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78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2
第二十四卷第七章天眼為僕


  眾人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馬車的車夫已站落地上,他手中的鞭子正好卷在了車軸上。

  莫非他竟是以這根長鞭將車廂生生穩住?

  待看清這名車夫時,行人心中皆暗生寒意,如入冰窖。

  但見那人一襲灰色長衫,亂髮披散,將他大半張臉遮住了,微風吹過,赫然可見他的眼眶異乎地凹陷,眼眶內一片空洞。

  他竟是一個瞎子!

  一個瞎子居然成了車夫,無論如何,這足以驚世駭俗。

  眾人但覺此人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他那散亂的頭髮與灰色的衣衫,空洞的雙眼,皆讓人心生不適之感。

  範離憎心知此人必有不凡來歷,但他不想節外生枝,故只是在一側默默地觀望著,心中暗自揣度方才兩匹健馬怎麼會突然倒斃途中,無疑,兩匹健馬是遭了暗算,但馬匹倒下之時,

  與範離憎已相去不遠,若是有人暗中出手,必定難逃他的目光!

  抑或是出手之人的武功已高達不可思議的境界,以至於無跡可尋!

  那盲人忽然開口道:“朋友何方高人,為何傷我馬匹?”

  一聲長笑自街側房頂上倏然響起,聲音低沉嘶啞,極為難聽:“沒想到昔日名聲赫赫的'天眼'終駭,竟會淪落至為他人拉車套馬的份上!”

  盲人嘿嘿冷笑,道:“沒想到世間還有人識得我終某人!天下大道任人走,終某人願走什麼樣的路,還不至於需要他人來指教!”

  數個人影悄然出現於街邊屋頂上,那嘶啞難聽的聲音繼續道:“但你不該助風宮死敵逃逸!”

  另一個聲音隨之響起:“不錯,今日我們在此已布下天羅地網,任你們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走脫!”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四周倏然響起衣袂掠空之聲,轉眼間,屋頂街角,皆已是身著白衣的武林中人。

  幾個來不及迴避的行人與範離憎、胖子亦被迫置身於包圍圈中。

  範離憎心中頓時有絲莫名其妙之感升騰而起,心道:“風宮之勢,果然猖獗無比,自我離開'試劍林'後,已三次遇見風宮殘害無辜之事!”

  終駭冷冷一笑,手中長鞭倏然吞吐,宛如毒蛇過空,在空中“啪”地一聲爆響,聲如驚雷,顯然可見他的武功修為頗為不俗,只聽得他道:“既知是我終某人,就該知道終某從不

  曾怕過一個'死'字!”

  那女子的聲音如死神咒念般劃破夜空:“今夜在場的人,都必須死!”

  “哈哈哈!”一陣清朗的笑聲由終駭所駕車廂內傳出,聲如清風,讓本是一觸印發的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車廂後側的垂帷被掀開了,一個年輕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當這個年輕人出現時,所有人都有眼前一亮之感。

  但見他白衣飄飄,五官俊朗得近乎完美無缺,一抹淡淡笑意若有若無隱於唇角,眸子亮如星辰!

  若非他左手持劍,世人必會認定他是翩翩世家公子。

  範離憎一見此人,幾乎驚呼失聲。

  因為他一眼就認出這俊朗不凡的少年正是幼年與他同居華埠鎮的牧野棲!

  牧野棲失踪之時,範離憎尚未落入幽求手中,之後五年,範離憎再沒有牧野棲的音訊,而此時,牧野棲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如何不讓他驚喜萬分?

  若非他生性冷靜,只怕早已脫口而呼。

  當範離憎意識到自己易了容,牧野棲不可能認出自己時,他心情稍定,以極其複雜的心情,悄悄打量著自己兒時的伙伴。

  不過範離憎在華埠鎮一向少語寡語,與牧野棲恰好相反,故兩人雖年齡相近,又是隔街相對,但彼此共處的時間並不多,而范離憎對牧野棲之母蒙敏一直心懷感激,愛屋及烏,對

  牧野棲自也頗為關切,心道:“今夜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坐視不理!”

  他見牧野棲神情、姿勢皆隱隱有高手風範,想到自己即將與他並肩作戰,不由豪情登生,熱血沸騰。

  一時間,渾然忘記此刻自己身處重圍之中,而且又已易容成戈無害,本欲前往思過寨,他的心中只剩下邂逅故人的興奮與欣喜!

  牧野棲抱劍向街邊屋頂方向遙遙一揖,道:“不知要留在下的是哪一位高人?”

  那嘶啞得不堪入耳的聲音道:“小子,有我風宮柳老親自來送你歸天,也算你有天大的面子了!”

  牧野棲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風宮四老之'多情師太'柳老及風宮老僕血火,看來在下倒真的是掙足了面子!”

  “廢話少說,交出段眉母女二人,可賜你全屍!”

  冷叱聲中,兩個人影從天而降,落於牧野棲二丈開外。

  其中一人身著血紅色長袍,長發亦如火焰,正是風宮白流的血火老怪。

  另一人作女尼裝扮,猶現風姿,同時隱隱有絲陰煞之氣,正是風宮四老中的多情師大柳斷秋。

  範離憎一見形容、衣著太過奇特醒目的血火老怪,立即憶起五年前在笛風客棧發生的一幕幕。

  他不由掃了牧野棲一眼,沒想到牧野棲卻神情如舊一—難道他沒有認出,正是眼前這一身血紅衣衫的老者,五年前在笛風客棧出現過,才引起那場變故?

  血火老怪看清了牧野棲的容貌,大吃一驚,驚疑道:“敢問公子如何稱呼?”範離憎自然明白他為何突然對牧野棲以禮相待,而柳斷秋卻很是意外,臉上頓時有了不滿之色。

  牧野棲淡然道:“在下任玄。”

  血火老怪搖頭道:“不對,你應該是公子牧野棲才對!”

  牧野棲微微一笑,道:“想必你是認錯人了,在下也聽說過牧野棲乃風宮白流之主的兒子,我若是牧野棲,就不會與風宮為敵了。”

  範離憎暗自驚訝,不明白他為何不肯承認自己的身份。

  血火老怪與牧野棲說話閘,柳斷秋暗中打了個手勢,四周的風宮弟子立即悄然圍上,幾名無辜路人見此情形,皆兩腿顫抖,驚愕駐然至極!

  風宮肆虐江湖,已是無人不知,縱是與江湖毫無牽連的百姓,也知道一旦遭遇風宮中人,就是大禍臨頭之時。

  這幾人中年齡最大的一位婦人忽然“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各位大爺放過我吧,我什麼也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我家中尚有老小,可不能死啊!”

  只幾下,就將前額叩出血來,這時又有幾人也跪下來了,唯有一個黑瘦的中年人沉默無語,看他裝扮,像是—個小商販。

  牧野棲見狀便對血火老怪道:“諸位是沖我而來的,與他們毫無關係,我想以風宮今日之勢,還不至於連幾個不諳武學之人也不放過吧?”

  柳斷秋的目光掃過眾人,在胖子與範離憎、黑瘦中年人身上停留的時間格外長些,隨即冷聲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些人中必有高手,因為這兩匹馬突然倒斃,並非我們所

  為。”

  範離憎心中一怔,暗自奇怪:“這兩匹馬之死竟與風宮無關,倒出人意料!那麼,又會是誰暗中出手斃殺了兩匹健馬?其目的又何在?”

  心中將被風宮屬眾包圍著的幾人推敲一遍,卻並不能看出其中端倪。

  柳斷秋的嘴角處浮現出一抹殘酷的冷笑:“所以我們不得不將所有人斃殺於此,以防萬一。”

  她的目光落在了範離憎身上:“看得出,這位小兄弟也是劍道高手,據我所知,武林中如你這般年輕的劍道高手,並不多見。”

  胖子立即搶先道:“我家公子乃思過寨燕寨主高徒戈無害,劍法獨步江湖,邪魔望風遠避,你們還是好生掂量掂量!”

  血火老怪與柳斷秋互視一眼,而牧野棲亦看了範離憎一眼。

  範離憎立知血火老怪與柳斷秋並不認識“戈無害”,但極可能知道戈無害與風宮存在的某種聯繫,他們之所以不露聲色,是不願將與戈無害有關的秘密洩露於他人面前!

  如此一來,也許風宮中人以為範離憎就不會真的施下殺手!

  但范離憎並無僥倖之感,因為他已決定只要風宮出手,他就絕不坐視牧野棲及其他無辜者於不顧。

  表面上,他卻不動聲色,以求給柳斷秋、血火老怪二人造成雙方已“心照不宣”的錯覺,達到出奇制勝的目的!

  血火老怪哈哈一笑,道:“休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戈無害,就是燕老兒,我血火老怪也不把他放在眼裡!”

  牧野棲輕嘆一聲,道:“風宮未免太目中無人,思過寨乃十大名門之一,戈少俠更是思過寨年輕一輩中的姣姣者,豈可等閒視之?有戈少俠在此,諸位鄉親也不必太過擔憂了,戈

  少俠絕不會對你們袖手旁觀的!”

  柳斷秋心忖:“這小子倒有心計,一心想與戈無害攜手對敵,便有意抬奉戈無害,他以為思過寨的年輕弟子皆心高氣傲,卻不知戈無害早已為我風宮所用,他的如意算盤只好落空

  了。”

  正待有所舉措時,忽聽得西北方向有響箭過空之聲響起,久久方絕,旋即第二支響箭又響徹夜空,如此反復三次。

  血火老怪與柳斷秋神色皆微變,柳斷秋一招手,立即有一名風宮弟子由陰暗處飛奔而至,將一支箭雙手呈於她面前。

  柳斷秋伸手接過,右手倏然疾揚。

  長箭劃空如驚電,立即有尖嘯聲自箭尾傳出,箭身直入十丈高空,響箭之聲亦傳出極遠極遠!

  三支響箭接連而出,正是風宮火急傳訊的信號!

  範離憎凝神一聽,隱約聽見三四里外有密集的馬蹄聲響起,並以驚人之速向這邊靠近。

  不多時,馬蹄聲清晰可聞,密如驟雨,讓人頓時有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一匹白馬終於在街道那一頭出現,如同一道白色光芒般疾馳而至。

  與眾人相距七八丈遠時,白色駿馬一聲長嘯,驀然收蹄,化極速為極靜,而馬上騎士卻順勢掠出,凌空斗折,飄然落於柳斷秋的身前,立即單膝跪下,朗聲道:“告柳老得知,宮

  主有令,不必再追查救走風宮囚徒的白衣少年,更不可傷害此人,宮主請柳老即刻回宮!”

  言罷,雙手呈遞上一隻封了火印的信鑑!

  柳斷秋臉現驚愕之色,伸手接過,若有所思地看了牧野棲一眼,終於沉聲道:“撤!”

  言罷一振衣袖,轉身飄然而去。

  她對牧野靜風突然傳令,撤回對白衣少年的追緝頗為疑惑不解,甚至心存不滿,但自寒掠被殺之後,她與炎越、禹詩一樣,都明白了一點:風宮四老在風宮的地位雖仍是十分尊崇,

  但絕不再如從前那般舉足重輕了,宮主牧野靜風的思想言行更非他們所能駕馭。

  信使這才有機會留意他人,當他的目光掃過牧野棲時,心中著實吃了一驚,心道:“原來柳老已將白衣少年截住,卻不知宮主為何要放過此人! ”風官白流屬眾已習慣了對牧野靜

  風的絕對服從,縱是有些疑惑,也依言撤去。轉眼間,風宮眾人走得千乾淨淨,惟留下驚魂

  甫定的行人及暗自大惑不解的範離憎、胖子。

  牧野棲的眉頭卻微微皺起,若有所思。

  那黑瘦中年人喟然長嘆一聲,道:“風宮竟猖獗至此,若是任由風宮橫行,天下蒼生豈非身陷水生火熱之中?”

  他向范離憎、牧野棲拱了拱手,道:“二位少俠面對風宮逆賊,皆神色從容自若,可謂英雄年少,若能為民請命,匡正驅邪,實是大幸之事!”

  範離憎微笑不語,牧野棲則抱拳道:“前輩必是不肯露相的高人,匡正扶弱,解民倒懸,還有賴於前輩,我等小輩,只能鞍前馬後,以供驅策!”

  黑瘦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我手無縛雞之力,能有何用?”

  牧野棲道:“有些事情,僅憑武功,只能是事倍而功半。”

  黑瘦中年人微微點頭,道:“以武制武,終非上策,少俠乃武林中人,能有如此見地,殊不簡單!”

  牧野棲道:“此鎮已成是非之地,風宮視他人性命為草芥,前輩要多加留心。”

  黑瘦中年人微微點頭,道:“少俠坐騎已損,不妨去鎮東 紳鍾良言府上,就說一位姓師的故人向他借馬兩匹,他定不會推辭!”

  牧野棲道:“在下與他素不相識,不敢言'借'字,他若是願轉讓兩匹馬,在下就甚為感激了!”

  胖子忽然插話道:“我家公子今夜要留宿此鎮,馬車暫時不用,任玄少俠不妨用我們的馬車,只需給些銀兩,明日我們再另覓一輛,亦無不可。”

  範離憎不曾料到胖子會突出此言,暗吃一驚。

  牧野棲目光一閃,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兒有五兩金子,大概能購兩匹劣馬吧。”說話間,他已從懷中掏出一錠黃金,遞給了胖子。

  胖子伸手接過,臉有喜色,對范離憎道:“公子本就嫌此馬腳力太慢,明日正好可以換了。此事自由我老莫打點,絕不會誤了公子的行程!”

  範離憎猜知胖子此舉必有用意,一時卻又揣度不出,便含糊其辭地應了一聲:“如此也好。”

  牧野棲這才向一直沉默無言的“天眼”終駭道:“終叔,既然這位朋友好心相助,你就將馬車換過吧。”

  終駭微微點頭,徑直向莫胖子那邊走去。

  莫胖子很客氣地遞上韁繩,道:“終大爺,你有些不便,要不就由我代勞吧?”

  終駭冷淡地道:“不必了。”伸手就向韁繩抓去,就在即將抓住韁繩時,莫胖子的手突然向一側一揮。

  “啪”地一聲輕響,莫胖子的手剛剛揮出,已被“天眼”終駭出其不意地牢牢扣住!

  只聽得終駭冷聲道:“莫朋友是欺我目不能視物,要捉弄我麼?”

  莫胖子連聲道:“不敢,不敢,誤會啊誤會……”

  一邊用力掙脫。

  終駭這才鬆手,走至車轅前,竟如常人般熟練至極地解繩、脫轅,動作嫻熟快捷,待兩匹馬被解下之後,終駭輕輕地打個唿哨,便見那兩匹馬發出“嗤嗤”幾個響鼻,一步一步後

  退,直到退至牧野棲的那輛馬車旁,方停下來,靜靜立著。

  範離憎望著這一幕,目瞪口呆,他不明白馬匹為何對終駭那般順從!

  終駭又將自己的馬車車廂套在了莫胖子的馬上,這才對牧野棲道:“是否起程?”

  牧野棲“嗯”了一聲,向范離憎及那黑瘦中年人施了施禮,便跳上了馬車,終駭亦縱身一躍而上,長鞭倏揚,車輪轆轆,向西而去…

  眾人目送這輛由雙目失明之人所駕的馬車,直到它完全消失於遠處的街角,方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被困於此地的路人死裡逃生,倖免遇難,這時便匆匆四散而走,轉眼間,街上只剩下範離憎、莫胖子與黑瘦的師姓中年人。

  範離憎感覺到此人身上沒有——絲一毫武者的氣息,就相信此人定非江湖中人,卻也有一副錚錚鐵骨,心中對他不由暗萌敬意,於是道:“師先生若是要投店,不妨與在下同去如

  何?”他擔心風宮柳斷秋諸人會折返而回,屆時只怕“師先生”會有危險。

  黑瘦中年人哈哈一笑,道:“少俠心意,師某心領,不過少俠放心,師某自有保全性命之策!”

  範離憎自也不便再多加勉強,於是與他辭別後,在鎮子中尋了一間客棧,匆匆用了晚飯,就上床歇息了。

  因為牧野棲的出現,使范離憎心情格外激動,既為重遇故人而高興,又為牧野棲不肯承認真實身份而疑惑,一時久久難以入睡。

  莫胖子在對面床上問道:“你可知今夜終駭的馬是被誰所殺的嗎?”

  範離憎本就毫無睡意,聽他發問,思忖了一陣子,道:“如果真的不是風宮中人所做手,那……可就有些蹊蹺了……”

  莫胖子嘿嘿一笑,道:“風宮中人即使殺了二百個人,也不會不敢承認,何況是兩匹馬?”

  範離憎忽地靈光一閃,脫口道:“莫非……莫非暗中出手的人是你?”話剛出口,即暗覺此言多半有誤,當時自己與莫胖子近在咫尺,又怎會察覺不出?

  不料莫胖子卻鄭重其事地道:“不錯,你總算想到了。”

  範離憎一骨碌翻身而起,吃驚地道:“真是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莫胖子道:“我想知道能勞風宮柳斷秋親自出面攔截的人是何方高人!”

  “難道在此之前,你就已經察覺到了柳……柳斷秋的行踪?”範離憎驚疑道。

  莫胖子道:“風宮四老中,以禹詩武功最高,炎越性子最烈,柳斷秋行踪最為詭秘,所以即使見了柳斷秋,許多人仍是認之不出,而我卻是個例外。”頓了頓,他又道:“其實即

  使我不出手,風宮攔截的地方仍是會選在我們所在的那一帶,你我照樣無法置身事外。”

  “為什麼?”範離憎忍不住問道。

  “其一,那兒是鎮子幾條要道交會的地方,在那兒設伏,不會撲空;其二,要道交匯處地面勢必相對開闊些,對設伏一方來說,可以利用箭矢等武器遠距離攻擊,在保證自身安全

  的前提下,攻擊對手;其三,地勢開闊,目標就毫無遮攔地暴露於他們的視野中,難以抽身

  逃脫!”

  範離憎本以為風宮屬眾之所以在那兒出現,只是因為牧野棲的馬車突然停下,可謂是一種偶然,經莫胖子一番話,才知這是一種必然!

  莫胖子道:“我暗使手段,看似無理,其實此舉可牽制風宮,有利而無弊!”

  範離憎失聲道:“這……又如何說起?”

  莫胖子道:“雙馬突斃,車上的人勢必提高警惕,如此一來,風宮若是再以箭弩突襲,只怕就難以湊效了,柳斷秋自然也會想到這一點。其次,兩匹馬意外倒斃途中,卻不是風宮

  所為,如此一來,風宮中人勢必認定在附近另有高手潛藏,因此會有所顧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3
第二十四卷第八章江湖秘聞


  範離憎怔怔地聽著。

  他忽然發現莫胖子看似不像武林中人,但對武林中事了若指掌,而自己雖然已有一身武學,卻對江湖中事知之太少!

  莫胖子嘆了口氣,道:“'天眼'終駭在三十餘年前,就已名聲赫赫,後不知為何突然不知所踪,三十五年前,他可以因為赤焰門一名弟子譏笑他雙目失明而孤身殺入赤焰門,三

  進三出,江湖嘩然!沒想到如今他卻甘願為一少年駕車,也不知這任玄是什麼來頭,又怎會

  與風宮結下怨仇。”

  範離憎心道:“他們如何結下怨仇我無法得知,而牧野靜風突然收回成命,不許屬下繼續追殺牧野棲,我卻能猜出一二,想必牧野靜風已得知自己要追緝的人極有可能就是自己的

  兒子!若真如此,那麼牧野棲的安危就不必擔憂了。”

  他想到思過寨之事,忍不住道:“你們將我易容成戈無害,究竟有什麼目的?”

  莫胖子忽然顯得有些慍怒道:“你要時刻記住,你就是戈無害,而不是易容成戈無害,如果淡忘了這一點,極可能為你自己帶來殺身之禍,我之 以再三提醒你,是擔心被你牽累!”

  一番話,讓本就糊塗的範離憎更是雲裡霧裡,靜默了片刻,說道:“雖然我想破解有關戈無害與風宮之間的謎,想知曉所謂的'罪惡門'、'血厄'又是什麼,但假的又如何能亂

  真?一旦我遇上了真正的戈無害,所有的努力都不過是徒勞而已。 ”

  “你永遠也不會遇上真正的戈無害!”莫胖子淡淡地道。

  範離憎暗自一震,心道:“莫非……真正的戈無害已死?”

