年前的一個心願!”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你師兄尚且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

  “不錯,你的確是一個武學奇才,如此年輕便有這般修為!但縱使你有再高的本事,也無法與我們'寒炎歸一'相抗衡!”炎越寒聲道。

  寒掠一怔,低聲道:“師兄,真的要用'寒炎歸一'對付他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05
第二十卷第六章再戰江湖


  炎越神色凝重地道:“他的武功的確在你我之上,若不以'寒炎歸一'的無上神功,只怕對付不了他!”

  寒掠心中一震!讓他震驚的不是炎越所說的話。關於牧野靜風的武功在他們之上這一點,他又何嘗沒有感覺到?讓他吃驚的是師兄一向極少服人,更絕無可能當面承認自己的失敗。

  今天,面對牧野靜風,他竟一反常態!

  炎越的這種變化使寒掠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了。

  但他還是擔心地道:“師兄,你剛受了傷,此時以'寒炎歸一'對敵,恐怕……”

  炎越的神色變了變,方沉聲道:“事已至此,已顧不了太多!我們不能讓風宮靜伏五十年後再戰江湖的第一戰就失敗!而且是在我們手中敗的。我們要以我們的勝利讓風宮成千上萬的弟子相信風宮是戰無不勝的!”

  寒掠緩緩地吐出了二個字:“也好!”之後未再多說什麼,而是緩緩揚起右掌,掌心向上。

  炎越上前一步,伸出了他的左掌,卻是掌心向下,與寒掠的右掌相對,相距不過半尺!

  兩人的衣衫同時無風自鼓!而炎越那赤紅的頭髮更是如一團火焰般飛揚而起!模樣煞是詭異!

  一股極寒之氣由寒掠的掌心處透出,形成了一團淡白色的光芒。他的掌竟慢慢變得蒼白無比,然後蒼白化作極為奇特的銀白色,彷彿這已不再是一隻血肉構成的手,而是一隻——

  冰手!

  與此相反,炎越的手掌卻是一片赤紅,在他的掌心上已有一團若隱若現的赤紅色光芒在凝聚湧動,而且越來越明顯!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斷定寒掠二人所謂的“寒炎歸一”一定是合二人之力而發的一種武學!

  而且想必這種武學的威力,一定比以二人之功力簡單的聯手疊加威猛逾倍!

  以牧野靜風的武功,應付其中一人,已是不易,更何況是合二人之力?

  必須搶到先機,在對方的功力尚未能全力發揮的時候出擊!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不敢怠慢,身形一晃,疾掠而出!

  其疾其快,形如鬼魅過空,無跡可尋!

  眾人所看到的不過是一條白色的光影射向寒掠、炎越!

  就在牧野靜風出擊的同時,寒掠、炎越掌間的兩團氣芒亦已滲透交融,形成一個更大的光團!

  一聲沉喝,寒掠、炎越二老略一側身,內力疾吐,一股強大到無以復加的曠世勁力向牧野靜風席捲而去!

  一招之下,幾可使風雲變色!光芒暴旋而出,彷彿要催毀一切!

  “寒炎歸一”端的是不同凡響!

  牧野靜風不敢怠慢,立即將自己的功力提至十成!

  “伊人刀”頓時已若有形無實,只有刀意橫空縱橫!

  “轟”地一聲暴響,兩股強大到難以想像的力量全力相接後,餘勁如怒浪駭濤般向四周襲去!

  幾個離得較近的人頓時如遭重錘狂擊,不由自製地倒跌而出!

  牧野靜風的身形突然沖天而起,便如一支怒矢,直入十丈高空!

  眾人目睹此景,不由目瞪口呆,驚為神人!

  而此時寒掠、炎越二人的雙掌已完全相抵,雙掌相抵時,竟隱隱有風雷之聲!籠罩於雙掌之外的那團氣芒更為奪目,而且迅速擴散,以至於已將他們的身軀掩於其中!

  “寒炎歸一”赫然已催運至頂點!

  他們的身軀突然面對面飛速旋轉,而雙掌卻始終相抵。

  身形越旋越快,到後來身著金黃色衣衫的炎越與身著黑農的寒掠之身影幾乎已融為一體,在眾人看來,一黑一黃漸漸地化作了奪目的紫色!

  暴旋之力竟生生將地面旋出一個錐形的坑,而那團紫色的光影卻並沒有陷下!

  牧野靜風終於止住衝勢,凌空斗然折身,憑藉俯沖之力,挾雷霆一擊之勢,如長虹貫日般長洩而下!

  他已將自己的內家真力催運至極點!同時更不惜冒險以“逆天大法”引天地間之濁氣為己用,藉以將自己的功力更推一層!

  “逆天大法”乃邪門內功心法,雖可化天地間濁氣為己用,但若是意志不夠堅定,定會為由此增進的功力所製約心靈,使自己性情大變,成為邪惡之人!

  同時,邪、正兩股功力若不相容,更可能會相互克制,自傷其身!

