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82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56
第二十三卷第七章鎮宮絕學


  乍聽得屋內有呻吟聲,無論是寒掠,還是婁射日,抑或是禹詩、都陵,都吃驚不小!

  牧野靜風向都陵使了個眼色,都陵立即一個箭步掠入屋中!

  隨即聽得“砰”地一聲響,像是木椽斷裂的聲音,很快都陵又閃身而出,他的腋下赫然夾著一個披頭散發、渾身血污的老婦人,她雖是睜著雙眼,卻黯然無神!

  眾人相顧失色,一直一臉漠然的葉飛飛此時神色亦不由一變。

  都陵將那婦人擲於地上,喝道:“你是什麼人?怎會藏在夾壁中?”

  老婦人顫聲道:“寒……寒老可在?”

  寒掠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老婦人正是他一直要找的段眉,他正待開口,卻見牧野靜風向他搖了搖手,示意他噤聲。

  寒掠不明牧野靜風的用意,亦只好閉口不言,心中卻是激動不已。

  牧野靜風清咳一聲,道:“前輩所說的寒老是誰?”

  寒掠聽得此言,不由一怔!

  段眉呻吟著道:“看來,你們不是風宮……中人了,寒老……乃風官四老之一的寒……

  掠!”

  牧野靜風看了寒掠一眼,道:“在下乃上官呂蒙,我與幾位朋友聽說昨夜鎮上有風宮中人出現,才匆匆趕來的。”

  上官呂蒙乃武林十大名門中的上官世家當家人,與牧野靜風年歲正好相仿。

  聽到這兒,禹詩已隱隱覺察到牧野靜風的用意!

  段眉顫聲道:“原來是上……上官大俠,昨夜風宮四老之一的寒掠將我設計擒住,要我交出一物,我經受不住他的拷打,只好……只好交出了他所要的東西,以保全性命!”

  寒掠大怒,未及開口,牧野靜風森冷的目光已掃至,將他的話生生逼回!同時他亦猛然意識到如果自己此時輕易動怒,反而會讓他人覺得自己心虛,當下強捺怒火,冷哼兩聲。

  牧野靜風道:“不知前輩被他劫去的是什麼東西?”

  段眉緩緩搖頭,道:“告訴你們又有什麼用?風宮勢力……極盛,人人皆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無惡不做,難道……還能指望狗嘴下有骨頭渣麼?'在不知情的人聽來,她這一番

  話真的將牧野靜風當作”上官大俠“了,向他大倒苦水,而牧野靜風卻知道段眉是藉此機會

  以發洩心頭之恨!

  牧野靜風道:“邪終不能勝正,何況既然東西已被劫走,前輩又需避諱什麼?”

  段眉無神的眸子轉了轉,終於道:“被劫走的是部絕世刀訣!”

  一時間,周遭寂靜得有些詭異!

  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牧野靜風緩聲道:“你只管將真相說出,我會為你作主!只是寒掠武功極高,又有什麼樣的絕世刀訣可以讓他動心?”

  段眉哼了一聲,道:“只怕世間再無刀法可比此刀訣所載的刀法更高明!”

  “是麼?”牧野靜風向都陵使了個眼色,又道:“前輩傷勢頗重,需得好好調養,我們會盡力為你找回刀訣。”

  段眉一語雙關地道:“上官大俠,你……可要言而有信!否則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害我的人!”說到後來,其聲之淒厲,讓人不忍多聽!

  已極少過問宮中事務的葉飛飛見段眉情形太過淒慘,這時不由對都陵吩咐道:“都陵兄弟,好生照顧這位前輩。”

  都陵點了點頭,招來幾名風宮弟子,將一身血污的段眉抬了出去。

  牧野靜風待他們走遠後,方微微一笑,道:“原來寒老早已經得到了刀訣,只是與我們開個玩笑,讓我等空擔心一場!哈哈哈……我早就猜知以寒老的武功與心智,怎麼可能連一

  個老婆子也對付不了?禹老,你說呢?”

  禹詩發現事情有些蹊蹺之處,但卻無法將其中玄奧看透,見牧野靜風詢問自己,他便道:“寒老,刀訣是宮主師門之物,你還是交給宮主吧?”

  寒掠倏然起身,狂怒遭:“這明明是一個陰謀,難道你們竟看不出來?禹詩,莫非連你也信不過我寒掠?”

  禹詩心道:“我豈有不知你絕不會吞沒刀訣?但如今局面對你極為不利,連我也是愛莫能助!”當下他緘默不言!

  寒掠見禹詩竟也明哲保身,心中之失望、氣憤可想而知!

  從昨夜起,寒掠便遇事不順,心中早已鬱積了太多的鬱悶之氣,而後因為擔心牧野靜風怪罪,又提心吊膽,現在他竟然蒙上了不白之冤,此刻再也忍耐不住,滿腔怒火突然全面爆

  發!

  他後退一步,外袍無風自鼓,本就陰鷙的神情此刻更是殺機隱現!

  他嘶聲道:“我寒掠雖然算不得英雄豪傑,但自進入風宮至今,一直忠心耿耿,為風宮南征北戰,出力無數,雖歷盡曲折,而不曾有半點悔意!刀訣失踪之事,我自有責任,但卻

  絕對未曾私吞此刀訣,若是有人再如此誣陷於老夫,就是天王老子,老夫也要與他殺個明白!”

  “住口!你怎可在宮主面前如此無禮?”禹詩冷聲喝道。

  在風宮四老中,禹詩無論武功、威望,都是遠遠凌駕於其他三人之上,這一聲冷喝,頓時讓寒掠清醒不少!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寒掠,你是以從前的功勞來威壓我麼?”

  寒掠喘了幾口粗氣,氣哼哼地道:“屬下不敢!”

  牧野靜風冷笑一聲:“你有什麼不敢的?你殺了風宮弟子,製造假象,但你忘記了一點,除非兇手是他們極為熟悉的人,否則不可能在毫無打鬥的情況下一招之內就將他們全解決了!

  你擔心我過早趕到這兒,會使你露出馬腳,於是沒有飛鴿傳書將此事禀報於我。你處心積慮,

  其目的就是為了得到刀訣,因為除了我之外,你是惟一知道這刀訣的威力之人!這刀訣中所

  記載的刀法就是當年範書與我決戰時的刀法,我幾乎命喪這一招之下,你一心想奪得此刀訣,

  用意何在?'牧野靜風語氣咄咄逼人,卻句句成理,讓人頓時心生無懈可擊之感!下意識中

  不由認同了他的話,認定寒掠的確私吞了刀訣!

  禹詩聽到這兒,心頭驀然一動,井起一個念頭!連他自己都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打住。

  他想到 殺人者會不會就是牧野靜風?因為牧野靜風也有機會突襲四名風宮死士!若真是這樣,那麼惟一的解釋就是牧野靜風已一心要置寒掠於死地!

  莫非,他要為他的亡妻蒙敏報仇?

  寒掠剛剛平息少許的怒焰這時又“騰”地高漲起來!

  他一聲怪笑如鬼泣,嘶啞著聲音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如果宮主一心要殺我寒掠,便請出手!”

  婁射日此時幾乎已是靈魂出竅!他本以為這次追隨寒掠辦理此事,會有立功機會,沒想到會落到這般地步,一旦宮主與寒掠反目,那自己必定難以倖免!

  正值劍拔弩張之際,一直悄然立於一側的白辰忽然“撲通”一聲跪在牧野靜風面前,道:“屬下該死!”

  寒掠先是一怔,隨即料定他是為自己飲酒誤事而後悔了,要向牧野靜風請罪!

  當下他喝斥道:“起來!宮主有心殺我,就算你將那老婆子引來了,今日我也一樣難以倖免!”

  牧野靜風對白辰道:“小兄弟,好歹此時我還是宮主,你若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吧。”

  白辰惶然道:“屬下不敢說!”

  牧野靜風勃然怒道:“我讓你說你就說,有何不敢?!”

  白辰道:“我若說了,寒老定不會放過我的!”

  寒掠一呆,复而仰天長笑,笑聲中充滿了無限怨毒之意!

  他沒有料到,此時此刻,連一向不學無術的白辰也會對他落井下石!

  但聽得牧野靜風厲聲道:“說!想在我面前殺人滅口,只怕沒那麼容易!”

  白辰道:“是!昨夜,我們幾人從老婆於那兒得到刀訣後,屬下以為可以向宮主交差了,心中很是輕鬆,沒想到寒老卻找到我,要我與他一道矇騙宮主,他威脅我說若是我不照辦,

  他便對我平日的劣行一一問罪,無奈我只好答應了。寒老殺了四名兄弟後,為了讓宮主完全

  相信這是外人所為,他讓我自刺一刀,並給了我二粒藥丸,說是對我的傷口有好處!”

  白辰話音剛落,寒掠喝了一聲:“放屁!小子,我定將你碎屍萬段!”

  他之所以沒有出手,是因為他還有一些理智,知道此時若是出手,只會落下殺人滅口的把柄!

  白辰忽然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團,慢慢展開,但見其中赫然有一粒淡黃色的藥丸!

  白辰道:“這是剩下的一粒藥丸,請宮主明察!”

  牧野靜風只看了一眼,便對禹詩道:“禹老見識廣博,煩勞你看一看!”

  禹詩接過藥丸,神色凝重,他將藥丸放到鼻子旁嗅了嗅,沉吟片刻,道:“這的確是寒老獨有的寒魄丸,對止血療傷有極好的功效!”

  其實乍見藥丸,寒掠就已認出這的確是他給白辰的寒魄丸,但當時自己親眼看見白辰當著他的面將藥丸服下,白辰手頭怎麼會還有一顆?

  一時間百思不得其解!

  牧野靜風肅然道:“誣陷尊長會受怎樣的懲治,你可知道?”

  白辰道:“屬下絕無半句謊言!”

  寒掠嘶聲長笑,聲音充滿了無限怨毒之意,讓人不忍多聽!笑聲中,他的兩隻衣袖突然“吧”地一聲爆裂成碎片,如亂蝶般飄落!

  定是他狂怒至極,內家真力不知不覺貫於雙臂,卻又強忍不發,以至於將衣袖生生“擠”

  裂了!

  白辰心中一凜,暗忖道:“老傢伙好可怕的內家真力!”

  牧野靜風不動聲色地望著如瘋如狂的寒掠,臉上竟難以找到怒意!

  禹詩看在眼裡,心中暗嘆一聲,忖道:“宮主遠比寒老深謀遠慮,寒老越是激憤,就越顯得他自己心浮氣躁,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心虛了。”

  牧野靜風終於不帶絲毫情感地說了一句:“寒老,如果你願現在悔過,交出刀訣,我可以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寒掠哼哼冷笑道:“老夫根本沒有什麼刀訣!”

  禹詩心中暗嘆一聲。

  他知道這一次寒掠多半難以倖免遇難,禹詩雖然隱隱察覺到什麼,但一切都只能停留在一種感覺,一種猜測上。

  牧野靜風把一切做得無懈可擊!

  這時,都陵安置好段眉,折返而回,向牧野靜風復命。

  牧野靜風微微點頭,道:“你去查一查寒老居住的屋子,看一看能否找到刀訣!”

  都陵領命而去,寒掠有恃無恐,冷笑連連。

  一刻鐘後,都陵匆匆返回,手中捧著一本書,呈向牧野靜風道:“宮主,書中有夾頁,很像是刀訣,屬下不敢細看,請宮主過目!”

  牧野靜風接過那本有些發黃的書,道:“書在何處找到的?”

  都陵道:“書是在寒老床頭枕內找到的。”

  寒掠目光一跳!

  牧野靜風緩緩翻開那本書,凝神細看,臉上神情越來越凝重!

  終於,他合上了書,緩聲道:“此書正是我要找的刀訣,寒掠,你太讓我失望了!”

  寒掠的臉色先是煞白如紙,隨後又變得鐵青。

  這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牧野靜風似乎根本無視寒掠的憤怒,他望著禹詩道:“禹老,依風宮規矩,對寒掠該如何處置?”

  禹詩的聲音顯得空洞無情,不像是由他口中傳出:“風宮聖規規定:殘殺同門者,殺無赦;背叛宮主者,應處以極刑:辱及尊長者,斬二指。寒掠今日應三罪併罰,罪不容誅;婁

  射日辦事不力,知情不報,斬一臂或自廢武功;白辰雖有辦事不力之過,卻有揭發寒掠之功,

  功過相抵。”

  話音甫落,寒掠倏然翻腕,一股凌厲掌風向白辰席捲過去,聲勢駭人!寒掠對白辰突然反擊一戈恨之入骨,當他知道牧野靜風多半要興師問罪時,立即向白辰突施殺手!

  一聲冷哼,牧野靜風右手疾揚,浩然無匹的內家真力如怒海狂濤般席捲而出,一撞之下,寒掠的攻勢立即被化去。

  都陵一聲清嘯,四周立即閃現近百名風宮屬眾,瞬息間就封住了寒掠所有可能逃遁的退路。

  牧野靜風的內家真力在化去寒掠的攻勢之後,竟未就此消失,而是倏然改向,倒捲而回,疾攻寒掠前胸,其變化之詭異令人匪夷所思!

  大驚之下,寒掠強提內力,身形暴旋,雙掌在極短的一瞬間變成了銀白之色,一團如霧般的白色氣芒籠罩雙掌,於剎那間已向牧野靜風疾拍十幾掌!

  周圍的人立即感到一股徹骨寒意向四周逸出!

  牧野靜風一聲冷笑,雙掌一錯,凌空翻飛穿掠,掌勢之優美,絲毫不像是在臨陣對敵搏殺!

  寒掠倏覺自己彷若身置颶風之中,四面八方皆有無形氣勁悍然壓迫而至!更可怕的是他的玄寒內勁堪堪揮擊,轉眼間已不可思議地分散重聚,向他反噬而來!

  很快,他身軀四周的內家真力越聚越強,玄寒之氣越來越濃烈,寒掠只覺體內冰寒刺骨,骨骼也格格作響,似乎隨時都會被生生擠爆!

  寒掠唯有將自己的真力提至極限,全力催發出來,與這可怕的力量相抗衡!

  倏地,所有的壓力突然在瞬息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踪!

  牧野靜風雙掌已收,傲然卓立!

  寒掠本是強催內勁,竭力抗衡,此時突然失去抗衡目標,暗叫不妙,卻已遲了!

  但見他的口。鼻、耳、目,乃至於毛孔突然同時血箭標射!

  轉眼間,寒掠已成了血人!

  血箭迎風化為血霧,瀰漫開來,飄落在眾人臉上、身上。

  寒掠的五臟六腑及經脈竟被他自己的真力生生擠破,真力狂洩而出的同時,將他的精氣、元神、鮮血也一併帶出!

  牧野靜風甫一出招,就已讓寒掠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

  若是寒掠不以內力生生相拒,自是立斃當場;若是寒掠全力催勁以抵抗強大到無與倫比的壓力,一旦外壓倏然消失,那他自身的內力反倒成了對自己軀體的可怕衝擊!

  沒有人能夠將自身內力控制得可以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由極強化為烏有,因為此舉引來的只會是對方功力趁勢而進!

  但牧野靜風卻不可思議地做到了!

  寒掠非但沒能趁勢而進,反而一潰千里!

  因為,牧野靜風以其可怕的內家真力,將對方的功力引逼到一個連對方的軀體也無法承受的高度!

  換而言之,牧野靜風竟在一招間,引導著寒掠“走火入魔”,爆血而亡!

  其實,所謂的走火入魔,就是在某一瞬間,修練武學之人的內家真力突然空前強大,已遠遠超越了自身軀體的承受能力,真力就會反傷其身!

  所以,正道武學一向提倡循序漸進,不可一蹴而就,唯有具備超然之體,方能承受超然內力。

  寒掠臉上已全無生機,與死屍的容頗無異。

  他的身子一晃,隨即緩緩向後倒去!

  眾人肅寂如死!

  正因為如此,眾人竟聽清了寒掠在生命即將消亡時說出的低如耳語的三個字:“風魔訣……”

  眾皆愕然失色!

  “風魔訣”乃風宮至高絕學,唯有歷任風宮宮主才有機會習練,但有史以來,能練成“風魔訣”的人,絕對不多!

  難道,牧野靜風竟已練成了“風魔訣”?禹詩雙目微垂,默然無語,誰也不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3:57
第二十三卷第八章風魔附體


  五年前,寒掠的武功雖略遜於牧野靜風,但相去絕不太多,沒想到五年後,牧野靜風的武功已脫胎換骨,一日千里!

  “如風傲世,請君入魔”——“風魔訣”最可怕之處就是能如風傲物般牽引對手的功力反噬其身!

  禹詩迅速掃了寒掠的屍體一眼,發現其屍體上的鮮血此刻果然已經冰凍!

  這正是寒掠的玄寒內力被牧野靜風以“風魔訣”牽引得反噬而回後造成的!據說,要練成“風魔訣',需得先具備已達”虛通“之境的內家真力,即可以做到外無穴道,內無丹田,

  真力遊走全身,遍布每一寸肌膚,每一寸骨骼……難道,牧野靜風已具備了這樣的修為?!

  牧野靜風練成了曠世絕學,自是風宮之福,但禹詩目睹寒掠之死,心中卻難有興奮之情!

  牧野靜風目光落在了婁射日身上,淡淡地道:“是自斷一臂,還是廢去武功?”

  “廢……廢去武功。”婁射日雖然能竭力支撐著站立,聲音卻已顫抖得幾近變形!

  牧野靜風微微領首,右手倏然抬起。

  婁射日只覺自己身上幾處大穴同時一麻,很快又恢復正常,他一愣之下,暗自默運內力,這才駭然變色!

  他的內力竟已蕩然無存!

  牧野靜風正眼也不看他:“從今日起再勤加苦練,你還能練出一身武功。”

  婁射日神情恍惚,面如死灰,陡然間似已蒼老了十年。

  葉飛飛心道:“不知白辰會受到怎樣的處置?”

  卻聽牧野靜風道:“白辰自進入風宮後,一向頹廢疏懶,雖年少卻近酒色,常常貽誤諸般事宜,卻一直受寒掠包庇,今日死罪雖然可免,但活罪難逃,本宮主要你入'黑獄'一月,

  以示懲治!”

  葉飛飛先是暗鬆了一口氣,隨後想到風宮“黑獄”中的百般酷刑,不知是否會全加諸於白辰身上,又不禁為其擔憂起來。但轉念一想,入“黑獄”一月,若能將白辰性情改變一些,

  也未嘗不一件好事。

  歷經磨難曲折,原先果斷英武的葉飛飛已漸漸變了,變得心慈手軟,整日鬱鬱寡言。

  白辰卻神色不變,他道了一聲:“多謝宮主!”就已有人上前將他帶走。

  牧野靜風上前幾步,站到最高處,振聲道:“戰族千古偉業,即將得以光大,非常之際,風宮上下,更應全力進取,若有叛逆風宮之舉,無論職務如何,皆格殺勿論!寒掠窺視刀訣,

  包藏禍心,殘殺同門,已為本宮誅滅,風宮上下,應以此為戒,不可重蹈复轍!”

  他一句一句道來,從容不迫,聲音清朗,響徹鎮子每一個角落!

  宮主神威,霸令武林!“

  “宮主神威,霸令武林!”

  歡呼聲驀然響起,數百名風宮弟子齊呼之聲如春雷滾過,氣勢駭人!

  牧野靜風傲然卓立,氣度超然!

  牧野靜風是被禹詩等風宮四老攜手推向宮主之位的,而時至今日,禹詩第一次感到面對牧野靜風時,心生寒意!

  對禹詩來說,他的生命已融入風宮,生為風宮而生,死為風宮而死,可他不知道牧野靜風會把風宮引向何方!

  範離憎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他的身軀、思想都只能不由自主地飄呀飄,一種很累很悶的感覺佔據了他整個靈魂,使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大喊幾聲!

  但卻又發不出任何聲音!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嗎?這是幽冥之地?

  範離憎心急如焚,他竭力掙扎著,掙扎著……

  倏地,一股涼意忽然由他臉部開始,迅速傳到心底!

  一驚之下,範離憎猛地睜開眼來。

  乍一睜眼,他就看到一張胖胖圓圓的臉,嵌著一雙圓圓如豆的眼睛,這張臉與他相距不過半尺,正呼呼地喘著大氣。

  沒等範離憎驚叫出聲,那張臉上的嘴驀然張大,臉部肌肉猛地向兩側拉開,搶先發出“啊”的一聲驚呼!

  範離憎這才看清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周圍還有幾張簡陋的桌椅,而那張“臉”也已“具體”成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油光發亮的臉上有一顆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同時

  右手抓著一塊濕濕的布,一臉驚駭地望著範離憎!

  範離憎失聲道:“這是什麼地方?”

  “是……是……是人間。”那胖子結結巴巴地道。

  範離憎一怔,猛地醒悟過來,他憶起自己在河邊的遭遇,一定是身受重傷,這人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此刻見自己突然醒了過來,才會如此吃驚,以至於自己問他這是什麼地方時,

  他會說是人間!