  莫胖子打了一個哈欠,懶懶地道:“明日我自會將思過寨內部的情況一一告之於你。”

  “你們試圖讓我做的是什麼事?”範離憎道。

  “搶在風宮白流之前得到'血厄'!”

  範離憎將身子緩緩坐直,沉聲道:“為什麼你們與風宮中人都要得到所謂的血厄?血厄究竟是什麼?更重要的是,為什麼我要按照你們的吩咐去做?”

  莫胖子的聲音突然變得格外凝重:“血厄是什麼?

  血厄是曠世無敵,血厄是絕滅萬物,血厄是死亡!“他一字一字地道:”血厄是懸於世人頭上的一件萬物披靡的魔兵!“範離憎靜靜地聽著,他從莫胖子略略發顫的聲音中,隱隱

  感受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壓抑。

  是來自“血厄”嗎?

  “血厄”究竟有著什麼樣的神奇之處,以至於可以讓風宮白流為它付出諸多努力?

  ※※※△△荒郊外。

  車輪轆轆,晚風習習。

  車廂中傳出一個清朗之聲:“終叔,停車吧。”

  一聲輕喝,車速漸緩,滑行幾丈後,終於停下。

  牧野棲撩開帷幕,跳將下來,隨即對著車內道:“敖總領、慎統領,風宮諸人皆已遠去。”

  車廂內有人“嗯”了一聲,算作應答,隨即有兩人先後從車廂躍出,正是黑白苑黑道總領敖中正,白道“高”字堂統領慎如是!

  敖中正仍是一襲黑衣,臉蒙黑巾,唯有腰間綴以白帶,雙目陰鷙如鷹,寒意逼人。

  慎如是紙扇輕搖,神容清雅,一身白衣,唯獨腰間繫著一玄帶。

  原來車廂內所載的根本不是阿雪、段眉。

  敖中正冷聲道:“可惜柳斷秋沒有出手,否則我定讓他們所有的人有來無回!”

  慎如是道:“牧野靜風突然改變主意,是何緣故?

  難道他已察覺敖總領也在車內?“

  無論是敖中正,還是慎如是,都不知任玄就是牧野靜風的兒子牧野棲,所以他們無法猜到牧野靜風改變主意的原因。

  牧野棲道:“我總覺得方才與思過寨戈無害在一起的車夫有些不同尋常,他提出將馬匹讓給我們,更讓我吃驚不小,敖總領閱歷豐富,定知其中緣故。 ”

  敖中正雙目微垂,緩聲道:“此人欲借助於老馬識途之本性,探出我們的身份門派,這兩匹馬定被他馴養得極為嫻熟,可以引著他尋找他想要找的人。”

  牧野棲笑道:“此人倒也有些心計,竟將馬匹也利用了,可惜終還是沒能逃過敖總領的目光。”

  敖中正沉聲道:“我們到黑白苑後,將這兩匹馬殺了,就絕無後顧之憂!”

  ※※※範離憎吹熄了燈,剛要入睡,忽聽得與自己緊挨著的房內傳

  來“啪啪啪”的聲響,像是有人用力拍打皮肉的聲音。

  範離憎初時不以為意,但過了少頃,“啪啪啪”之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越發密集。

  他的眉頭漸漸皺起。

  他斷定鄰室必定住著一位絕頂高手,因為這種“啪啪啪”的擊打聲到後來已快不可言,電閃石火之間就須得擊打十數次,其速之快,已是驚世駭俗!

  範離憎大為好奇,想到這個鎮子極可能仍在風宮的控制之中,他不由悄悄側過身形,面向木板釘製成的隔牆,微抬上身,自一條細縫內向鄰室望去。

  這麼一看,範離憎幾乎失聲而叫!

  他看到的鄰室與這邊無異,也有兩張床,但房內的兩個人皆在同一張床上盤腿坐著,一個背向自己,看不見面目,見他上身衣衫已脫去,可知是一個男子,而且年歲頗大,兩鬢微

  有白髮。

  與此人對面而坐的是一個和尚,面目醜陋,滿頭大汗,頸上竟掛著兩串佛珠。

  範離憎一眼就認出這和尚是五年前曾與幽求一戰的天師和尚——以勸惡向善為己任的天師和尚!

  此刻,天師和尚正運掌如飛,在另一人身上連續拍擊。

  他的掌勢忽陰忽陽,忽前忽後,百變莫測,但每一次拍擊到對方身軀之時,所用的力道卻全無一致,所以發出的聲音極有節奏。

  範離憎對天師和尚心存好感,此時意外“相見”,心中甚喜,一時卻不知天師和尚在弄什麼玄虛。

  此時,天師和尚的掌擊已快得不可思議,那袒露上身之人的身側皆已被掌勢所籠罩,彷彿剎那間有數十雙掌同時向他擊去!

  那人全身泛紅,直至紅如赤鐵,隨即有汗如漿而出,汗珠竟呈烏黑色。

  範離憎心中一動,頓時明白此人中了毒!

  倏地,天師和尚沉喝一聲,單掌輕按,人已驀然飄起,居高臨下,向那人的天靈蓋疾拍而下。

  範離憎“啊”地一聲,驚呼出來!

  與此同時,天師和尚的右掌在離那人頭頂不過半寸的地方倏然而止,旋即貼著他的頭部疾旋一圈,身形飄落而下。

  “哇”地一聲,那人狂噴一大口黑血,正好噴在了天師和尚的臉上,身子則緩緩向後倒去。

  天師和尚用力摸了一把臉上烏黑的血水,極為疲憊地笑了一笑,喃喃自語道:“總算把他給救活過來了!”

  在那人向後倒去之時,範離憎赫然發現此人竟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的華山掌門人遊天地!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出人意料,以至於範離憎心中有百般滋味。

  他一直擔憂著遊天地的生死安危,此時乍見他被天師和尚所救,就在自己隔鄰房中,頓有情難自抑之感,極欲知道遊天地的情形如何。何況他知道自己方才的一聲驚呼,必定已驚

  動了天師和尚,與其讓天師和尚心存疑慮,倒不如主動現身。

  心意一定,範離憎便翻身下床,正待推門而出之際,卻聽得莫胖子夢囈般地低聲道:

  “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範離憎心中忽然有一股怨意騰然升起,他重重哼了一聲,顧自推門出去,走至天師和尚門前,輕輕叩擊。

  只聽得天師和尚略顯緊張地道:“誰?”

  範離憎略一沉吟,應聲道:“敢問高僧法號是一師還是無師?抑或是天師?”

  五年前,範離憎初遇天師和尚時,曾猜出天師和尚的法號依次為有師、無師、天師,今日他再提及此事,自是為提醒天師和尚。

  屋內先是一陣沉寂,隨即天師和尚驚喜地叫道:“是小重師嗎?”

  範離憎當年與天師和尚一番戲言,使天師和尚認自己為“重師”,沒想到一番戲謔之言,天師和尚在五年後還記得,範離憎心中不由一熱。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天師和尚那張醜得“別有韻味”的臉出現在範離憎面前。

  乍見範離憎,天師和尚臉上表情由驚喜轉為驚愕,呆了呆,復又恍然大悟地道:“五年不見,重師容貌自然會有變化,我倒糊塗了!重師,你這五年過得可好?

  怎會在這兒?“

  邊說話,邊將範離憎往屋內讓。

  範離憎心中頗有些感慨,暗忖道:“你屋中藏有一個為毒所傷之人,且是風宮必殺之人,竟如此輕易讓外人進入,未免太過大意了!”

  但他知道天師和尚性情篤實憨厚,此舉也在情理之中,進屋之後,他立即反手掩上門,並悄悄指了指莫胖子所在的屋於,擠了擠眼。

  天師和尚遲疑了一下,大聲道:“重師是住在隔壁嗎?”

  範離憎趕緊搖了搖頭,复覺不妥,又點了點頭,心中既好氣又好笑。

  天師和尚卻絲毫沒有留意到範離憎的暗示,他又道:“那個白頭髮,沒有手指的劍客呢?

  你與他仍在一起嗎?”

  範離憎搖了搖頭,指了指床上的遊天地,低聲道:“遊老俠是你救下的嗎?”

  天師和尚點了點頭,复而又道:“是我師父讓我前去救人的,不過,他又為我立下一個規矩!”

  “什麼規矩?”範離憎追問道。

  天師和尚忽然顯得有些彆扭,遲疑了好一陣子,方道:“總之,我師父必有深意,不可責怪他……”

  範離憎心道:“莫非他師父立下的規矩,有些不近人情,他才如此不安?”

  當下也不催促。

  天師和尚不善說謊,也不善隱瞞,終還是如實道:“我師父吩咐說,讓我去一個地方救人,而且……而且最多只許救二個人!”

  範離憎目瞪口呆!

  他實在無法明白天師和尚的師父如此叮囑弟子,目的何在。

  天師和尚神情甚為窘迫,範離憎知他對師父一向敬如神明,無限尊崇,而這一次,他師父的囑咐卻有悖情理,天師和尚的心情可想而知。

  天師和尚的臉漲得通紅,喃喃地道:“不過,我趕去救人時,幾乎已無人可救了,除了風宮弟子外,幾乎所有的人都已被殺。所以……所以……”話未說完,他卻重重嘆了一口氣,

  悶悶不樂。

  範離憎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於是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師父一定早已料到事情的結局,所以才會那樣吩咐你。”

  天師和尚驚喜得幾乎一躍而起,無比激動地道:“是麼?是麼?”

  範離憎點頭道:“你師父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早已料定等你趕去時,已只有一人可救了。”他當然知道事實上絕非如此。

  天師和尚喜形於色,道:“不錯,不錯,我師父料事如神,縱是未卜先知也不足為奇。”

  心病一去,天師和尚心情大佳,聲音也提高了不少:“好在我救的人終於無性命之憂了,咦?重師怎會知道被我救出來之人的身份?”

  範離憎隨口應道:“遊老俠名滿天下,誰人不知?”他自是不願將其中內情告訴無甚心機的天師和尚,以免節外生枝。

  天師和尚也不再多問。

  範離憎見他胸前竟有兩串佛珠,忍不住道:“這些年來,你胸前佛珠為何越來越多?”

  天師和尚嘆了口氣,顯得頗為煩惱。

  範離憎便道:“其實世間惡人不知凡幾,若想將他們一一規勸,只怕難比登天!”

  天師和尚肅然道:“地藏菩薩有云:地獄不空,我不入佛!”

  範離憎心頭一震,不期然對天師和尚暗萌敬意,他知道莫胖子此刻極可能在留意著這邊的情形,自己不宜在此多做逗留,當下便道:“明日你將何去何從?此地不宜久留!”

  天師和尚笑了笑,道:“我自是將游施主送至華山。”對范離憎提到的“不宜久留”卻渾不在意。

  範離憎知道天師和尚的武功已至驚世駭俗之境,對他的這分自信倒也不覺為奇,何況天師和尚的後面,還有一個備受其尊崇的師父,範離憎相信這位從未謀面的前輩高人必有超凡

  脫俗之能,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

  當下範離憎道:“此去華山路途頗遠,你要多加保重,最好莫讓遊老俠拋頭露面……”

  他的話忽然被打斷了:“小兄弟……癡愚禪師他們……怎麼樣了?”說話的竟是一直暈睡在床上的遊天地!

  範離憎一看,只見遊天地正吃力地半支起身子,範離憎趕緊搶步上前,將他扶起。

  遊天地緊緊地盯著他,吃力地道:“風宮群逆被全殲了嗎?我……我們現在什麼……地方?”

  範離憎心中一緊,方知遊天地當日受傷後,對許多事情尚不知曉,他不願讓傷後體弱的遊天地承受大大的打擊,於是含糊其辭地道:“正盟諸派沒能勝過風宮遊天地一把抓住了他

  的手,急切地道:”那……正盟傷亡一定慘重吧?癡愚禪師、不想道長、岳老兒他們何在?

  我想……見見他們,共商對付風宮大計!“天師和尚剛欲開口,範離憎已搶先道:”他們都

  已……不在……不在這兒了。“

  遊天地狐疑道:“不在?”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範離憎。

  一向理智而冷靜的範離憎在遊天地的目光下,不知為何竟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緩緩地別過臉去,道:“前輩身子虛弱,要多多歇息。”

  遊天地這才留意到天師和尚的存在,他看著天師和尚前襟的淤血,頓有所悟,道:“是高僧救了老夫性命?”

  天師和尚嘿嘿一笑,道:“貧僧法號……天師,遊大俠就直呼貧僧天師吧。”

  遊天地乃華山掌門人,在武林中的輩分聲望甚高,故天師和尚雖有不世武功,但對遊天地仍是尊重有加。

  遊天地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 …我中毒極深,能將我體內之毒逼出,必有不凡內力,敢問高僧可屬少林派?”

  天師和尚搖了搖頭。

  遊天地身子挪了挪,背靠著牆而坐,聲音虛弱地道:“高僧與戈少俠相熟嗎?”

  天師和尚一怔,疑惑地道:“戈少俠?”

  範離憎乾咳一聲,道:“在下乃思過寨戈無害。”

  他的聲音不大,但天師和尚卻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神色大變,失聲道:“你是戈無害?”

  只怕範離憎臉上長出一朵花來,也不會讓他如此吃驚。

  範離憎察知有異,但事已至此,他只好硬著頭皮道:“正是。”

  天師和尚以古怪的眼神望著範離憎,喃喃低語道:“戈無害……戈無害……怎會如此?

  奇哉怪也……”一邊嘟囔著,一邊在屋內來回踱步。

  範離憎心知事有蹊蹺,不由暗暗著急,惟恐天師和尚再問幾句,自己必露馬腳,正當此時,忽聽得門外響起莫胖子的聲音:“戈公子,時辰不早了,請早些安歇,明日一早還需趕

  路呢。”

  範離憎如釋重負,對遊天地道:“前輩好好養傷,在下先行告辭了。”天師和尚張口慾言,終未說什麼,範離憎反手帶上門,與莫胖子回到自己房中。

  房內的燭火已滅,範離憎推門而進的那一瞬間,便看到窗前有個曼妙絕倫的身影背向自己而立。

  是個身著一襲雪白長裙的女子!

  白衣女子,緩緩轉過身來,窗外飄渺如紗的月光自後籠罩著她,使她有著如夢境般的美麗。

  儘管她蒙著面紗,但范離憎仍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白衣女子正是自己在河邊巧遇的女孩!

  範離憎亦驚亦喜,輕聲道:“姑娘,是你?”此時,他已忘記了對方身份的神秘,忘記了正是因為她,自己才成了“戈無害”,忘記了去考慮有天師和尚這般絕世高手在左近,她

  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自己房內?——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4
第二十四卷第九章神秘之族


  當一個女人美到驚心動魄之時,她的美就會成為一種力量。

  範離憎不由自主地向白衣女子走去。

  忽聞一聲輕哼,白衣女子右手微揚。

  範離憎倏覺冷風撲面,一縷勁氣直取右胸,大驚之下,他急忙側身避讓。

  身形甫動,左肋又有勁風掃至,襲擊之快之奇令人匪夷所思。

  範離憎一閃再閃,剎那間已被逼得將自己一身修為提升極限,在方寸之地做著快不可言的挪移騰掠。

  白衣女子右手倏壓,勁氣立消。

  範離憎身形一止,方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被逼退到了門口處,後背有冷汗涔涔冒出。

  一個幽冷的聲音在範離憎耳邊響起:“衣丫頭的眼光還算不錯,小子,你既然敢為水族冒險,自是有棘手的事求我們,現在不妨說說。”

  範離憎駭然發現自己雖清晰無比地聽到了對方的聲音,但她的唇喉皆絲毫未動。

  莫非,她竟有比“傳音入密”更為神奇不凡的“腹音”之能?

  極度的吃驚使范離憎一時間根本未曾留意到白衣女子所言內容,當他發現對方眼中有寒光閃現時,方猛地一驚,茫然不知所對,心中卻在思忖著:“她的眼神怎麼與上次所見毫不

  相同?”

  莫胖子及時開口道:“他的事末辦成功,怎敢提出請求?他若是能成功,以我水族之神通廣大,又有什麼樣的要求滿足不了他?”

  白衣女子緩緩點頭,範離憎聽得她的聲音道:“莫半邪,你越來越能說會道了,不過你所言也不無道理,水族立下的規矩,自是有若泰山,諒這小子的要求也難不倒我們!”

  範離憎只覺字字入耳,聽得“水族”二字,心中暗自驚訝,不知“水族”為何物,似乎是什麼門派之名,恆江湖中又何嘗有“水族”一門?

  白衣女子唇喉未動,聲音緩緩傳入範離憎耳中:“據說你是燕高照的第八位弟子,名為戈無害?”

  範離憎愕然,心道:“此事皆是由你們一手操辦,為何反倒問我?她是不是擔心我忘記了這一點,才出言提醒?”

  如此一想,他就點了點頭。

  白衣女子以“腹音”道:“離'血厄'問世之時已相去不遠,但願你莫要讓我們失望!”

  “腹音”遠比“傳音入密”難以修練的原因不在於喉、唇是動或止,而在於“傳音入密”

  只能傳話於某一個單獨的人,而“腹音”則能隨心所欲,靈活控制。

  範離憎心中一動:“又是'血厄'!”

  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心中對“血厄”已充滿了好奇。

  白衣女子又道:“我感覺到左近有高手的存在,莫半邪,你可要多加留神!”

  莫半邪恭聲道:“我莫半邪就是忘了自己的姓名,也不敢忘了蕭姑娘的話!”

  白衣女子輕哼一聲,以“腹音”道:“誰不知你奠半邪最聽衣丫頭的話?”

  莫半邪嘿嘿笑了兩聲,隨即神色一肅,似在傾聽什麼。

  範離憎卻一無所聞,他只能看到莫半邪不時地恭聲應是,顯然,白衣女於此時所說的話,不欲讓范離憎聽見。

  範離憎不由憶起那個月夜裡,白衣女子用纖纖手指為他輕輕刮去臉上污泥的情景,那時的她,與此刻簡直判若兩人!

  範離憎心中輕嘆一聲。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嘆息。

  他很想知道真相,但他亦知道此刻自己根本不能從對方口中問出什麼,白衣女子、莫半邪皆行踪詭秘,這足以說明他們不欲暴露太多,也許,在他們的眼中,自己不過是一顆棋子

  而已。

  範離憎並不是一個甘願受他人擺佈的人,但他能忍,在沉默中默默忍受,直到等來合適的機會。

  多少年來,他一直是少言寡語,與幽求共處五載,更是如此,因為他們本是仇敵。

  既然白衣女子只願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與他說話,他也不會強求什麼,他知道白衣女子的武功極可能遠在他之上,但促使他願以“戈無害”身份進入思過寨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一

  點。直覺告訴範離憎,在思過寨內,必定隱藏著驚人的一幕,隱藏著一個可以讓風宮大感興

  趣的秘密。

  風宮的所作所為,他已親眼目睹,範離憎從不自認為是少俠,他知道自己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命運便注定他與“俠”的稱謂無緣。

  他是范書的兒子,怎會是“俠”?儘管武帝祖誥為他取名“離憎”,但世間真正能遠離憎恨的又有幾人?

  也許,範離憎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面對世人的不信任與偏見,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告訴世人:你們錯了!

  “是的,你們全錯了,莫以為范書的兒子就注定邪惡,我要讓你們這些心存成見者全都目瞪口呆!”也許這是深深隱藏在範離憎內心的吶喊,只是,也許至今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

  到。

  白衣女子看了範離憎一眼,以“腹音”道:“小子,衣丫頭已在你之前回到思過寨,在思過寨的行動,你必須聽她的指令!”

  範離憎一怔。

  未等他回過神來,白衣女子已飄然而起,如一抹淡煙般向那扇半開的窗口掠出。

  範離憎敢斷定,世間絕無一個成年人能從那扇只推開一半的窗中掠出,因為那個窗口開啟一半時,洞口僅有常人身軀一半寬。

  但白衣女子憑空掠起後,竟奇蹟般地穿窗而出。

  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範離憎目瞪口呆!