  牧野靜風之所以敢冒險一試,皆因為他身俱“有情劍法”的劍訣相助!

  當年,也正是憑藉這百字劍訣,使牧野靜風驅逐心中邪噁心念,將邪惡功力化為正道力量,納為己用!

  牧野靜風今日為求一勝,已不惜冒可能會再入邪途的凶險,再一次動用了絕心所傳的“逆天大法”,顯然可見他對寒掠、炎越怒意極深!

  寒掠與炎越突然暴起,身形過處,與空氣激烈磨擦,竟有“劈啪”之聲,其快其猛,由此可見一斑!

  兩大曠古罕世的力量再次直面相擊!

  一聲霹靂暴響,籠罩在寒掠與炎越身側的光芒倏然消失!

  而寒掠、炎越二人則急墜而下,正好墜入被他們的無形動力旋出的錐形坑中!

  牧野靜風則如飛絮般向一側飄出,飛出足足有七八丈外,方才落定!

  眾人呆呆而立,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每一個人都在想著同一個問題:孰勝?孰敗?

  思忖間,寒掠、炎越已由坑中一躍而出!

  身形方定,炎越突然身子一晃,鮮血狂噴,臉色在剎那間變得蒼白如紙,同時又有一層寒意籠罩其臉上!

  而牧野靜風則默然而立,臉上神情不可捉摸!

  難道……是寒掠、炎越敗??

  風宮屬眾驚駭欲絕!他們沒有想到即使在他們先輩口中也是被敬如神明的風宮四老中的兩人合力一擊,竟仍抵不過一個年僅三旬的牧野靜風!

  蒙敏、葉飛飛則心中一喜!

  蒙敏一直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不由脫口呼了一聲:“穆大哥!”抱著白辰,就要向他這邊奔來!

  但——

  牧野靜風突然身子一晃,竟身不由己地頓坐於地!

  剎那間,他的臉色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但見他的左半邊臉一片煞白,眉毛上赫然凝有一層淡淡的冰霜!

  而他的右半邊臉則是一片赤紅,赤紅如火,騰騰熱氣不斷地渙散而出!

  目睹此景,蒙敏、葉飛飛同時失聲驚呼!一時如身墜冰窖,心涼如水!

  風宮屬眾一愕之下,齊聲歡呼!雖然血火老怪曾說過牧野靜風是風宮少主,但之後牧野靜風卻與血火老怪激戰,隨後又連挫風宮二老,眾人都料定牧野靜風不會真的是風宮少主,自是都將他視作風宮大敵!

  此時,牧野靜風正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他的身軀、五臟六腑在同時受著至寒與至熱的煎熬!

  左半邊身子如置千年冰窖之中,寒意侵骨蝕心!

  而右半邊身子則如同置於烈焰火爐之中,躁熱至極,彷彿右半邊身子即將在這種炙熱中乾竭枯萎!

  這正是寒掠、炎越兩人所發出兩種截然相反的至熱至寒之真力攻入他體內的結果!“寒炎歸一”已不僅僅是合二人功力,更能在此基礎上有更大突破!

  牧野靜風縱有絕世武功,但在兩大絕世高手的合力猛擊之下,仍是身受重創!

  事實上牧野靜風只傷而未死,已讓寒掠、炎越二人吃驚至極!

  何況他們雖然擊傷了牧野靜風,但同時炎越也受了傷!

  原來,“寒炎歸一”雖然霸道至極,但也不可妄用,當一寒一熱兩股真力強弱不同而“歸一”之時,稍有不慎,弱者便可能會被略強者的功力擊傷!

  炎越的功力與寒掠的功力本在伯仲之間,並且更為沈穩一些,但炎越卻已受傷在先,所以反倒處於下風!

  寒掠知道這一點,故當炎越提出“寒炎歸一”與牧野靜風決一雌雄時,寒掠曾有過猶豫!

  在炎越執意堅持下,他終是同意了!

  面對牧野靜風強大得無以復加的功力,炎越不得不冒險與寒掠一道將“寒炎歸一”發揮至極致!

  結果,雖然他們擊傷了牧野靜風,但同時炎越也受傷不輕!

  那邊,蒙敏已護在牧野靜風身前,若是有人要想對牧野靜風趁虛而入,她必會捨命相阻!

  牧野靜風雙目微閉,牙關緊咬,身軀微微顫抖,臉上的肌肉已有些扭曲!

  而體內的一寒一熱兩股邪異功力正在相互衝擊著!

  每一次沖擊,都會為牧野靜風帶來難以承受的痛苦!

  而他的臉上更有了驚人的變化!因為寒熱的交替衝擊,牧野靜風頭部眉心沿鼻粱向下直到頸部,皆因為時而炙熱無比,時而奇寒如冰,不斷的脹縮之下,竟已皮開肉綻,暴裂出一條自上而下的血線!

  而這條血線在寒掠至寒功力的作用下,立即冰結!

  之後炎越之至熱功力反撲而上,冰結的血線立即化開、蒸騰,同時有血痂脫落!