  範離憎斷定自己沒死,暗自鬆了一口氣,見那胖子越退越遠,便道:“這位大哥,你又是什麼人?怎會與我在一起?”

  胖子道:“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我本來不是郎中,現在卻成了郎中,郎中救不了的人,我卻救活過來了。”

  範離憎恍然道:“原來是大哥救了我,那位姑娘呢?”

  “姑娘?”胖子瞪大了眼睛——不過他的眼小如豆,瞪大了也仍是像兩粒泡在水中的豆子:“姑娘沒有,老婆子倒有一個。我也沒有救你,只是每天用這塊布浸一些水,替你擦擦

  臉而已。”

  “每一天?!”範離憎一骨碌翻身坐起,道:“難道我在此已有多日?”

  胖子道:“大概也就七八天吧。”

  範離憎吃驚著實不小,自己受的傷竟如此嚴重,以至於暈睡了七八天!

  他的手下意識地向自己胸前摸去,想看看胸前傷口如何,這麼一摸,他的神色大變!

  原來他的胸膛平整完好如昔,竟沒有任何傷疤!

  但范離憎當時清晰地感受到寒刃入體,以及由此帶來的徹骨之痛——難道,那也會有假?

  驚駭之下,範離憎顧不得胖子驚訝的目光,將自己上身衣衫飛速脫去,低頭一看,竟沒有找到絲毫受傷的痕跡!

  範離憎一時間雲裡霧裡,難以置信!

  胖子似乎被範離憎的舉止嚇著了,邊退邊道:“既然你已經醒了,我這便告辭,這便告辭……”

  範離憎忙道:“等等!能否勞煩大哥為我找一面鏡子?”

  “鏡子?”胖子呆了呆,好不容易才艱難地點了點頭。

  片刻過後,那胖子顫抖著腳步走了進來,範離憎迫不及待地接過一面銅鏡,想照一照後背有無傷痕,當他接過銅鏡,目光掃過的那一瞬間,不由神情一呆,驀地一聲驚呼道:

  “他

  不是我!”

  “當”地一聲,鏡子墜落於地,掉個粉碎!

  範離憎臉上的表情,就像被人重重砍了一刀!

  因為,他赫然發現鏡子中照出的人像,竟不是他自己!

  ※※※白辰默默地走在兩個白衣人身後。

  無天行宮與江南行宮截然不同,江南行宮處於荒谷之中,極為簡陋,而無天行宮才真正與“宮”字相符。當無天行宮尚為容櫻控制時,這兒從表面上看去是一座山莊,山莊依山而

  建,氣勢恢宏,但莊內一直沒有多少人居住,容櫻的絕大多數屬眾都是分散隱匿在山莊四周,

  以免引人耳目。自風宮白流在此擊敗玄流之後,牧野靜風即移身至此,並公然打出風宮旗號,

  同時以山莊為依托,新添了不少建築,構築了無數關卡,使無天行宮儼然已成獨立王國!

  方圓數十里內的各路江湖勢力望風披靡,連地方官府也成為風宮席間賓客,一時間,風宮氣勢之盛,令其他幫派望塵莫及!

  白辰隨著兩名白衣人左轉右拐,他發現所經過的地方,從未出現過一個人影!

  是否他所途經的地方,旁人已奉命迴避?

  終於,經過一段曲曲折折的迴廊後,他被領入了一間密室。

  密室中有一人負手背向他而立。

  待兩名白衣人掩門退出之後,白辰單膝跪下,恭聲道:“白辰向宮主問安!”

  那人緩緩轉身,面帶微笑,正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道:“起來吧,我看你這幾日氣色很不錯嘛!”

  白辰道:“托宮主的福,我在'黑獄'中的日子過得頗為舒心。'略略一頓,又道:”

  只是不知宮主為何要如此寬待屬下?“

  牧野靜風道:“很簡單,因為你十分知趣,在關鍵時候幫了本宮主的忙,只是我沒有想到你不但將假話說得煞有其事,而且還真的拿了了一顆寒掠的獨門藥丸!”

  “那天我的確受了傷,寒老給了我兩顆藥丸,我留下了一顆未用。”

  事實上,那日寒掠給他兩顆藥丸,他是當著寒掠的面服下的,那麼後來又怎會剩下一顆呢?

  牧野靜風轉換話題道:“本宮將你找來,是因為還有一事須得你去辦。”

  白辰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之色,道:“宮中高手如雲,為何宮主要讓我辦事?”

  牧野靜風道:“此事由你去辦,成功的機會最大!”

  白辰恭聲道:“屬下一定盡力而為!”

  牧野靜風道:“我要你告訴炎老,寒掠其實是被我冤殺的,我之所以要殺他,是為了報當年的殺妻之仇!”

  白辰的神情顯得極度吃驚,他惶然道:“宮主為何要這麼對炎老說?”

  牧野靜風似笑非笑道:“這本就是事實!至於我為何要你將此事告之炎老,就不是你所應當問的了。”

  白辰遲疑著道:“只怕……只怕炎老未必信我,”

  牧野靜風道:“我自有辦法讓他相信。”

  這時,門外傳來“篤篤”之叩門聲,隨後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道:“老僕血火有要事向宮主禀報!”

  牧野靜風沉默片刻,道:“進來吧。”

  血火老怪推門而進,一臉驚悸地道:“宮主,杜柏殿主被殺,頭顱出現在關押段 的地方,而段眉母女二人被人裡應外合,劫救而去!”

  白辰眉頭一跳!

  牧野靜風神色略變,復又歸復平靜,微微頓首道:“知道了!逃便逃了,反正刀訣已落在本宮手中,倒是殺杜殿主的兇手,不能不查清!你下去吧。”

  血火老怪張了張口,似平還想再說什麼,見牧野靜風神情淡漠,只好知趣地告退而出!

  牧野靜風待血火老怪退出之後,這才對白辰道:“我吩咐的事,只有你我知曉,一旦有所洩漏,我將拿你是問!至於具體佈署,我自有計謀,你只需依計而行便可!”

  白辰似乎有些緊張,臉色略顯蒼白,但他還是用力地點了點頭,只是脖子顯得有些僵硬。

  牧野靜風揮了揮手,道:“你去吧,這一個月的'黑獄',你需得坐滿。”

  白辰走後,牧野靜風輕拍二掌。

  很快,有人推門而進。

  赫然是都陵——當然,他的左手劍在兩重關卡外,就已被卸下了。

  牧野靜風道:“放走段眉母女二人的事,除了神風營的人之外,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絕不會有!”都陵的回答肯定而簡單。

  “神風營”是近幾年來牧野靜風親自培植的一股力量,直屬宮主,對牧野靜風絕對忠貞不二,以年輕人居多,戰鬥力在風宮屬眾之中是最強的精銳!

  牧野靜風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殺杜伯的事,是否隱密?”

  都陵道:“是我親自出手的!”

  牧野靜風對這個回答顯然很滿意,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你可知杜柏在沒有進入風宮之前,是什麼身份?”

  都陵沉默了——因為他知道這一問題,即使回答不了,也不需迴避。

  牧野靜風道:“杜伯曾是霸天城的人,更重要的是,他極可能是阿雪的父親!”

  此言一出,一向冷峻的都陵亦不由吃了一驚!

  ※※※當一個人發現面對鏡子,鏡子中出現的卻不是自己的臉容時,

  心中之驚駭可想而知!

  範離憎此刻的感覺就是如此!

  胖子見他神色異常,大呼“他不是我”,心中駭怕,竟悄悄溜走了!

  範離憎思緒亂如麻,他如同一頭困獸般在屋內來回踱步,煩躁不安!

  自逃出“試劍林”後,他所遭遇的一切都很是詭異,但與此刻相比,卻也不算什麼。

  他心中狂呼道:“我身上為何沒有傷痕?為何鏡中照出的不是我的臉容?”

  煩躁不安中,他飛出一腳,“砰”地一聲響,一張木椅被他一腳踢得四碎!

  門外響起一連串的驚叫蘆——不知何時起,外面竟有了不少圍觀者,從門縫中窺視屋內如瘋如狂的範離憎!

  範離憎對外面的驚叫聲絲毫不加以理會,他拾起地上的一塊碎鏡片,顫抖著慢慢轉移到自己面前。

  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

  範離憎忍受著極度的不適和莫名恐懼,才沒有將碎鏡扔出!

  雙目緊盯銅鏡,良久,範離憎方能夠真正仔細打量鏡中的“自我”!

  自己的眉不應有這麼濃,鼻子應該更高些,臉色也應更黑一些,頜下不該有痣……。範離憎顫抖著手去摸自己的臉——一摸之下,他先是一驚,隨即臉現狂喜之色!

  他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易容術!

  不錯,他的手感告訴他,自己的臉定已被人動了手腳,無怪乎自己竟已認不出自己了!

  範離憎長吁了一口氣,心中石頭落定,這才發現全身已被冷汗濕透!

  略略平定心緒後,疑雲頓生!

  是誰將自己易容成如今模樣?其目的何在?那白衣女子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她現在哪裡?是她將自己送到這兒來的嗎?

  疑雲重重,惟一可能的知情者便是那胖子。

  範離憎決定向胖子問個究竟,心意已決,他向腰間一摸,劍不在腰側,目光一掃,在床榻上看到了自己的劍,範離憎心中一喜,正待將劍佩上時,目光忽然被劍柄處掛著的一個銀

  光閃閃的細環吸引住了!

  這絕非劍上原有的飾物!

  範離憎滿懷驚訝,端詳著小小綴環,他發現此環雖然不過拇指粗細,但環上卻刻了一些不知名的花,而且細環並非完全密合,而是有一個很隱密的接口處。

  範離憎思忖道:“難道是她……?”

  佩好劍,範離憎推門而出,他早知外面還有不少圍觀者,故對門口處一哄而散的人們並不奇怪,一拱手,道:“諸位,方才救在下性命的恩人何在?”

  十幾雙目光同時落在他的身上,卻無人開口,只是竊竊私語,不時輕笑幾聲。

  範離憎硬著頭皮又說了一遍,這才見一個胖胖的身子從人縫中擠出,正是那位胖兄。範離憎大喜,搶步上前,一把拉住他,道:“大哥,在下還有許多事要向你請教。”邊說邊將

  胖子向人群外拉。

  這時,身後傳來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客官,暫請留步!”

  範離憎心中“咯登”一下,暗忖道:“不好,原來這兒竟是家客棧,自己心神恍惚,竟沒有留意到這一點,想必是店家要自己留下房資再走了。”可範離憎久居“試劍林”,幾乎

  已忘了銀子是方的還是圓的,七八天的房資,他如何付得起?

  事已至此,已不容他不回頭。

  當他“艱難”迴轉身時,卻見一個細瘦如麥桿的人正哈著腰,手中持著一個包裹,諂笑道:“公子,這是你那位朋友替你寄放在小店之物,請公子查收。”

  範離憎茫然接過包裹,喃喃自語道:“朋友?”一時甚是驚詫,用手一摸包裹,硬硬的,便解開一角,裡面赫然放著十幾錠銀子及幾錠金子!

  眾人齊齊“啊”地一聲驚呼!

  那“麥桿”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道:“公子爺,可少了什麼沒有?'範離憎隨口道:”

  沒有。“順手掏出二錠銀子,遞給”麥桿“,道:”房資夠了吧?““夠了,夠了。”麥桿一迭聲地道:“還得找你碎銀哪!”

  範離憎籲了一口氣,道:“不必了。”言罷,拉著胖子便向外走。

  “麥桿”頓時喜得眉開眼笑!

  走至無人之處,範離憎趕緊問道:“大哥,你能將如何遇我的情形敘說一遍嗎?”

  胖子掃了一眼範離憎的包裹,道:“也沒什麼稀罕之處,有人半夜敲開我家的門,說有一個重傷之人要委託我治一治,我說我是屠戶,哪會治病?那人卻說只需如何如何即可,還

  給了我一些銀兩,我想救人一命,勝過屠七頭豬……不對不對,勝造七級浮屠,便答應他了,

  後來我倒有些後悔了,因為幾天幾夜你一直無聲無息,我想若是你死了,我是跳進黃河也洗

  不清冤枉了,有心走吧,可……可那人說……說……”他終是沒將那人的話說出來,話鋒一

  轉,道:“這幾日來,東邊的王屠可掙了不少!冬天快要到了,口糧不足的養頭豬也不易,

  我宰了之後,往往這時候每天都能掙半兩銀子……咳……不過救人一命也是一件大好事,只

  是……嘿嘿… ”

  範離憎終於明白過來,道:“大哥對我有恩,自然感激不盡!”說著,他從包裹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了胖子。

  胖子口中一失聲道:“不必客氣,不必客氣。”早已伸手接過銀子,揣入懷中。

  範離憎道:“那人是一位姑娘嗎?”

  胖子道:“是一位年約六旬的老婆子,身子倒也挺健朗,竟能將你抱動。'範離憎道:”

  她會不會是由一位姑娘易容而成?“

  “易容?”胖子一臉茫然地道。

  範離憎只好道:“她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沒有。”胖子道,忽又一拍掌,接著道:“我還差點忘了,那老婆子臨走時讓我在你醒過來後告訴你一句話,說什麼'有些事是不能問為什麼的'……”

  “是她!”範離憎脫口而出,一時激動莫名!

  一定是那位白衣女子!

  “她為何要在出手傷了我之後,又要救醒我?無疑,她一定是武林中人,而且有著神秘莫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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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第九章十大正門


  範離憎還待再問對方一些問題,忽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抬頭一看,只見街那頭有十幾人快步走來,皆是青衣麻鞋,背插長劍,人人神色凝重!

  範離憎只覺衣角一緊,已被胖子拉到一邊,見胖子神色有異,便順了他的心意,貼牆側身而立。

  見十幾人皆已走過,胖子方道:“他們都是青城派的人,這些日子以來,青城派的人在鎮裡出沒格外平常,他們傳說在武林中是十大名門之一,可不是隨便能招惹的。”

  範離憎一聽說是青城派的人,立即想到被自己斬斷一手的王世隱,心中一動,便道:

  “青城派是名門正派,怎會與我們為難?”

  胖子看了看他腰間的劍,道:“公子你大概也是武林中人,只是在暈睡了七八天后,對武林中事反倒知之甚少了吧?青城派平日自不會與我們這些人為難,但他們掌門人一死,少

  了約束,又心懷仇恨,可就不好說了話未說完,範離憎脫口驚呼而出:”他們的掌門人死了?

  “

  乍聞王世隱的死訊,範離憎如何能不吃驚?

  胖子以同樣吃驚的眼神望著範離憎,道:“公子與他熟識?”

  範離憎搖了搖頭,道:“他們的掌門人可是王世隱王前輩?”

  胖子點了點頭,道:“這幾天鎮子中都在議論此事,卻稱他為王掌門人。”

  範離憎隱然心中不安,忖道:“王世隱怎會突然死去?他的死是否與我有關?”

  胖子大概不願與江湖中事有所瓜葛,自知言多必失,於是拱了拱手,道:“在下尚有俗事未了,先行告辭,公子請自便。”匆匆走出幾步,復又回首道:“鎮東羅家祖籍四川青城,

  據說先人曾是青城派弟子,公子不妨去看看。”邊走邊說,很快消失在一條巷子之中。

  範離憎怔立片刻,對重創王世隱之事,他本就負疚於心,如今突聞王世隱死訊,當即想到王世隱會不會因為斷腕後武功大打折扣,才被仇家所殺?

  終於,他決心要將此事探個究竟,否則他永難心安!

  當下,他依胖子之言向東而行,走不多遠,忽然發現異常之處:此時日正當頭,鎮子裡的店鋪卻早已大門緊閉,街上偶見幾人,也是行色匆匆!

  範離憎暗自納悶,本待向人打聽羅家所在,一時間竟找不到可以相問之人!

  正自躊躇問,一條橫街上突然出現十幾人,在空蕩蕩的街上顯得格外醒目!範離憎定神一看,但見十幾人中,有僧有道有儒,高矮胖瘦不一,不由暗暗稱奇。

  十幾人看似緩緩而行,轉瞬間卻已在咫尺,範離憎心中一凜,頓知這十幾人竟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老僧,壽眉修長,雙目微闔,法相莊嚴,大袖飄飄,讓人一望之下,敬仰之心便油然而生!

  範離憎不敢失禮,微微側身,讓過這一行人。

  十幾人悉數由范離憎身邊走過,漸行漸遠。

  倏地,走在最後的一個矮小老者突然“咦”了一聲,驀然轉身,範離憎只覺眼前一花,那老者已立於他三尺之外!

  好快的身法!

  範離憎心中一凜,臉上神情卻並無多少變化。

  他的右手微微抬起——這可以讓他拔劍的速度更快!

  面對十幾位高手,在未分清敵友之前,範離憎不能不小心。

  那老者的腦袋恰似一隻風梨,上窄下寬,偏偏臉上還有些斑斑點點,更絕的是他的毛髮稀朗,卻扎了一根細長的辮子,看上去十分刺眼。

  咧嘴一笑,露了兩顆黑黑的牙齒,宛如兩粒梨核中的黑仁——老者道:“小兄弟前往何處?”

  未等範離憎開口,他已搶先道:“你無須回答,我料定你是前去羅家,現在鎮子裡只要是帶刀佩劍之人,莫不是去羅家的,只不知小兄弟是哪一門下高徒?”

  範離憎未及回答,老者又搶先道:“你見了諸派前輩而未開口招呼,說明你一定不是他們門下的,那麼你必是思過寨的人了,是也不是?”

  範離憎剛要搖頭,老者已連珠炮般道:“思過寨年輕一輩的人個個狂傲,但能狂傲到見了少林癡愚禪師、武當無想道人、慈靜庵悲天神尼、華山遊天地等諸位名宿而視若未睹的,

  除了舞陽還會有誰?舞陽老弟,為何你們思過寨老寨主仍端個老大的架子,不肯出動,只派

  了你這小子前來?”

  範離憎哭笑不得,道:“晚輩並非思過寨派來的…

  老者一蹦老高,嚷道:“ 這更不得了!正盟旗下九大門派皆匆匆趕來,唯獨你們思過寨竟毫無動靜。舞陽小兄弟,你是瞞著寨主偷偷溜出來的吧?可真不容易,受傷了嗎?”

  邊說著,竟繞著範離憎疾行數圈,步法身形怪異至極!

  範離憎被他問得有些糊塗了,竟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沒有受傷……”話剛出口,幾乎失聲笑出!

  與老者同行的人皆已止步,這時一個低沉深厚的聲音道:“遊兄莫再盤根問底了,這位小兄弟根本不是舞陽。”

  範離憎心中一寬。

  老者一呆,道:“你不是舞陽?那麼你是誰?燕高照老傢伙門下弟子十三人,與你年歲相仿的有三人…

  還待再猜,那渾厚的聲音道:“他是燕寨主最得意的弟子戈無害戈少俠。”

  範離憎不曾料到此人會如此斷言,錯愕之卞,竟啞口無言!

  但見一位勝色微黑、濃眉如劍、神色威嚴的老者越眾而出,他的身材極為魁偉,舉步間自有威勢,手中一桿長槍長達丈許,槍尖紅纓如火!

  範離憎不知此人就是“天下鏢盟”盟主嶽峙岳老俠,只是見他神容威嚴,正氣凜然,猜知必是正道前輩人物。

  只聽得嶽峙道:“戈少俠,一年不見,你的架子可大了不少!我嶽峙一把老骨頭倒也罷了,難道連癡愚禪師等幾位前輩,也不被你放在眼中?”

  範離憎一愕之下,飛速轉念!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面目已經變了,莫非易客後的容貌與所謂的“戈無害”極為相似,以致讓人誤認?“戈無害”是思過寨的人,而思過寨與少林等九大門派同為十大名門,

  為何眼前這位前輩對“戈無害”的語氣頗為不善?

  他心中一動,當下道:“晚輩知道諸位前輩有要事在身,心想縱使背負失禮之罪名,也不敢耽誤前輩們的正事。”說到這兒,他行了半跪之禮,向眾人道:“晚輩向諸位前輩賠禮

  了!”

  他雖未與癡愚禪師、無想道人等前輩高手謀過面,但這些人在武林中皆是德高望重,倍受尊崇,範離憎卻只是個年僅十六的武林後進,對他們行如此大禮,並無不妥。

  範離憎身邊的老者乃華山掌門人遊天地,極具俠義之心卻性情古怪,江湖人稱其是最不像大俠的大俠,時而大智若愚,時而卻大愚若智。

  此刻,他忙不迭地將範離憎扶起,口中嘖嘖有詞道:“眾人皆說老燕的弟子狂傲,我看此言有失偏頗。”

  天下鏢盟盟主嶽峙輕哼一聲,一臉不以為然,卻也未再說什麼。嶽峙並非心胸狹隘之人,他之所以對“戈無害”如此有成見,是因為一年前京城風順鏢局押鏢途經思過寨附近時,與

  思過寨寨主燕高照最得意的弟子戈無害狹路相逢。當時道路狹窄,戈無害與一女子同乘一騎,

  而風順鏢局則有六輛鏢車,風順鏢局的鏢師認出對方是戈無害,以為思過寨與天地鏢盟同為

  正盟中人,彼此都會禮讓謙就,於是請戈無害退至開闊處,待鏢隊過後再走。

  風順鏢局的人說得客氣,戈無害竟絲毫不賣帳,藉口道路狹窄,冒然後退,馬匹受驚,恐有危險,竟要風順鏢局的鏢車後退!