  莫非,她是由水而做成的?所以能如水一般輕易改變自己的形體?

  範離憎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非一個聰明人,今夜,就有許多事情,他根本想不明白。

  比如眼前的白衣女子!

  比如所謂的“衣丫頭”又是誰?

  比如牧野靜風為何突然讓柳斷秋。血火老怪撤退?

  以及,天師和尚聽說自己是“戈無害”時,為何那麼吃驚?他的師父為何只讓他救出兩個人?

  △△△△△△黃河南岸。

  江湖人眼中極為神秘的黑白苑。

  黑白苑若愚軒。

  天儒運筆如飛。

  頃刻間,他的筆下已有一個絕色佳人躍然紙上!

  天儒靜靜地端視一陣子,方擱下筆,小心翼翼地將畫收好。

  他的神情極為鄭重肅穆。

  牧野棲在他身後恭恭敬敬地站著。

  “寒掠被殺之事,已查清了嗎?”天儒問道,卻不曾回頭。

  “查清了,寒掠曾捉拿住段眉的女兒,但他的確沒有得到刀訣,那一次,他還與我對了一掌,可能是另有顧忌,沒有纏戰,我爹之所以殺了他,其藉口是為了刀訣,真正的目的,

  可能是為我娘報仇!”

  “那麼,你父親得到刀訣了嗎?”天儒緩緩轉身,問道。

  “我爹已得到刀訣,不過……”

  “不過那刀訣卻是假的,對不對?”

  牧野棲心中一震,恭聲道:“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師父您老人家。”

  天儒淡淡地道:“這並不難明白,以范書的心計,除非他主動把刀訣給某個人,否則,誰也休想從他手中得到刀訣。同時,范書照樣會料到這不世刀訣會引來窺視目光,他所託付

  的人未必能保住刀訣,因此,范書一定會有所安排,他會想到最有可能得到刀訣之人,就是

  他的死敵,也即是你父親牧野靜風。”

  頓了一頓,接著道:“你父親擁有這部刀訣本是順理成章之事,因為刀訣就是你父親的師祖所創,但如今你父親已成為風宮宮主,性情大變,若再得此刀訣,實非武林之幸。

  正因

  為如此,為師才讓你插手此事,你也是此刀訣的傳人,擁有此刀訣,並無不妥。”

  牧野棲道:“師父所言極是,先前弟子 還覺得身為人子,與父親爭奪刀訣,委實不孝,經師父一番教誨,方讓弟子頓悟!”

  天儒淡淡一笑:“你能在短短五年內,由'人'級弟子,升為白道'山'字堂統領,足見你的才智,怎麼可能想不到這一點?只怕是要向為師父灌迷魂湯吧?”

  牧野棲略顯尷尬地一笑。

  天儒手捋長須,道:“你入黑白苑已有五年,武功進展亦是不小,但師門中事,為師一直未向你提及,你可知是為什麼?”

  牧野棲思忖片刻,搖了搖頭。

  天儒的眼中又有了清冷之色,如同清冷的月亮,遙遙而不可及。

  良久,他方開口道:“為師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師門來歷極不尋常,同時,師門弟子又肩負著極不尋常的使命。可以說,其責重於泰山。所以,若非有堅韌不拔之志,超凡脫俗

  之才者,根本無法承受這分責任所帶來的壓力,一旦知道師門的秘密,極可能在這分壓力面

  前,選擇了逃避,如此一來,於師門大業,必有弊端!

  為師曾提及你有一位從未謀面的師兄,當年,就是因為他在了解師門所肩負的重責後,自覺無力承擔,一味迴避,為師一怒之下,方將他逐出師門。其實,你這位師兄,為人頗為

  正直,對為師也是尊重有加,可惜,他太過仁厚,為人雖佳,為事則不宜……“牧野棲靜靜

  地聽著,他早就對師門的來龍去脈心存好奇,但師父天儒一直避諱莫深,他也從不多問。

  也許,今日就是揭開心底這個謎團的時候了。

  天儒繼續道:“五年來,你在黑白苑的作為有目共睹,年紀輕輕就成了白道'山'字堂堂主,眾人皆心服口服,無人認為是為師存有私心。為師相信,如果世間真的極少有人既能

  有習練本門絕學的天份,又能承擔師門重任,那麼,你一定是這極少幾個人中的一人!”

  牧野棲惶然道:“師父過譽,棲兒怎敢擔當?”

  天儒搖了搖手,道:“知徒莫若師,為師決定今日就將師門中事告之於你。”

  牧野棲肅然而立,靜靜聆聽。

  天儒以一種悠遠得如同來自天邊的聲音緩緩地道:“追根溯源,我們的師門是源於數千年前……”

  饒是牧野棲已做好了心理準備,聽得這句話,仍是不由'啊“地一聲輕呼,很是愕然。

  他忍不住說了一句廢話:“數千年前離現在豈不是很遠?”

  天儒點頭道:“不錯,那還是在黃帝大戰蚩尤之時!”

  牧野棲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再次驚呼出聲,天儒緩緩道來,向牧野棲道出了一個古老的近乎傳說的故事。

  也許,以“故事”謂之,並不准確,因為,它是真實地存在著。

  遠古時期,有上古五帝:黃帝、炎帝、太昊、少昊、顓項。

  其中太昊、少昊均為東夷部族的領袖,顓項為黃帝軒轅氏之孫。

  炎黃部族,則發源於渭水,而逐漸擴展至中原,炎黃二帝,便為華夏萬民之祖。

  有聖神,便有魔。

  東夷部族有黎族,興起於翼南,其君蚩尤生性好戰嗜殺,殘暴如魔,欲與黃帝一爭天下。

  其時黎族勢力頗盛,而蚩尤擅鑄兵器,精通兵戰,初戰之時,黃帝曾九戰而九敗,蚩尤亦因擅戰而被後人奉為東方八神之三,曰為兵主!

  但黃帝性情仁厚,乃人心所向,蚩尤之魔心終使其部族成為不義之師,此消彼長,黃帝與蚩尤漸漸互有攻守,互有勝負。

  蚩尤暗中游說太昊、少昊二族,與其結盟,與黃帝約戰涿鹿!

  蚩尤以為必是勝券在握,於是留下後著,未讓他最倚重的四大戰將屠城、虹霓,陰霧、風角參與涿鹿之戰,而是令四人在自己戰胜黃帝之後,立即攻襲少昊、太昊二族,以免與他

  們共享天下。

  沒想到因為缺少此四員戰將而致使蚩尤大敗,在黃帝之師的衝擊下,蚩尤部族的部分被殺被俘,另一部分則在四戰將的率領下,隱匿暗處,以圖東山再起。

  而黃帝亦察覺蚩尤四戰將莫名失踪,他心知此四人一日不除,天下就一日不得安寧。

  黃帝遂命他最為倚重的四士聖儒、孫戰、墨顯、祖玄以及四士之子孫,都需時刻提防蚩尤一族及其後裔,不可讓他們趁勢作亂,奪得天下,陷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

  說到這兒,天儒的眼中掠過一絲極為複雜的神情一一這其中,甚至包含了痛苦與無奈。

  牧野棲捕捉到了,他的心中莫名一動。

  天儒輕籲一聲,道:“本門師祖,就是黃帝四士之一的聖儒,自聖儒師祖算起,你已是儒門第六十六代弟子了。”

  牧野棲目瞪口呆!

  他的異常神情早在天儒的預料之中,當年,他對第一名弟子——即牧野棲的師兄提及師門來歷時,那一名弟子的神情比牧野棲更為驚愕。

  天儒自顧繼續道:“先聖孔子乃我儒門第三十六代弟子,在世人眼中,他是一個追求仁義道德的儒聖,周遊列國,可謂是我儒門最有聲望的弟子了,但世人卻不知他周遊列國的真

  正目的。在孔子五十五歲到六十八歲的十三年間,他曾到過衛、匡、蒲、曹、宋、鄭、陳、

  擎、晉、楚。在花甲之年,他還如此不辭辛勞地奔走,是因為我們儒門每一代弟子都肩負著

  一個共同的使命,那就是輔佐明君,抑制凶殘無道者。也正因為孔子是儒門弟子,身負武學,

  周遊列國雖是戰亂不息之時,但他卻能安然歸回,世人雖對此略有所察,但歷代君主都不願

  他的臣民擅武,所以對孔於身懷武學這一節隱去不提,只將他的'仁義'之學傳布於天下!”

  “孔子之後數百年,又一儒門弟子顯赫一時,他就是西漢武帝時的儒生董仲舒,他推出的'罷黜百家,獨尊儒 術'一說,促使儒家地位空前高漲,其實,他的這種做法已有悖於我

  師門始祖聖儒的宗旨,因為如此一來,引起他人對我儒門中人的嫉恨,給蚩尤一族後人可乘

  之機!”

  “但無論孔子還是董仲舒,他們都做到了極為重要的一點——不在江湖中拋頭露面,顯露武功!這也是儒門弟子最為重要的一條戒律!”

  牧野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天儒接著道:“你是想問如此一來,儒門又如何能匡扶正義,是也不是?”

  牧野棲點了點頭,天儒道:“師門之所以設下此戒律,是為了不過早暴露師門的力量,以求一旦蚩尤一族後人作亂時,能起到突襲之效!所以,在對付蚩尤一族時,無疑可以顯露

  武學,而風宮即為蚩尤旗下戰將屠城的後代!”

  牧野棲心中暗自驚訝,不明白師父對此隱密之事,怎會知曉得如此清楚,師父是師門傳人,了解師門中事在情理之中,但作為師門大敵的風宮,他們又怎會讓師父知道其底細?

  他的神情沒能瞞過天儒。

  天儒道:“至於為師如何知道風宮的來歷,待到時機成熟,為師自會告訴你。多少年來,師門弟子一直默守戒律,竭力隱匿自己的實力,所以歷代武林,真正的最強者,也許根本不

  是為世人所熟知的人物,而是隱匿於暗處的人,這其中,既有黃帝四士的人,也有蚩尤一族

  的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5
第二十四卷第十章隱世武門


  牧野棲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既然蚩尤一族自數千年前就在等待東山再起的時機,難道他們一直沒有等到這樣的機會嗎?”

  天儒不答反問道:“你可知虛玄五星?”

  “是否就是歲星、熒惑星、填星、太白星、辰星?”牧野棲不知師父為何突然有此一問,卻仍是如實回答。

  “不錯,古人云: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天下。這是因為天文星辰之變,與人世興衰變化息息相關,五星逆行之時,就是蚩尤一族等待的絕好機會。”說到這兒,天

  儒的聲音忽然變輕了許多,像是怕驚嚇了什麼:“五星逆行,人君無德,信奸佞,誅忠良,

  遠君子,近小人,眾妖齊出,天下大亂,主死國滅,不可救也……”

  牧野棲忽然心中異常沉重,天儒所說的一切,不過是虛幻的描述,但在牧野棲聽來,尤自深深感覺到他所描述的這一幕幕的可怕。

  一時“若愚軒”一片沉寂。

  良久,牧野棲方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道:“師父…

  …所謂五星逆行之時,數千年來可'曾出現過?“天儒緩緩點頭,道:“秦末,五星逆行,陳勝、吳廣揭竿而起,項羽攻入幽谷關,掘驪山陵墓,燒阿房宮,關中繁華之地一片瓦礫,天下破壞無以復加!”

  “幸有劉邦斬白蛇而起兵,歷時十六年,終平天下!”

  “漢末,歲星、熒惑、填星。太白、辰星五星逆行,天下大亂,綠林赤眉趁勢而亂,人間陷於一場劫難之中……世人只知這是兵亂,與君主暴政有關,卻不知這一切的背後,另有

  原因。”

  牧野棲道:“以營救蒼生為己任,師門果然身負重責,然而數千年來,五星逆行之天象不過二次而已。”

  天儒肅然道:“五星逆行的確罕見,但為師已得玄門傳人傳訊,五星逆行之時,已迫在眉睫!玄門始祖為黃帝四士之祖玄,精通星相占卜風宮定也已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五年前

  才一改先前隱匿武林之外的習慣,突然崛起江湖,僅憑蚩尤戰族一支力量,就已使江湖危傾,

  武林遭劫。唉,不知這一次,是否正終勝邪?”

  牧野棲不曾料到武功已臻通神之境的師父也會如此憂鬱,心中不由一沉。

  同時,他又想到黑白苑,他知道黑白苑雖未涉足江湖,但它的勢力絕不在任何一個門派之下,甚至,牧野棲私自認為,以黑白苑的勢力,就可以與風宮相抗衡,師父為何要如此憂

  心忡忡?

  這時,天儒道:“棲兒,依你看,風宮玄流、白流兩股勢力誰更強?”

  牧野棲一怔,沉吟道:“從表象來看,風宮白流近年來不斷強大,玄流已失去無天行宮,應是白流更強,但弟子卻覺得風宮白、玄之爭鬥,玄流的力量一直極為隱秘,也許這其中又

  有玄奧。”

  天儒道: “正是如此,其實風宮玄流的勢力應在白流之上,玄流的節節敗退,其實是一種假象,玄流中人一定是想讓世人以為風宮在內戰之後,玄流被滅,那麼,武林正道的矛頭

  會齊指白流,一旦白流被正道所殲,世人就會誤以為風宮徹底敗滅,警惕之心大去。玄流之

  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們蚩尤戰族的傳人一向不欲過早暴露實力,風宮突現江湖,其實是你

  父親一手造成的。畢竟,他本是在風宮之外,對蚩尤戰族的宗旨並不了解,玄流就是要以'

  退'的方式,改變武林正道 風宮為公敵的局面。”

  牧野棲心中一緊,暗忖道:“如此一來,父親的處境豈非不妙?”

  ※※※親情是永遠也無法割捨的一種情感,牧野棲隱於黑白

  苑中,已有五年之久,但五年中,他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風宮白流及父親牧野靜風的動靜。

  牧野棲知道父親已漸漸成為天下武林的公敵,但在內心深處,牧野棲仍是希望父親能平安無

  事。

  牧野棲相信父親走至今日這一步,必有身不由己的原因。

  黑白苑一直在默默關注風宮玄流、白流之爭,但孰勝孰負,卻無關大局,唯有牧野棲,卻更願意白流取勝。

  沒想到其師天儒卻道破天機:玄流之所以節節敗退,只是因為他們另有所圖,而並非勢力不如白流。

  牧野棲忽又心念一轉:“師父此說固然有道理,但也僅僅是推測而已,未必完全正確,也許風宮玄流的力量本就不如白流也未可知!”

  牧野棲對師父一向敬若神明,此時忽起此念,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天儒道:“黃帝四士的後人一直在隱暗處留意著蚩尤戰族的動靜,而蚩尤戰族亦在等待時機,一旦五星逆行之際到來,蚩尤戰族必定蓄勢而發,其時,真不知勝敗危亡如何,事實

  上,無論誰勝誰負,帶給武林的必定是一大劫難,因為無論是黃帝四士後人的勢力,還是蚩

  尤戰族的力量,都強大到了非常人所能想像之境,尋常武林門派在這場廝殺面前,幾乎就如

  風中之燭,隨時有被撲滅的可能!五年前,玄門的人以獨特的方式,向四士後人傳訊,警示

  五星逆行之象相去不遠了,相信今日除黑白苑外,其他'四士'傳人亦已暗中作好了準備。”

  牧野棲道:“其他三士後人又歸屬什麼門派?蚩尤戰族除風宮外,還有什麼力量?”

  天儒道:“為師現在還不能確定。”頓了一頓,目光緩緩掃向牧野棲:“你是在五年前入師門的,為師對你的期望,你應該十分明白! ”

  牧野棲肅然道:“弟子明白!”

  天儒神情平靜地道:“你是否感到難以承受這等壓力?”

  牧野棲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前人曾經挫敗過蚩尤戰族,為何今日不可以再有人做到這一點?”

  天儒的嘴角浮現了少見的笑意,道:“很好,為了增強我們的力量,為師想將你的大師兄召回。”

  牧野棲試探性地道:“大師兄他……可在江湖中?”

  天儒點了點頭,道:“不過他的名聲實在不夠響一—但這也是我對他最滿意的一點,與他相比,你的師叔在這一點上,就有所欠缺了,你師叔在江湖中的名聲太響了。”

  牧野棲好奇地道:“我師叔是武林中哪一位前輩?”

  天儒緩聲道:“他在武林中被尊為武帝,即武林七聖之首的武帝 誥!”

  牧野棲一時怔立當場。

  武帝祖誥乃武林前輩名宿,備受武林中人尊崇,身為武林七聖之首,地位超然,牧野棲不曾想到這位前輩高人竟會是自己的師叔。

  換而言之,武帝祖誥其實就是天儒的師弟!

  天儒見牧野棲神情錯愕,便微微一笑,向他道出了一段從不為外人所知的往事。

  原來,天儒的師父奇儒共收有兩名弟子,大弟子天儒,二弟子祖誥,天儒比祖誥年長五歲。

  無論是天儒還是祖誥,其天份資質皆是絕佳,但天儒性情更為穩重。

  祖誥在儒門習得一身絕學後,卻限於門規,無法在武林中展露一手,自有技癢難撩之感,祖誥暗中與天儒商議,同去江湖中闖蕩,只消刻意隱名埋姓,也算沒有違背門規,天儒沒有

  答應,祖誥便獨自一人涉足江湖。

  祖誥年輕時性情激進豪爽,胸懷一腔熱血,在恩怨交織的江湖中,自然很快就有仗義出手之舉,初時他尚能夠默守門規,行俠仗義皆是隱名埋姓,但時間久了,人們漸漸留意到江

  湖中突然多出了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少俠,於是各種盛譽如潮般湧向祖誥。

  祖誥終是年輕人,有年輕人身上的優點,也有年輕人身上的缺點,他忽然覺得師門的規矩很不合情理:既然所做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的俠義之事,為何反倒要藏藏縮縮?若是能

  光明正大地揚善除惡,豈非更有威懾邪惡的作用?

  此念一起,祖誥從此再也不曾刻意隱藏行踪,以他的卓絕武功,自然很快在江湖中名聲鵲起。

  奇儒大怒,天儒雖代師弟求情,而奇儒卻仍是將祖誥逐出了師門。

  此事對祖誥震動甚大,奇儒待他恩重如山,所以祖誥絕非有意背叛師門,對師父奇儒逐他出師門之事,他亦絕不記恨奇儒,而是從此退入青城山之巔,過起半隱的生活,因為心中

  對師門有些愧疚,祖誥在被逐出師門之後,反而更為遵循師門規矩,一生之中,除武帥秦傲

  外,再無朋友,亦無親人,卓然一生也寂寞一生。

  聽到這兒,牧野棲心道:“若是武帝前輩——不,應該是師叔他老人家亦恰逢風宮作亂之時,也許就不會如此結局了吧?”

  想到武帝祖誥一身曠世武學,卻仍是孤寂一生,牧野棲不由怔了好一陣子,方道:“那麼,我大師兄又是何人?”

  天儒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在江湖人眼中,他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叫戴無謂!”

  ※※※很長時間來,炎越的心情一直不好。

  確切地說,是自師弟寒掠被牧野靜風所殺後,炎越的心情煩躁不寧。

  赤紅色的長發如瘋狂的烈焰,雙目亦是微赤,一身血紅色的長袍,眼中有瘋狂的光芒—

  —即使平時,炎越的模樣就足以讓別人感覺到心驚膽顫!

  何況是現在?

  他雖然是靜靜地坐在一張寬大舒適的椅子上,但他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好像整張椅上都灑滿了刺。

  而在別人看來,他雖是靜靜坐在椅子上,卻像是一座靜止的火山,隨時有可能瘋狂爆發的火山!

  炎越的目光死死盯著與他相距一丈遠的白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麼白辰早已死了一百次。

  白辰的情形很不妙,他的臉上仍有血痕,身上雖然換了一套乾淨的衣裳,但露於衣衫外的肌膚仍是有條條傷痕。

  他站在那兒的姿勢很奇特,整個人像是在扭曲著。

  炎越當然知道,這是因為白辰的身上有不少傷口,這些傷口足以讓人坐立不安,沒有幾個人從“黑獄”中出來後,不變得慘不忍睹的。

  炎越終於開口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話,所以他的話中帶有絲絲冷風:“小子,你竟敢來找我,難道你不怕死嗎?”