  反复幾次後,在牧野靜風的臉上已赫然有一道半寸寬、自上而下紫黑色疤痕!

  牧野靜風本是超然脫俗的容貌頓時平添了幾分可怖的神情!

  蒙敏因為是背向牧野靜風,猶自未覺,而一側的葉飛飛卻已將此看得一清二楚!巨大的驚駭讓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牧野靜風強自提氣,欲將這一寒一熱兩股氣息生生逼出!

  但——

  寒掠卻並不願給他這樣的機會!

  牧野靜風不但分別挫敗他們師兄弟二人,更在“寒炎歸一”之下仍是傷而不死,這對寒掠來說已是一種難以承受的奇恥大辱!

  暴吼一聲:“小子,我送你上路吧!”寒掠話出身動,已向牧野靜風電閃而來!

  蒙敏一驚,迅即放下白辰,毫不猶豫地向寒掠迎去!

  寒掠見蒙敏奮不顧身地向自己出手阻擋,狂笑一聲:“找死!”

  掌力倏吐!

  蒙敏只覺一股強大至極的掌力洶湧而至,根本不是她的武功所能抵抗!

  寒掠的掌勢生生擊實!

  “砰”地一聲,蒙敏的身軀頓時如同敗革般飄飛而出!

  身形過處,血霧瀰漫!

  葉飛飛大驚,立即向蒙敏跌落的方向樸去!將她抱住!蒙敏已然氣如游絲,她吃力地伸出一隻手,握住葉飛飛的手,本是美麗絕倫的眸子此時已有些黯然,大口大口的鮮血不斷地由她口中溢出!

  葉飛飛愴然呼了一聲:“敏姐……”已哽咽不能成語!

  蒙敏極其吃力地道:“答……答應敏……敏……

  姐,照……照顧……穆……穆大……哥一生……一世,好……好嗎?“她以一種焦慮、企求的眼神望著葉飛飛!

  葉飛飛怎能拒絕她?

  葉飛飛又怎會拒絕她?

  縱使蒙敏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葉飛飛用力地點了點頭,哽咽道:“敏姐,你……

  不會有事的……“

  蒙敏的目光已投向了天空。

  天空好藍!

  好高!

  無垠無邊——因為無垠無邊,天空似乎已並不存在。

  一隻蒼鷹靜靜地浮於天空中,彷彿只是一個隨風而動的影子。

  這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這種日子,本該發生許許多多美麗動人的故事。

  但,今日,卻有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帶著一份美麗的情感乘風而去!

  為什麼——會如此?為什麼在這樣晴美的日子,也會有悲慘的事情發生?

  蒙敏的眼睛緩緩地閉上了。

  就像是為了拒絕刺眼的陽光一般——但卻是永遠地閉上了!

  在靈魂飄逝前的那一瞬間,她輕輕地說了二個字。

  飽含了萬般留戀的二個字。

  她說:“好——美。”

  美的是天空麼?還是別的更多的更深層的東西?

  她所留戀的絕不是自己的生命,她能毫不猶豫地面對武功遠在她之上的寒掠,就決不會顧惜自己的生命!

  她所眷戀的是擁有生命時方能擁有的藍天、白雲、清風、晨曦——種種美好的一切。

  以及比這些更美好的愛情、親情……

  愛妻之死,牧野靜風雖是雙目微閉,卻已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他雙目倏睜,悲呼一聲:“敏兒!”

  其聲響徹九霄!

  千般愛,萬般情,盡在這一呼之間!由心而出,感天泣地!

  悲呼之下,牧野靜風五臟六腑忽然如遭重錘一擊,巨痛無比!

  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原來方才他一直以內家真力護住心脈內臟,暫保無事,但當愛妻突遭毒手時,他不由心神一分,立即被兩股真力重重一擊!

  此刻,伏龍堡堡主賀烈、洞庭十二塢總舵主阮十三目睹如此戰局,心中都暗道僥倖,幸虧沒有與風宮反目!

  寒掠一聲怪笑:“牧野靜風,既然你的女人已死,你也不必再獨活於世間,我便送你一程,讓你與她在陰間團聚吧!”

  “哈哈哈!……”

  狂笑聲中,寒掠已暗凝真力,要給牧野靜風以最後致命一擊!

  ※※※※※※※※※

  有人說通向地獄之路的每一塊石,都是來自於天堂!

  所以,步入地獄的人,都是會被天堂之石的光輝迷惑雙眼,不知不覺中,已身置地獄中!

  但——

  有時,即使明明知道那是一條通向地獄的路,也有人會踏足其上!

  這樣的人,總是有一顆瘋狂的心!

  在他們的眼中,天堂已不再是天堂,天堂只不過是一個美麗的謊言。

  或者說是一個美麗的地獄。

  他們懷惴著瘋狂之心,義無反顧地踏上地獄之路。

  在地獄中,他們可以讓自己身心痛到極至,痛至麻木!

  地獄是不是瘋狂者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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