  此舉自是無理至極,鏢局中人雖講求事事謙讓三分,但也都是血性漢子,於是便有人要教訓無理的戈無害!

  沒想到戈無害雖然年少,武功卻極高,風順鏢局幾人甫一出手,就吃了虧!

  正相峙不下時,恰好嶽峙路過此地,明白衝突原因後,念在燕高照的份上,沒有為難戈無害,但對戈無害的傲慢無禮,卻是記憶猶新,此刻見“戈無害”突然格外謙遜,不由大覺

  意外!

  遊天地與燕高照私交甚厚,但不知為何,近幾年來,燕高照已久未在江湖中走動,對“正盟”中的大小事宜,也很少過問,至多派門下弟子代其出面,九大門派對思過寨的行事

  方式漸漸感到不滿。這一次,青城派掌門人王世隱突然被殺,其他八大門派立即做出反應,

  唯獨思過寨卻不見動靜,遊天地一面暗自責怪老友燕高照,一面又不願燕高照與其他門派弄

  得大僵,此刻見“戈無害”竟如此恭謙,如何肯放過這個改善思過寨與各門派關係的機會?

  當下便道:“你師父說他舊病復發不能親來,是也不是?老夫早就勸他去請衛老鶴治一治,

  也不知好點了沒有,不過看情形大概是沒有什麼效果,因此只好讓你代師前來了。十大門派

  的交情也不是一兩日了,燕老頭這次不能親來,下次我見了他,必讓他罰酒三杯……”

  他東拉西扯,其實就是代“戈無害”向眾人求情,使戈無害也能代表思過寨參與追查殺害王世隱兇手的事。

  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起,正盟盟主,即少林掌門癡愚禪師緩聲道:“戈小俠請!”

  以癡愚禪師的身份,此言一出,無異於已將範離憎視作思過寨派來參與此事之人,想必癡愚禪師是以大局為重,雖覺思過寨只讓一個晚輩前來,未免太不成禮,但正盟與風宮之爭

  戰常處下風,若是失去思過寨這一盟友,只怕形勢更為不妙!念及大局,只好不計其他。

  範離憎心知眾人是為青城掌門人王世隱之死而來,自己正想探明此事,何況事已至此,若再澄明自己並非真正的戈無害,反而更是不敬,當下他便將錯就錯,道:“大師先請,諸

  位前輩請!”

  他卻恭恭敬敬地跟隨於眾人之後,以顯示對他人的尊敬。

  嶽峙暗暗稱奇,心想這小子怎麼突然性情大變?

  範離憎卻忖道:“諸位前輩都認定我是所謂的戈無害,難道替我易容的那人,就是有意將我裝扮成他的模樣?抑或只是一種巧合?”

  他心事重重,以至於到了羅家大院裡,遊天地暗拉了他一把,他才醒過神來,定睛一看,心中著實吃了一驚!

  但見諾大一個大院中已黑壓壓地坐滿了一地人,少說也有二三百之多,其中大部分人靠東席地而坐,他們皆身著青衣,腳穿麻鞋,背插長劍,神情肅穆,範離憎這一次已知這些人

  定全是青城派的門下弟子!

  西側靠院牆一帶則坐了數十人,衣著不一,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當範離憎的目光掃向西邊時,倏然目光一跳,幾乎驚呼失聲!

  西側有一年輕人抱膝而坐,神情略顯緊張,赫然正是范離憎十二歲那年,被幽求挾迫進入“試劍林”為範離憎試劍的留義莊二莊主的弟子付春飛!

  有那麼極短的一瞬間,範離憎心神大亂,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他暗自告誡自己:“此刻,我已是戈無害,而不是范離憎!'倏地,包括付春飛在內的所有院中席地而坐的人皆肅

  然而起。青城派二百多弟子齊齊拔出長劍,劍尖直指地面,中指、食指和劍身交錯成十字形

  ——這正是青城派的最高禮節!

  其他人亦各自恭然向范離憎這一行人行禮!

  範離憎這才明白自己這一行人在正盟中皆是身份地位趄然的前輩,是以眾人要以大禮相見,而自己一介少年,混跡其中,實在不倫不類,不由心中愧然。但見眾人的目光倒有大半

  是落在他的身上,更有不少人臉上隱隱有絲憤然之色!

  範離憎心中“咯登'了一下,暗忖道:”倘若他們知道事實上我只是一個外人,只怕我會成為眾矢之的!“

  這時,一個清瘦雅儒之人從人群中走出,他的身後擁簇著幾名家丁打 扮的人,在諸多江湖豪客當中,顯得格外惹眼!

  但見他向癡愚禪師等人一一施禮,恭然道:“諸位乃武林泰斗,能光臨寒舍,實是蓬篳生輝!”

  癡愚禪師雙手合十道:“羅施主俠腸仁心,將青城王大俠的遺骸妥為安置,使之免去風雨之罪,功莫大焉,老衲代王大俠亡靈,謝過羅施主!'範離憎心道:”原來這文士卻是羅

  家的主人。“

  青城派中忽然有人快步槍出,猛地跪於癡愚禪師面前,泣聲道:“盟主,家師死得不明不白,望盟主能追緝兇手,以慰我師父在天之靈!”

  話音甫落,青城派又轟然跪倒一片!

  但剩下的青城弟子卻神情漠然,似乎對掌門人之死並不太在意。

  範離憎心中一動,暗忖道:“難道王世隱前輩在青城派中並不甚得人心?”

  癡愚禪師朗聲道:“諸位快快請起,王大俠之死,我正盟中人豈能置之不理?今日十大門派皆有人在場,合十大門派之力,自可查出真兇!”

  青城派弟子堪堪站起,忽聽得一人道:“當今武林,風宮逆亂,正盟與風宮糾纏猶恐不及,青城派內部之事,又怎敢勞師動眾?依我之見,敝派掌門人之事,應由敝派自行查探,

  目前要緊的是青城派群龍無首,需得有一位足以服眾者主持派內大局,如此一來,方能讓青

  城派上下一心,盡快查明真相!”

  說話的人乃一三旬漢於,眉毛略略下吊,呈窮苦之相。

  立即有人高聲道:“馮師哥,我師父屍骨未寒,你就窺視掌門入之位了嗎?”

  範離憎一呆。

  再看他人,卻並無多少驚愕之色,彷彿他們早已料到會有如此局面!被稱作馮師哥的人冷笑一聲,道:“他能坐上掌門人之位,已是難以消受了,難道人都死了,還要佔著掌門人

  之位嗎?”

  此言甚是不中聽,論及輩分,這位“馮師哥”是王世隱的師侄,竟當著眾多武林前輩的面如此說話。讓范離憎大覺意外!

  立時,一片“嗆啷”之拔劍聲響起,數十名青城派弟子齊齊拔劍,怒喝道:“莫以為掌門人仙去,你們就可以胡作非為!”

  又有近百名青城弟子長劍出鞘,劍指對方,毫不示弱地道:“難道我等便怕了不成?”

  更有人高呼:“王世隱當年的掌門之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順!今日他被殺,於青城派而言,是福非禍!”

  一時間,大院內亂如沸粥,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阿——彌——陀——佛!”

  一聲清朗佛號由癡愚禪師口中緩緩送出,其中暗含正宗佛家內勁,烈而不戾,聲如天籟,字字入耳,猶如當頭棒喝,眾人齊齊一震,心中的暴戾之氣大消,歸復一片清明!

  院內頓時肅然而靜,落針可聞。

  癡愚禪師目光緩緩掃過全場,但凡與之目光相撞者,莫不是心頭一震,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癡愚禪師以其渾厚祥和的聲音道:“抱木積薪,寢於其上,火未及燃,而謂之安,可嘆可笑!青城之勢,諸位自知,為何不能暫棄成見,以挽狂瀾?傾巢之下,從未有完卵,蕭牆

  之禍,向來最多,還望諸位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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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第十章旋字劍訣


  一語驚醒夢中人!

  嶽峙不失時機地道:“青墟派內事情外人自不宜過問,但諸位是否想到兇手會不會是要藉此挑起青城內亂?青城一亂,正盟的力量勢必受損,那時暗自竊笑的又會是何人?”

  一人脫口驚呼:“難道是風宮所為?”

  又有一人道:“掌門人失踪之日,正好是每年'試劍林'試劍之時,難道掌門人是為幽求老賊所殺?”

  立即有人否認道:“掌門人劍法高明,怎會為幽求老賊挾迫——縱使有所不敵,也斷不會屈從於他! ”

  聽到這兒,範離憎的心漸漸提起!

  他心道:“會不會是幽求見我逃脫,大怒之下,將本已放過的王世隱追殺以洩恨?”

  正思忖間,一個沙啞的聲音道:“由家師身上傷口來判斷,唯有'旋字劍訣'方能造成那樣的傷口,”

  眾人一呆,遁聲望去,卻是王世隱的大弟子黃掩門。

  但“旋字劍訣”一向只傳給青城歷任掌門人,難道是王世隱自己殺了自己?

  ※※※乍聞杜殿主可能是阿雪的父親,都陵著實吃驚不小!

  牧野靜風道:“段眉離開霸天城後,十幾年踪跡全無,如果不是她最親近的人,還有誰能找到她的下落?我之所以知道刀訣在段眉手中,而且能找到她隱身之處,全是因為杜殿主

  杜柏向我告的密!”

  都陵失聲道:“他……他為何要這麼做?”

  牧野靜風道:“因為他的武功一直不如段眉,所以就無法從她手中奪得刀訣,而今段眉變得又老又醜,杜柏就更有出賣她的理由了。他因這個消息換得了殿主之位,其實以他的武

  功才智,比及你,還遠遠不如!”頓了頓,旋又接道:“杜柏本是霸天城一個看守牢獄的普

  通屬眾,湊巧的是范書將段眉打入牢中時,正好關在由他看管的那一間。范書對門下約束極

  嚴,以杜柏的性格,本不敢接近段眉,因為段眉曾經是霸天城城主范書的女人,但段眉為了

  能知曉外面的情況,以圖脫身之機,便勾引杜伯。那時的段眉與今日全然不可同日而語,杜

  柏絕對拒絕不了她的引誘!”

  “後來呢?段眉是如何得到刀訣的?”都陵道。

  “這是一個謎,一個只有段眉才能解開的謎。范書死後,霸天城一片混亂,城內數千人馬分作幾派,明爭暗鬥,試圖染指城主之位,此時,他們已全然忘記了在不見天日的牢中,

  還關押著他們上任城主的女弟子段眉。杜柏有心將段眉放走,但他職務低微,即使救出了段

  眉,最終得到她的也絕不會是他,所以他一直在欺騙段眉,不把范書的死訊告訴她。直到半

  年後,段眉突然告訴他說她已經練成一套刀法,只要他將牢獄之門打開,她就可以殺出去!

  杜柏自然不信,但他拗不過段眉,終於答應了。沒想到段眉真的武功大進,她一路衝殺,根

  本無人能擋住她!但就在她衝出牢獄的那一瞬間,久未見陽光的她突然暴露於烈日之下,根

  本無法適應,從此雙目盡盲!杜柏見事已至此,唯有助她一同衝出霸天城,當時霸天城內爭

  不息,勢力大減,對段眉出逃之事,反倒不甚在意,結果竟被他們成功逃脫!”

  頓了一頓,牧野靜風接著道:“逃脫之後,杜柏驚魂甫定,而段眉已不再是從前的段眉了,一年的獄中生活,使段眉蒼老了不少!但他卻沒有離開段眉,因為他發現段眉使出的那

  一套刀法極為精絕,他想將之佔為已有!段眉雙目失明,就更高不開杜柏了,正因為如此,

  她才更不可能將刀法傳給杜柏,她知道一旦杜柏得到了刀法,非但會離她而去,而且極有可

  能還要取她性命!杜柏除了暗中窺視段眉的刀法外,無法學得更多刀法,他想盡辦法,也無

  法得逞,無奈只好棄段眉而去!”

  聽到這兒,都陵忍不住問道:“那阿雪……?”

  “阿雪是杜柏離開段眉後出生的,所以杜柏自也不能斷定阿雪是不是他的女兒。杜柏後來投靠了赤焰門,赤焰門又歸順風宮,我無意中發現杜柏的刀法似曾相識,便盤問了他,他

  見無法隱瞞,終於說出了實情,原來他的刀法是由段眉那兒偷學而來,但只是形似而神不似,

  他的天資太過平庸,根本不配習練那種曠古絕學!只怕段眉以為我已相信那本刀訣是真的,

  不過刀訣雖然是假的,但尋常人是根本看不出來的,而且刀訣中還另有玄奧之處,我需得好

  好揣摩!難道以段眉的修為,已可以偽造出這麼一部連刀中高手也無法辨別真偽的刀訣?

  不,

  絕不可能!”

  “所以宮主才有意放走她們?'”不錯!一來,我要找到真正的刀訣,二來我要查出是什麼人能偽造出如此高明的假刀訣!其目的又何在?而要想弄明白這一切,用刑逼供想必不

  會有效,倒不如利用杜柏,杜柏武功平平,若能以他的性命騙取段眉信任,倒也值得—

  —試

  劍林那邊如何?“

  都陵道:“幽求突然離開'試劍林'之事,宮主是否已知道?”

  牧野靜風沉聲道:“消息可靠?”

  都陵點了點頭,道:“幽求在'試劍林'時,一直有來歷蹊蹺的人出沒於林中四周,如今那些人也一併消失了。”

  牧野靜風皺眉道:“是什麼事情讓幽求離開'試劍林'?那個相傳是范書之子的少年劍客範離憎是否與幽求一同離開了'試劍林'?”

  都陵道:“沒有,那少年劍客突然平白無故地消失了。一些因試劍之事而對'試劍林'懷恨於心的人,一直在暗中查找此少年劍客,伺機報仇,他可謂是乍出江湖,就已仇家遍布

  天下了。”

  “幽求當年揚言要將範離憎培養成絕世劍客,範離憎未出江湖,就有眾多仇敵,這定是幽求有意的安排,他要讓范離憎不斷地面臨生死考驗,這是習練劍法最有效的動力!”

  “宮主對此於似乎很了解。”

  牧野靜風淡淡一笑,道:“我曾與範離憎同住一鎮達十年之久,他被幽求擄劫而去的時候,我也在場。”頓了頓,又道:“ 求身上有風宮神器,他在'試劍林'中,我們不便驚

  動他,以免需得同時應付玄流的人,如今他已離開'試劍林',他的行踪就必須時刻在我們

  的掌握之中,一有機會,即從他手中奪得風宮神物!此事關係極為重大,也許我將親自出手,

  一旦我離開風宮,你須得多加留意,有一股勢力一直在試圖滲透進入風宮之中!”

  都陵神色肅然道:“屬下明白宮主之意!”

  牧野靜風目光投向窗外,神情專注——其實窗外只有門戶重疊,毫無風景,他不開口,都陵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站著,讓人感覺到縱使有一把刀砍向他,他也絕不會閃避!

  牧野靜風終於收回目光,緩聲道:“不久之後,戰族子民將面臨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在此之前,必定是多事之秋,你是我倚重之人,需得多多出力!你師父卜懌任按察使,其實

  是權宜之策,以他的能力,根本不能勝任,但願有朝一日,你能取而代之!”

  “屬下絕不負宮主厚望!”都陵的話簡短有力!

  荒野中,月淡星稀。

  三個人影在夜色中疾行飛掠!

  疾行三四里遠,前面驀然聳立起一座巍峨高山,直入雲霄!

  三人的速度頓時緩了下來,一個少女的聲音喘息著道:“娘,我們……歇……歇一陣子吧?”

  一個沙啞的婦人聲音道:“也……也好。恩人,此地離風宮已有二十里遠了吧?”

  原來竟是段眉與阿雪母女二人,被段眉稱作“恩人”的,自然是救出她們的人。

  那人道:“此地背靠高山,面臨一覽無物的荒原,縱使有人追踪而至,我們也能及早發現,退入山中。”

  阿雪聽得此言,心神一鬆,頓覺四肢無力,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段眉也摸索著在一塊岩石上坐下,嘆了口氣,道:“沒想到杜柏那狗賊還活著,而且連結髮妻子都可以出賣!殺得好!殺得好!可惜我雙目已盲,不能親眼看看他的狗頭!”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在荒僻無人的曠野之中,顯得格外陰森,其怨毒之語氣,讓人不寒而栗!

  阿雪想起那顆血淋淋的頭顱,而且還不得不為母親描述那顆頭顱的特徵,以判斷是不是真的杜柏,心有餘悸,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顫聲道:“娘,別說了!”

  段眉哼了一聲,又咬牙切齒地道:“牧野靜風那惡賊言而無信,得到刀訣後竟不放過我們母女二人,若非恩人相救,我們定會成為冤死亡魂!”

  那人嘆道:“風宮勢力本已隱隱有凌壓整個武林之勢,如今牧野靜風再得到驚世刀訣,實是武林之大不幸,誰會想到當年名動天下的少俠,會成為今日眾魔之首?”

  段眉忽然冷笑一聲,道:“牧野靜風自以為聰明一世,卻終是有失算之時!”

  “哦?前輩此話怎講?”說話者身材清瘦、鼻樑極高。

  段眉嘶聲怪笑道:“他以為我真的會將刀訣交給他嗎?哈哈哈……範大哥果然是不世奇才,雖己離世十餘年,卻仍能以奇謀懲治他人,只怕牧野靜風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十五年後

  的今天,還會遭到他的死敵范書範大哥的暗算,哈哈哈哈……可笑!可笑!”

  段眉如瘋如狂,笑到最後,竟又成哭泣之聲!

  阿雪見狀,忙上前細聲安慰。

  段眉漸漸平靜下來,道:“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袁道,原是求勝門門主,唉,說來慚愧,五年前求勝門為風宮吞併,袁某苟活至今,但見風宮多行暴戾不義之舉,視江湖豪傑性命如草芥,任意踐踏,因此心懷不

  滿,前些日子無意中得知杜柏以出賣結髮妻子換得殿主之位,在下對杜柏的為人早已不齒,

  一時激憤,就殺了他,恰好求勝門副門主被派去看守前輩,我與他暗一商議,索性一不做二

  不休,將你們也救下,我們的這種行為當然背叛了風宮,沒想到副門主卻沒能逃脫!”

  言罷,

  長嘆一聲,甚為痛苦。

  阿雪插話道:“你們都是好人,若非那位叔叔拼命掩護,只怕我們都逃不脫!”

  袁道自嘲地笑了笑,道:“袁道苟且偷生,算什麼好人?”

  段眉嘿嘿怪笑一聲,道:“袁門主,牧野靜風已風光不了多少日子了,從他得到我的刀訣那一日起,就是他惡夢開始之時!”

  袁道不解地道:“怎會如此?”

  段眉神秘一笑,道:“袁門主不妨與我同去一個地方,到了那兒,你就會明白一切的!”

  說著,她已慢慢站起,似乎要繼續前行,不料她雙目失明,腳下一步不穗,頓時向前踉蹌跌

  倒!

  袁道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就在這時,段眉倏然強自擰身,右掌如刀,疾削而出!

  雖是肉掌,卻是刀意駭人!

  袁道根本來及反應過來,只覺喉間一痛,喉管已被如刀掌風生生切斷!

  袁道雖然修為絕對不俗,但此刻他所面對的卻是曠世絕學“霸天刀式”!

  “霸天刀式'雖僅一招,卻已囊括天下刀法精髓,玄機無窮無盡,一代武學奇人空靈子歷經數十年,耗盡精氣元神,方創出這式驚天地、泣鬼神的刀法,刀式一成,空靈子亦如油

  枯燈滅!

  此刻,段眉在袁道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情況下猝然使出這驚世一式,袁道又如何能夠倖免?

  袁道的五官在剎那問已因痛苦與驚駐扭曲得極為可怖!他的喉底發出低低的如獸般的聲音,鮮血由喉間噴射而出!

  他的身軀緩緩地、緩緩地向後倒去!

  傾倒之時,雙目未閉,似乎是投向了段眉身後高高的山上!

  當然,事實上他的生命早已消失。

  所以,他已無法看到山上有一個人影在默默地注視著下面發生的一切。

  段眉與阿雪也沒有覺察到。

  段眉緩緩地道:“袁門主,我帶你去的地方就是地獄!在那兒,你會明白的。”

  ※※※王世隱的大弟子黃掩門剛提出其師是死於“旋字劍訣”之下,

  立即引來一片駁斥之聲,誰都知道青城派“旋字劍訣'只在掌門人手中代代相傳,上任掌門

  人戴可已死,又有誰能用”旋字劍訣“殺了王世隱?!