  白辰道:“怕,正因為如此,我才來找炎老!”

  炎越怒極反笑,笑罷方道:“有什麼事,快說吧,免得你死了之後,無法向閻王老子說明白!”

  白辰左手輕輕地撫摸著右臂的傷口,道:“屬下要告訴炎老,寒老根本沒有私吞刀訣,當天我所說的,全是誣陷寒老的話……”

  話音未落,白辰只覺眼前一花,隨即胸口一痛,身子立時倒跌出去!

  但這是一間密室,並不大,所以白辰堪堪跌飛而出,就已重重撞在牆上,悶哼一聲,隨即如一癱爛泥般軟軟貼著牆滑下。

  他的臉色本來就不好,此時更是煞白如紙,豆大的汗珠飛快地滲出。

  炎越冷冷地看著他。

  白辰倒趴在地上,雙手撐地,試圖強自立起,努力了幾次,才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上半身斜斜靠在牆上。

  白辰咬著牙,忍著軀體徹骨之痛,極其緩慢地將身子一點一點立起。

  整個過程,他所花的時間,足有一盞茶的功夫!

  終於,他的身子差不多挺直了,雙掌貼在腰間,反向支撐著牆,整個身軀憑藉著牆體的支撐,就那般以一種奇特的姿勢站立著。

  白辰的嘴角已有鮮血滲出,但他仍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無比:“我之所以冒死來告訴炎老這一點,是因為我若不這麼做,會更早死於宮主手中!”

  炎越目光漸寒,冷聲道:“我已料到你這麼做決不可能是你的本意!”

  白辰緩聲道:“既然炎老能想到這一點,就應該明白今天實在不是殺我的好時機,宮主一心就盼你殺了我!”

  炎越咬牙道:“不錯,我雖然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但今晚是絕不會殺你!”

  他的瞳孔漸漸收縮,收縮如一枚可以錐破一切的釘子,他一字一字地道:“我可以不殺你,但卻不等於不使你付出代價!”

  “價”字甫出,右掌已重重擊在白辰的腹部。

  一口熱血立即由白辰口中噴射而出,他的五官在剎那間已由極度的疼痛而扭曲得不成人形。

  但他的身子仍死死緊貼著牆,不肯倒下。

  炎越森冷地道:“你滾吧!”

  白辰好不容易才踉踉蹌蹌地邁出第一步,就像一隻受了傷的笨拙之鵝,搖搖晃晃地向門外走去。

  當他背向炎越時,他的嘴角處竟浮現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白辰在心中道:“炎越,若是你以為放過我,牧野靜風就會因此而放過你,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

  白辰在風宮中雖無職務,但他一直侍奉寒掠左右,與尋常弟子自是略有不同,他擁有一間單獨的屋子,儘管小得只能容下一張床,但畢竟是他獨自的空間。

  白辰如同喝醉了酒的人一樣,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中,反手掩上門。

  當房門關好之後,他一直因痛苦而微躬的身子忽然一下子變得挺拔了,勝上的痛苦之色亦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堅毅!

  他的身子倏然掠起,在空中疾然翻騰,剎那間已完成了十數個極為古怪的動作,他的全身骨骼亦發出一連串“咯吧”的聲響。

  落地之時,他已挺立如標槍。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

  白辰的目光一閃。

  隨即他全身的骨骼彷彿在那一瞬間突被抽去了,身子再度佝僂得像個小老頭,一臉痛苦之色。

  “篤篤篤!”叩門聲響起。

  白辰慢慢挪步至門邊,將門打開,門外站著一名風宮弟子,面無表情地道:“宮主召見!”

  白辰幾乎是被神風營弟子架著去見牧野靜風的,因為他的行動太過遲緩,似乎全身上下已無一處完好肌膚,而牧野靜風要召見的人若是久候不至,非但被召見的人要受懲治,就連

  傳喚者也會遭到牽連。

  牧野靜風今日的心情格外好——他沒有理由不興奮,羅家莊一役,禹詩已成功地將武當無想道長、靜慈庵悲天神尼、峒崆左尋秦、留義莊衛高流,天下鏢盟盟主嶽峙、清風樓樓主

  龐紀一併除去,青城王世隱在此之前就已被殺,十大名門正派之主如今只剩燕高照、癡愚禪

  師、遊天地還活著,而這三人中,遊天地已身受重傷,癡愚禪師是他有意放走的,剩下的思

  過寨燕高照,更是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一來,風宮此役可謂大獲全勝,正盟力量勢

  必一蹶不振。

  何況與此同時,崆峒。青城兩大門派已被風宮玄流攻陷。

  雖然風宮玄、白二流一向不和,但在對付正盟這一點上,他們都是處於同一陣線的,崆峒、青城被滅,牧野靜風亦頗為心喜。

  正因為戰果太過輝煌,以至於牧野靜風心中不時升起一個謎團:“向自己透露消息的究竟是什麼人?由此役的整個過程來看,這本是玄流設下的圈套,用以對付正盟,那麼此人對

  玄流中事可謂了若指掌,他甚至透露出只需由羅思入手,必可大獲全勝——難道此人是玄流

  的死敵?”

  牧野靜風又怎會想到向他透露此消息的非但不是玄流的死敵,相反,卻是貴為玄流宮主容櫻之子的幽蝕!

  牧野靜風破例讓白辰進入他的苗風軒,並允許他坐下。

  能得宮主如此恩惠,足以讓風宮中任何人受寵若驚。

  白辰似乎也不例外,他半欠著身子,只落實了半個屁股。

  牧野靜風微笑看著他,道:“我讓你辦的事,做到了嗎?”

  白辰道:“炎老甚是惱怒!”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殺你。”牧野靜風道。

  “宮主莫非覺得屬下應該為炎老所殺?”白辰反問道。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你為我做了二件事,我怎能賞罰不分?我已決定,從今日起,你就追隨我左右,如此一來,諒炎老也不能將你如何了。”

  白辰當即跪下,道:“多謝宮主!”神情顯得甚為感激。

  其實,白辰心中明白,牧野靜風此舉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保護他,而是為了對付炎越。炎越絕不可能讓白辰永遠活下去,即使白辰已在牧野靜風身邊,炎越也會想方設法為寒掠報仇,

  而一旦白辰被炎越所殺,牧野靜風就可以藉機對炎越發難,畢竟,白辰已是牧野靜風身邊的

  人,殺牧野靜風身邊的人,就是對牧野靜風的不敬!

  白辰知道,在牧野靜風眼中,自己始終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巳但白辰心中明白,自己絕不是一顆棋子那麼簡單!

  ※※※莫半邪與範離憎站在一處高崗上,由此遙遙前望,可見兩道

  山脈自遠處延伸而來,在與此相距五里遠的地方匯合。

  思過寨就在兩條山脈的交匯處。

  思過寨前臨絕崖,一條石道曲曲折折,沿著巨石間蜿蜒而上,時隱時現。

  在崖頂上,有一座高高的遼望台,立足遼望台上,正前方的情形可以一覽無遺!

  兩條山脈最尾處各有一道山脊,中間夾著一條山谷。思過寨共由三部分組成,一部分建於東側的“苦吟坡”,一部分建於西側的“亂斬坡”,另一部分則建立在兩道山脊之頂。

  範離憎遙望思過寨,覺得思過寨氣勢非凡——這是一處足以讓任何人駐足眺望的山寨。

  而范離憎的目光卻更多地落在夾於“苦吟坡”與“亂斬坡”之間的那道山谷。

  在山谷的上空,共有九道鐵索橋凌空飛架,連繫著“苦吟坡”與“亂斬坡”。

  莫半邪指著那道狹長山谷,道:“之所以架了九道鐵索橋,不僅僅是為了方便東西山坡來往,更是因為思過寨有一條極為嚴格的戒令:非寨主親準,任何人不得進入谷內!故山谷

  兩側皆有數丈高的鐵欄!”

  範離憎遠眺山谷,眉頭漸漸皺起,他忽然開口道:“那山谷很像一件東西。”

  莫半邪道: “像什麼?”

  “劍!兩側的山脊就是封劍的劍鞘!”範離憎道。

  他對劍一向有著異乎尋常的感應力。

  莫半邪點頭道:“好眼力,你可知道,山谷中惟一一座樓閣的名字是什麼嗎?它便是有簧劍出閣之稱的劍簧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5
第二十五卷第一章簧劍出閣


  範離憎:絕世戰魔范書之子,以武帝所遺留的“遠離憎恨”之詞所命名的少年,因資質天生,被四十年前的絕世劍客幽求所看中,為收他為徒,竟手刃“其母”,使其心懷憎恨,然而他雖為絕世劍才,卻因其父在江湖中的惡名,為他的一生定下了不可磨滅的……

  牧野棲:被視為江湖神話的一代高手牧野靜風之子,自幼因家遭突變,被軒轅種族所遺留的四大武脈之一中的“天儒”一脈收為弟子,因其親眼目睹家中變故;故此在心底產生憎恨世界之念,同時又因身懷戰族血脈,而使他變得正邢無常。

  白辰:江南白家被滅族後,僅存於世的幼子,寄身於以戰聞名的風宮之中,為報家仇,自幼裝瘋賣傻,後因絕世奇緣,創下了流傳千古的丐幫基業,被世人稱為一代丐祖。

  幽求:一個四十年前曾將“洛陽劍會”數百劍客屠於一剎之間的絕世劍客,同時也因他天生所具的絕世戰意,在風宮動亂時竟被其父毀去十指,讓其終身不能習劍,然而其卻劍意不滅,竟在數十年後身懷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無指劍法”與“以腿御劍”出現江湖。

  天師和尚:世外奇人,悟天之徒,因殺孽膏重,被其師逐出師門,從此遊蕩江湖,視天下能者為師,為返師門,以渡惡行慈為生。

  牧野靜風:一位曾轟動訌湖的少年,卻因天生戰族血脈,竟被捲入風宮的爭位之中,在風宮二老的“寒炎歸一”一擊之下,因嬌妻慘死,悲痛之下,啟動“逆天大法”而導致天地間濁氣入體,牽動血液中隱藏的絕世戰意,神智不清,神魔難分,成為了一代曠古戰魔。

  血火老怪:風宮之僕,其人忠心耿耿,身懷“血火三味”

  武學,霸道絕倫,為尋找風宮的正統血脈,數十年間踏遍天下間三山五嶽,也是導致牧野靜風再踏足江湖之人。

  卜瞎子:數百年前天下四刀中的聖刀一脈傳人,其卜算之法。陰陽八卦之能已達到宗師境界,故江湖人稱“萬無一失”。

  麻嫂:原名水紅袖,為撫養范書之子成才,自毀其客,隱藏於山間小慎,在牧野靜風與絕世劍客幽求之戰時,因心中所愛,為救牧野靜風竟以身化劍,使出了范書所遺留的霸天劍式,死於幽求劍下。

  寒掠:風宮四老之一,在數十年前風官內亂之時,歸隱江湖,牧野靜風的殺妻仇人。

  炎越:風宮四老之一,寒掠的同門師兄,與寒掠共創的“寒炎歸一”武學可謂天下無敵。

  禹詩:風官四老之首,其人智慧無窮,陰險狡詐,其排下“五星逆行,萬心歸魔”之法,將牧野靜風體內的戰族血液復甦。

  天儒:一個統領黑白兩道無數高手的隱世奇人,其所統治十里長街“黑白道”,被天下正邪兩道人物視為“死亡之境”。

  悟天:一位終身觀察星像變化的曠世高手,為救世間之亂,重現江湖,將範離憎帶入無天劍道之人。

  屈小雨:一位貌似牧野靜風之妻的女子,在“笛風客棧”之時巧用“死亡大道”所遺留各大殺手的異能,救出了牧野靜風之子。

  王世隱:青城派的現任掌門,因被幽求挾迫進入“試劍林”,作為範離憎的試劍之人,而慘遭斷臂之災,從而懷恨於心。

  戴無謂:一位絕世隱者,師門不明,武學不明,卻在與幽求決戰之時使出了與一代武帝祖誥的“空寂大法”相似的曠古絕學,從此名震天下。

  癡愚禪師:武林七聖之一的“苦心大師”師侄,當代少林掌門,因風宮復出,被天下群雄推舉為“正盟”盟主。

  ※※※

  簧劍出閣!

  範離憎聞言一呆,暗忖“劍簧閣”好怪的名字!

  這時,莫半邪又接口說道:“思過寨的情況一路上我已向你細細解說,戈無害的同門師兄弟間,最應小心防備的不是舞陽,而是俠異,戈無害的二師兄。進入思過寨後,我就是燕

  高照的僕人麻叔,麻叔雖是老僕,但他追隨燕高照多年,連燕高照的十三位弟子對他都是恭

  恭敬敬的。至於在思過寨的行動計劃,皆遵照衣姑娘的指令而行。”

  “衣姑娘又是何人?”

  莫半邪詭異一笑,道:“此事目前尚不能向你透露,你只需記住,你能活到今日,全賴衣姑娘的暗中保護,否則,你早已被蕭姑娘所殺,蕭姑娘的武功,你應該有所了解,而蕭姑

  娘的武功在水族當中,不過處於中上而已。”

  範離憎靜靜地聽著,不發一言。

  莫半邪輕籲一聲,隨即道:“無害,我們這就回寨吧,寨主急需用藥,你千里迢迢趕赴苗疆,為寨主尋求良藥,寨中同門望眼欲穿,盼你返回。我麻叔救主心切,早早迎出思過寨

  百里之外,現在咱們趕快返回吧。”言罷,他便率先向思過寨方向走去。

  範離憎摸了摸腰間的劍——劍已不再是先前那柄,而是換了一柄更為鋒利的。

  此劍是否本為戈無害所擁有?

  戈無害如今是生是死?

  範離憎行向思過寨的腳步快捷而堅定,而他的心中卻是思忖起伏不定。

  一刻鐘後,範離憎與莫半邪已接近思過寨寨口,遠遠地,便聽得有驚喜呼聲:“八師弟回來了!”

  是一位女子的聲音,其聲清婉如乳鶯初啼。

  範離憎抬眼望去,只見寨口處站著幾個人,其中一位女子已飛快向這邊奔來。

  莫半邪在他耳邊道:“她就是戈無害的六師姐杜繡然,與其同齡,對無害甚有好感,性情直率。”

  範離憎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臉部肌肉有些僵硬,忍不住乾咳一聲。

  這當兒,杜繡然已跑到他的身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驚喜地道:“無害,今晨小小叫得極歡,我就猜你一定快回寨了,果不其然,一路上辛苦嗎?三師哥他們說'藍風神水'乃苗

  疆奇藥,他們一向視如珍寶,要想求得,多半不易,對方有沒有為難你……”

  範離憎只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側開了,儘管只看了一眼,但她的美麗已印於他的心中。

  公允地說,杜繡然的容貌比神秘的白衣女子要略遜一籌,但白衣女子的美麗是飄逸如仙,彷若本不應為人間所有,他人一見,不由就心生頂膜禮拜之感,絕難有親近之心。白衣女子

  的每一寸肌膚,都已致完美無缺之境,這樣的美麗,已美至不真實之虛境。

  與此相比,杜繡然的美卻是真實而親切的,她的笑容很真,眸子中有無法掩飾的熱情與喜悅。

  但范離憎一向沉寂落寞,不喜與他人共處,更何況對方是一妙齡女子?

  範離憎的手被對方溫熱的纖手握著,頗有些不自在。

  他很想將手抽回,但他不知真正的戈無害在這種情形下,會不會將手抽回——所以,他只能強作鎮定。

  所幸這時一旁的莫半邪開口了:“阿繡,幾日不見,你已識不得麻叔了?”

  杜繡然一伸舌頭,鬆開拉著範離憎的手,道:“阿繡怎敢不識麻叔?小小的籠子破了,還要勞麻叔大駕去修一修。”

  範離憎這才明白,所謂的“小小”,多半是鳥兒雀兒之類的。

  範離憎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道:“師姐,這就是藍風神水——師父近些日子的身子可好些?”

  杜繡然神色略顯黯然:“仍是時而清醒時而暈迷…… ”正說話間,麻叔已在一側道:

  “舞陽、文規,今日是你們值守麼?”

  原來另有兩人也向這邊走過來,其中一人年約三旬,儒雅斯文,一襲青衫甚為合體,洗得一塵不雜;另一人與範離憎年歲相近,一身黃衫,頗為英俊,尤其是他的唇,梭角分明如

  刀削,嘴角微微內翹,傲然之氣盡顯其表。

  經莫半邪出言提醒,範離憎立知三旬文士乃燕高照第三弟子文規,另一人則是燕高照十三弟子中最為冷傲的七弟子舞陽!

  範離憎連忙施了一禮,道:“三師哥、七師哥好。”

  文規淡淡一笑,道:“一路辛苦了,師父清醒時總記掛著你。”

  而舞陽面對范離憎的招呼,僅是微微頷首,隨即對莫半邪道:“麻叔,正盟這些日子屢遭不測,江湖已是多事之秋,大師兄吩咐寨內弟子不得在寨門外多加逗留,以免招來禍端,

  麻叔請速回寨中,回寨之後,再敘情不遲!”

  範離憎雖然是局外人,卻猶自能明顯地感覺到舞陽的不善,他所說之話無疑是講給“戈無害”聽的。

  範離憎對此自然不會大在意,杜繡然卻“哼”了一聲,臉色微變,拉著範離憎的衣袖,道:“我們走!”

  範離憎向文規點頭致意,這才向通往寨子的石徑走去。

  文規望著範離憎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

  範離憎沿著石徑彎曲而上,在巨岩對峙中出沒,杜繡然對他的歸來顯然甚為欣喜,一路上問長說短,範離憎幾次無言以對,皆幸虧莫半邪替他搪塞過去。

  範離憎心道:“難道莫半邪潛入思過寨已有多年,才對寨內情況如此熟悉?”

  石徑曲折陡峭,兩側山岩崢嶸,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行路數里,石徑終到盡頭,範離憎踏足崖頂石坪時,有一種破岩而出的感覺。

  堪堪在石坪站定,就听一個宏亮的聲音遙遙傳來:“八師弟,你終於回來了。”

  一個高大魁梧的中年人自前邊快步而來,此人不單身材高大,而且一臉英武之氣,雙目如電,舉手投足間,皆有豪邁之氣概!

  範離憎立知此人必是燕高照的大弟子佚魄,他由莫半邪口中得知燕高照病後,寨內事宜便由佚魄主持,當下立即緊走幾步,雙手棒出“藍鳳神水”,恭聲道:“大師兄,這就是苗

  疆的藍風神水!”

  佚魄驚喜地道:“太好了,師父身染重疾,思過寨群龍無首……哎… …不提這些,你快與我一道去見師父,但願上天有眼,保佑師父早日康復!”

  範離憎見佚魄神情真摯,心中一熱,暗忖道:“思過寨名列十大名門之列,但我所見到的人中,惟有此人真正具有俠道之赤血熱心!”

  佚魄又轉向莫半邪道:“麻叔,你也一同去吧,師父清醒時,知道你外出迎接八師弟的事,便嚴厲責備我等,說我們師兄弟眾多,怎能讓長輩外出奔走?”

  佚魄與莫半邪年數相去無幾,卻仍尊其為“麻叔”,可見“麻叔”在思過寨中之地位的確非比尋常。

  莫半邪嘆了一口氣,道:“我麻老三恨不能代老寨主受重疾之苦,跑些路又算得了什麼?

  倒是無害,千里趕赴苗疆,著實不易。”

  範離憎忙道:“此乃無害份內之事,不值一提—一我們還是去見師父他老人家吧。”

  範離憎的確急欲見到燕高照老俠,十大名門的掌門人已折損七人,唯剩癡愚禪師、遊天地、燕高照,正盟形勢笈笈可危,燕高照若再有差錯,豈非正道危傾?

  眾人一道由“苦吟坡”匆匆趕赴山頂“思空苑”,一路上,自有不少人向范寓憎招呼,範離憎皆是行色匆匆地應付過去,眾人以為他是急欲見到師父,自也不以為意。

  行至山巔,但見前面有一條順坡而舖的青石路,路的盡頭,便是一個高牆大院,院牆四周松柏蔥翠,讓人恍惚間會忘了自己身置山巔!