  面對不少青城同門的嘲諷之語,黃掩門毫不慌亂,反而振聲道:“諸位別忘了,世間還有一人,他雖不是青城派掌門人,卻會使'旋字劍訣'!”

  立即有青城派年輕一輩的人驚呼道:“竟有此事?”

  亦有人大叫道:“絕無可能!”

  更多的年齡稍長的人卻神情尷尬,低垂了頭!

  黃掩門大聲道:“眾所周知,此人就是使青城派禍起蕭牆的申盾!”

  青城派一矮胖老者立即喝斥道:“黃掩門,今日有諸位武林泰斗在此,哪有你一個黃毛小子說話的份兒?”

  此人乃青城派堂主馬永安,戴可尚在人世時,他就已是青城派堂主,可謂是兩朝元老了,黃掩門還得尊他一聲“師伯”,自不敢在他面前太過放肆,但也不肯就此罷休,繼續道:

  “這兒本是沒有師侄說話的份,但事關青城榮辱興衰,師侄也只好冒天下之大不韙了,難道

  我們能讓江湖同道嗤笑我們數十年前為申盾大敗而忍氣吞聲,今日掌門人被申盾殺害,又裝

  聾作啞、不敢過問嗎?”

  此言一出,一直紛鬧不息的青城弟子一反常態,突然一下子靜了下來,氣氛顯得有些詭秘!人人臉上神色皆頗為複雜,似乎整個青城派上上下下有著一種難言之隱,範離憎看在眼

  裡,暗暗稱奇!

  這時,一聲佛號低誦,與癡愚禪師同來的另一老僧緩緩邁出幾步,雙掌合十道:“黃施主,你能斷定王掌門人是為'旋字劍訣'所殺嗎?”

  這老僧一直立於癡愚禪師身後,眼觀鼻,鼻觀心,默數佛珠,沉默無語,眾人對他倒不甚留意。

  黃掩門見老僧已頗為年邁,猜知對方在少林輩分定然頗高,當下忙恭聲道:“據晚輩拙見,天下劍法高明者極多,但唯有青城派的'旋字劍訣'會在人的身上留下自前而後,如同

  圓弧般的傷口,敞派掌門人身上有這種傷口達五處之多,是以晚輩才敢如此斷言!”

  嶽峙道:“老夫能否一矚王掌門人的遺容?”

  言下之意,自是要看一看王世隱身上傷痕,青城派幾位堂主及一些地位較高的弟子低聲商議了一陣,隨即馬永安對癡愚禪師一行人道:“諸位請入屋內!”

  青城派弟子立即閃開一條通道!

  癡愚禪師、武當無想道長等一行人向內室走去,範離憎自覺不宜跟隨,就依舊停立當場,他正擔心自己會成為“眾目焦點”時,已驚喜地發現還有一人也與他一樣,不曾進入內堂,

  但見此人年不及四旬,神色謙和,卻又自有一股威嚴。

  範離憎以為此人定也是哪個門派中輩分不高的人,於是向對方笑了笑。

  那人也向他微微一笑,隨即緩步走至一個角落,竟自顧席地而坐!

  對方神色從容,讓人絲毫不會覺得他此舉有何欠妥或突兀,反而十分自然灑脫!

  範離憎暗暗佩服!

  他卻不知此人其實是十大名門之一的清風樓樓主龐紀!當年龐紀之父龐予與戴可一同在青城山絕谷遇害,龐紀子承父業,王世隱則成了新一任掌門,但二人能力高下,卻是有目共

  睹,清風樓在龐紀手中,蒸蒸日上,其聲望勢力已超過其父在世之時,而青城派卻是日落西

  山!

  範離憎亦覓得一塊空地坐下,卻隱隱感到左近有不友好的目光射向他這邊,範離憎心中不由很是納悶。

  片刻,內堂中的人相繼而出,眾人的目光“嗖”地齊齊落在癡愚禪師身上,靜聽結果!

  癡愚禪師以其深厚之聲緩聲道:“王掌門人的確是為'旋字劍訣'所殺!”此言一出,眾皆嘩然!黃掩門忍不住道:“如此說來,是否已可推知兇手就是申盾?”

  這一次,再無人與他爭執,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癡愚禪師竟緩緩搖頭!眾人大感意外!

  不少青城派弟子皆有不平之色,連武當無想道長諸人也很是意外,方才他們查過死者的傷口,一致認為唯有青城派的“旋字劍訣”方能造成那些傷口,這也就從側面證明了黃掩門

  所說不假,因為“傲青城”申盾與青城派在數十年前的那一場恩恩怨怨,江湖前輩人人皆知,

  申盾是惟一一個可能活著的會使“旋字劍訣”的人!

  但為何癡愚禪師卻對此加以否認?

  一聲輕嘆,癡愚禪師身後的那名老僧面向青城二百餘名弟子,緩聲道:“老衲止觀,俗家名字即為申盾,這些日子以來,老衲一直與掌門師叔同在。”

  院內數百人一時鴉雀無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00
第二十四卷第一章驚世魔計


  阿雪見母親突然出手殺了袁道,竟絲毫沒有驚愕之色!

  段眉道:“阿雪,你也看出了他的用意?”

  阿雪道:“雖然我不知其用意,但卻知道他絕非善意!”

  段眉道:“不愧是我的女兒!嘿嘿,牧野靜風也太低估我了,若是他真的以為刀訣是真的,豈不早已殺了我們滅口?又何必多費心思,派眾多屬下看守?風宮勢力遍布天下,我們

  此刻離他們不過二十餘里,他們怎麼可能遲遲追尋不到我們?牧野靜風想藉杜柏的人頭,騙

  取真正的刀訣,真是癡心妄想!”

  阿雪道:“方才娘說牧野靜風得到假刀訣後,必有厄運,此言是真是假?”

  段眉得意地道:“當然是真的!這是范大哥十五年前布下的一步棋,今日終於派上用場了!”

  這些年來,阿雪常聽段眉提到“範大哥”,自然知道她所說的“範大哥”就是范書。

  段眉忽然道:“附近一帶,外人是否真的不能暗中接近?”

  阿雪看了看四周,道:“袁道此言倒是不假,除非有人未卜先知,先隱在身後山上偷聽我們母女說話!”

  段眉“嗯”了一聲,道:“當年範大哥與牧野靜風之爭,你也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敗給牧野靜風,範大哥一定已娶我為妻,這是范大哥親口答應的!”

  她那蒼老的臉上忽然有了異樣的神采!

  她繼續道:“誰都以為範大哥在與牧野靜風最後一戰前,一直未在霸天城出現過,甚至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世人卻不知,在決戰之夜的前一天,他已來到霸天城,並且與我相見!”

  阿雪吃驚地道:“那時娘不是尚在獄中嗎?”

  “娘的確是在獄中,範大哥進入霸天城,誰也沒有驚動,他當時的武功已極為高明,而且對城內格局了若指掌,他所利用的通道,也是不為外人所知的,那裡曾是我與範大哥留下

  無數溫情的地方!後來,範大哥雖然迫於無奈將我關入牢中,但暗中卻將那條地下通道延伸

  至我所在牢獄中,但這條通道尚沒來得及利用,範大哥就因為牧野靜風之故,被迫離開霸天

  城,隱匿於外人不知的地方,苦練霸天刀式與霸天劍式!在決戰前夜,這條通道終於起到作

  用了!他由地下通道而入,與我相見!”

  阿雪道:“他為什麼要選擇決戰前夜與娘相見?莫非……莫非他自己也覺得與牧野靜風一戰,可能會敗?”

  “住口!”段眉喝斥道:“範大哥一向自信,他來見我,只是為了告訴我一件事,他說決戰之夜,就是那妖女臨產之時,範大哥說他霸天 刀與霸天一劍已經練成,牧野靜風必敗

  無疑,一旦牧野靜風戰敗,而他一直希望得到的兒子出生,那麼他就會休了那女人,娶我為

  妻,那妖女面容已毀,怎配做城主夫人?”

  段眉的神情忽喜忽怒,顯然已深深沉浸到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阿雪道:“在牢獄中說話,豈不是會被外人察覺?”

  段眉道:“我們是用手談的,他在我掌心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我就一個字一個字地辨別… …”她的聲音雖然依舊低啞,但卻洋溢著難以掩飾的幸福,此刻雖是月淡星稀,但阿雪卻

  明顯地感受到娘本已蒼老醜陋的臉容忽然變得生動、柔和,甚至美麗!

  阿雪心中不由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

  她明白這一切,全是因為娘對“範大哥”刻骨銘心的愛所致,難道情愛真的有如此驚人的力量,甚至使人在數年、十幾年之後,還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段眉顯然不願讓這種幸福的敘說中斷,她繼續道:“也就在那一夜,範大哥將霸天刀訣交給了我,刀訣一真一假,他要我將兩份都好好保藏,將來必有用途,同時,他還要我依照

  刀訣暗自揣摩修練刀法……”

  阿雪再次打斷她的話,驚詫地道:“牢獄中暗無天日,如何能看得清刀訣?”

  段眉輕輕一笑,道:“如果這一點事情都辦不好,範大哥又怎麼能成為霸天城主?又怎能被人稱作武林的後起之秀?他只需以指力在地上劃下字跡即可,他人又怎會留意到這一點?”

  阿雪暗叫一聲慚愧。

  段眉接著道:“範大哥再三叮囑,讓我萬萬不可看假刀訣,因為假刀訣內其實暗含另一武學奇術'驚心訣'的精髓,越是悟力超群之人,看到此假刀訣後,危險就越大,因為他會

  被這似是而非的刀訣吸引,最後,極可能看出其中暗藏武功心法,這種武功心法就是由'驚

  心訣'變化而來,雖不如'驚心訣'那麼可怕,但當一個人在百般苦思刀法之時,突然見到

  此種內功心法時,也會吃大虧!”

  阿雪似懂非懂。

  她又如何知道當年連武帝祖誥也在“驚心訣”上吃了大虧,以至於被范書所暗害?

  原來,當年范書利用“驚心訣”成功地使武帝祖誥真氣逆岔後,對此內功心法大感興趣,為了穩妥起見,他讓一個絲毫不懂武學的人將此“驚心訣”再翻抄一部,方把原本還給素女

  門掌門人秦樓,秦樓料定范書生性謹慎,絕不敢翻看“驚心訣”,卻不曾料到范書會有這麼

  一招。

  與牧野靜風決戰在即,范書雖然有足夠的信心,但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仍要思及後著,這一次,他又找來不懂武學之人,將“霸天刀訣”與“驚心訣”融作一處,但這種融合,只是

  如同做文字遊戲,將霸天刀式的刀訣隱去一部分,然後把“驚心訣”的內容嵌入一部分,其

  方式與大俠谷風在“有情劍”上留下“有情劍訣”是頗為相似的——從這一點上說,一古一

  今,一正一邪,二者之間倒有相通之處!

  范書希望萬一他落敗了,假的霸天刀訣會落在牧野靜風手中,那樣也許可以給牧野靜風一個出奇不意的打擊!

  他們之間的恩恩怨怨,竟以這種獨特的方式向後延伸了十五年!

  卻不知范書的一番煞費心機,能否收到預期的效果?

  段眉忽然輕嘆一聲,道:“範大哥囑咐我的最後一件事,就是若他敗?,我需替他尋找一個人!”

  阿雪道:“娘找到了這個人嗎?”

  段眉臉上閃過復仇之色,她沉默了良久,方道:“找到了……”

  阿雪道:“這個人是誰?”

  段眉忽然閃爍其辭地道:“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的——我不知道答應範大哥去尋找此人,究竟是對是錯,但當時我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說到這兒,她指了指地上的屍體,道:“阿雪,將此人屍體藏好,以免被風宮中人過早發現!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速速離去為好!”

  阿雪匆匆隱埋了袁道的屍體,就領著段眉向東而去,她們母女二人早已有驚人的默契,段眉在阿雪的幫助下,竟能毫無阻礙地全力奔走!

  距離她們一里左右的地方,有數人影伏於一個略略凸起的山坡後,向她們這邊逼望。

  一人竭力壓低聲音道:“為何只有兩個人影?”

  “看真切了嗎?”另一人同樣低聲道。

  “的確如此!自離開山腳下後,一直只有兩個人影,向東而去!卻不知袁道在不在其中?”

  “絕對不可能在,若是發生變故,袁道一定會將剩下的那人帶回來,惟一的解釋就是袁道已遭到了不測!

  快鳴號傳警!“”這……“

  “你敢抗命?”

  淒厲的號角聲立時劃破寂靜的夜空,在荒野中顯得格外蒼涼!

  很快,北、西,南三個方向相繼有火光亮起,星星點點,達數十處之多!

  北向火光率先向東側疾速射去,急促的馬蹄聲將黑夜的寧靜踏個粉碎!

  緊接著南、西兩方的火光亦向東向包抄過來,馬蹄聲更為密集!

  數十個火把分作三撥,從三個方向標射而出,如同三條火龍在荒野中疾飛!

  很快,三條火龍匯作一處,又迅速呈扇形散開,向段眉。阿雪那邊席捲過去!

  馬蹄翻飛,雖是在茫茫黑夜中,但馬上騎士卻是穩如磐石,顯然可見他們皆是一流騎士!

  他們絕不會放走段眉、阿雪!

  這是牧野靜風的死令:一旦計劃被段眉識破,就立即將她們重新捉拿回風宮!

  或者——格殺!

  牧野靜風下達此令,本以為並不會派上用場,沒想到事情的發展卻並不如他想像的那麼順利!

  轉瞬間,眾騎已奔出二里開外,前面出現了一條寬而淺的河灣。

  深不過一尺,卻有四五丈寬!

  數十匹快馬如旋風般卷至河邊!

  驀地,跑在最前面的戰馬突然莫名受驚,一聲長嘶,猛地人立而起!

  馬上騎士騎術極為精湛,夾腿沉身,一勒一鬆,受驚的馬已被壓住!

  但此時其他數十匹戰馬像是受到傳染一般,齊聲長嘯,人立而起,先後止步不前!

  憤怒之時,眾騎士驀然發現河對岸站著一個人!

  一個身著白色衣衫的人!

  相距四丈,眾人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但可以依稀辨出這是一個年輕人。

  雖然只有一人立於對岸,但風宮屬眾卻隱隱感覺到來自對岸的威勢與壓力!

  難道,這竟是由一個年輕人身上散發出來的?

  難道,讓數十匹久經沙場的戰馬止足不前的,就是這個年輕人的氣勢?

  也許,不應說只有一人,因為他手中還有一柄劍。

  劍在鞘中,劍鞘橫握左手。

  眾騎士被對方的凌然氣勢激怒了,他們是風宮中人,風宮經歷了太多的勝利與一往無前,他們已習慣了看他人的驚懼之色,又怎能忍受一個年輕的劍客獨自面對數十風宮鐵騎時,還

  如此從容不迫?

  為首一名騎士大聲喝道:“小子,可曾發現一老一小兩個女人?”

  當然,他們真正的用意並不在於打探段眉母女的去向,他們相信段眉被捉拿回來只是遲早的事!

  他們的真正目的是要激怒對面的年輕人。

  對面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他們問了我同樣的問題,結果他們死了!”

  他手中的劍,斜斜指向地面。

  眾人這才發現年輕人的腳下赫然有四具屍體!

  不用說,這定是風宮派出的一直緊緊尾隨段眉三人的四個人,他們極擅追踪術,即使在這樣一望無垠的荒野中,他們也能奇蹟般地接近目標!

  但如今他們卻無聲無息地躺在河對岸!

  那年輕人又道:“奉勸諸位莫再追趕,就此折返,還能保全一命!其實,就算追上了她們母女二人,你們也留不住她們,因為她們的修為連你們也對付不了!”

  一聲暴喝:“敢包庇風宮要追拿的人,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死”字甫出,一匹戰騎已疾馳而出,馬蹄踏得河水飛濺,轉瞬間,已如旋風般刮至對岸,一桿長槍驀然破空而出,挾凌厲勁風,向年輕疾刺而去!

  “當”地一聲響,隨即便見一桿長槍倏然飛起,直入高空,然後長射而下!

  “噗”地一聲,長槍深沒土中!

  也就在此時,馬上騎士的身軀已如朽木般仆倒於馬背上,馬匹受驚,飛馳而去,連同騎士屍體一起消失於夜色中!

  眾人心中懼意一閃即逝,畢竟他們仍有數十人之多!

  數十人眼見對方劍法超卓,當下心念一致,齊齊催力,向對岸殺去!

  一彎河水,剎那間已是支離破碎,浪花四濺,煞是壯觀!

  未至對岸,弓弦聲響起,數十支箭矢漫天而出,密如驟雨,向對岸傾灑過去,箭矢破空之聲,尖銳如嘯!

  風宮神風營之人久經拼殺,配合默契,幾致心念如一!

  年輕人輕聲冷笑,劍未出鞘,已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一圈一送,撥送之間,數十支箭已不可思議地反射而回,其速更疾!

  姿勢手法之優美,難以言喻!

  箭快如驚電,而雙方距離本就在飛速接近,箭矢反射而回時,眾騎士大驚之下,已根本無法閃避!

  悶哼聲中,已有七八人滾下馬去!

  而這時雙方已正面相對,近在咫尺!

  幾桿長槍幾乎不分先後地向年輕人當胸扎去!

  年輕人身形倏閃,姿勢極為優雅地向前跨進兩步,竟閃過瞭如網長槍,迅速貼近對手!

  血箭標射,血霧瀰漫,長劍過處,已有幾隻斷腕連同手中長槍,一同墜地!

  但他們並未感覺到斷腕之痛,因為寒芒幾乎是在斷腕的同時,已倏然劃過,在他們的頸上留下一片涼意!

  所有的知覺在那一瞬間,倏然消失!

  他們的身軀還沒有倒下,白色人影已飄然掠起!

  幾把厚重的大刀在他身下組成了一片光網,只等他身形一落,立即將之絞殺鹹肉泥!

  人未落,劍先至!

  劍入光網!

  竟無金鐵交鳴之聲,彷彿這只是一柄有形無質的劍——抑或只是對手的錯覺!

  握刀的手突然奇痛徹骨,幾把大刀同時把持不住。

  卻未能落地,因為失手之時,立即被劍氣旋帶而起,團旋如飛,幾把大刀組成了一個飛速急旋的光環,疾撞而出,向另外幾人撞去!

  風宮眾人驚駭之下,立即奮力封擋!

  “噹噹……”數聲暴響,由刀組成的光環驀然散開,疾射而出,猝不及防之下,已有幾人受傷!

  而年輕人的劍已乘勢而進,進退之間,又有三人仰身跌下馬去!

  一聲長笑,年輕人已翩然落於其中一匹馬背上,白衣飄飄,灑脫至極。

  而他的對手心中卻是驚駭欲絕,一個照面之下,他們已折損了二十幾人。

  但“神風營”的人素以凶悍不畏死著稱,這是平日近乎苛刻的約束培養出來的作風!

  齊聲吶喊,剩下的二十幾人有一半人躍下馬背,貼地向年輕人的坐騎滾去,寒芒貼身,如同融入軀體之中!

  他們要斬去對手的馬蹄!

  尚未接近,那匹馬卻已自動倒下!

  幾把鋼刀收勢不及,已深深地沒入馬的軀體當中!

  鋼刀未及拔出,劍芒迸現於夜空,如同突然綻放的銀白花瓣!

  血箭標射,又有四人身亡!

  年輕人卓然而立,彷若對身陷包圍渾不在意。

  他的對手們終於明白合他們之力,根本無法與此人抗衡!但風宮神風營的人絕非等閒屬眾,他們能在任何情況下,保持清醒的頭腦作出最正確的選擇!

  一道絢麗的煙火沖天而起,在半空中爆開,極為壯觀!

  這是神風營向總部傳警的信號,是強敵來犯的警示!

  立時,十數里外有號角聲此起彼伏!

  這兒方圓數十里皆是風宮勢力範圍,縱使神風營的人困不住年輕人,年輕人亦不能輕易離去,在更大的範圍內,已有一張更大的網向他當頭撒下!

  散佈於風宮無天行宮四周的各部人馬得到警訊,自不會放過任何可疑人物!

  傳警之後,神風營剩下之人亦改變策略,不再主動進攻,而是將年輕人團團圍住,試圖拖延時間!他們守而不攻,通過陣形方位的不斷變化,避免與對方正面接觸,彼進而己退,

  彼退我擾,以求成纏鬥之局。

  年輕人一聲長笑!

  長笑聲中,身如淡煙,長驅直入,他的步法從容不迫,恍如閑庭信步,而他的劍在身前,卻隱隱有穿天破地之氣勢!

  神風營的前面幾人頓覺壓力大增,狂吼聲中,他們已將自己的修為全力發揮,兵器狂舞飛旋,形成一道兵刃氣牆,試圖抗拒年輕人!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幾人悍然撲至!

  劍劃光弧,以極為飄逸的方式從容切入兵刃氣牆!

  “當”地一聲,一面鐵盾與劍狠狠相擊,似欲生生將劍撞飛!

  劍果然被撞得飛起!

  但與劍一起飛起的還有一個白色人影——年輕人藉著這一撞之力,已倏然反撲,恰好迎向身後襲來的幾件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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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第二章風魔之子


  金鐵交鳴之聲再度響起,一桿長槍如瘋如狂暴扎而出,槍尖幻影無數,而年輕人的劍已由一個刁鑽莫測的角度搭在槍身上,一壓之下,人劍再起,其速更快,如一抹不可抗拒的光芒,向另一側射去。

  似乎年輕人已成了一件毫無分量的附屬物,依附於劍上,隨劍飄飛!

  憑藉著不可思議的身法,年輕人以劍借力,力道越積越大,他人劍合一,在凌厲殺機中穿飛如電,速度力量不斷向新的境界攀升!

  此時此刻,神風營屬眾已身陷絕望之境,他們的攻勢根本不能停下,因為年輕人就如同一柄充斥於每一寸空間的必殺之劍,只要稍有空隙,這必殺之劍就會立即長驅而入!

  而一旦他們全力拼殺,年輕人卻又是一觸即走,借敵之力攻敵!

  到後來,眾人與其說在進攻年輕人,倒不如說在做著絕望的掙扎,年輕人以劍惜力,劍掃虛空,劍氣不斷擴大,直至已形成一股強悍無匹的漩渦,將十數名神風營屬眾皆囊括其中!

  片刻之後,所有人皆已力道虛浮,腳步踉蹌!

  一聲長嘯,年輕人的劍突然由極動化為極靜!

  本是團旋穿掠的無形劍氣突然失去牽引力量,立時暴射四周,如狂濤駭浪!

  十數件兵器同時脫手飛入半空之中。

  長劍當胸,年輕人身如輕煙!

  身形過處,鮮血飛濺,對方身軀緩緩倒下!

  年輕人儼然已成死亡之風!

  “嗆”地一聲,長劍入鞘,左手橫握。

  卻仍有一名神風營的人活著!

  他呆呆地站著,眼中有著極度的驚駭——他們本不畏死,但當死亡的來勢全然無法抗拒,生命突然變得極其脆弱之時,驚懼之心便會油然而生!

  數十匹戰馬早已驚馳而去,縱使它們也承受不了這血腥肅殺之氣氛!

  惟一倖存者此刻最期盼的是死亡,他寧可跟同伴們——樣橫屍於地,而不想承受在生與死之間靈魂倍受煎熬的痛苦!

  他不知道為什麼年輕人不一併殺了他,正因為不知,才心驚莫名!

  數里之外,已有火光隱閃,並向這邊逼近!

  但年輕人對此根本不屑一顧,他望了眼前失魂落魄的人一眼,彎下身來,從一具屍體上撕下一塊衣襟,以手指蘸著猶未凝結的鮮血,在衣襟上飛速寫下一行行字跡!

  寫罷,他用劍鞘桃著衣襟,遞至那人面前,不容拒絕地道:“把它交給你們的宮主,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同伴全部戰死,你就沒有苟活的理由,現在我給了你這個理由,只

  要你將此物直接交給你們宮主,他定會放過你!”

  頓了頓,又道:“但我要提醒一句,你最好能證明自己沒有看過其中內容,否則,也許你會死在你們宮主手中!”

  那人顫做微地接過那塊寫有血字的衣襟!

  年輕人掃了一眼越逼越近的火光,冷冷一笑,身軀倏然掠起,如同滑翔的夜鳥般向茫茫夜色中掠去!

  當十幾名風宮弟子匆匆趕到時,他們只看到一地的屍體!

  以及一個雙目已瞎的倖存者——他為自己選擇了最有效的保住性命的方式!

  ※※※牧野靜風破例讓神風營那名倖存的普通弟子進入風宮

  核心重地,自是為了那劍法如神的年輕人!

  牧野靜風已是第三遍問道:“你再細想一遍,那年輕人還有什麼特徵?”他的神情顯得極其的關切!

  那人的雙目已敷上藥,蒙上了布,他道:“屬下所能看出來的,已全都告訴宮主了,沒有一絲一毫的遺漏。”

  牧野靜風“嗯”了一聲,又道:“這東西除你之外,還有人看過嗎?”

  那人立即道:“屬下絕對未看其中一個字!若有半句假話,甘受嚴懲!至於他人,屬下更是不曾有絲毫透露!”

  “很好!你死了之後,我會厚待你的家人的!”牧野靜風緩緩地道。

  那人神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惶然道:“宮主為何還要殺我?屬下可是一字未看啊!宮主,屬下雙眼已瞎,又怎能視物? ”

  牧野靜風淡然道:“我相信你所說多半是事實,只可惜這事我絕對不允許有一絲一毫外露的可能,所以,你不得不死!”

  言罷,他揮了揮手,立即有兩名風宮死士從旁側閃出,架起那人,向外拖去!

  那人聲嘶力竭地叫道:“宮主,你怎可如此?我死亦不暝目!早知這樣,我倒不如真的將血書看了,也不會死得太冤枉……”

  風宮死士根本不理會他的掙扎號叫。

  就在那人即將被拖出殿外之時,牧野靜風突然大聲道:“回來!”

  那人立即又被架了回來。

  牧野靜風很和善地道:“看來你真是沒有看,方才我只是要試探你一下而已,你能自殘雙目以明志,本宮主又怎會隨便殺了你?我現在便提升你為神風營副統領,當然,你雙目已

  盲,也不用再插手神風營諸般事務了。”

  這等於封了他一個閉職,但神風營的統領在風宮諸多統領中地位要隱隱高一些,他以殘疾之身,能成為副統領,也應知足了,何況他還是堪堪死裡逃生?

  大悲大喜,恍如夢中!

  牧野靜風回到從不允許任何人——包括都陵、風宮四者——踏足的“笛風軒”!

  “笛風”之名,與“苗風客棧”相合,這是否隱含了牧野靜風的某種心意?

  牧野靜風坐於長案前,緩緩翻開一部書,書中央著的就是從段眉手中奪來的刀訣。

  當然,是假刀訣!

  衣襟中的血字就是告訴他假刀訣中暗含玄機,不可多加揣摩,否則會有危險!

  讓牧野靜風吃驚的不是這一點,他已隱隱感覺到這一份偽作的刀訣有蹊蹺之處,他不解的是這來歷神秘的年輕人為何會知道他手中有這樣一份刀訣?而且還知道刀訣裡面的詭異之

  處?

  “既然此人對風宮中人毫不留情,出手就擊殺數十人,那他為何又要提醒自己?這豈非自相矛盾?”

  無論如何,牧野靜風已不會冒險去揣摩這份假刀訣。

  他掩上書卷,走至一扇窗前,推開窗門,往外望去。

  “笛風軒”所在的位置極為獨特,它前臨數十丈深淵,其後則是一片平緩的坡地,平緩的山坡上除了青草外,再無它物。與“笛風軒”相距最近的建築物在半里之外,將“笛風軒”

  與整個行宮聯繫在一起的是三條長廊,長廊曲折交錯,在長廊中日夜遊戈的風宮弟子有三十

  餘人。

  此刻牧野靜風推窗望去的方向是東側的深淵。

  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陣山風吹過。

  牧野靜風身軀忽然一震,他心中倏然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是……棲兒?”

  此念一起,他立時激動不已,坐立難安!

  ※※※羅家大院。

  與癡愚禪師同行的老僧忽然自稱是當年的“傲青城”申盾,除癡愚禪師之外,眾人無不大吃一驚,將信將疑!

  當年的“傲青城”申盾是何等的瀟灑,青城派雖對申盾有所忌恨,但後輩中人對申盾的風采仍是暗自仰慕!而眼前的老僧身上,又哪裡看得出半點瀟灑?

  癡愚禪師道:“善哉菩哉,老衲師侄止觀所言不假,他就是當年的'傲青城'申盾!”

  少林眾僧輩分等級嚴格,癡愚禪師與申盾年齡相近,但他們仍是尊卑有序,絕不越禮。

  癡愚禪師何等身份,自是一言九鼎,眾人這才相信眼前這位貌不驚人的老僧止觀,就是當年將青城派攪得天翻地覆的申盾!

  青城派聲望最高之時是在師待逸任掌門人之際,師待逸臨陣創出“旋字劍訣”,擊敗西域第一高手離卓音,從而名震天下!

  在師待逸之後兩代掌門人手中,青城派勢力仍是不弱,直到傳至戴可的前任掌門人魚青時,青城派的勢力才大不如前。

  而申盾則是魚青的師弟,事實上,在諸多師兄弟中,申盾絕對是最出類拔萃的,當時青城派上上下下,都認定申盾是理所當然的掌門繼承人!

  申盾的師父杜雙亦是如此認為。

  正因為申盾太出色了,讓眾青城派弟子全然不會想到將來掌門人之位會旁落他人,才會引發以後的悲劇。

  當時,申盾與杜雙的女兒杜旭然情投意合,亦被人視作天造地設的一雙璧人,對於此事,杜雙自然不會反對,他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成為將來的掌門夫人。

  因為申盾的優秀,同時又因為杜旭然的緣故,杜雙忽然做了一個決定,一個使青城派從此一蹶不振的決定。

  他找到申盾,要將只能傳與掌門人的“旋字劍訣”

  提前傳授給他!

  在杜雙看來,這並無不妥,既然申盾注定會成為將來的掌門人,早一些學會“旋字劍訣”

  與遲一些學又有何區別?更何況,他只是暗中傳授而巳:他對申盾的偏愛已近乎溺愛,而溺

  愛常常會讓人犯錯誤——犯可能是善意的錯誤!

  申盾乍聞師父的決定,先是感到意外,他知道這與青城派的門規是相悖的,但他畢竟是年輕人,而且是極為優秀的年輕人,他所走過的路都是十分順利乃至輝煌,心中不可避免地

  有著近乎自負的自信以及與之相應的傲氣!

  未成為掌門人就先學得唯有掌門人才能習練的劍法,這對於一個自負自傲的年輕人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誘惑!

  更何況申盾是一個痴於劍道之人,對“旋字劍訣”

  早已有嚮往之心。

  申盾終於在師父杜雙的授意下練成了“旋字劍決”!

  如果這一切都不為外人得知,那麼申盾仍會順理成章地成為青城派的掌門人。

  但申盾劍法新成,忍不住偷偷地向他最珍視的女人杜旭然展示了新學成的劍法,他不曾料到,就這麼惟一的一次,竟恰好被他的師叔白異撞見!

  白異當年曾為掌門之位與杜雙明爭暗奪,彼此間有著隔閡,申盾習得“旋字劍訣”之事被他撞見,他如何肯善罷甘休?立即在一次門中大會時,當眾質問杜雙!

  如果杜雙與申盾同時矢口否認,那麼此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畢竟杜雙與白異的不和,眾人皆知,大家會猜測這也許是白異在誣陷他們。

  杜雙心中就定下了這個對策。

  但他並沒有真正地了解他的愛徒申盾!

  申盾根本沒有想到在事情暴露後以謊言掩飾,因為那樣就可能會陷師叔白異於不義之境!

  他知道白異是公報私仇,但白異並沒有無中生有!

  申盾以年輕人的單純與衝動,當著青城派眾弟子的面,承認了此事!

  這是杜雙萬萬沒有想到的!眾目睽睽之下,杜雙極為難堪,身為掌門人,卻觸犯門規,這對他以後執掌青城派,無疑是極為不利的——甚至,他的掌門人之位即時就會笈笈可危!

  在那一瞬間,杜雙忽然發覺平日很出色的申盾突然令自己大夫所望!他發現申盾太自負、太狂傲,而且衝動不計後果,胸無城府,目無尊長……許多曾經被認作是優點的,這一刻全

  成了缺陷!

  於是,杜雙一怒之下,斷然否認自己曾私下傳給申盾“旋字劍訣”,並說申盾所習練的“旋字劍訣”是偷學而成!

  在那一刻,申盾懵了!他絕對沒有想到師父會是這樣的人!

  極度的失望、悲憤、委屈之下,申盾拂袖而去,離開了青城派!

  杜雙一不做二不休,第二日就宣布將申盾遙出青城門下!

  流落江湖中的申盾聽到這個消息,心哀如死!

  但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半個月後,杜雙竟將他的女兒杜旭然許配給申盾的師弟魚青—

  —這也等於暗示門下:魚青極可能就是將來的掌門人!

  對掌門人之位,申盾已不在乎,但對杜旭然,他卻不能不在乎!

  一年後,杜旭然與魚青即將完婚的前一天。

  已失踪了一年的申盾突然出現在青城山,一臉落魄,一身殺氣!

  青城派眾弟子竟沒有人能攔住他,讓他一直衝到為杜旭然、魚青佈置好的新房前!

  也許,有一部分弟子對申盾暗懷同情之心,沒有全力抵擋,但白異那一支的弟子卻是毫不留惜——也正因為如此,白異一支的弟子傷亡最重,他們的修為本就遠不如申盾,更何況

  是苦練了一年“旋字劍訣”的申盾?

  杜旭然出現了,面對半瘋半狂的申盾,面對申盾提出要她立即隨他離開青城山,隱退江湖,杜旭然作出了讓申盾痛苦一生的選擇!

  杜旭然竟突然刎頸自盡!

  她如此選擇,說明她是愛申盾的,至死不渝的愛!

  但同時她還是杜雙的女兒,為人兒女,自有其悲哀,自有其無奈,在進退維谷間,她作出了這驚人的選擇!

  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種結局!

  也許,這並不能算是結局,在這之後,青城山上又出現了極其慘烈的一幕!

  不少青城弟子對申盾的尊崇幾乎超過對杜雙的尊重,對魚青的得志心懷不滿,因為魚青無論武功、氣度、天資都遠不如申盾,當擁戴魚青之人圍攻申盾時,他們按捺不住,竟導致

  了派內爭戰!

  那一天,青城派死傷近百人;那一天,申盾身中數十劍;那一天,空寂幽靜的青城山肅殺陰沉!

  申盾的瘋狂殺戳自然是不可饒恕的,但世間又有幾人能在極度的痛苦中,保持理智?

  劍中奇才申盾沒有成為青城派新任掌門人,同時派內又傷亡慘重,從此,青城派再難有從前的聲勢!

  那一場紛爭發生時,連馬永安也還未入青城派,但年代雖久,人們卻一直沒有忘記。

  是否悲劇總讓人的記憶格外深刻?

  申盾殺出青城之後,狂怒之心久久方平息。悲怒之心略平後,他對自己曾手戳同門萌生了深深的悔意與自責之心!

  申盾流落江湖數月之後,突然從江湖中消失,再也不曾有人見過他的行踪!

  音域派對申盾的評說各執一詞,雖恨他出手狠辣,但亦知青城派有負他之處,所以青城派中人對這段恩仇都極少公然提及,畢竟同門自殘,並非光彩之事。

  青城派雖是對此事忌諱莫深,但此事漸漸地還是傳入武林同道耳中,自有一番噓籲感概,而與青城素有仇恩之人,則趁隙前往挑釁滋事,使青城勢力更是不斷削弱。

  誰會想到,申盾竟已遁入空門,皈依少林?

  申盾遁入空門後,清心苦修,從未涉足江湖,他被逐出青城之事,是早在五十年前,而如今在場的青城弟子年齡最大的也僅六旬左右,自是無人能識得眼前的“止觀”就是申盾。

  想必正因為今日之事乃青城派之大變故,申盾才第一次涉足江湖之中。他對青城派素有負疚之心,是否希望這次能為青城盡一份力?

  這時,忽聽得青城派一名中年弟子高聲道:“止觀大師,世人皆知申盾乃青城派的罪人,已被逐出師門,他自是沒有資格過問師門中事,大師是少林高僧,而少杯與敝派皆為正盟同

  道,大師若對敝派有所指教,倒也未必不可。”

  申盾年輕時恃才傲物,性情剛烈,而五十年孤燈面怫,已使之性情大變,面對後輩人物似譏似瘋之語,申盾絕無半點怨憤之情,而是緩聲道:“老衲頑朽不堪,怎敢指教他人?

  只

  是老衲生平與青城一派成見太深,唯求能盡帛薄之力,洗去一些罪過。”

  場中青城弟子多為申盾後輩,對當年的那場門內紛爭自無切膚之痛,故對申盾之恨亦不到刻骨銘心,相反,不少弟子對這位青城前輩高人充滿了好奇之心,青城勢力日趨削弱,門

  派中又沒有能服眾之人,潛意識中,他們對申盾倒心存微妙心理,即受前輩教誨對申盾存有

  戒心,又隱隱盼望他能在青城多事之秋為青城派主持大局。任何一個大的門派,在其勢力削

  減的時候,派中必有焦虛失衡之心情蔓延。

  便如同一個大富之人,面對日益窮困的家境,絕對不可能如常人那般心平氣和,而常常有偏激反常之舉。

  那中年漢子又道:“在下斗膽向止觀大師請教一事,眾所周知,青城派除了掌門人之外,他人絕無可能習練'旋字劍訣',當年的申盾可謂是惟一的例外,而今,敝派掌門人是被'

  旋字劍訣'所殺,大師欲如何評說此事?”

  申盾尚未開口,癡愚禪師已代其答道:“老衲師侄數十年來一直在寺中陪老衲參悟《達摩經》。”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今,申盾已可謂是癡愚禪師門下弟子,但癡愚禪師高僧佛心,自不會因為偏袒門人而說謊。

  但那中年人卻並未因此而善罷甘休,又道:“止觀大師,那申盾縱使沒有殺人的可能,但卻難保數十年來,他不將'旋字劍訣'傳與外人。申盾不是青城派中人,大可不必遵守青

  城門規!”

  他的話語咄咄逼人,責疑申盾也許將劍訣外傳,而王世隱就是死於此人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03
第二十四卷第三章人槍並怒


  場中其他門派的人見這位青城弟子對年長他許多的止觀咄咄相逼,都心有不平,範離憎亦覺此人言語未免過於刻薄。

  申盾神色凝重道:“老衲皈依佛門後,再未曾用過一次劍,更不曾將'旋字劍法'傳與他人,當年一念之差鑄成大錯,老衲不敢錯上加錯。”

  那中年漢子道:“如今人死不能複生,誰都可以託事情推卸得一千二淨,但止觀大師乃少林高僧,我們又怎敢對大師有所懷疑?”

  範離憎心道此事若如此下去,只怕永遠只能是分個口頭高低,他心中登覺不耐煩起來。

  正當此時,忽聽得一直默默站在一個不為人注目的角落裡的羅家主人清咳一聲,忽然開口道:“依羅某愚見,王掌門之死因,有一種可能性極大! ”

  此言一出,眾皆暗驚,心道:“你並非武林中人,難道還能有何高明見地不成?”

  遊天地瞪大了眼睛,連聲道:“快說,快說。”

  那人道:“在下羅思,先祖曾是青城派弟子,故對派內之事略知一二。依我之見,既然王掌門人之死與止觀大師無關,而止觀大師又不曾將:旋字劍訣,傳給他人,那麼也許將劍

  訣外傳的就是王掌門人,結果王掌門又死於此人劍下!”

  羅思娓娓道來,神容淡然,對青城派而言卻不啻於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王世隱被殺後,青城派中以馬永安等幾位堂主地位最高,但聽得馬永安沉聲道:“羅先生可莫信口開河!

  敝派掌門雖遭遇不測,但豈能任人胡加指責!“其他青城派弟子亦對羅思怒目而視!

  範離憎將目光投在羅思身上,心道:“此人雖然身在山野小鎮,卻顯得精明幹練,絕不至於蠢到毫無理由地開罪青城派的地步!”

  再看滴水簷前站著的癡愚禪師、武當無想道人、慈靜庵悲天神尼、華山遊天地、天下鏢盟嶽峙及留義莊大莊主衛高流諸人,雖有驚詫之情,卻並無不屑之色,顯然他們與範離憎心

  中所思有所相同。

  羅思忽然詭秘一笑,道:“其實羅某人對此事前前後後知曉得一清二楚,王掌門人幾日前失踪,是為白髮無指劍客幽求所挾迫,王掌門之所以不顧自己大派之主的身份,甘心做一

  少年劍客的試劍者,只是因為他有把柄落在幽求手中,幽求一旦把一切公佈於眾,王掌門非

  但做不成他的掌門,而且只怕會為整個武林所不齒!”

  立即有青城派弟子喝道:“一派胡言!你怎敢誣賴我們青城派掌門人?'羅思冷冷一笑,道:”羅某人有足夠證據證明王世隱的確將'旋字劍訣'傳於外人!“他突然直呼王世隱之

  名,青城派眾弟子無不錯愕而憤然,諸派掌門人亦是吃驚不小,齊齊向羅思望去!

  羅思突然狂笑一聲,身形疾掠而出,縱身直入青城派諸弟子之間!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人一時弄不清羅思意欲何為!

  卻見羅思閃電般揮擊一掌,向王世隱的大弟子黃掩門當胸拍去!

  黃掩門迅即側身,右手疾然抓向背後的劍!

  卻抓了一個空!

  劍赫然已在羅思手中,未等黃掩門回過神來,劍身已在空中劃出一道眩目的圓弧!