  院牆外,不時有佩帶兵刃的思過寨屬眾來回巡視,範離憎略略估計,守於大院之外的不下五十人。

  想必是因為燕高照病臥在床,正盟又連遭重創,思過寨方如此戒備森嚴。

  當眾人走至大院門前時,一清瘦白皙的中年人迎了出來,他的神情顯得憂心忡忡,滿腹心思,見了眾人,先向佚魄、莫半邪點頭致意,隨即對范離憎道:“無害,你回來就好,師

  父剛剛醒來,剛才還在念著你!”

  範離憎發覺此人與其他人皆有些不同,他說話很慢、很小心,似乎總在擔心會不會說錯一個宇,而且無論是佚魄還是舞陽、文規,與範離憎皆以師兄弟相稱,唯獨此人稱他為“無

  害”!

  儘管如此,憑直覺範離憎仍是立即斷定此人必是莫半邪提及的二師兄俠異!

  同時,範離憎心中亦不由感慨於為自己易容的人手段之高明,連與戈無害朝夕相處的同門師兄弟,竟無一人能看出破綻。

  莫半邪顯然是為了防止範離憎出紕漏,已不著痕跡地搶先步入大院內,並一直走在最前面,範離憎、俠異、佚魄、杜繡然則跟隨其後。

  院內門戶重重,迴廊曲折,範離憎將所經過的地方一一默記。

  當眾人的腳步都放輕放緩的時候,範離憎立即猜知寨主燕高照的居室必定快到了!

  果不其然,二個神情肅然的佩劍者自暗處閃出,莫半邪低聲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兩人便側身讓開,並小心翼翼推開一扇門。

  此時尚是午後,但這間屋子中竟顯得很是昏暗,裡面有昏黃的燈光在搖曳不定。

  難道這間屋子竟沒有門窗,抑或是所有的門窗皆已關閉了?

  範高憎不及多想,已隨眾人進入屋內,身後的房門立即關上了。

  範離憎雙目一掃屋內,但見北側牆邊有一張床,帷幕低垂,床前坐著一位年輕女子,手中端著一個瓷碗,碗內盛滿淡黑色的藥,她正用一隻勺子在小心翼翼地攪動著,一邊還不時

  吹去騰騰熱氣,眾人進入屋中,她才猛一抬頭,隨即站起身來,微垂著頭,退至一側,低聲

  道:“八師哥回來了?師父他又暈睡過去了。”

  說話時,她的頭始終微垂著,聲音細細切切。

  範離憎道:“九師妹辛苦了。”他之所以能如此肯定,是因為燕高照只有兩名女弟子,而眼前女子的衣著裝束顯然不是普通弟子,故她必是十三弟子中的慕小青。

  幕小青的臉微微一紅。

  範離憎定了定神,走近床榻,掀開帷幕,向裡望去。

  當他看到躺在床上,雙目緊閉的一位枯瘦老人時,他的心中猛然一緊。

  因為這位老人太瘦了,瘦得讓人不忍多看,他的眼眶深深凹陷,雙頰亦是如同刀削一般,顴骨高高聳起,臉如土色,額頭青筋如蚯蚓般根根凸起,讓人擔心那血管隨時會暴裂!

  難道,這老人就是威震江湖的燕高照燕老俠?

  範離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傷,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師父……”

  眼眶竟然一熱!

  雖然他與燕高照未曾謀面,但范離憎能想像出當一個叱吒江湖的人只能靜靜躺在床榻上時,他的心中會是怎樣的心情,更何況,範離憎知道,在燕高照病重時,他身邊的弟子並非

  全在關注他的病情。

  燕離照是否知道他悉心調教出來的弟子中,有人竟對他懷有叵測之心?

  範離憎覺得燕高照就如同垂危的猛獅,只能任憑病痛折磨,呼憑狼犬戲弄……

  範離憎心中暗下決心: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替燕老俠查明思過寨中究竟有多少不肖弟子,究竟有幾人已為風宮利用!

  範離憎替燕高照蓋好被子,輕聲道:“師父,弟子已為你尋來藍鳳神水,此乃苗疆奇藥,但願能讓師父早日康復!”

  範離憎雖然身負不凡武學,但在他心中從不曾有“師父”二字,幽求是他的仇人,又怎能成為他的師父?衝著對武林前輩的尊敬,範高憎這一聲“師父”叫得真誠而坦蕩。

  佚魄將盛著“藍鳳神水”的瓷瓶遞給慕小青,道:“師父醒來時,你將藥替師父餵了,師父病中怕光、怕吵、怕水,我們還是先退下吧。”

  範離憎心忖道:“原來如此,我還道為何偌大一個思過寨,偏偏選中這樣一間陰暗的屋子替燕老俠養傷。”

  所謂的“藍鳳神水”是莫半邪在途中交給范離憎的,它是不是真正的“藍鳳神水”,範離憎根本不知道,他當然不會讓燕高照隨便喝下這來歷不明的藥,當下他對慕小青道:

  “苗

  疆用藥方式與中土大相徑庭,此'藍鳳神水'更是服法獨特,苗疆之主曾對我細細解說,為

  了穩妥起見,師父醒來時,相煩師妹告之我一聲,師父的藥還是由我來餵吧。”

  不等慕小青開口,佚魄已先點頭道:“如此更好,此事可大意不得。”

  範離憎暗掃莫半邪一眼,卻見莫半邪神色如常,似乎對范離憎突如其來的舉措並不感到驚訝。

  當下佚魄諸人告退而出,屋子裡只剩下範離憎與慕小青兩人。

  慕小青微微低頭坐著,右手手指下意識地捲著垂於胸前的一綹秀發。

  範離憎則坐於床榻邊,略側身子,望著那盞極為昏暗的油燈,默然無語。

  他腦海中卻憶起莫半邪所說的一番話:“水族中人之所以讓你潛入思過寨,是要你設法從燕高照口中得到一個秘密,但這個秘密只能由他主動說出,任何方式的旁敲側擊都會使水

  族的計劃前功盡棄。這是一個關於'血厄'的秘密,一旦燕高照自覺病重難愈,他定會將這

  個秘密告訴他十三名弟子中的某一人。十三弟子中有可能得知這一秘密的只有三人,一個是

  燕高照的大弟子佚魄,他的性情與燕高照相似,為人豪爽而富俠義之心,但他的武功不如戈

  無害,心機難比二弟子俠異。俠異、戈無害、佚魄三人就是有可能知曉這一秘密的人,不過

  這三人各有所長,又各有缺點,正因為如此,燕高照才舉棋不定,你所要做的,是讓燕高照   完

  全信任你。戈無害之所以自告奮勇前去苗疆求藥,正是基於這一目的。思過寨的人都知道

能得知有關'血厄'的秘密,誰就是思過寨理所當然的新任寨主!”

  當範離憎聽罷這一番話後,立即斷定“水族”的人並不知道戈無害已被風宮白流中人所操縱,同時,風宮也不知道被他們操縱的戈無害已不知所踪。

  如此一來,範離憎在兩派之間,就有了迴旋的餘地!

  但“衣姑娘”究竟是誰?

  屋內兩人各懷心思,默默靜坐。

  忽聽得慕小青低聲道:“方才阿繡向你使眼色,讓你出去,你為何不去?”

  範離憎一怔,心道:“她低著頭,如何能夠看到杜繡然向我使眼色?聽她語氣,似乎別有一番意味…

  一時無言以對。

  幕小青沉默片刻,幽幽地道:“我已經想明白了,你從來不曾把我放在心上,甚至還很恨我,恨我妨礙了你與阿繡……其實,我也不想如此,只是……只是有時我連自己也約束不

  了自己……”

  範離憎怔怔地聽著,他支吾了一聲:“我……”

  慕小青猛一抬頭,道:“你不用說了,我只想告訴你,從今往後,我……我再也不會奢求什麼,我本就不如阿繡漂亮,也不如她那般逗你開心,正如你說過的,你們很般配,而我

  又算得了什麼?我……我……”

  她的聲音哽咽了,用力地咬著唇,淚水滾滾而下。

  範離憎這才看清幕小青的容額。

  這本是一張極為清秀的臉,一對秋水般的眸子清澈得不含一絲雜質,卻有一縷淡淡的憂鬱隱於其中,人見人憐。

  只可惜,她的下頜有條長約一寸的疤痕,與清秀絕倫的臉龐相襯,更為顯眼。

  範離憎一時手足無措,眼見慕小青清淚漣漪,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慕小青默默地流著淚,範離憎坐如針氈,終於,慕小青狠狠地抹去臉上的淚水,輕籲一口氣,自嘲地笑了笑,隨即道:“不知為何,我覺得你這次自苗疆回來,似乎改變了不少。”

  範離憎心中微驚,含糊道:“師父病了這麼久,正盟又屢出禍端……唉……”他以一聲嘆息,不著痕跡地掩飾過去,在墓小青聽來,他似乎是在解釋性情改變的原因,卻又話意模

  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6
第二十五卷第二章陌生之感


  慕小青道:“聽大師兄說,正盟十大門派中,有六位掌門人遭到不幸,而華山遊前輩又下落不明,莫非真的是正道氣數衰竭?”

  範離憎心道:“看來江湖中人並不知道遊天地前輩已被救了!”

  正待開口,忽聽得一聲極為輕微的呻吟聲,範離憎急忙轉身,只見燕高照已緩緩睜開了眼睛。

  當範離憎與燕高照目光相遇的那一剎間,他心中忽然猛地一跳,一股異樣心緒突然升起。

  他隱隱覺得燕高照的目光有些不尋常,但究竟有何不尋常,範離憎卻根本無法分辨出來。

  也許,那隻是一種錯覺而已……

  這種感覺只在範離憎心中停留了極短的一剎那,隨即已道:“師父,你醒了?”

  燕高照極為吃力地點了點頭,以低啞虛弱的聲音道:“無害,你回來了?”

  範離憎點了點頭。

  一切都很正常而合理。

  慕小青柔聲道:“師父,八師哥特意去苗疆為你找來一味藥,師父現在就服用嗎?”

  這時,範離憎敏感地在燕高照眼中捕捉到了一絲—閃即逝的驚慌神色,這讓范離憎心頭大震。

  在極短的一剎那間,範離憎轉念無數。

  他不明白面對自己的弟子,燕高照為何會有驚慌之神情出現?

  是否因為久病之後,體虛神衰,心緒紊亂才有一些莫名情緒?

  抑或又只是自己的錯覺?畢竟,房中的光線黯淡,而且範離憎自身也頗為緊張,極可能會產生誤覺。

  燕高照吃力地搖了搖頭,喘息著道:“我的病無藥——無藥可治,何必……何必苟延性命?”

  慕小青走近床榻,以溫柔的聲音細細切切地道:“師父,難得八師哥一分孝心,再說全寨上下都在盼著師父早日康復,主持大局……”

  燕高照冷笑了兩聲,道:“是麼?”又是好一陣喘息。

  範離憎見他瘦骨嶙峋,心中不忍,想到病人皆是心情煩躁不安,便道:“既然師父現在不想服藥,弟子就先收好。”

  不料燕高照猶豫了一下,卻道:“你……你二師兄何在?”

  範離憎道:“師父是想見二師兄嗎?”

  燕高照雙目微闔,輕輕地點了點頭。

  範離憎正待起身,卻覺自己的衣衫被慕小青從身後輕輕拉了一下,隨即聽得她道:“我這就去找二師兄。”

  言罷,慕小青立即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範離憎本就擔心自己對寨中情形不熟悉,難以順利找到俠異,既然有慕小青代勞,他倒可暫且安心。

  不多一會兒,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推門而進的除了俠異、慕小青外,還有佚魄。

  俠異快步走到燕高照榻前,恭敬地道:“師父有何吩咐?”

  燕高照吃力地道:“寨內……寨內情形如何?”

  俠異小心翼翼地道:“寨中事務,大師兄了解得更多一些。”

  燕高照低聲道:“佚魄,你……說說吧。”

  佚魄道了一聲:“是,師父。”當下便將寨內大小事務向燕高照一一禀報。

  範離憎垂手立於榻前,他驚訝地發現當佚魄向燕高照禀報時,燕高照顯得心神不定,隱隱有不耐之色,但寨內事務煩多,佚魄雖是揀些要緊的事情說,但一時也不易講完。

  佚魄只說出了四五件事,燕高照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這些小……小事,還要提它?為……為師辛辛苦苦調教你們,難道……難道什麼事也……也辦不了嗎?我命不久矣,

  你竟還用這些事來煩我!”

  佚魄連聲道:“是,是,弟子知錯了。”

  燕高照哼了一聲,道:“我有事要……要與俠異說……”

  佚魄身子微微一震,隨即道:“是。”

  當下他與範離憎、慕小青一齊告退,出了屋子,站在長廊上,慕小青微垂著頭,默默出神,而佚魄則背負著手,在長廊來回踱步,他的腳步雖然放得很輕,但看得出,他的心情很

  煩躁。

  過了少頃,俠異推門而出,他的雙眉緊鎖,臉有憂鬱之色,見了長廊上的三人,便輕聲道:“師父他心神不定,說是……說是只怕……離死不遠,他還說我比較細心,不能擔當大

  任,但可輔佐師兄弟,師父希望日後不論誰繼任寨主之位,我都要多多出力……”他自嘲地

  笑了笑,又道:“師兄弟之間,誰不比我強?何況師父也絕對不會有事的。我勸慰了一番,

  師父心情稍定,說想試一試無害尋來的藥。”

  佚魄微微點頭,若有所思,隨即對范離憎、慕小青道:“你們進去吧。”

  再次見到燕高照時,他的神情果然平靜了不少。

  範離憎便將瓷瓶中的“藍鳳神水”倒入一個碗中,再將勺子豎立於碗中,把另一隻碗中所盛的半碗清水沿著勺子緩緩注入藥中,隨後用勺子將藥水順攪九圈,再反攪九圈,最後用

  一隻蓋子將藥水蓋住了。

  範離憎對著這碗藥水,雙目微閉,口中輕念幾句誰也聽不懂的話,這才將蓋子掀開,輕聲道:“苗疆的蠱術頗為神奇,其實他們種下的蠱據說也是有好有惡的,苗人煉藥時,常在

  藥中下蠱,用藥時,需以咒語將蠱引發,方有藥效,是真是假,卻是不知,眼下師父病危,

  姑且信之。”

  他在藥上大做手腳,其目的就是要印證先前他所說的“此藥服法頗為複雜”這種話。

  範離憎知道“水族”中人的目的是為了從燕高照口中得到一個秘密,所以他們絕不會在這時候對燕高照下毒手,相反,水族中人要想讓“戈無害”得到燕高照的信任,就必須做出

  能取信於燕高照的實事。

  在範離憎的幫助下,慕小青為燕高照一勺一勺地把藥餵完。

  這時,文規與杜繡然推門而入,文規輕聲道:“八師弟,你長途跋涉,想必十分勞累了,還是由我在這兒守候吧。”

  範離憎想了想,道:“如此也好。”

  杜繡然以異樣的目光看了慕小青一眼,毫不避嫌地上前拉著範離憎的手,道:“我們走。”

  範高憎想到慕小青方才黯然神傷的情形,不由有些尷尬,輕輕一掙,欲擺脫杜繡然的手,沒想到杜繡然反而拉得更緊了。

  範離憎不便過於強硬,當下向燕高照告辭退出。

  在門戶重疊中穿行時,範離憎心中忐忑不安,只恐自己無法找到戈無害的住宿之地,沒想到甫一走出思空苑,便見莫半邪已在門外靜候。

  範離憎一顆心當即落定。

  原來戈無害居於苦吟坡,因為先前莫半邪已將思過寨內情形細細解說,範離憎知道與戈無害同在苦吟坡的還有燕高照的另外五名弟子,分別是佚魄、幕小青、文規,以及第四弟子

  池上樓,第十三弟子弘月,其中弘月年僅九歲,武功多半是由大師兄佚魄傳授。

  範離憎步入戈無害居處“金戈樓”,刻意收斂目光,不肯東張西望,以免露出破綻,儘管如此,他仍是清楚地感覺到“金戈樓”與“思空苑”的陰暗沉悶完全不同,裡面的陳設無

  不顯示出這兒的主人是一個充滿朝氣的年輕人!

  當他的目光不經意掃向西向的窗口時,目光倏然一跳,幾乎驚訝失聲。

  窗台上赫然有一個花瓶,花瓶中插著一朵白色的花!

  神秘白衣女子!

  神秘的白花!

  範離憎心中迅速閃念:“是衣姑娘……”

  一陣清脆的風鈴聲把範離憎的思緒牽回,只聽得杜繡然道:“無害,我送你的風鈴,你為何掛在角落中?”

  範離憎轉過身去,只見杜繡然正微抑著頭,在撥弄著掛在床前的一串風鈴,清脆悅耳的風鈴聲讓人心情為之一振。

  範離憎心中想著窗台上那一朵潔白的花,隨口道:“掛在那兒方便……”

  “你……!”杜繡然柳眉一豎,臉有嗔怨之色:“為何這一次回來,你變得笨嘴笨舌了?”

  一旁的莫半邪哈哈一笑,道:“無害遠赴千里之外,途中辛勞可想而知,他能陪著你說話,已頗不容易了!”

  杜繡然噘了噘嘴,嘟囔道:“誰稀罕?”臉色卻緩和了不少,她自語一般道:“小竹這丫頭,你這些日子不在寨內,她就疏懶了,風鈴上都積了不少灰塵,真該好好教訓教訓她了。”

  正說間,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片刻後,門口處出現了一個頗為俏麗的婢女裝束的年輕女子,見了眾人展齒一笑,一一施禮,口中道:“婢女小竹向無害公子、阿繡姐姐、麻叔

  問安。”

  杜繡然皺了皺眉頭,冷聲道:“寨主身染重疾,你身為寨中丫頭,卻是笑逐顏開,是何居心?”

  小竹一愣,委屈地道:“我……我見無害公子平安歸來,所以……”

  “住口!只知花言巧語,你以為人人愛聽麼?”

  小竹楚楚可憐地站在那兒,一言不發,眼眶中已有淚水盈盈欲滴。

  範離憎心道:“杜繡然未免太過刁蠻,平白無故發這莫名之火。”於是對小竹道:“阿繡只是與你說笑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話未說完,杜繡然已一把拉下掛著的風鈴,猛地擲於範離憎身上,恨聲道:“戈無害,你以為人人都與你一樣,喜歡與這小賤人說笑麼?”

  沒等範離憎反應過來,杜繡然已如一陣風般衝出門去,經過小竹身邊時,右手暗使一式擒拿之術,便見小竹“啊”地一聲驚呼,身不由己地向一側跌去,重重撞在了門框上。

  範離憎牽累了小竹,頗為內疚,忙關切地道:“你……你沒事吧?”

  小竹強自一笑,低聲道:“飯菜已準備妥當,麻叔也在這兒用飯吧?”

  莫半邪搖頭道:“我需得侍奉寨主,不能多做逗留,無害,時值正盟多難之秋,縱使在思過寨內,也要多多留心。”言罷亦向范離憎辭別而去。

  小竹端來飯菜,菜頗為精緻,比範離憎在“試劍林”中所用的飯菜,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小竹很是乖巧體貼,一直在一側侍候著範離憎,範離憎自幼便流落江湖,從來沒有人如此溫

  柔待他,即使是姨娘水紅袖,也因為范書之故,對他十分冷淡。所以,面對小竹的小心侍候,

  他反倒頗不自在,匆匆吃了個半飽,便擱下碗筷了。

  小竹為他砌了一盞茶,方收拾碗筷出去,屋內只剩下範離憎一人。

  他藉機將屋內情形細細打量了一遍,隨後慢慢地踱至窗前,凝視著窗台上的那朵潔白鮮花,心中思緒萬千,近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不斷閃現,頓生唏噓感慨。

  試劍林……白辰、刀訣……白衣女子……戈無害、莫半邪……旋字劍訣、申盾……十大名門……思過寨……水族……

  思前想後,範離憎也不明白這一切本與自己毫無瓜葛的人和事,如今卻為何不可思議地被自己一一遭遇?

  正怔神沉思間,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範離憎暗自告誡自己:“我的身份是戈無害,是金戈樓的主人,不可太過緊張!”