  一聲慘嗥,黃掩門自腹部至後背已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傷口極深,幾乎將他生生切作兩半!

  鮮血狂噴之時,黃掩門已如朽木般向後倒去。

  劍芒去勢未止,在空中再閃異芒,一道近乎完美的光弧掠空而過,與黃掩門近在咫尺的一名青城派弟子的頭顱高高拋起,鮮血噴射,化作漫天血霧!

  羅思身形再閃!

  電閃石火之間,一道道奪目劍弧之下,已有四名青城派弟子死於非命!

  青城派弟子如潮水般向四周迅速閃退,紛紛拔劍,轉瞬間已將羅思團團包圍,里三層外三層,風雨不透!

  兩百柄長劍青光閃耀,諾大一個大院頓時平添森寒之氣,森寒劍氣與微甜如舊銅鏽般的血腥之氣攪作一處,讓人頓覺呼吸不暢!

  其他門派弟子雖未出手,卻也大驚失色,對突如其來的一幕難以置信!

  範離憎在羅思提及王世隱有把柄落在幽求手中時,便深覺此人絕不簡單!但事情的發展根本不容他有更多考慮!

  身置二百多名青城派弟子的包圍之中,縱是絕世高手也不易脫身!

  羅思為何敢冒這麼大的風險?

  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羅思雖是身著布衣,但誰都明白他的真正身份絕不會是這偏僻小鎮的一個普通人!

  最讓人不敢相信的是,方才他突出殺手斃殺四名青城派弟子所用的劍法,赫然正是青城絕學“旋字劍訣”,而且其“旋字劍訣”顯然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劍出綿綿而不絕,在外人

  看來,雖是先後擊殺四人,其劍法卻是宛如一招而成,中間沒有絲毫的隔閡與滯礙!

  滴水簷下數名前輩高人皆是久歷江湖,見慣江湖風雲詭譎,此刻亦不由心中劇震!

  羅思雖是在青城派弟子重重包圍之中,卻是神色自如,似有所恃。

  羅思劍身橫向虛指青城派眾弟子,道:“你們應該相信王世隱的確將'旋字劍訣'傳與外人了吧?”

  他的眼中帶著一種譏諷之色,又道:“王世隱無視青城門規,我殺了他,其實也是在為青城派清理叛逆者!這等無能無德的掌門人,不要也罷!”

  馬永安沉聲接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偷學我派劍法,又殺我掌門人,意欲何為?”他對羅思的狠辣行為極為憤恨,但他畢竟老成恃重,知道此事絕不簡單,其後必有內幕,故強

  捺怒火,約束著青城弟子,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羅思陰陰一笑,道:“我奉風宮宮主之命,為執掌青城派而來!自今日起,十大門派將歸屬風宮!若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場中僅有他一人,四周便是數百名正盟諸派弟子,但羅思此言竟絲毫沒有虛張聲勢之感,而是那般自信!

  癡愚禪師低誦一聲佛號,道:“老衲已看出羅施主身懷武學,只是老衲知曉羅施主先祖乃青城弟子,身懷武學,也不足為奇,沒想到羅施主竟是包藏禍心! ”

  範離憎與龐紀身置一隅,範離憎忖道:“此人劍法雖然已不在王世隱之下,但今日正盟卻是高手如雲,他的舉措究竟是狂妄,還是另有深意?”

  羅思以目空一切之勢立於青城派眾弟子之間,大聲道:“風宮執令江湖乃天意,正盟諸派卻一直違逆天意,可笑可惡!”

  嶽峙一頓長槍,怒叱道:“既是風宮賊子,今日唯有留下命來!”正盟諸派之間雖有門戶之見,但面對風宮中人,卻自能同仇敵愾!無論王世隱是否真有違背門規,都不會影響正

  盟對羅思共討之!

  羅思斜睨嶽峙,冷笑道:“其他門派尚有保留價值,唯獨所謂天下鏢盟早該從江湖中消失!武林歸附風宮之後,江湖一體,要你們這些鏢局何用?岳老頭,你若識趣的話,就早日

  回去抱抱孫子,頤養天年!”

  嶽峙狂怒之下,暴喝道:“好惡賊,我岳某隻好取了你的人頭!”

  手中長槍一顫,倏然疾起,人槍合一,長射而出,掠過重重人牆,直取場中羅思!

  嶽峙乃天下四槍中“怒槍”柏楊的弟子,已盡得柏楊“怒槍槍法”真傳,此刻甫一出手,便是“怒槍槍。

  法“中最霸道的一式”天怒地怨'!

  槍勢似已遮天蔽日,一式之下,方圓一大之內已被驚人氣勁所籠罩!

  青城派弟子駭然而退!

  羅思卻依舊從容不迫,彷彿絲毫沒有意識到死神正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向他逼近!

  他的衣衫在長槍所激起的勁氣中獵獵飛揚!

  槍未至,殺機卻足以摧毀對方的意志!

  所有的目光在那一瞬間全集中於槍尖一點寒芒上!

  沒有人會懷疑似可穿透萬物的槍尖,絕對可將羅思的軀體洞穿!

  在那一點寒芒即將飲血的一剎那,羅思倏然揮劍!

  粗淺得讓人目瞪口呆的劍式!僅僅是橫空斜削而已。

  卻有驚人之事發生了!

  “當”的一聲暴響,嶽峙手中長槍驀然脫手而飛。

  而嶽峙的身軀卻如斷線風箏般頹然落地。

  劍身近乎優雅地平平刺出,輕描淡 !

  但嶽峙竟沒能避開!

  他的呼吸被長劍封住了,冰涼的劍尖深深留在了他的喉間!

  一片死寂!

  只有羅思的聲音冷冷地迴盪於整個大院之中:“岳老頭,你的槍法很好,但你卻不知道,在你出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必敗無疑,因為在此之前,你已中毒了!”

  中毒?

  聞者莫不凜然大驚!

  誰都相信羅思所言絕對不假,否則,世間只怕無人能在一招之內取了“怒槍”柏楊的傳人、統領天下鏢盟總鏢頭嶽峙的性命!

  但,嶽峙又怎會中毒?為何事先竟毫無徵兆?

  嶽峙之死,使正道群豪之怒焰大熾!

  馬永安怒道:“好不卑鄙,竟使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既然這樣,我們青城派只好以多為勝,否則不能平眾怒焰!”

  一揮手,早已按捺不住的青城派弟子如潮水般向羅思湧去!

  幾乎就在同時,衣袂掠空之聲倏然響起,剎那間,大院四周院牆上突然出現了數十名身著黑衣的人物,每人的手中皆持有一架似弓非弓、似弩非弩之物!

  正盟中人與風宮交手數載,一看就知四周黑衣人是風宮“玄流”的人,而且是玄流中最精銳的“吉祥營”

  的人馬!

  風宮白流的神風營以行動快捷如風、擅長狙擊而揚名;風宮玄流的“吉祥營”則以行踪詭秘、擅於滲透與暗殺而出名。

  風宮玄流吉祥營的人馬甫一出現,立即有利矢破空之聲響徹院落上空!吉祥營的動作如出一轍,而他們所攜帶的似引似弩之物威力驚人,一次發射竟有三支利箭同時射出。

  百餘支箭所取方向皆為青城派弟子——無疑,他們要助羅思突出重圍!

  青城派弟子聽得箭羽破空之聲,外圍的人迅速揮劍封擋,而圍內的人馬繼續徑取羅思!

  與此同時,幾個人影已倏然掠空而出,由滴水簷下長射院牆之上,身手皆是快得驚人,宛如鷹擊長空!

  正是華山派當家人遊天地。崆峒左尋秦、留義莊大莊主衛高流,二莊主喻頌、武當無想道長四人。

  他們的行動顯然快捷逾電,但吉祥營的人卻像是早已有備而來,向青城派出手之後,立即反身倒掠,向牆外飄落!

  青城派眾弟子麵對如雨傾灑而至的利箭,不敢怠慢,揮劍磕掃!

  誰知“吉祥營”的箭雖是三支齊出,其速度卻有快有慢,青城派弟子的劍身堪堪與第一批箭矢相擊,突然有意外之事發生!

  但見利劍過處,第一批箭矢立即應劍而斷!

  此箭竟不是鐵鑄的!

  箭一斷,立即有液體飛出,落於青城派眾弟子身上。

  此水狀物極為詭異,一旦與皮膚相觸,肌膚立即泛起黃水,並迅速蔓延,奇痛無比!

  若是稍有少許落入眼中,立即雙目如鋼芒扎入,片刻失明!

  眾人大亂之時,第二撥箭矢已趁虛而入,箭矢劃空之際,隱隱有腥臭氣息,竟是淬有劇毒!

  被毒水弄得心神大亂的青城派弟子猝不及防之下,已倒下數十人,箭矢之毒見血封喉!

  未等青城派存活的弟子從旋風般的打擊中清醒過來,第三撥箭矢已射中正緩緩倒下的青城派弟子——也許,應該說是青城派弟子的屍體!

  “蓬”地一聲巨響,數十具屍體突然同時升起騰騰烈焰,一股中人欲嘔的酸腐氣味迅速籠罩了整個院落!

  “有毒!”群豪心中同時升起這個念頭!

  心念甫起之時,已有被困於烈焰之中的青城派弟子為毒煙所襲入,頹然倒下!

  與此同時,四周驀然響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土石飛濺,羅家大院四周院牆在爆炸聲中化為烏有!

  幾個身影如折翅之鳶,自高牆上墜落!

  赫然是無想道人、衛高流、喻頌、左尋秦四人!

  硫黃硝石的氣味瀰漫開來,與毒煙的酸腐氣息、微甜的血腥味、屍體肌膚被燒炙時散發出的焦臭味融作一處,形成一種讓人不由自主想到死亡的氣息!

  羅家大院已成阿修羅地獄!

  這顯然是蓄謀已久的殺戳!在殺傷力驚人的火藥面前,連武功高明如無想道人,猝不及防之下,也難以倖免於難!

  自羅思突然發難起,不過片刻之事,院內卻已平添數十具屍體!

  並且仍有人接二連三地倒下,羅思顯然已服下解藥,根本無懼於毒煙,而青城派眾弟子在毒煙的肆虐之下,卻是戰鬥力大減。

  一時間,羅思如狼入羊群,劍光所及之處,青城派眾弟子如敗革般紛紛倒下!

  奇怪的是,癡愚禪師、悲天神尼、遊天地在這生死危亡之際,竟默立於正堂前滴水簷下,而無更多舉措!

  莫非,他們亦如嶽峙一般,業已中毒?

  “嗆啷”!

  長劍出鞘聲如龍吟九天!

  僅是拔劍之聲,就已隱隱顯出超然氣勢。

  一個人影如一抹淡煙,徑取羅思!

  羅思正如入無人之境時,倏覺一股凌然殺機自身後洶湧而至,其速之快,足以讓人心冒寒氣!

  不及回頭,羅思劍身倏然一震,旋而反掠自匪夷所思的角度,劃出一道飽含至理的弧線!

  正是青城絕學“旋字劍訣”!

  金鐵交鳴聲在他身後密如驟雨,那凜然殺機竟未能被羅思化去!

  羅思但覺如芒在背,對手劍勢已將他身後完全封殺!

  羅思別無選擇,唯有疾提內力,身軀彷若有一根無形繩子繫著,向前掠去,以圖有回身反擊的機會!

  但身後劍勢如附體之蛆,緊隨而進!

  羅思忽然心生寒意,他已在瞬間以數種方式試圖改變這種背臨對手的局面,但卻均未能成功,身後劍客的劍勢極具穿透力,猶如洩地水銀,無孔不入!

  頃刻間,羅思已被迫退出十幾丈開外,衝出毒煙籠罩的範圍!

  倏地,一桿長槍暴扎而巨,徑取羅思前胸!

  此人乃天下鏢盟的人,對鏢盟盟主嶽峙一向敬重有加,今日嶽峙慘遭羅思毒手,此人對羅思自是恨之入骨,方才羅思身在毒霧之中,他無法衝入,如今羅思被逼出毒霧,他自是不

  會放過如此良機報仇。

  一前一後,頓成夾擊之勢!

  羅思不驚反喜,手中劍如靈蛇,疾然逼向奔胸而至的長槍,同時身形斜斜飄起!

  劍法正是“旋字劍訣”的“小旋試”。

  鏢盟的那名攻擊者長槍甫與對手之劍相接,立覺一股奇異的絞力由槍身疾傳至手臂,長槍頓成不可控制的蟒蛇,他越是欲強行把持,就越覺那股奇異的旋絞之力不可抗拒,相持之

  下,握槍雙手虎口爆裂,長槍脫手而飛!

  長槍被羅思以“旋字劍訣”之粘力一帶一送,貼著他的肋部向後疾扎!

  “當”地一聲,長槍被磕飛。

  羅思卻也藉此機會,終一擰轉身軀,改變背向敵人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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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卷第四章全軍覆滅


  他這才看清對手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劍客,眼神清冷。

  此人正是范離憎!他深知場內毒煙之可怕,故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絕不在煙障內多加停留!

  一式“無情冷”一往無回,得到先機後,再不容情,羅思竟連反攻的機會也沒有!

  範離憎雖非正盟中人,但方才羅思及風宮玄流的殘忍陰毒手段卻使正邪昭然,範離憎眼見青城派眾弟子接二連三倒在羅思的劍下,義憤之心油然而升。

  此時,四周高牆倒坍後飛揚而起的塵埃漸漸落定,現出院外風宮玄流的人馬,竟不下二百人!

  羅家大庭已在重圍之中,看來,風宮玄流人物對此次攻襲是勢在必得!

  這定是一場精心佈署的攻襲,高牆內早已預埋了火藥,羅思以“旋字劍訣”殺了王世隱之後,又將王世隱的死訊傳布江湖。王世隱乃十大名門正派掌門人之一,而且又值江湖多事

  之秋,其他各門派絕不會置之不理,一旦諸派掌門齊聚此地,自然給了風宮玄流極好的機會!

  無想道人一身血污,樣子觸目驚心,根本無法看見他的傷口在何處,只見他身下的血不斷地蔓延開去。看他傷勢,多半難保性命!

  而留義莊二位莊主衛高流、喻頌及崆峒派左尋秦則已不幸遇難,死狀極為慘烈!

  不少青城派弟子為殺羅思,不顧場內毒煙,以至於紛紛中毒而亡,如今範離憎獨自一人逼迫羅思,青城派眾弟子頓時清醒過來,立即盡可能遠離毒煙瀰漫之處,並開始向外衝殺!

  忽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道:“諸位切莫分散力量,而應突破一處,先遠離此地,再與風宮逆賊一決雌雄!”

  說話者正是清風樓樓主龐紀!

  群雄本已是一片混亂,各自為陣,向四面八方同時突圍,聽得龐紀此言,立時醒悟!風宮玄流在羅家大院內設下陷阱,在此多加逗留,無疑極為不利,若是分散突圍,只怕一時難

  以成功,時間久了,形勢更為不妙,單單是場內毒煙,就足以使正盟力量大打折扣!

  冷靜一想,所有人都能明白其中道理,但在處於惶然之間,能想到此點的卻唯有龐紀一人!

  無怪乎龐紀年僅二十就接掌清風樓,並能使清風樓英名不墜,日漸高漲!

  說話間,又有幾人倒在毒霧之中,眾人再不猶豫,眼見東向地勢開曠,毒煙不宜聚集,群雄皆向東邊衝殺過去!

  也許是天不絕正盟群豪,一道清風忽然由東南方向吹來,院落上空的毒煙很快被沖淡了,群豪信心大增,如旋風般席捲過去,很快就與風宮玄流短兵相接,廝殺成一團!

  範高憎見群豪不再雜亂無序,心中稍定,決定挾制羅思,逼對方退讓開去!

  心意一決,範離憎一聲輕嘯,劍芒暴熾,一式“縱橫怒”傾灑而出!

  他心知毒煙的厲害,故此刻牢牢佔據通風方向。

  縱如驚電、橫如風雷、縱橫成網,聲勢駭人!

  羅思對其“旋字劍法”極有信心,劍身顫鳴,無數光弧綿綿而出,宛如玄奧難辨之旋風,向對方縱橫交織的劍網中穿插滲透而入!

  他卻不知,範離憎在此之前,已與王世隱有過一場激戰,對“旋字劍訣”已頗為熟悉,而羅思對范離憎的“破傲四式”卻是一無所知!羅思的劍法造詣與王世隱在伯仲之間,而王

  世隱卻在三招之內敗給范離憎,此刻他與範離憎對陣,自然決計無法取勝!

  羅思憑藉“旋字劍訣”破入範離憎的劍網之中,眼見範離憎的縱橫劍網似乎已將潰不成網,心中暗喜,正侍順勢而進,倏聞一聲冷笑,範離憎身形側滑,暴然翻腕,縱橫劍網驀然

  消逝,一道冷芒挾傲然劍氣,疾然破空而至!

  範離憎劍勢一改悍然霸道,不可思議地化作灑脫傲然之劍意,似若信手揮就,卻又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大驚之下,羅思正待變招,卻駭然發現對手早已洞悉自己的意圖,自己右手手腕如同自投羅網,向范離憎的劍尖撞去!

  心中一沉,未及轉念,手腕一痛,長劍墜地!

  幾乎就在同時,羅思又覺胸口一涼,範離憎的劍已劃破了他的衣衫,抵於他的胸前!

  羅思的心臟彷彿已感應到了對方長劍的涼意與殺機,不由自主地收縮了!

  他的臉色立時變得蒼白一片,這並不僅僅因為懼怕死亡,還因為他敗得太不可思議!他無法相信自己竟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劍客劍下走不過三招!

  何況自己還佔了地利!

  此刻,正盟群豪已與風宮玄流中人纏戰在一起,並且戰線不斷向外圍推進,顯然可見正盟群豪略佔上風!

  範離憎堪堪舒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一事,神情倏變!

  他的目光迅速掃向癡愚禪師、悲天神尼、遊天地那邊,赫然發現他所擔心的一幕果然發生了!

  但見正屋屋頂上正有四個黑色人影掠空而至,凌空斗然折身,向屋簷的癡愚禪師等四人狂襲而下!

  身手快捷無匹,顯然可見皆是絕頂高手!

  而此時,申盾與遊天地竟是盤腿坐於地上,悲天神尼雙目微垂,臉上有痛苦之色!

  唯有癡愚禪師雙手合什立於台階上,神色肅然,不見喜怒——但面對正盟群豪被風宮所殺戳,癡愚禪師一直未曾出手,這足以說明癡愚禪師極可能與嶽峙一樣已中了毒!只是他的

  內功修為極為深厚,為了不讓正盟群豪戰意消減,他才強自支撐!

  四個黑衣人居高臨下,動作如出一轍,凌厲無匹的掌風已悍然向癡愚禪師四人拍下!

  癡愚禪師右掌微揚,向凌厲掌風正面迎去,在兩掌即將相接的一剎那間,右掌翻陽為陰,動作柔和如風拂面,雙掌倏然接實,但見癡愚禪師身形不變,平平倒滑出三尺之距,左掌倏

  吐,掌至半途,變掌為指,二指如劍戮出,卻是直擊虛空!

  二縷黑血立時由癡愚禪師左手中、食二指如箭標射,腥臭之氣中人欲嘔!

  攻襲癡愚禪師之人面目陰鷙,雙眉蕩然無存,更添詭異,癡愚禪師等正盟高手與風官玄流交手多次,自然識得此人正是風宮“四無相”中的“無眉”,另外三人則分別為無顏、無

  發、無色。“四無相”乃玄流宮主容櫻最為倚重的智囊“枯智”麾下四大悍將,生性殘殺而

  詭詐,加上有“枯智”之奇謀迭出,故正盟與“四無相”對陣時吃過不少虧!

  與此同時,無色、無顏、無發三人亦與各自對手一拼高下!他們早已知道癡愚禪師諸人皆已中毒,故出手時肆無忌憚,志在必得。

  一頭頂毛髮稀少得歷歷可數之人正是“四無相”中的無發,他攻擊的對象乃頓坐於地的遊天地,看情形以遊天地中毒最深,故無發一出手就是必殺之招,只求一招斃敵!

  遊天地面對如奔雷而至的掌風,深如未覺,竟紋絲不動。

  莫非他已毒發攻J心,再無反抗之力?

  無發心中暗喜,浩然如狂潮之掌力向遊天地當胸拍到!

  在即將接實的那一剎間,遊天地的身軀突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扭曲變形,彷若他的軀體內已無骨骼般可以隨心所欲地變形!

  與此同時,他雖是頓坐於地,卻有如神助,身形像陀螺般驀然疾旋,無發悍然一掌,竟被遊天地悄然化去。

  這時,兩聲悶哼;悲天神尼“蹬蹬蹬”連退數步,而申盾卻鮮血狂噴,身如風中弱柳,向後倒飛而出,噴灑的鮮血在空中映出淒厲之景!

  當年的“傲青城”今日怎麼如此不堪一擊?五十年前,“傲青城”翅羽初展時,江湖中對“遊天地”三字尚一無所知!為何今日遊天地能避讓對方一掌,而申盾卻無法倖免?

  難道其中另有緣故?

  無眉見癡愚禪師接下自己一掌後,非但沒有受傷,反而藉機化去身上的劇毒,不由驚怒至極!他知道癡愚禪師必是憑藉佛門絕學“輪迴大法”化敵內力為己用,強行將體內毒素逼

  出!

  無眉心知癡愚禪師身為正盟第一門派少林的掌門人,無論武功。聲望皆在他人之上,若是能先挫敗癡愚禪師,必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今癡愚禪師雖借力化毒,但毒素必然沒有完

  全除盡,無眉怎會放過此等良機?冷喝道:“老和尚,再接我無眉幾掌試試!”

  說完雙掌圈送,無形掌力如狂濤駭浪、排山倒海般向癡愚禪師席捲過去!

  癡愚禪師竟不正面迎戰,僧袖一拂,借力飄出,向申盾那邊疾掠過去!

  身未到,一聲佛號,右掌半曲,強行擊出“佛手印”之“智拳印”,直取欲向申盾施下毒手的無色!

  無色倏覺身後無形氣勁如同泰山壓頂般凌空而至,挾雷霆萬鈞之勢,聲勢駭人,驚駭之下,只好放棄申盾,全力提升自身內家修為,凶悍反撲!

  驀地,癡愚禪師的掌勢在電光石火間已化剛猛為輕盈飄逸,剎那間,掌風吞吐,飄渺無踪,自四面八方滲透而入,並相輔相成,形成一股極為奇異的力量,竟迫使五色的悍然一擊

  改變方向,力道完全轟擊於地面上!

  立時青磚爆裂,碎石四射!

  癡愚禪師身如驚鴻,趁無色錯愕之際,自他身側一閃而過,伸手一抄,已將申盾攔腰抱起,掠至正屋牆角處,方放下申盾,但見申盾氣若游絲,一身血污,性命笈笈可危!

  唯有癡愚禪師知道申盾今日為何會這般輕易受傷。

  因為,自四十多年前申盾遁入空門之後,就再也不曾習練武學,故他的武功一直停留在年輕時的那種境界,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自認為是自己的武功才造成了青城之劫難,

  使他淪為青城派的罪人!

  否則,以“傲青城”的資質天份,又豈會如此輕易落敗?

  無眉、無色如附體之蛆,雙雙撲至,絕不給癡愚禪師喘息的機會,癡愚禪師背倚高牆,全力拒敵!

  他的高僧風範此時展露無遺,出手間從無狠辣招式,處處為敵留有退路——但如此一來,他自身也不會陷於孤注一擲之局面。雙方轉眼間已攻守數十招,無眉、無色兔起鶻落,出招

  辛辣凌厲,卻始終無法衝破癡愚禪師的防守!

  幾名青城派弟子見癡愚禪師獨擋兩位絕頂高手,又需護守申盾,立即迂迴衝殺而至,但身形堪堪靠近,立即被一股狂湧無匹的氣勁生生摔出老遠,猝不及防之下,幾乎受了重傷!

  癡愚禪師獨鬥二人,猶有攻有守,而悲天神尼此時卻大為不妙,臉上五官無凹凸感的無顏,其攻勢如潮,悲天神尼臉色已由白轉青,步法虛浮。

  遊天地則一味遊走,身法古怪滑稽,忽兒貼地翻滾,忽兒魚躍而起,看似笨拙可笑,卻刁鑽玄奧至極,任憑無發殺招迭出,遊天地總是堪堪閃過!

  華山派本以劍法見長,但遊天地成為華山掌門後,幾乎從未用劍,而是苦練門中另一絕學“小隱步”。

  “小隱步”之精絕不次於華山劍法,但其用途卻以守、避、讓、退為主,加上招式古怪,全無大家風範,故休說華山派歷代掌門,就是普通弟子,多是不喜習練“小隱步”,唯獨

  “最不像大俠的大俠”遊天地卻對“小隱步”情有獨衷!

  倚仗神鬼莫測的“小隱步”,遊天地已與無發周旋了二十餘招,無發見對方似跌似倒,看似一掌便可取其性命,卻偏偏總是功虧一簣,不由心中暗驚!

  而遊天地心中更是暗自焦慮!他已隱隱感覺到毒氣不斷內侵,內息漸亂,身法已略顯滯緩!

  “四不相”本欲一舉擒下癡愚禪師等四人,以他們的性命為要挾,正盟群豪便會不戰而敗,沒想到除了申盾之外,其他三人竟仍有反抗能力,驚怒之下,攻勢更猛,數大高手之內

  家真力在激盪洶湧,正堂塵埃“撲撲”直落,震顫不已,似欲到坍!

  範離憎見此情形,心知癡愚禪師四人體內毒性不除,久戰之後,必敗無疑!心念所至,劍下一緊,劍尖刺入羅思肉內三分,鮮血立時滲出,範離憎沉聲道:“交出解藥,就饒你一

  命!”

  羅思道:“毒是下在王世隱的屍體上,我只得一份解藥,早已服用。”頓了一頓,又道:“今日局勢,你該明了,若是反戈一擊,也許還能保住性命……”

  話音末落,範離憎大怒之下,手一壓,劍尖再入幾分,冷喝道:“你信不信我會殺了你,取出你體內解藥?”說到這兒,他忽然心念一動,暗忖道:“不知他體內血液能否解癡愚禪

  師諸人之毒?”

  正思忖間,忽聽得癡愚禪師呼道:“止觀!”

  以其佛心,聲音猶顯驚怒,定是申盾有所不測!

  範離憎目光一掃,果見申盾雙目緊闔,倒在滴水簷下!

  他的內力修為本就低於其他幾人,又受了重創,想必已經毒發身亡!

  幾乎就在同時,悲天神尼悶哼一聲,已被無顏重擊一掌,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牆身立時坍落出一個大窟窿,悲天神尼鮮血狂噴!

  範離憎大驚之下,立時振聲道:“住手!你們的人已落入我手中,休得輕舉妄動!”

  熟料無頗根本不為之所動,徑取重傷的悲天神尼,欲置她於死地!

  情急之下,範離憎右掌倏吐,正中羅思胸前,將羅思擊飛的同時,亦封住了他“幽門”、“不容”二穴!

  羅思如騰雲駕霧般震飛出去,射向無顏與悲天神尼之間,範離憎試圖以此擋下無顏必殺一掌!

  與此同時,範離憎亦隨之而起。

  無顏冷眼一掃,怪笑一聲,身形未作絲毫停滯,左手在腰間一拍,一蓬寒芒劃空而出,向羅思疾迎過去!

  在那極短的一瞬間,羅思的臉色成了代表死亡的灰色,他的雙眼睜大到限極限,內蘊無限恐慌!

  “不!”羅思的慘叫聲有如鬼泣!

  兵刃飲血之聲倏然響起,一道血箭高高標射,驚駭欲絕的呼聲戛然而止!

  一把彎彎如月的刀將羅思攔腰斬斷!

  斬斷羅思,刀勢未停,其速更快,在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閃電般切入悲天神尼的胸膛!

  身在空中,範離憎目睹了這慘烈的一幕,心臟倏然收縮,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撕扯!

  為達目的,無顏竟對自己的同伴性命亦不屑一顧!

  這等萬惡之人,罪不容誅!

  範離憎再不猶豫,全力提運內家真力凝於劍身,“破傲四式”第一式“無情冷”如電而出!

  劍挾一往無前之氣勢,勢如奔雷!

  彷若世間任何力量,都無法令其攻擊之勢改變分毫。

  如此劍勢,足以讓人心膽俱寒!

  無顏心中一凜:正盟之中,何來如此可怕的年輕劍手?

  不敢怠慢,錯步、擰身,彎刀貼身反削,刀芒閃掣如驚電。

  “當”地一聲脆響,範離憎沉叱一聲:“縱——橫——怒!”

  劍影縱橫飛掠,剎那間,天地間似乎已被他的劍影完全充斥,縱如驚電,橫如風雷,縱橫傲世,萬物莫擋!

  刀芒立時被縱橫交錯的劍影生生攪碎!

  但無顏乃枯智麾下悍將,武功之高,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暴喝聲中,刀身自下而上暴然疾削,仿有開天闢地之勢!

  範離憎身形倏然沖天而起!

  凌空疾翻,讓過凌厲一刀,迅即一沖而下,憑藉居高臨下之利,再施“無情冷”,劍如長虹貫日,倒射而下!

  無頗見他再施“無情冷”,又驚又喜,暗忖道:“此於劍法雖絕,卻僅有二招可變!”

  心念一起,毫不猶豫,亦沖天而起,刀隨身走,身旋如風,剎那間人刀合一,化作一團奪目

  光團,當空迎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05
第二十四卷第五章華山隱步


  雙方以極快的速度相接!

  一陣急如驟雨般的金鐵交鳴聲後,範離憎與無顏擦肩而過!在即將落地的一剎那,倏然憑空倒翻,劍身自下向上劃出一道駭人圓弧,霸道至極,長劍過空,隱隱有風雷之聲!

  無顏絕未想到範離憎在劍勢將盡之時,會突然再起驚人變化,平添駭人威力!

  大駭之餘,未及有更多反應,立覺右腿劇痛,身子失衡,斜跌出去!

  無顏右腿自膝蓋以下,已蕩然無存!

  範離憎挫敗無顏後,未做絲毫停留,旋身貼地而進,直取無發!

  此刻,遊天地的“小隱步”已大見滯緩,中了無發一掌後,真氣渙微,立覺胸口沉悶如身負千斤巨石,一個踉蹌,斜斜跌出,無發如附體之幽靈,搶身而入,揮掌直擊遊天地的天

  靈蓋,招式凌厲狠辣!

  遊天地已無力迴避,間不容髮之際,範高憎的劍及時出手,如捲葉秋風,銳不可擋,無發心中一凜,不得不收住勢在必得的一掌,側身右腿一掃,正中游天地左肋,遊天地悶哼一

  聲,倒飛而出,而無發亦藉著反沖之力,斜掠二丈,閃過範離憎凌然劍勢!

  範離憎顧不上追擊,忙搶身而進,扶起遊天地,關切地道:“前輩,你傷勢如何?”

  遊天地剛欲開口,卻噴出一口黑血!

  範離憎心中一沉,知道他中毒頗深,性命危在旦夕,四下一望,只見正盟群豪已重新後撤,退回院子中,卻毫無混亂之局面,想必他們是為了救護癡愚禪師諸人,不使幾人陷入孤

  軍奮戰之境,才主動後退的。

  羅家大院已成了大屠場,不斷有人倒下,正盟的人數雖佔有優勢,但傷亡的人卻更多一些,不少人吸入毒煙後,最初還能抗衡,時間久了,因激戰而使內息紊亂,毒素漸深,武功

  大減,難免落敗而亡。

  而范離憎懷中游天地的臉色漸顯青紫色,若不及時救治,必定性命不保。範離憎飛速轉念,迅即將游天地攔腰一抱,縱身掠起,向正堂疾射過去,無發忙著救護無頗,竟也無暇攔

  截!

  範離憎要在屋內覓得一僻靜處,以內家真力幫遊天地抑制毒性。

  正堂中有一具棺木,想必就是收殮王世隱屍體的,範離憎擔心如幾大掌門一樣中了暗算,遠遠地繞過棺木,踢開旁側一扇門,進入一間不大的臥室,忙將游天地放下,正待以自身內

  力助遊天地逼出體內之毒時,倏聞外頭“轟”地一聲巨響,宛如山崩地裂,響聲驚人!

  屋子一陣震顫,幾片瓦重重摔在地上,摔個粉碎,窗櫺一陣“吱吱咯咯”的爆響,似將碎裂!

  隨即外面慘叫聲不絕於耳,讓人恍如置身阿修羅地獄中!

  不過片刻,一切聲音全然消失,周遭一片死寂,靜得異乎尋常,更顯陰森可怕!既沒有了廝殺的喊叫聲,也沒有了慘叫聲。

  範離憎知道一定有異常之事發生了!

  ※※※河南登封少室山。

  天下第一名剎少林寺。

  寶殿巍峨,香煙裊裊,誦經聲時而急促,時而悠揚。

  天王殿後的毘盧閣卻一如即往,一派肅穆,六名“觀”字輩的僧人在毘盧閣前日夜輪流值守。

  “觀”字輩僧人輩分僅比方丈癡愚禪師小上一輩,可謂輩分尊崇,由六名“觀”字輩少林僧侶守護的人,除了閉關修煉的苦心大師還會有誰?

  毘盧閣內室有幾丈見方,四周門戶緊閉,沒有一絲光線透入,底層大殿中央一老僧盤膝而坐,手持佛珠,默默誦念。油燈如豆,在旁側跳躍不休。

  老僧鬚眉皆白,神態寬容、慈祥、安寧、平和,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容。

  在如此肅穆之境,時間與空間都已不具備平常的意義,朝也罷,暮也罷,僅在一念之間;遠也好,近也好,皆在一心之中。

  佛珠一顆一顆地數過,彷若數過世間一次次悲歡離合,一件件喜怒哀樂……

  人生如念珠,無論是苦是樂,都會一一經歷,然後又重新開始,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

  近十年來,苦心大師幾乎全在閉關清修之中渡過。

  世間有幾人能洞悉苦心大師的深邃佛心?

  他所思索的,絕非芸芸眾生所能領悟。

  燈蕊倏地一跳——不,不是佛燈在跳,而是苦心大師一直微微闔閉的眼中目光倏然一閃!

  有什麼樣的事情,可以讓苦心大師心驚?

  數念佛珠的手停滯了片刻,終於又重新開始了千萬遍的動作。

  但他撥動佛珠的速度在不經意間已比平日快了少許!

  倏地,“啪”地一聲輕響——是佛珠串繩斷開的聲音!

  聲音雖輕,但在如此靜寂的大殿內,也是清晰無比!

  佛珠串繩雖斷,但佛珠卻一顆未落!

  苦心大師的動作快得驚人!他的左手拈著佛珠的一端,無形浩然真力已輕易地將佛珠吸附成一串!

  佛珠未曾落地,但苦心大師的心中卻已有無數佛珠落下,在他的心底撞起了一聲聲異響!

  他伸出右手,以雙掌掌心將佛珠捧起,古波不興的深邃目光中,竟有了罕見的驚詫與疑慮!

  就在這時,外面驀然響起了急促的鐘鳴聲!

  是傳警之聲!

  如此鐘聲,自苦心大師入寺以來,就從未響過一次。

  苦心大師聳然動容,少林寺千年古剎,雄踞正道之首,更是天下武林聖地,有何事可以驚動少林?

  苦心大師沉思片刻,緩緩起身。

  厚重的木門輕輕開啟,已有三年未見陽光的毘盧閣終於有陽光射入!

  護守於門外的圓觀、虛觀立即垂首合十,恭聲道:“師叔祖清安!”

  心中亦驚亦喜亦憂,他們自然也聽到了傳警的鐘聲,但為苦心大師護法之事乃方丈癡愚禪師親口囑咐的大事,職責所在,他們絕不會離開。心中卻在思忖寺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使沉寂百年的警鐘竟被敲響?

  同時,他們對苦心大師尊崇無比,深信只要苦心大師出關,以其通靈如神的武功境界,縱使有天大的事,也不足為懼!

  苦心大師微微頷首,向天王殿走去。

  當他步入天王殿時,天王殿內已聚有少林“玄”字輩以上的僧人百餘名。

  少林僧人自苦心大師以下有“痴、觀、玄、不、太”諸輩弟子,自“玄”字輩以上,年歲多途四旬。

  應屬方丈癡愚禪師的位置卻空缺著。

  苦心大師神目微閃,面對眾僧的問安,他還禮以答,隨即道:“為何不見方丈?”

  戒律堂長老乃癡愚禪師師弟痴戒,他骨骼精瘦,卻自有凜然之威,此刻他立即答道:

  “青城派掌門人遇害,掌門師兄已與正盟諸派掌門前往。”

  頓了頓,方繼續道:“風宮玄流趁機發難,其中峒崆。青城兩派相繼落入他們手中,寺中派往察看掌門師兄情形如何的弟子,至今未有消息回复。”

  縱使苦心大師禪心深邃如海,穩重如山,耳聞青城、峒崆兩派落入風宮玄流手中,亦不由禪心一震!

  能讓少林沉寂百年的警鐘敲響的事,果然非同小可!

  ※※※與少室山相距三里的另一座高山之巔,有兩人迎風而

  立。

  其中一人身著紫色長衫,邊鑲金絲,二寸寬的腰帶上嵌有數顆明珠,髮束金箍,身軀高大偉岸,儀容威儀而傲然,一時間竟難以看出他的年齡大小,只知在四十至六十歲左右。

  在他身側垂首而立的是一個形容猥瑣的中年漢子,一張苦瓜臉上永遠有著殷勤的諂笑,他懷中抱著的劍雖未出鞘,但猶能感受到此劍之絕世風範!

  少室山的警鐘聲遠遠傳開,即使在這與之相距三里之遙的山上,仍是清晰入耳!

  聽得裊裊鐘聲,華服男子的臉上有了興奮之色。

  他望著遠處的少林寺眾殿宇,微微笑道:“滑么,看來攻下青城與峒崆兩門派在江湖中的確影響不小,連少林這幫和尚也沉不住氣了! ”

  被稱作“滑么”的猥瑣中年人諂笑道:“宗主這一次定可以大挫枯智那老傢伙的氣焰了!”

  華服男子微怒道:“你忘了我曾吩咐過,在沒有外人時,你休稱我為宗主!若非有枯智作梗,我早已榮登風宮宮主寶座,哪會是什麼宗主?”

  滑么連聲道:“是,是。不過你是宮主惟一的兒子,將來這位置她終是會傳給你的。”

  華服男子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隨即又道:“枯智做夢也不會想到,他要設計一舉鏟滅正盟幾位掌門人的事,我早已暗中透露給白流的人,牧野靜風也是個人才,他不會放過這個

  機會的,這一次,枯智多半要吃虧?”

  滑么有些擔心地道:“牧野靜風野心日漸高漲,如再讓他得勢,豈非更助長了他的氣焰?”

  華服男子不屑地一笑,道:“家母心智如神,豈會輸給牧野靜風?他一連攻占我們二處行宮,其實皆在家母的計劃之中!”

  滑么“啊”地一聲輕呼,很是驚愕。

  華服男子道:“白流的人犯了風宮禁忌,在不合適的時間過早暴露於武林,引起武林中人的警惕,對風宮大業很是不利,這種後果,定要讓白流的人承擔!只怕白流的人還在沾沾

  自喜之中,全然不知大禍即將臨頭!”

  滑么連聲道:“宮主英明如神,絕非滑么可以領悟!”

  華服男子又道:“據說幽求離開'試劍林'後一直在尋找一個姓范的小子,這當中又與武林中人結下不少冤仇,可是事實?”

  滑么道:“幽求狂傲一生,視他人如無物,若他入江湖,不樹下幾個死敵才是奇事!”

  華服男子沉吟道:“幽求身攜風宮聖物,無論白流、玄流都想得到,宮主說她成竹在胸,能讓骨笛落入玄流手中,我相信家母能做到這一點,但我仍要插手此事,奪取骨笛,這次是

  證明我實力的絕好機會。我的黑客,也該派上用場了!”

  這次,滑么只是恭然而立,他知 道關於“黑客”的事是宮主容櫻之子幽蝕的最大秘密,儘管幽蝕對滑么頗為信任,卻也未將有關“黑客”的事向他透露更多,除了知道“黑客”

  是

  幽蝕暗中培植的力量之外,滑么便一無所知了。他甚至不知“黑客”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

  群人。

  他很明智,知道幽蝕不願讓他人更多地了解“黑客”,所以此時他選擇了沉默,以免引起幽蝕的不快。

  沒有人比滑么更了解眼前的幽蝕,幽蝕身為前任風宮宮主幽無尊與容櫻二人的兒子,卻沒有能夠成為新的宮主,而是一直被其母容櫻壓制著,地位僅為三宗主之一,同時與另一宗

  主枯智又多有掣肘,故心中多有忌恨,性情多疑敏感,追隨他的人常因他的多疑與狹隘而招

  來殺身之禍。

  滑么之所以能夠為幽蝕所信任,大概是因為幽蝕認定滑么形貌猥瑣,絕不會對他構成威脅。

  幽蝕遠眺少林寺,眼中漸有瘋狂之光芒閃掣,他緩緩地道:“但願牧野靜風不要讓我太失望,最好的結果莫過於枯智的人與正盟中人兩敗俱傷!”

  滑么輕聲道:“兩虎相爭,得利的又會是誰?難道是牧野靜風嗎?”

  幽蝕詭秘一笑,道:“看似如此,其實卻恰恰相反!”