  於是他等腳步聲走得近了,方緩緩轉身,以顯示身為主人所特有的從容不迫。

  不料,他尚未完全轉過身來,忽覺腰間一緊,已被人攔腰抱住!

  ※※※牧野棲是第一次聽說大師兄戴無謂的名字,他對“戴

  無謂”三字自是毫無印象,因為戴無謂在武林中本來就默默無聞。五年前戴無謂與幽求一戰,

  但在場的倖存者僅古治、秦月夜、晨初晴三入,古治乃前輩名宿,而且沒有親眼目睹戴無謂

  的武功。秦月夜與展初晴所在的素女門遠在東海,與中原武林素無太多聯繫,故戴無謂雖然

  顯露出了絕世身手,但武林同道卻並不知情。

  牧野棲暗忖道:“師叔武帝祖誥違反門規,卻在武林中享有崇尊無比的地位與聲望,師兄戴無謂墨守門規,卻一世無名,二者之間,誰活得更有意義?”

  此念一起,牧野棲自己都嚇了一跳,忙將此念壓住,心道:“師叔傲然江湖,凌然萬眾之上,固然風光,但若是師門需要一世隱名,我……我也願意遵從,何況如今風宮逆亂江湖,

  我根本就不必隱藏實力!”

  天儒見牧野棲怔怔出神,便道:“你師兄雖然隱於江湖中默默無聞,但要找到他卻絕不困難,不過此事不是由你去辦,我已吩咐過卜貢子,他昨天就出發離開黑白苑了,至於你,

  為師還有更為重要的事要你去辦。”

  牧野棲忙道:“請師父吩咐。”

  天儒沉吟道:“少安勿躁,此事絕不簡單,雖然近五年來,由你出手所辦之事鮮有失手,但這一次,你所要面對的對手亦是空前強大,為了萬無一失,為師自今日起,將傳你太無劍

  法!”

  牧野棲心中一陣激動。

  五年前,牧野棲尚是一個毫無武功根基的少年,時至今日,他的劍法卻足以躋身武林絕強劍客之列,這固然因為牧野棲的悟性、天賦非凡,但也與其師天儒那博大精深、浩瀚如海

  的武學修為有莫大關係,能得天儒指點,起點就比尋常習武者高逾十倍!

  今日,天儒如此鄭重其事地說起再傳“太無劍法”之事,說明“太無劍法”絕對是驚世絕學!

  牧野棲心中甚喜,卻不願將這種喜悅顯現於臉上,他恭聲肅然道:“多謝師父!”

  天儒靜默片刻,道:“棲兒,你說天地之間有何物?”

  牧野棲雖然不明白師父為何有此一問,但還是應邁:“天地間有山川河流、人畜鳥獸!”

  天儒微微頷首,道:“不錯,天地間有萬事萬物,生生不息,但是這萬事萬物又是由何而來?”

  牧野棲遲疑了片刻,謹慎地道:“請師父明示。”

  天儒道:“山由土石壘積而成,但初時土石又由何而來?河由水聚,水又由何處生?人們世代繁衍,那麼最初的人又來自何處?今天我們所能見到的萬事萬物,都能找到它的來由,

  但若是一代一代地向前推測,卻似乎是無窮無盡了……”

  牧野棲為天儒的話所深深吸引,心神恍惚。

  的確,萬事萬物追根溯源,似乎無窮無盡!

  但,世間又怎麼會有真正意義上的“無窮無盡”?

  也許,無論是誰,一旦去思索天地萬物,去思索萬物的來歷,都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感覺到世間的玄奧。

  天儒接著道:“儒門師祖認為在產生萬事萬物之前,有幾個神秘的階段,這就是太始、太極、太素、太無、太樸,它們是一種介於有與無之間的存在。”

  縱使牧野棲天賦過人,此刻也不由深深蹙眉,他喃喃低語道:“介於'有'與'無'之間?存在了,便是有了,又怎麼會在'有'與'無'之間?有……無…

  …有無之間……“

  天儒道:“西南邊錘山中產有一種獨特的岩石,被人稱作'磁石',若將鐵製之物放在磁石附近,就會為其吸附,磁石對鐵器的吸附力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但它又是真真實實地存

  在著,太始、太極等五個階段,就與此有相通之處。”

  “五個'太'的階段後,便有了一團混沌,混沌又分陰陽二氣,陰陽二氣再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氣,五行之氣相互作用,相互包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陽氣為主同

  時又包含陰氣的那一部分上升為天,以陰氣為主又包含陽氣的那一部分下沉為地,這樣就有

  了物化的天地,而後人與萬物產生了,大千世界更為繁雜!”——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7
第二十五卷第三章劍道之境


  牧野棲一直屏息凝氣,直到這時,方才長長出了一口氣,但覺腦海中有飄渺而若有若無的某種思緒閃現,似乎有所頓悟,似乎又一無所獲。

  天儒道:“師門劍法共分五境,分別是太始之境。太極之境、太素之境、太無之境,劍法最高境界則是太樸——但太樸之境,連為師也未能達到!”

  牧野棲很是驚愕。

  同時,心中對“太樸”之境亦起悠然神往之心。

  他忍不住道:“那弟子的劍法……已到了什麼境界?”

  天儒道:“你的劍法已達太素之境,不過未大成,只有七八成火候,饒是如此,已極不簡單了,當年你大師兄戴無謂達到太素之境,共用了十三年時間,而為師帶藝投師,也花了

  五年時間,你能超越師父,師父很高興!”

  牧野棲忽然很想知道師父的武功究竟已高至怎樣一種境界,但他知道自己身為弟子,若是冒然相問,可謂大逆不道,當下只好強自按捺好奇之心。

  天儒彷彿已洞悉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為師入門近百年,仍是無法達到太樸之境,可見師門武學之深玄如海!”

  牧野棲再也忍耐不住,脫口道:“師父,弟子冒昧一問,所謂太無之境,是怎樣的一種武學境界?”

  天儒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你點上一支燭火。”

  牧野棲立即照辦。

  火苗搖曳。

  牧野棲靜立一側,屏息靜氣,有種莫名的興奮掠過他的心頭。

  天儒目視燭火,目光倏然一閃,一種奇異的神芒頓時瀰漫於天儒四周。

  牧野棲驚呆了。

  就在這時,天儒右手二指駢如利劍,指劍倏揚!

  無聲無息。

  牧野棲卻見到了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搖曳的燭火倏然一分為二。

  桌上的燭火猶在燃燒,卻有一團火苗憑空飛起。

  劍指再揚,縱橫疾掃!

  本是虛無而不可捉摸的火焰赫然被劃作點點星火,四散飛射。

  火焰本是介於有與無之間的事物,只可感受,不可捉摸!

  ——自然,本亦無法裂割!

  但,已臻太無之境的儒門劍法竟生生劃破虛無!

  牧野棲目瞪口呆,頂膜禮拜之心油然而生。

  同時亦暗發誓言:必要苦煉儒門劍法,達到太無之境!

  他的心已被莫名的激昂完全佔據!

  ※※※深夜。

  風宮無天行宮雄踞山間,如同一頭傲視天下的猛獸!

  只是猛獸也有入睡之時。

  此刻,除了幾處遼望台和幾處明哨外,無天行宮已燈火俱滅。

  尚有幾批巡守的屬眾提著燈籠在穿梭行走,身上所攜兵器在燈光的映照下,發出幽幽之光芒!

  風宮的巡守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以今日風宮白流勢力之盛,武林中人避之惟恐不及,又怎會有飛蛾撲火的不明智之舉?

  除此之外,也許伙房是最遲滅燈的地方,要為風宮數以千計的弟子提供飯菜,伙房每天都要忙到深夜。

  伙房中的人無論廚頭、刀案手、雜役,似乎都一無例外地胖,而胖的人似乎又總是比較懶。

  所以,如果有人願意為他們打了下手,他們總是極樂於接受的。

  今天,為伙房打下手的人並不胖,劍眉大眼,頗有一種英武之氣。

  他之所以肯不辭辛勞為伙房的人幹活,是因為他需要從伙房中得到半壇酒,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能得到一些下酒的菜——哪怕剩菜也行。

  他就是白辰。

  白辰與伙房廚子幾乎形成了一種默契。白辰在風宮不過是一名普通弟子而已,喝酒的機會並不太多,偏偏他似乎一日也離不開酒。

  今天,他已不知洗了多少只碗,劈了多少柴,他的身上、臉上全是一道道的污黑印痕,胳膊上的幾處傷痕還清晰可見。

  他已成為牧野靜風身邊的人,但今夜並不是他值守,於是一如即往地進了伙房。

  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廚“當”地一聲把一隻勺子拍在了灶上,罵罵咧咧地道:“媽的,從早忙到晚,老子累得腿腳抽筋,就是給老子一個女人,老子也只能乾瞪眼!”

  此人名為劉明廣,牧野靜風在江南居住七年,已吃慣了江南的菜,偏偏劉明廣燒得一手絕佳的蘇杭菜,所以劉明廣在伙房中一向是說一不二的,連伙房總管也讓他三分。

  每天劉明廣都要把這幾句話說一遍——每次說這句話時,就等於宣告伙房一天的忙碌結束了。

  一陣亂響後,眾人紛紛收拾刀鏟物甚,嘈嘈雜雜的笑罵聲充斥了整個伙房。

  白辰走近劉明廣,陪著笑勝道:“劉叔,方才你燒的是什麼菜?那個香啊,嘖嘖,我還道一不小心走進了御膳房!”

  劉明廣哈哈大笑,笑得臉上肥肉亂顫,他蒲肉般的手掌重重拍在白辰的肩上,道:“小子,今天你走運,炎老嫌送去的酒不烈,退了回來,你倒半壇去吧!”

  白辰咽了一口口水,喜道:“多謝劉叔。”

  劉明廣一指牆角處的酒壇,白辰趕忙走了過去,拍開壇口,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驚喜道:“二十年女兒紅!”

  “女兒紅?小子,你知道女兒什麼時候最紅?”

  一個尖細的嗓音笑道。

  那人的話立即引起一陣肆無忌憚的怪笑聲。

  白辰陪著乾笑幾聲,正待轉身出去,劉明廣大手一伸,手中抓了一個紙包:“拿著,齒豬耳、花生米。”

  白辰趕緊接過,一溜煙出了伙房,一手抱著酒壇,一手抓著下酒菜,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屋中。

  半個時辰後,屋內鼾聲大作。

  住在白辰隔壁的是神風營的人,名為丁聞,與白辰一樣跟隨著牧野靜風,守護“笛風軒”,

  再過一個時辰,他將前往苗風軒輪巡,本想好好安睡一覺,此刻卻被白辰如雷般的鼾聲驚擾

  得輾轉反側。

  丁聞用力拍打隔牆——鼾聲依舊。

  丁聞低聲罵了一句,翻身起床,推門出去,走至白辰門前,想要拍門,門卻應掌而開,原來白辰飲酒心切,竟連門也未掩實。

  一室酒氣沖天!

  丁聞大聲道:“白辰,閉上你的狗嘴,再他媽的響一聲,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丁聞乃神風營的人,而且有資格守護在笛風軒外,自是身手不凡。而白辰在風宮弟子眼中看來,是一個曾經被打入“黑獄”的人,他能夠與其他人一起守護笛風軒,一定是因為葉

  飛飛的緣故,風宮屬眾無人不知葉飛飛常常袒護白辰,所以丁聞諸人一向低視白辰。

  白辰咕囔了一聲,床板一陣響,翻了個身後,鼾聲更響!

  丁聞頓時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升起。

  雖是在黑暗中,他卻知道白辰床位所在,當下一個箭步上前,右腿猛地踢出。

  黑暗中一聲悶哼,隨即了無聲息!

  片刻後,丁聞推門而出,回到自己的房中。

  而白辰的鼾聲亦自此消失。

  難道,丁聞竟對白辰下了毒手?

  一個時辰後,丁聞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丁聞已換上勁裝,配好兵器,向笛風軒而去。

  行至途中,從斜刺裡快步走出一個人來,看見丁聞,便招呼道:“是丁兄弟嗎?”

  丁聞“嗯”了一聲,又吸了口冷氣,這才道:“他媽的,白辰那小子醉如爛泥,扯起鼾聲就像一頭牛,我氣憤不過,狠揍了他一頓,不過那小子也夠狠,竟也給了我臉上一掌,若

  不是有宮主夫人為他撐腰,我丁聞早就一刀宰了他!”

  他說話果然有些不清晰,大概是臉上的傷勢所致,他一邊用手摀著右半邊臉,一邊倒抽著冷氣。

  那人道:“他根本不配與我等為伍,丁兄弟也算是把我心中的惡氣一道出了,走,就當打狗的時候不小心被狗了一口!”

  兩人一同向笛風軒走去,卻不知在後面的陰暗處,正有一雙眼睛注視著他們。

  待丁聞二人走後,這人自黑暗處閃現出來,隨即徑直向白辰的居室走去。

  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白辰的房門,立即有刺鼻的酒氣撲面而來。

  但他對此似乎根本不在意,反手關上門,自懷中取出石火,“咔嚓咔嚓”幾聲,終於將火絨引著了。

  火光一明一亮,雖然昏暗,但卻足以照清此人的臉龐。

  此人鼻翼挺拔,唇角分明,目光冷峻——赫然是牧野靜風最為信任之人——都陵!

  藉著微弱的火光,都陵當然也將屋內情形看了個大概。

  床上有一個人伏身躺著,身上蓋著薄被,亂髮披散,無法看清面孔,想必是暈睡的白辰。

  都陵果斷地走至床邊,將白辰的臉扳轉過來。

  然而使人意想不到的,此人卻不是白辰,而是丁聞!

  都陵的臉上並沒有多少驚訝之色,他右手一揚,火光便滅了。

  在屋子中靜立片刻後,都陵忽然彎下身子,出手如電,轉瞬間已連點了丁聞身上幾處穴位。

  都陵這才慢慢退出屋外,反手帶上門。

  他所選擇的方向,竟也是笛風軒!

  牧野靜風此刻並不在笛風軒,而沒有牧野靜風存在的苗風軒,根本就不需要都陵這樣的紅人守護——他去笛風軒的目的何在?

  範離憎突然被人從后腰抱住,不由大吃一驚,右手幾乎就要觸及腰間之劍的那一剎間,卻聽到了“咯咯”的嬌笑聲———是杜繡然!

  他不敢擔保,若是杜繡然再遲片刻出聲,他的劍會不會已沒入了她的軀體。

  雖然知道身後的人是杜繡然,但范離憎心中的緊張之情卻末減分毫。

  他從未體驗過被年輕異性如此貼體擁抱的感覺。

  一股溫熱、柔軟的感覺迅速傳遍了他全身。

  還有女性身上特有的幽幽清香。

  範離憎覺得自己的喉間有些乾澀,他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液,長吸一口氣,盡可能平靜地道:“原來是六師姐,倒……把我嚇了一跳。”

  杜繡然的雙手竟摟得更緊,她的臉貼在範離憎的背部,以略略有些發顫的聲音道:“你……還叫我六師姐?先前你是怎麼稱呼我的?”

  範離憎雖然從不知男女之情,此刻也明白了戈無害與杜繡然之間的關係絕非師姐師弟那麼簡單。

  範離憎強自平定心情,低聲道:“人多眼雜,六師姐快放開我!”

  杜繡然雙臂略鬆一些,低聲喃喃道:“你不叫我小貓,我就不放開!”

  範離憎頭一下子大了,他不明白好端端的名字為何不用,而要稱她為“小貓”?但他卻明白如此古怪的稱謂說明戈無害與杜繡然之間的關係也極不尋常。

  範離憎一咬牙,飛快地道:“小貓——這下你可以放開了吧?”

  連他自己都覺得“小貓”二字叫得極其生硬。

  杜繡然哼了一聲,顯得很不滿意,但終是鬆開雙臂,退後兩步。

  範離憎趕忙轉過身來。

  杜繡然站在與他相距不過二尺的位置,如秋水般的眸子凝視著他,眼神似嗔似怨似喜似痴,雙頰微微泛紅,動人至極。

  範離憎避過她的目光,心道:“女人的心真是奇怪,方才還莫名其妙地向我發了一通脾氣,轉眼間,卻又如此模樣了。”

  兩人的目光相錯而過,各懷心思,杜繡然的神情姿勢顯然是在等待著什麼,而范離憎則在迴避著什麼。

  不知不覺,範離憎的手心有汗滲出。

  杜繡然終於開口了:“你這次自苗疆回來,真的變了不少!你根本瞞不了我,因為,你看我的眼神,與以前完全不同!”

  範離憎的目光落在遠處一片空白的牆上:“你太多慮了。”

  杜繡然逼視著他:“是不是她對你說了些什麼?”

  “她?她是誰?”範離憎道,他實在不想陷身於這種莫名其妙的談話中,但一時間又怎麼可能迴避?

  “你何必裝糊塗?”

  “我真的不知你所指的是誰?是九師妹嗎?”範離憎道,他忽然發現語意模糊的話似乎是女人的天性,只要是女人,她就可以把一件本是極為簡單的事,迂迴曲折說上半天。

  杜繡然哼了一聲,道:“她溫柔體貼,連師父、大師兄都說她比我更適合你,想將她許配於你,現在你是否後悔在我與她之間選擇了我?”

  範離憎極為不耐,心道:“你雖然比穆小青更美一些,卻未免太刁蠻了。”心中如此想著,卻是一言不發。

  杜繡然不依不饒地道:“你不敢回答,對不對?

  對不對?!“

  範離憎心中一動,閃過一個念頭,於是他一字一字地道:“你一定要我回答嗎?”

  他的鄭重與肅然倒讓杜繡然怔住了,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但她終於還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範離憎將心一狠,道:“那麼我告訴你,你所猜沒錯,我的確後悔了!”範離憎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想從此免去受到杜繡然的糾纏。

  杜繡然的臉色一下子蒼白如紙。

  她的嘴角卻浮現出一抹冷笑,那是極冷的笑容,寒徹心骨。

  範離憎與她雖然毫無感情可言,但面對她那極度複雜、極度絕望的眼神時,他仍是不由心中一緊,內疚之情油然而生。

  他甚至有些後悔了。

  杜繡然的眼中有盈盈欲滴之淚,但她竭力強忍著,以平靜得讓人心驚的聲音道:“戈無害,你若以為我可以隨意玩弄,那麼你想錯了!”

  言罷,她轉過身,徑直向門外走去。

  範離憎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茫然失措。

  身置完全陌生之地,心中就會有一種莫名的不安,範離憎早早便吹燈上床,卻遲遲無法入睡,但他知道今夜絕不可輕舉妄動,因為“戈無害”久出方歸,自然備受寨中眾人的觀注。

  不知過了多久,睏意漸濃,範離憎終於進入夢鄉。

  孰料剛剛入夢,一陣異常的嘈雜之聲讓范離憎倏然驚醒。

  窗外月色朦朧,範離憎凝神細聽,發現聲音是從山頂“思空苑”傳過來的,顯得甚為混亂。

  很快,嘈雜之聲在附近一帶也蔓延開來,範離憎聽得一個粗啞之聲驚惶地道:“寨主已遭不幸,寨主被人毒殺了!”

  範離憎驚愕欲絕。

  他一把抓過長劍,迅即衝出“金戈樓”!

  出了“金戈樓”,立見一個偌大的思過寨已是燈光通明,而且有燈光不斷點亮,思過寨被照得如同白晝,人影攢動,幾乎全是向山頂湧去。

  看來,燕高照的確出事了。

  範離憎當然明白,如果燕高照真的是中毒而亡,那麼自己就第一個脫不了乾系!

  他隱隱感覺到,有一場陰謀正向他逼近。

  感覺到這一點後,他的心反而平靜下來——平靜如每一次決戰出手之時!

  範離憎本就是一個異乎尋常的年輕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4:28
第二十五卷第四章獨闖禁地


  看守笛風軒的共有三撥人馬,日夜輪防。

  而每一撥人馬中,又有固定守哨與巡守之分。

  丁聞一向是那一撥人馬中最挨近笛風軒的人,連接笛風軒與外界的三道長廊曲折交錯,固定哨位多半設在廊柱旁或轉角交錯處,而巡守者一方面可彌補固定哨的視線不足之處,同

  時也可巡查固定哨是否檀離職守。

  都陵甫一出現,立即有兩人躍身而出,當看清是牧野靜風身前的紅人都陵時,立即換上了笑臉。

  都陵沉聲道:“丁聞何在?我有事要與他商議!”

  那兩人遲疑著道:“這……”

  都陵雖然備受牧野靜風信任,但他在宮中的地位並不甚高,何況即使是風宮四老,也無法隨便調換變動這裡的防守。

  都陵緩聲道:“事關重大,二位適當變通,又有何不可?”

  兩人相視一眼,終於鬆口道:“商議可以,但丁聞不得離開此地。”

  都陵道:“這個自然!”

  兩人道:“都統領稍候!”隨即轉身閃入曲折迂迴的長廊中。

  都陵雖然平靜地站著,但他的臉上卻隱隱有焦慮之色。

  不過片刻,衣袂掠空之聲響起,那兩人已去而復返,兩人神色皆已大變,其中一人驚惶地道:“都統領,丁聞他……他竟然不知所踪,他所在之處,只有一件衣衫掛著,巡守的弟

  兄一時疏忽,竟……竟沒有及時察覺!”

  都陵心道:“果然出事了!”口中卻冷冷地道:“丁聞罪已致死!”丁聞是神風營的人,而都陵是神風營的統領,他如此說,並無不妥。

  說話間,三條長廊內已有人影閃動,數盞燈籠先後亮起,喝問聲不絕於耳,氣氛頓時顯得緊張了不少。

  都陵忽然振聲道:“諸位聽我一言,丁聞擅離職守,當然需嚴懲不貸,但笛風軒的安危更為重要,切莫讓人趁亂而進!諒丁聞那小子絕不可能逃出風宮!”

  一語提醒眾人,笛風軒四周很快恢復了平靜,一鷹鼻鷂眼中年人自陰暗處閃身而出,走近都陵,低聲道:“都統領,現在該當如何?是否去禀報宮主?”

  都陵道:“我怎敢插手包兄份內之事?不過此事宜小不宜大,否則對包兄你也有所不利!”

  這中年人名為包六桑,乃今夜戍守笛風軒眾人之統帶,聽得此言,神色微變,不由感激地道:“多謝都統領指點!”心中忖道:“都陵年紀輕輕就已在宮主面前大紅大紫,看來不

  無道理,丁聞擅自離去,下落不明,此事若是鬧大了,宮主怪罪下來,我身為統帶,自是首

  當其罪要受到責罰!”

  都陵拱手道:“既然無法見到丁聞,我就告辭了!”言罷 轉身匆匆離去。

  他竟再一次向白辰居住之處而去。

  推門而進,走至床邊,伸手一摸,丁聞仍暈睡於床上,都陵低聲道:“休怪我狠辣,如今我已不得不殺你了!”

  左手按於丁聞胸前,內力倏吐。

  丁聞連哼都沒有哼出一聲,已經氣絕身亡。

  都陵伸手一抄,已將丁聞的屍體抱起。

  驀地,金鐵交鳴聲突然由笛風軒方向傳來,甚為密集。

  都陵神色大變,立即改變主意,將丁聞的屍體放下,身形一閃,猶如淡煙般疾射而出。

  但他竟不是向笛風軒而去!

  包六桑在都陵離開笛風軒後,仍是心神不定,他想到丁聞所在的位置與笛風軒相距最近,那麼丁聞突然失去踪影,會不會進了笛風軒?

  雖然一時無法弄懂丁聞為何要冒死進入笛風軒,但包六桑仍覺這種可能性極大,因為除此之外,丁聞想要躲過眾人的視線,神不知鬼不覺地離去,幾乎全無可能。

  即使丁聞真的在笛風軒,包六桑也不敢擅入軒內搜尋,而需先禀報牧野靜風。但都陵的一番話卻使包六桑有了顧慮,一時躇躊不決,在長廊中來回踱步。

  幾個巡守的護衛迎面走來,行在最前面的是一直暗中與包六桑較勁的馬飛馳,對方無論武功心智,皆不在包六桑之下。

  馬飛馳本是寒掠屬下一名殿主的弟子,所以在各方面總是處處被包六桑壓了一頭,他對此事自然一直耿耿於懷。

  包六桑與馬飛馳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突然在馬飛馳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儘管這得意的笑意一閃即逝,卻讓包六桑猛然頓悟。

  紙終是包不住火的,丁聞的事遲早要被宮主牧野靜風知道,馬飛馳絕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如果包六桑刻意掩飾過關,反而更會招來殺身之禍。

  包六桑再不猶豫,對他的心腹簡單交待了幾句,立即向牧野靜風安寢的“閒風閣”疾掠而去。

  “閒風閣”是無天行宮中最為清幽的地方。

  走近“閒風閣”,使人不經意間會誤以為自己走進了江南的一處風景區。

  石徑通幽,竹影婆娑。

  “閒風閣”是風宮白流攻下無天行宮後,牧野靜風讓人依江南風韻而建的,在牧野靜風與葉飛飛完婚之日,他第一次住進了“閒風閣”,從那天起,他就對這兒情有獨鍾了,惟有

  在“閒風閣”中,身處清幽秀美之景,牧野靜風才有短暫的輕閑。

  夜已深。

  牧野靜風仍未入睡,他擁著葉飛飛,坐在一張極為華貴的床上,葉飛飛微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裙腳。

  牧野靜風撫弄著她的秀發,輕聲道:“如果那個年輕人真是棲兒,我就是傾風宮之力,也要將他找到!

  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父子便可團聚了!“

  他以手指輕拈葉飛飛的耳垂,道:“飛飛,你不是常說一直很想見到棲兒嗎?”

  葉飛飛輕輕點了點頭。

  牧野靜風道:“棲兒失踪至今已有五年,這五年中,他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不過日後他若能成為風宮少主,也算是苦盡甘來,棲兒天資過人,將來必可承接風宮大業!”

  葉飛飛的身子輕輕一顫,偎依入牧野靜風的懷中,低聲道:“殺害敏姐的寒掠已死,棲兒也極有可能會找到,穆大哥,我們能否離開風宮,找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共享天倫?

  我

  想,敏姐在天之靈也定希望穆大哥不要再身陷風宮之中!”

  牧野靜風重重哼了一聲,不悅地道:“今日我的心情本是頗佳,你可莫壞了我的興致!

  正盟重創之後,再難與風宮抗衡,整個武林即將落入我的手中,又怎會退身風宮?更何況我

  本是戰族傳人,身上流著的是戰族血液,容櫻惑亂風官,我父親才被遺棄荒野,我必要一雪

  當年之仇,得到本應屬於我們父子的無上榮耀! ”

  葉飛飛雖然早已料 自己根本無法勸阻牧野靜風,但此刻她仍是感到了深深的失望和悲哀。

  牧野靜風摟著她的肩,低聲道:“時辰不早了…

  …嗯?“他的眼神變得格外明亮。

  葉飛飛默默摟著他的頸,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激情。

  忽聽得外面一聲輕咳,隨即有人在外面低聲道:“禀宮主,可能有人已經闖入笛風軒,請宮主定奪!”

  牧野靜風眼中的熾熱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森森寒意,他緩緩坐直身子,沉聲道:“是宮內弟子嗎?”

  “是!”門外禀報者顯得有些驚訝,他不明白宮主怎能未卜先知。

  牧野靜風沉聲道:“圍住笛風軒,我要親自會一會敢私闖笛風軒的人!”

  “是!”

  很快,笛風軒四周顯得一片肅殺!

  牧野靜風在離笛風軒二十丈外站定,望著笛風軒,臉上有了憤怒之色。

  四名風宮死士肅立於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神風營屬眾雖然驍勇忠誠,但比及風宮中的精英死士,卻猶有不及之處。

  牧野靜風聽了包六桑的禀報,沉聲遭:“此人名為丁聞?”

  “是……屬下該死!”包六桑的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牧野靜風低聲道:“丁聞……丁聞……”隨即向立於右側的兩名風宮死士揮手道:“去吧!本宮要活人,我倒想見識見識丁聞這小子!”

  話音甫落,兩名風宮死士已疾射而出,迅速逼近笛風軒,閃身而入。

  喝斥聲中,金鐵交鳴聲倏然響起——果然有人私闖笛風軒!

  牧野靜風的眼中立時有殺機湧現!

  “咔嚓”一聲爆響,拌隨著淒厲而短促的慘呼聲,一個人影自笛風軒內飛跌而出,砰然落地之後,竟再未起身,也不知生死如何。

  牧野靜風頗為惱怒,他斷定丁聞敢冒險闖入笛風軒,必有不為人知的內幕,所以吩咐要留下活口,但兩名風宮死士出手卻太過辛辣了。

  此念方起,牧野靜風忽覺不妥:笛風軒內的金鐵交鳴聲竟然沒有停止?

  難道,重創倒下的人,不是丁聞,而是風宮死士之一?

  轟地一聲,一個人影自笛風軒內破門而出,如怒矢般向西射去。

  但此時的笛風軒外已被重重包圍,喝叱聲中,幾個人影從不同方向疾圍而上,而更多的人則在幾丈外分批合擊,形成更大的包圍圈。

  此人已是插翅難飛!

  他顯然也明白了這一點,當即收勢,在重重包圍之中仗劍而立。

  牧野靜風內力高深莫測,目力亦是驚人,雖相去甚遠,卻已將此人面孔看得清清楚楚!

  私闖笛風軒的人赫然是白辰!

  包圍白辰的人心中同時升起一個疑問:“擅入笛風軒的人是白辰,那麼,真正的丁聞何在?”

  但誰都明白,無論內情如何,白辰都已是必死無疑!所以不等牧野靜風吩咐,攻擊就已開始。

  兩杆長槍率先如毒蛇般刺出,聲勢驚人,自左右兩側分取白辰,長槍破空之聲懾人心魄。

  守衛笛風軒的人中絕無庸手!

  白辰清嘯一聲,長劍貼身,身形暴旋,金鐵交鳴聲中,持槍者只覺手中長槍如同瘋狂的毒蛇,根本無法把持,虎口齊齊震裂,長槍脫手而飛!

  白辰雙腿如風,閃電般準確踢出,飛出的長槍被他勁腿一掃,倏然加速,如一抹咒念般雙雙沒入兩名攻擊者的胸膛!

  白辰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沉腕一壓長劍,一聲顫鳴,劍已自他右腋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向刺出,與突襲身後的一柄彎刀一觸即分,悄然滑過!

  如嗥的慘叫聲中,刀手的右腕已被齊齊削斷。

  與此同時,白辰的左拳已重重擊中另一名劍手的胸口,劍手立時狂跌出去,鮮血噴灑。

  瞬息之間,白辰已連挫四名對手,眾人無不驚駭失色。

  牧野靜風的眉頭越鎖越緊。

  他已看出白辰方才連挫四人的武功,既有江南蔡氏堂的腿法,又有狂拳門的拳法,而他一劍斬斷對方右腕的劍法,竟與青城劍法有相似之處。

  白辰的武功之雜,實是大出牧野靜風意料之外,同時,牧野靜風亦看出白辰的內功修為已足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境,正因為如此,蔡氏堂的腿法、狂拳門的拳法這兩種並不如何高明

  的武功,在他施展出來,仍具有驚人的殺傷力!

  誰也不曾料到白辰的武功已精絕至此,猝不及防之下,被他連挫四人,圍殺者再也不敢輕敵,彼此間配合得更為默契!

  守衛笛風軒的人畢竟全是風宮精英,很快雙方呈相持之狀,但見白辰在一波強似一波的攻擊下,腿、拳、劍齊施,招法變幻莫測,腳下更配以寒掠傳授他的“聯翩步法”,倏忽進

  退,在幾大強手的聯攻下,竟未露敗象。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

  他身邊的風宮死士立即意識到自己該出手了,否則以眾敵寡還久戰不下,風宮威顏何存?

  當下兩人道:“宮主,屬下願擒下此子!”

  牧野靜風目光依舊落在白辰身上,他淡淡地道:“只怕以你們的修為,尚不是他的對手!”

  兩人心中齊齊一震。

  就在這時,白辰倏然拔地沖天而起,凌空倒折,如長虹貫日般疾射而下,其疾其快,無與倫比。

  牧野靜風的臉上忽然有了極度驚愕之色。

  白辰劍在身前,直取下方一持刀者。

  那人心中忽然泛起寒意,只覺白辰之劍如穿雲破日般直下,自己根本無法抵擋!

  但此時已避無可避,白辰一劍之下,已將他方圓一丈內的空間完全籠罩。

  困獸猶鬥!

  持刀者在絕望中反而被激發了空前強烈的鬥志,強行將自身功力提至十成,刀挾驚人破空之聲,奮力迎上。

  “當”地一聲,刀劍接實,火星迸射!

  持刀者只覺一股奇大的勁力由他右臂疾湧而入,奇痛之下,刀已脫手飛出。

  幾乎就在同時,他的喉頭一涼,鮮血如箭標射。

  涼意迅速傳遍他的周身,他的所有力量隨著鮮血的流出而漸漸消失。

  於是,他的身軀如同被伐倒的朽木般向後緩緩倒去。

  在他的意識還沒有完全脫離身軀時,聽到了在他身側響起了一聲短暫的悶哼聲——但他已經無法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事實上是白辰的劍已再次洞穿另一人的咽喉,將他的驚呼聲封於喉底。

  牧野靜風以近乎耳語般的聲音自語道:“這一招,竟與我的'生死由劍'極為相似!”

  先前見白辰施展各派武學時,牧野靜風還道白辰必有不為人知的來歷,抑或在他的身後尚有驚人內幕,否則他怎麼可能一人通悉幾個門派的武學?如今見白辰以一招與“平天劍法”

  中“生死由劍”極為相似的劍法格殺一人,才知白辰的武功很可能是偷學而來,因為普天之

  下,除牧野靜風自己外,再無第二人會使“平天劍法”,而牧野靜風又怎會將“平天劍法”

  傳給白辰?

  既然白辰的武功是偷學而來,而且已有如此修為,說明白辰平日的嗜酒如命、疏懶而不思進取全是假象!

  不難想像,僅靠偷學,能達如此境界,白辰一定流了比常人更多的血與汗!

  想到連自己都被白辰所矇騙,牧野靜風怒意大熾。

  當白辰再傷一人時,牧野靜風冷哼一聲,身形飄然而起!

  身法灑脫至極。

  平天六術中的輕身功夫本已絕世不凡,更配以今日牧野靜風已臻化境的內家修為,更是達到難以想像之境!

  白辰但覺身後有微風拂過,未等他有任何反應,牧野靜風已靜立於他身前一丈開外,氣定神閒,彷彿他已在這兒靜立了多時!

  圍攻白辰的人全都如潮水般退去,他們知道,一旦宮主出手,白辰已絕無生還的可能!

  如果此時還不收手,就是對宮主的污辱!

  白辰的衣衫上已濺滿了鮮血,而他的目光卻堅定而鎮靜,有一種不屈意志在其中湧動閃現,平日身上的醉意與懶散之氣此時已蕩然無存。

  牧野靜風正視著白辰,道:“看來,連我也被你矇騙了,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如此做,風宮上下待你一直不薄!”

  白辰的眼中有了譏諷之意:“那是因為你需要利用我!”

  牧野靜風道:“這又有何不妥?人生在世本就是互相利用的,何況我能給你地位和權勢,你如此年輕就追隨我身邊,這在他人看來,可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白辰倏然仰天長笑!

  笑罷,他方緩聲道:“風宮內的一切在我眼中不過如同糞土,風宮滅我白家上百口人,此仇我永銘於心,時時刻刻不曾忘記,也不敢忘記!當日殺寒掠是你的主意,其實我亦是甘

  心被你利用,只要我白辰尚有一口氣在,就要尋找報仇的機會!”

  牧野靜風緩聲道:“志氣可嘉,可這無疑於螳臂擋車,可笑至極!現在我已明白你私闖笛風軒的目的所在,你定是想得到那部刀訣吧?”

  白辰毫不猶豫地道:“不錯,我正是想得到刀訣!你空有一身武功,對付殺你妻子的人也只能用詭計陰謀,若是我能習得更高武學,必將風宮殺得片甲不留!”

  牧野靜風的臉上倏然有殺機隱現,自上而下縱貫他面部的血色疤痕為那張本是俊朗的臉平添了無數詭異之氣。

  他冷聲道:“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你只在五年前見我使過一次'平天劍法',卻能在今日施展出來,雖然有所出入,也殊不簡單了!我今日索性成全你,以'平天劍法'殺你,

  讓你在臨死前還能見識我的'平天劍法',不過,能看到幾招,那就全憑你的修為了! ”

  白辰毫無懼意,朗聲道:“若能將'平天劍法'看完,我也不枉一死!”

  言罷,劍橫於胸——儼然是青城劍法中的“平步青雲”起手式!

  牧野靜風不屑地一笑:“青城劍法輕靈有餘,霸氣不足,何足道哉?如今青城派更是全派被滅,從此江湖中再無青城劍派,更不會有青城劍法的一席之地!先傳你一招'逍遙容與

  '!”

  “與”字一出,牧野靜風右手劍指倏揚,以氣代劍,一式平天劍法中的“逍遙容與”已傾灑而出。

  與白辰這樣的武林後進對陣,牧野靜風自是絕無用“伊人刀”的可能!

  白辰奮力疾擋。

  “錚”地一聲,白辰的劍赫然已被牧野靜風發出的無形劍氣擊斷劍尖,與此同時,白辰的腹部再中一劍,身形立時倒跌而出,砰然落於二丈開外,腹部血如泉湧!

  風宮屬眾先是一怔,倏而高聲歡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5:09
第二十五卷第五章不滅之威


  十五年前,牧野靜風的“平天六術”就己名動江湖,劍壓天下,何況是十五年後內家修為已達“虛通”之境的牧野靜風?

  白辰甚至接不下他一招!

  牧野靜風不動聲色地望著倒於地上的白辰。

  但見白辰痛苦地蜷縮成一團,隨後吃力地翻轉身子,雙手撐地,在眾人的目光中,白辰終於顫巍巍地站起身來!

  牧野靜風的眼中有異芒閃過。

  他的左手慢慢握緊,嘴角也輕輕顫了一下。

  白辰長吸一口氣,竟已將自己的身軀挺直如一桿標槍,彷彿那受傷的軀體己不再是他的。

  甚至,他的臉上還有不屑的笑意!

  白辰說得很慢,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晰:“好一招'逍遙容與',可惜,你心中有大多庸俗之物,所以招式逍遙,招意卻毫無逍遙可言,我感到很失望!”

  牧野靜風怒極反笑!

  笑罷,他一字一字地道:“很——好!你夠資格見識我的第二式劍法:魔消道長!”

  白辰將手中的斷劍握得更緊:“但願這一式不會讓我失望!”

  牧野靜風心中已被無邊的憤怒完全充斥,他冷哼一聲:“去死吧!”右手劍指疾出,同時身形暴進!

  剎那間,白辰全身已被無形劍氣完全籠罩!“魔消道長”以詭異多變見長,一招之下,彷若有無窮無盡的劍氣充斥著方圓數丈內的每一寸空間,萬變莫測。

  白辰不退反進!

  所有的人皆為之一愕。

  劍出!

  雖是斷劍,劍勢卻驚世駭俗!

  ——不,不是劍勢,而是刀——勢!

  白辰竟以斷劍使出不凡的一刀!

  刀勢快如驚電,辛辣無比,一招之間,蘊含天下萬般刀法之精華,先是狠辣,倏而,快捷,最後變成飄逸出世的一“刀”!

  斷劍與無形劍氣強行相接、絞殺!

  風宮屬眾根本無法窺破那極短一瞬間的萬般玄機!

  他們所看到的,只有結果!

  錚響聲中,白辰的斷劍已成碎片,四散飛射。

  白辰的肩上再添二道傷口,鮮血將他的白色衣衫浸染得一片赤紅。

  他的勝色極其蒼白!

  但,縱使敗得再慘,他終是沒有死。

  這幾乎也是一種勝利,誰也不會想到他能夠在牧野靜風手下走過兩招而不死!