  ※※※牧野靜風靜坐於無天行宮“笛風軒”中,他的身前長

  案上放著兩幅畫。

  兩幅畫所繪都是人像,而且輪廊較為模糊。

  左邊的一幅,是牧野靜風找來丹青高手,依照追緝阿雪、段眉的人中惟一倖存者的描述,畫下來的一位年輕人。

  右邊的一幅,則是牧野靜風將牧野棲少時形象細細描述,然後丹青高手再由此推測五年後牧野棲的模樣會是如何。

  兩幅畫由兩個不同的人單獨畫成,雖然皆是較為粗陋模糊,但誰都能看出二者之間的相似之處!

  望著眼前的兩幅畫,牧野靜風心潮起伏!

  “難道棲兒不但活著,而且已習得超凡武功?”

  “若是如此,他為何要與風宮作對,殺了我神風營數十人?”

  “若他不是棲兒,而且與我處於敵對局面,為何又要以血箋傳警,讓我留心偽作的霸天刀訣之詭異?”

  血終是濃於水,牧野靜風記起了少時牧野棲的聰明可愛,想起父子間發生的點點滴滴的溫馨,不由有了莫名感傷!

  這五年來,他已很少動過真情,在他的心中,只有不斷地爭戰,不停地擴大風宮白流勢力,同時逐步樹立自己在白流中的絕對權威,他的血因為日甚一日的輝煌而沸騰,萬眾仰視

  的無上榮耀讓牧野靜風時時刻刻沉浸於追逐武林至高無上的快意之中!

  也許,今日是牧野靜風五年來第一次思索與這一切無關的事。

  沉思之中,時間悄然滑過,不知不覺,一抹夕陽已從窗外斜斜照入,躍上牧野靜風的長案上。

  牧野靜風猛地醒過神來,立即想起一事:不知奉命前往羅家大院的人戰果如何?

  ※※※△範離憎被屋外的一片死寂深深震撼!

  這種無聲,甚至比驚天巨響更有威懾力,它讓人不由自主想起死亡!

  醒過神來,範離憎立即急掠而出。

  衝出正堂,範離憎神色大變!

  正堂前的大院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坑內積著烏黑色的水,數百具屍體堆於黑水之中,情形之慘烈,觸目驚心。顯然,坑中的黑水皆有劇毒!

  而這十丈見方的巨坑,東、西、南三側已有上百名人靜立著,每人皆是身著白衣。

  是風宮白流中人!

  為首的正是風宮四老之禹詩!

  坑中數以百計的屍體此時膚色皆成烏黑色,身上衣衫亦成了烏黑色,根本無法分清哪些是正盟中人,哪些是風宮玄流中人。

  頃刻間,諾大的戰場成了陰森可怖的屠場!

  難道癡愚禪師、龐紀、“四無相”這樣的高手,也一併葬身其中了嗎?

  範離憎心泛寒意,一時之間他的腦中已是一片空白,只知驚駭欲絕地望著眼前的一幕。

  甚至,他已忘記了自己處境的危險,忽視了自己也許已是對方最後的一個獵殺對象。

  當所有的目光齊齊落在他的身上時,範離憎猛然驚醒!

  他應該立即抽身逸走,以他一個人的力量,又怎麼可能與對方抗衡?

  但,他沒有這麼做!

  相反,反而向前踏進一步。

  因為,他的心中已被無邊無際的義憤所充斥,以至於連最初的寒意也被完全驅去!

  他要向這群殺人之魔討還公道!

  縱使他以螳臂擋車,自不量力,但也要這麼做!

  此時此刻,他已忽視了自己的生命、榮譽,忽視了力量的對比懸殊。

  “知其不可而為之”是一種不明智,卻也是一種大無畏!

  在向前邁出兩步時,範離憎已存必死之心。

  就在他的手欲摸向劍柄的時候,他看到了禹詩的笑容——那是一種滿意的、毫無敵意的笑容!

  他是向范離憎笑。

  儘管範離憎並不認識禹詩,但他仍是能一眼看出這蒼老而陰鷙的老者一定是這群惡魔的首領!

  禹詩的笑意讓范離憎臨時改變了主意,當然,他並非為禹詩的笑容所打動、而是憑著直覺,範離憎知道此事背後一定有異乎尋常的地方!

  他的手重新放鬆,貼在了兩腿側。

  只聽得禹詩清晰無比地道:“你做得很好!不愧為思過寨年輕一輩中最出色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06
第二十四卷第六章慈心盟主


  範離憎震愕莫名!

  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像是腦中一片混沌,一無所知。

  但他的神情卻是出奇的平靜。

  也許,世間極少有如他這般遇事無比鎮靜的年輕人。

  他沒有開口,是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但他知道眼前的陰鷙老者已將他認作是思過寨的戈無害——思過寨寨主燕高照最出色的弟子!

  這並不奇怪,將他認作戈無害的除了面前這個陰鷙老者之外,還有遊天地、嶽峙。

  奇怪的是思過寨乃十大名門之一,戈無害身為思過寨最出色的弟子,怎會與禹詩有瓜葛?

  禹詩道:“你一定奇怪為何我要讓癡愚和尚走脫而不加攔阻,對不對?”

  範離憎暗自驚喜,忖道:“原來癡愚禪師竟已走脫!”卻搖了搖頭。

  禹詩道:“因為癡愚和尚在正盟諸派掌門人中武功最高,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是正盟盟主。可一個出家人即使武功再高,論及門派爭戰,卻絕不會有多少出色。癡愚和尚號令正

  盟以來,正盟屢戰屢敗,足以說明這一點。所以,讓他活著,對我們是有利而無弊的!”

  範高憎心驚道:“此人心計之深,果然不同凡響,癡愚禪師乃得道高僧,勾心鬥角之術,如何比得上他?

  但除了癡愚禪師外,正盟諸派掌門人又有誰更適合做盟主?“他對正盟中事不甚了解,即刻想到了龐紀,心道:“雖不知此人武功如何,但卻遇事沉著冷靜,指揮若定,頗有過入之處!”不由又為龐紀的生死擔憂,但眾目睽睽之下,範離憎

  只有刻意隱藏自己的真實情感。

  他相信“戈無害”與“思過寨”背後,必隱有驚人內幕,於是不動聲色地道:“只怕他還為自己能僥倖走脫而暗自稱幸!”

  不料禹詩卻搖頭道:“癡愚和尚心境極高,還不至於把自身性命看得如此重要,在這一點上,老夫倒是頗為佩服他的!”

  範離憎心道:“能得敵人稱讚,足見禪師高風!”

  禹詩看了範離憎一眼,道:“思過寨的情況如何?”

  範離憎在剎那間轉念無數!

  隨即道:“一切皆與計劃無二。”

  說完這句話,他的手心已有冷汗滲出,因為他對這句話有無破綻,根本毫無把握!

  當禹詩微微頷首時,範離憎心中的石頭方落地!

  卻見禹詩倏然憑空掠起,如巨鳥般向范離憎這邊疾掠而來,身法之快,讓人心驚!

  換了常人,定會不由自主拔劍出鞘。

  但,範離憎卻是個例外——儘管他知道選擇按兵不動極可能就是選擇死亡!

  身形側旋,雙足互踏,禹詩已落在範離憎身邊,範離憎立時完全放心,因為他從對方身上沒有感受到一絲殺機!

  禹詩哈哈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拔出瓶塞,從中倒出一粒黃色的藥丸在手中,遞與範離憎,道:“這一次你表現頗佳,老夫破例將'九玄滅謗丸'提前給你。”

  範離憎接過如豆般大小的黃色藥丸,一時不明禹詩為何要將此藥丸交給自己,自是不知該如何處置,只好準備將藥丸收入懷中。

  倏地,他雙目余光掃見禹詩臉上有了狐疑之色,心中一動,下意識地道:“此藥丸提前服用,不知……妥否?”

  禹詩狐疑之色方去,道:“藥效自是按期服用為佳,但你身藏此藥丸,難道不怕萬一有所閃失,被他人奪去?”

  範離憎緩緩地道:“這份自信,我還是有的。”他之所以如此回答,是因為他記起遊天地曾說過思過寨寨主燕高照的十三名弟子個個傲氣凌人。

  禹詩輕笑一聲,道:“人皆言燕老頭的弟子傲氣沖天,看來不假!”笑容倏然消失得無影無踪,只聽他冷冷地道:“方才為何要將游天地帶入屋內?”

  目光如劍,冷銳駭人!

  範離憎此時已暗下決心,要將“戈無害”之謎查個水落石出,這對正盟而言自是大有益處,也許亦可查清神秘的白衣女子為何將自己易容成“戈無害”!

  為此,他已不惜冒險,由禹詩所說的話,可隱約推斷出戈無害暗中是為他所利用,於是,範離憎道:“我所救的,是一個必死無疑之人,如此一來,可讓正盟中人更信任我,再說對

  我們也不會有任何損失!”

  說完這些話,他心急如焚,暗暗為遊天地的命運擔心。同時,他也知道此刻以他一個人的力量,已根本無法救出遊天地!

  唯求禹詩他們不要進屋搜索,而遊天地又能憑自己的內力將毒素逼出。

  但這個願望轉瞬間便被擊個粉碎!

  只見禹詩一揮手,道:“搜!”

  立即有八名白衣人衝入正堂!

  範離憎心中一沉,立即道:“我為你們指引!”

  他知道幾間屋子根本藏不住人,既然遊天地註定在劫難逃,倒不如自己爭取主動,藉口指引,一旦遊天地有性命危險,可以及時出手相救。

  禹詩做微領首。

  範離憎快步走向藏有遊天地的屋子,猛地推開房門,同時“鏘”地一聲拔劍出鞘。

  他要搶得先機!

  但在他的劍即將向後狂吐之時,赫然發現屋內的遊天地已無影無踪。

  範離憎心念如電急閃!

  迅即大呼道:“不好,他竟然逃脫了!”

  在他拔劍之時,緊隨於他身後的幾名白衣人已反身倒掠,同時齊齊抽出兵器,準備應付範離憎的突然攻擊,而禹詩在範離憎拔劍的那一剎間,也已悍然撲至。

  但范離憎的這一聲驚呼,使他們的動作齊齊頓止!

  範離憎完全是在下意識中以驚呼聲來掩飾自己的拔劍之舉。

  事實證明他這下意識的反應極為有效,禹詩已相信他是因為驚詫於遊天地的失踪,才會突然拔劍。

  身為武者,面對意外,第一反應無不是拔出自己的兵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兵器是武林中人的第二生命。

  當範離憎迴轉身時,他的臉上已有了一臉的驚愕:“遊天地竟然憑空消失……我……”

  禹詩掃了他一眼,對其他人沉聲喝道:“包圍方圓二十丈之內,仔細搜查!”言罷舉步踏入遊天地的藏身之屋。

  除了幾件簡單的家具外,屋內再無他物,當然更不可能藏住一個大活人。

  禹詩的目光掃過屋子的角角落落,最後停在了北側一個敞開的窗口處。

  他的眼中立時有怨毒之殺機如潮湧起!

  範離憎暗鬆了一口氣,心中覺得奇怪:“遊前輩自然不可能是自己走脫的,因為他傷得實在太重,那麼救走他的人會是誰?這一帶自然早已被嚴密控制,能在神不知鬼不覺中救走

  一個重傷將死之人,多半是絕世高手!”

  禹詩與範離憎兩人立於正堂之中,正堂內還有一具盛放王世隱的棺木。

  範離憎忽然心生一個疑問:“這陰鷙老者對正盟中人與風宮弟子同下毒手,毫不留情,自然就不會與羅思是同一路人馬。為何羅思與他會同時想到在這兒布下殺局?這絕不可能是

  巧合!”

  他突然記起無顏毫不容情將羅思攔腰斬斷的那一刀!

  會不會因為羅思暗中投靠禹詩,而無顏他們早已察覺羅思的背叛,於是在羅思失去利用的價值時,對他痛下殺手?

  很有這種可能!

  此念方平,又有疑問升起:“王世隱究竟有什麼把柄落在風宮手中?以至於不得不將'旋字劍訣'傳給羅思?幽求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他雖曾是風宮中人,但在數十年前就已被

  逐出風宮,那時的王世隱,只怕還是一個不諳武學的孩童。”

  又是一個難解之謎。

  正自沉思間,忽聞木板爆裂聲此起彼伏,十幾名風宮弟子從幾個方向不分先後地破壁而出,出現在正堂上。

  他們不約而同地道:“啟禀禹老,沒有發現遊天地的行踪!”

  風宮搜尋人的方式竟也如此獨特,不過如此獨特的搜尋方式其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它可使搜尋對像根本無從遁形!

  禹詩緩緩地道:“戈無害,但願遊天地以及救走他的人沒有聽到你我的對話!”

  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如果有洩密的可能,“戈無害”就必須死!

  迎著禹詩逼人的目光,範離憎鎮定地道:“禹老如果對我有所不滿,就絕不會在此時向我提起!”

  禹詩望著他,目光深邃難測,复而笑道:“看來燕高照的弟子也不僅僅是傲,而且也夠聰明!此事的確出人意料,非你之過,就算我殺你以洩憤,也是於事無補!”

  範離憎略一思忖,道:“我想遊天地絕對逃不了太遠,他身中劇毒,又受了傷,性命危在旦夕,救他的人必然會擇一偏靜處,為他除毒療傷,而且這個地方應該離此地不會太遠。”

  禹詩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其實老夫也已想到了這一層,但我不會再大張旗鼓地搜尋!”

  範離憎心道: “我料定你已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會說出來?”但不知他為何不肯再大張旗鼓地搜尋。

  禹詩的目光掃過王世隱的棺木,以平靜的語氣道:“王世隱已成青城派千古罪人,不過往後也不會有青城派後人唾罵他了,因為大概自今日起,青城派就不復在江湖中存在!

  可笑

  羅思,一心想成為青城派掌門人……

  嘿嘿……“他的嘴角浮現似譏似嘲的笑意,忽又道:”戈無害,破解'罪惡門'之事,我對你極有信心,但願你莫讓我失望,離'血厄'問世的最好時機只剩十天了。“範離憎心中愕然,口中卻道:“禹詩放心,無害絕不會讓禹老失望!”

  禹詩莫測高深地一笑,道:“你這就趕回思過寨吧,我自會在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範離憎知道他絕不能在此時有任何疑慮遲疑,恭聲道:“是!”語意堅定,儘管他連思過寨所在方位都不知道!

  言罷,範離憎即從正堂後面穿過,緩步於小鎮的街上,心中雖為遊天地的命運擔憂著,又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罪惡門?'血厄'又是什麼?是否與思過寨有關?為何十天之後,是'血厄'最好的問世時機……”

  種種疑問,千頭萬緒,無從得解——更不妙的是他根本不知如何去思過寨,而身後極可能有禹詩那雙如鷹般陰鷙的眼睛在註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禹詩老謀深算,心計如海,稍有不慎,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正萬分焦慮間,範高憎忽覺前邊巷口處有一個白色的人影閃過。

  雖是一閃即逝,但范離憎卻心頭劇震!

  因為,他依稀感覺到這白色的人影就是他曾遇見的神秘莫測之絕色少女!

  一時間,範離憎已完全淡忘了自己危險的處境,不顧一切地向那巷口掠去。

  他的身法已極快了,但當他掠至巷口時,長長的巷子竟空無一人!

  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

  此念方起,範離憎倏然目光一跳,如同被火焚燒。

  在巷於的另一端,赫然有一朵白色的花,靜靜地躺在青石板路上。

  此時已是秋日,有如此盛放的白花本就已極不尋常,更何況範離憎發現這朵花的形狀與自己劍柄處那個小小綴環上刻著的花一模一樣。

  那個小小綴環極可能是白衣女子留下的,那麼,這朵鮮花也應是她留下的。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範離憎快步上前,在彎腰拾起那朵白色的花時,他注意到花枝下端被折而未斷,下端的花柄朝向西邊的那條小巷。

  範離憎手拈白花,聞到一縷幽幽清香,沁人心脾。

  他心道:“花柄是無意折彎的,還是在暗示著什麼?”

  雖不能作出判斷,但他還是毅然向花柄所指的方向走去。

  行至路口,赫然又見一朵白花!

  範離憎再不猶豫,順花柄所指方向疾行。

  如此七彎八拐,範離憎發覺自己竟已出了鎮子,前面出現了一條黃土路,兩側柏樹森森。

  一輛馬車停在路口處,一個車夫坐在前座上,悠閒地哼著小曲,範離憎驚愕地發現在馬車的車幫上插著一朵白花。

  他腦中飛速轉念!

  旋即飄然掠起,落在馬車後頭的車廂內。

  只聽那車夫忽然開口道:“公於是要去思過寨嗎?”

  範離憎此刻反倒不再吃驚了,他道:“正是。”

  車夫道:“坐好了!”啪地一聲鞭擊長空的脆響之後,馬車一震,向北飛馳而去。

  範離憎端坐於車後,心中思潮起伏,他不知冒然跳上這輛來歷蹊蹺的馬車是兇是吉,白衣少女在暗中將自己引向思過寨,其用意是善是惡。

  他能斷定的只有一點:白衣女子是一個身分神秘的武林中人,那夜自己見她“投江”,她當然不會是欲尋短見。

  範離憎忽然發現江湖遠比自己想像的要錯綜複雜,幾乎每一個人的身後,都可能隱藏著一個難解之謎!

  包括他自己也是如此,世間有幾人能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不是戈無害,而是范離憎呢?

  想到這一點,範離憎亦不由暗自好笑。

  馬車疾馳半日後,天已擦黑,馬車來到一個頗大的鎮子中,但見人煙稠密,市集繁盛,伙計們高高低低的吆喝叫賣聲嘈雜成一片,抑或夾雜著幾聲鐵舖裡的“叮噹”聲。此時已近

  掌燈時分,街上處處飄著酒肉的香氣。

  範離憎這才意識到自離開“試劍林”後,他唯有與白辰在山神廟中進過食。心念至此,餓意頓生,一時飢腸軲轆,大嚥口水。

  車夫似乎能猜知他的心情,忽然道:“公子,今晚就在此地打尖留宿吧?”

  範離憎聽得此言,神色忽然變得極為古怪。

  靜默片刻,他沉聲道:“原來是你!”

  車夫哈哈一笑,勒住健馬,躍下車來,摘去頭上涼笠,現出一張圓圓胖胖的頭臉來,一雙眼睛小而圓,如同嵌在麵團中的兩粒黑豆——他赫然是范離憎在客棧中遇見的胖子!

  胖子笑道:“近些日子屠宰舖的生意不景氣,而公子你又出手闊綽,我思來想去,能伺侍你,總是有好處的,就扔了屠刀,駕起馬車了!”

  範離憎一躍而下,逼近胖子,低聲道:“尊駕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故弄玄虛?”

  胖子並無驚慌之色,他笑了笑道:“公子放心,該說實話時,我自會說實話。”

  “如此說來,此刻還不是你說實話的時候?”

  “我之所以這麼做,全是為公子著想,我斗膽違規向你透露一點:如果此刻你是以真面目出現的這條街上,那麼,不出半日,你就性命堪憂!”

  胖子的臉上有了少見的肅然之色。

  範離憎心道:“他知道的倒不少,顯然是與白衣少女同一路的。”對胖子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卻不以為然,但他知道一時間也無法讓胖子說真話。在街頭站得久了,反倒過於醒目,

  當下他哼了一聲,道:“此去思過寨還有多遠?”

  胖子道:“明日午時就可趕到,但在此之前,公子必須讓自己了解思過寨,像真正的戈無害那樣了解思過寨!”

  範離憎對胖子的驚人之語反倒不再奇怪了,他不解的是自己為何要順從白衣女子的暗中安排,去一個自己腦中一無所知的地方,而且,在那兒極可能有重重危險在等待著他。

  是因為她的神秘莫測,還是因為她的——美麗?

  思忖片刻,範離憎笑了笑道:“其實現在即使不讓我去思過寨也不可能了,因為對我來說,思過寨充滿了大多的謎團。”

  說到這兒,忽見胖子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沉聲道:“有一高手正向我們逼近!”

  範離憎一怔。

  以他的修為,尚且沒有感覺到附近有高手的氣息,難道這胖子的修為還遠在他之上?

  未等範離憎發問,胖子已低聲道:“東向!”

  範離憎目光疾掃。

  東邊正有一輛馬車也向這邊而來,其速頗快,馬車裝飾得極為奢華,兩側帷幕低垂。

  難道高手就在這輛馬車內?

  胖子已在一側恭聲道:“公子,咱們是不是給那輛車讓一讓道?”他已將涼笠重新戴在頭上,揚起馬鞭。

  範離憎微微頷首。

  胖子便拉著韁繩,吆喝著把馬車驅至寬闊處。

  安置妥當,那輛裝飾豪華的馬車已在幾丈開外。

  範高憎忽然察覺到胖子在輕輕地吹著口哨,頓挫有致,卻又不像曲子,他心中一動,未等細想,驀聞一聲悲嘶,東向而來的馬車所套的兩匹健馬突然前蹄一軟,向前便倒,倒下之

  時,雙雙口吐白沫,一陣抽搐,齊齊斃命。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使街上的行人大吃一驚,紛紛逃避,以免被傾倒的車輛撞傷。

  但車廂只是略略一震,竟自停住了,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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