  牧野靜風的瞳孔漸漸收縮,眼中寒意如冰:“沒想到你連霸天刀式也見識過,更已練成四成火候,看來,我一直都低估了你!在我眼中,你的天份似乎並非極其出類拔萃!”

  白辰道:“當一個人心中惟剩下仇恨之時,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我的武功不是來自我的天賦,而是來自我的仇恨!每當我看到出色的武學時,心中就會升起

  一個念頭:如果我學成這一式武學,就可以用它來殺掉風宮多少賊子!這種念頭使我有了連

  自己都不敢想像的領悟力!”

  他慢慢解下腰間的劍鞘,握於右手,冷然道:“你的'逍遙容與'已不再有逍遙之意境,你的'魔消道長'更因為你身俱魔心,已不再是魔消道長,而成道消魔長,'平天劍術'已

  面目全非,所以我才能活下來!”

  他的嘴角處浮現了一抹譏嘲的笑意:“面目全非的'平天劍術',再 試下去,也沒有多少意義,倒不如讓你試試我的'恨心劍法'!”

  “恨心劍法?!”牧野靜風微微一怔。

  “不錯!我心有恨,我劍有恨!”白辰反握劍鞘倏然上揚,直指蒼天,彷若在怒問蒼穹!

  牧野靜風眼中光芒倏閃即逝!

  他沉聲道:“也好,我要你見識見識真正的'生死由劍'!”

  白辰的目光直視牧野靜風,嘶聲道:“你我之間,本無仇恨,你曾為風宮所害,而今卻甘心投身風宮,我恨你敵我不分,絕情絕義!”

  牧野靜風一聲長笑:“乳臭未乾的小於,敢教訓我?我已存殺你之心,這一式'生死由劍'絕對會讓你滿意!'”心中有恨,死又何懼?“白辰一聲怒喝,手中劍鞘幻影無數,如

  欲席捲天地萬物般向牧野靜風襲去,劍鞘虛影閃掣於每一寸空間。

  牧野靜風劍指疾揚,“生死由劍”破空而出,劍氣劃空之聲如破帛!

  “生死由劍”乃平天劍術中殺意最重的一式,何況牧野靜風此時本就對白辰存有必殺之心,也許他可以忍受白辰企圖染指他的刀訣,但他無法忍受白辰對他的冒犯!

  事實上,僅是因為白辰接下他兩招劍式這一點,在牧野靜風看來,他就應該死!

  無形劍氣劃破虛空,徑取白辰心臟!

  招式一往無前,惟殺方止!

  周圍觀戰者目睹這一式“生死由劍”,心中不由齊齊一凜,彷彿那一劍所攻擊的已不僅僅是白辰一人,而是每一位目睹此劍式的人。

  好凌厲霸道的必殺一式!

  但白辰心有大恨,渾不畏死!雙方身形倏然相接。

  “鏘”地一聲,牧野靜風的無形劍氣破鞘而入,立時將之生生 裂!

  劍勢未了,長驅直入。

  在生死存亡的一瞬間,白辰憑藉寒掠傳給他的“聯翩”步法疾然一閃。

  “撲”地一聲,右肋再添一劍,血箭標射。

  牧野靜風毫不留情,化指為拳,身形倏進,白辰只覺腹部奇痛,已被重擊一拳,身形立即如斷線風箏般倒飛而出,鮮血狂噴,在空中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

  砰然落地,白辰竟再也無力站起。

  他半支著身子,眼中赫然仍有不屈之光芒。

  牧野靜風向一名風宮死士揮了揮手,那名風宮死士心領神會,“錚”地一聲抽出腰間如月般的彎刀,搶前數步,揮刀斬下!

  白辰已無力反抗!

  一個人影自斜刺裡倏然閃射而出,直取風宮死士身後。

  風宮死士只覺身後勁風逼至,心中一凜,不得已只好強行收勢翻腕,彎刀反向疾撩。

  金鐵交鳴之聲倏然響起,風宮死士突覺手中彎刀一緊,手腕奇痛,幾欲拗折,大驚之下,急忙撒手鬆開彎刀。

  讓他不解的是襲擊者並沒有乘勢而進,他立時倒掠而出,落於二丈開外,驚魂甫定,這才向襲擊他的人望去。

  一望之下,風宮死士驚愕不已!

  此人赫然是宮主夫人葉飛飛!葉飛飛的手中正握著她的奇門兵器“離別鉤”,離別鉤結構獨特,最擅奪人兵器,風宮士死猝不及防,竟在一招之中被奪去彎刀。

  刀劍別離人離別——這一次風宮死士只是兵器脫手,命卻保住了,顯然是葉飛飛手下留情。

  當然,如果出手的不是葉飛飛,那麼牧野靜風早已將任何有礙他命令執行的人攔下!

  風宮死士見是葉飛飛,一時亦不知所措。

  葉飛飛將奪下的彎刀遞還給風宮死士,轉身對牧野靜風道:“宮主,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白辰?”

  她極少稱牧野靜風為“宮主”,這一次肯如此稱呼,可見她極為希望能夠救下白辰。

  牧野靜風心中疑慮重重,葉飛飛對白辰一向有所偏袒,她想救白辰,並非不可理解,但葉飛飛這些年來極少過問風宮宮內事務,為何能及時知悉此事?

  牧野靜風沉聲道:“他不但背叛了我,更將與風宮為敵作為其心中誓願,此於不殺,必為風宮後患!”

  葉飛飛看了傷痕累累的白辰一眼,眼中既有憐惜,亦有少許欣慰——是不是因為她終於明白白辰平日的“不求上進”全是假象?

  葉飛飛道:“以風宮勢力,難道還怕一個孤身少年嗎?宮主,五年前,你是為了救護他,才將他引進風宮的,難道五年後的今天,又要由你親手殺了他?”

  甫聞“親手殺了他”五字,牧野靜風心中一動,臉上閃過奇異的神芒,不過一閃即逝!

  他哈哈一笑,望著白辰道:“小子,既然夫人慈悲,為你求情,我就饒你不死!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逃,為了免去後患,今日我要廢去你的武功,然後將你逐出風宮!”

  葉飛飛還待開口,牧野靜風已搶先道:“你不用再替他求情,若是對他太過心慈手軟,任其全身而退,我日後如何能服眾?”

  他聲色俱厲,葉飛飛頓知已沒有絲毫迴旋的餘地,她心道:“白辰雖然武功被廢,但總算保全了性命,穆大哥肯放過一個私闖笛風軒的人,已是難得了!”

  她當然知道廢去武功對習武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但命運之殘酷就在於它會將人逼至別無選擇的境況!

  牧野靜風向那名風宮死士使了個眼色,那風宮死士立即心領神會,向倒在地上的白辰逼近!

  葉飛飛不忍目睹殘酷一幕,悄悄別過臉去……

  她身在風宮,與牧野靜風再難有相通之處,故她雖貴為風宮宮主夫人,卻是孤單而落寞的,在潛意識中,她已將白辰當作她的晚輩,她的親人,為白辰的不思進取而憂慮,為白辰

  的不幸而傷心。

  想到白辰的遭遇,念及他日後必將流落江湖,葉飛飛不由心中黯然,淚水盈眶。

  這時,她聽到了白辰極力壓抑,卻仍是那般驚心動魄的痛呼聲。

  這是包含了無比痛苦、無比仇恨的痛呼聲,聲音低沉嘶啞,讓人不忍多聽!

  葉飛飛心中一顫,淚水奪眶而出。

  她知道,白辰的武功必已蕩然無存!

  葉飛飛再也忍耐不住,她猛地轉過身來,向白辰那邊跑去。

  白辰的勝色蒼白如紙,渾身血污,臉上汗如漿出,他的五官因為刻骨銘心的痛苦已扭曲變形。

  但葉飛飛卻在這張業已扭曲變形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倔強的冷笑。

  那是一種淡漠生死、堅強無比的笑容,目睹這種冷笑,誰都會相信,只要白辰的生命沒有結束,他就絕不會屈服!

  在那一剎間,葉飛飛突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白辰,此刻,她已相信,也許白辰的武功並不十分高明,但他卻有一顆常人望塵莫及、不死不休的堅韌心靈!

  葉飛飛百感交集。

  她正待上前扶起白辰,卻見白辰雙手撐地,竟試圖站起來,巨大的傷痛使他雙臂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身上的鮮血亦不斷滴落。

  葉飛飛止住了腳步。

  牧野靜風雙目微微瞇起,不動聲色地望著白辰。

  笛風軒外已聚集了不下百名風宮屬眾,此刻,每一個人都屏息靜氣,所有的目光全聚於白辰身上,場上落針可聞。

  白辰的雙手深深插入了土中,他的心中有一個不屈的聲音在鞭策著他:我一定要站起來,一定要在我的敵人面前站起來!

  他的右腳慢慢向前收起,動作緩慢得讓人感覺到時間業已停滯……

  看似簡單至極的動作,白辰要做到卻需要付出極大的努力!

  當白辰想將左腳曲起時,一陣暈眩之感突然向他襲來,他眼前一黑,幾欲向前倒去。

  潛意識中,一股冥冥不可知的力量使白辰奇蹟般地支撐下來,他的身子向前略略一傾,很快又恢復了平衡!

  在百餘雙目光的注視下,白辰慢慢地、慢慢地直起了他的腰。

  幾乎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會給他帶來刻骨銘心的錐心之痛,他幾近於在地獄中備受酷刑!

  他的五官已扭曲得不成人形!

  “嗬!”

  一聲如悶雷般的嘶叫,白辰赫然已奇蹟般地立於眾目葵葵之下。

  他的嘶叫聲並不響,但在風宮屬眾聽來,卻別有一種驚人的力量,不少人聽得此聲,竟心生凜然之意。

  牧野靜風的神色越發凝重,猶如嚴霜籠罩。

  葉飛飛亦驚亦喜亦憐地望著白辰,熱淚滾滾而下。

  白辰艱難地轉過身來,面對葉飛飛,深深躬身施了一禮,又面向牧野靜風道:“如我白辰能存於世間,將來定會回報於你!”隨後又艱難地反轉身來,搖搖晃晃邁步前行,如同一

  個醉漢。

  對於白辰蹣跚的步伐,風宮屬眾已是司空見慣,因為他常常醉酒,惟有今日,眾人突然發現如此蹣跚的步伐,竟也有一股異樣的氣勢。

  白辰似乎根本無視周遭劍拔弩張的風官屬眾——沒有人能夠讀懂他的眼神。

  白辰心中默默地道:“終有一日,你們會知道,今日不殺我,是一個多麼大的錯誤!”

  牧野靜風長吁了一口氣,沉聲道:“我已決定饒他性命,風宮弟子誰也不許攔阻他!”

  眾人聞令而動,無聲無息地為白辰閃開一條通道。白辰所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路。

  望著他的背影,葉飛飛低聲對牧野靜風道:“穆大哥,五年前是我與他一同進入風宮,現在,我想送他出風宮。”

  牧野靜風沉吟了片刻,柔聲道:“你的話,我當然願意答應,需不需派人護送你?”

  葉飛飛搖頭道:“在風宮之內,有誰敢對宮主夫人不敬?”

  牧野靜風頗有深意地笑了笑,道:“其實我與白辰本無仇恨,如果他不背叛我,我一定會善待他……”

  葉飛飛苦澀一笑,道:“你不必說了。”言罷,對隨她同來的侍女吩咐了幾句,便追隨白辰而去。

  牧野靜風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風宮死士低聲道:“宮主,要不要跟踪他們?”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淡然道:“如果連一個武功被廢的年輕人也讓風宮如此提心吊膽,未免太可笑了!”

  那人心中一凜,惶然道:“屬下愚鈍!”

  ※※※白辰聽見了身後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而是低聲道:“是

  葉姑姑嗎?”

  “你……已經很久沒有稱我為姑姑了。”追上他的葉飛飛道:“但我現在明白這五年來,你為什麼要改口稱我為宮主夫人了,你是想讓眾人以為你也很平庸,也會趨炎附勢,對不對?”

  白辰沒有說話。

  有時,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葉飛飛靠近白辰,柔聲道:“讓我扶你吧。”

  白辰剛要開口,卻覺喉頭一甜,“哇”地一聲,狂噴出一口熱血,他的身子一晃,幾欲摔倒。

  葉飛飛心中一沉,忙扶住他,但覺著手處一片粘濕,心情立時惶然不安。

  正當此時,葉飛飛身邊的一名侍女小草急奔而至,氣喘吁籲。葉飛飛一向厚待小草,閒時還傳她武功,故小草對葉飛飛一向甚為尊敬,她的手上拎著一個包裹,見了葉飛飛,立即

  遞上,道:“夫人,銀兩、金創藥全在裡面……”

  葉飛飛卻沒有接下,而是道:“小草,我要你陪伴白辰一些日子,直到他傷愈,你再返回風宮,宮主那邊,我自會與他說明。

  在葉飛飛的心目中,牧野靜風雖然性情大變,但待她還算有情有義,相信牧野靜風絕不會為一些小事而責怪她。

  小草一怔,未及開口,白辰已搶先道:“不……

  必了,多一人……反而多一份……累贅……“葉飛飛見他氣息虛弱,怕他因說話而損耗內息,當下也不再說什麼,只是讓小草取出金創藥,替白辰敷於傷口上,白辰但覺敷藥之後,傷口清涼,心知這是上等金創藥,精神亦略

  略一振。過度的失血使白辰神智恍惚,雙腿只知機械性地向前邁動,竭立 撐著不倒。

  到後來,他的思緒幾乎已成了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他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道:“來者可是宮主夫人?”

  白辰心道:“是到了行宮出口處的'迎風門'了嗎?”他想看個究竟,但雙眼雖然睜著,卻無一物映入眼中,他所感覺到的只有漆黑一片。

  似乎葉飛飛又說了些什麼,但白辰耳中漸漸有轟鳴聲,而且越來越響,他根本不能聽清葉飛飛所說的話。

  又跌跌撞撞走了一陣子,白辰猛地一個踉蹌,雖被葉飛飛及時扶住,但他的傷口卻已被扯動,奇痛如萬箭穿心。

  白辰低低“啊”了一聲,神情反而清醒了不少,他低聲道:“走出……風宮……了嗎?”

  葉飛飛的聲音道:“離風宮已有一里之遙…… ”

  話音未落,白辰全身一軟,徑直向前倒去。

  他能夠支撐著走出風宮,憑藉的是鐵一般的意志,如今,他已耗盡了全部心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1 09:45
第二十五卷第六章俠寨風雲


  乍聞燕高照死訊,範離憎心中之驚愕可想而知。

  此刻,已不容他有任何考慮機會,他必須如其他弟子一樣,在第一時間趕到思空苑!

  一路上,但見思過寨已燈火通明,眾弟子皆是行色匆匆,一部分向思過寨而去,另一部分則趕赴寨邊嚴加守護,誰都知道,一寨之主突然毒發身亡,極可能是敵人發動攻擊的先兆。

  範離憎一邊向頂峰思空苑掠去,一邊暗自思忖:“毒死燕老俠的人會是誰?按理無論是風宮還是水族,在沒有得到'血厄'的秘密時,他們是絕對不會對他施下毒手的,難道,除

  風宮、水族之外,思過寨中還存在著另一股力量?如果有,他們毒害燕老俠是否也是為了'

  血厄'?”

  一時間千頭萬緒,如何理得清楚?

  當他趕至思空苑門口時,裡面已聚有不少寨內屬眾,範離憎不及多想,徑入苑中,立即有人迎上前來,道:“八公子,寨主仙骸已移至封塵殿!”

  範離憎應了一聲,心中卻暗自焦慮,因為他根本不知該如何前去封塵殿。

  惶急中,範離憎隨口道:“大師兄他們是否已到?”

  那人點了點頭,道:“大公子、三公子皆已在封塵殿。”

  正說話間,苑門外忽然傳來一男子號啕大哭之聲,隨即一個高大壯實的少年疾衝而入,邊跑邊哭叫道:“是誰害死了我爹?你們全是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爹,他們害死你之後,

  就要殺我了!”

  範離憎立知此少年定是燕高照的獨子燕南北,燕南北比戈無害還要小上一歲,在十三弟子中排名第十。

  燕高照年近六旬方得此子,自是對其寵愛有加,除了全力傳授愛兒武功之外,更以奇門神藥為其催發功力,一心只盼燕南北早成大器。

  不料,禍福無常,燕南北在十歲那年,竟因無法承受藥力,變得癡愚不堪,燕夫人悲痛之下,鬱鬱而逝。

  從此,燕南北再也無法習練燕高照的武功,但自那一場變故之後,燕南北身材迅速變得高大強壯,且有驚人神力。

  自燕高照重病後,他門下弟子便設法將燕南北與其父分開,以免痴癡呆呆的燕南北在燕高照身邊胡言亂語,胡作非為,因而加重燕高照的病情。

  今夜燕高照突然亡故,燕南北身為人子,眾人自然不能瞞著他。

  範離憎身側的人見燕南北徑直疾闖而入,惟恐他惹出禍端,忙上前攔住他,小心翼翼地道:“師弟,師父他在封塵殿……”

  話未說完,燕南北已大步邁進,猛力推出,驚叫聲中,兩名思過寨屬下已被推得倒跌而出。

  燕南北嘶聲道:“你們也不是好人!”他那黑少白多的目光落在了範離憎身上,忽然大聲道:“戈無害,你夜裡偷偷跑到五嫂的房內,也不是好人!”

  乍聞此言,範離憎大吃一驚,一時回不過神來。

  他不是真正的戈無害,自然不會惱羞成怒,但他知道,世間說話最可信的人,要么是孩童,要么是傻瓜,因為無論是孩童還是傻瓜,他們都沒有學會撒謊的本事。

  那麼,戈無害與“五嫂”之間,豈非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範離憎知道燕高照的五弟子名為曾子,娶有一妻,但婚後第三個月,曾子在正盟與風宮的一次拼殺中,就已不幸戰死,曾子之妻在家中已寡居半年多,難道寂寞之下,她已有負曾

  子,與戈無害有了苟且之事?

  若是如此,戈無害豈非太過風流成性?身邊既有杜繡然、穆小青,又與曾子之妻有染?

  驚愕莫名間,範離憎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著燕南北大步向東側而去。

  忽聽得身後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道:“戈師弟真是好涵養,竟然平靜如此!”

  不需回頭,範離憎已知來者是燕高照第二弟子俠異。

  範離憎略略沉默,隨即淡然道:“我問心無愧,又何必與一個不諳世事的人生氣動怒?”

  轉過身去,身後果然是俠異,與俠異並肩而立的還有一少年,身子顯得甚為單薄,彷彿被風

  一吹,他就會乘風而去。

  燕高照的十三弟子中,比戈無害更年少的惟有燕南北、十一弟子卓陽、十二弟子鄭火、十三弟子弘月,其中十三弟子弘月年僅九歲,與此少年年歲不符,卻不知此子是卓陽,還是

  鄭火。

  俠異嘿嘿一笑,道:“無害,你自苗疆回來後,性情可真是改變了不少!”

  範離憎心中一動,暗忖道:“都說燕高照十三弟子個個傲然,我若是處處忍讓,反倒會讓他們起疑!”

  當下冷哼一聲,道:“師父遇害,二師兄倒有興致說不咸不淡的話!”冷笑一聲,再不多言,徑直沿著燕南北消失的方向走去,無形中,燕南北的出現解除了他的窘迫,使他可以

  從容步入“封塵殿”。

  燕南北、佚魄、文規、穆小青已在封塵殿內,穆小青雙目紅腫,臉上猶有淚痕,而佚魄、文規亦是神色悲痛,殿內氣氛沉悶至極,至於燕南北則跪於地上,嘶聲痛哭,嗓子早已啞了。

  大殿北向,已安置了一張平台,平台上靜靜躺著已撒手而去的燕高照。

  幾名思過寨屬眾默默地忙碌著,插香焚紙、掛帷幕、剪紙……指點著這一切的人正是莫半邪。

  當範離憎進入封塵殿時,莫半邪似乎沉浸在悲痛之中,根本沒有留意到他,倒是佚魄、文規、穆小青三人齊齊看了他一眼,眼神顯得有些異樣。

  範離憎走至平台前,緩緩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九個響頭,這才起身立於一旁,心中黯然忖道:“正盟十大門派掌門人,今日又損其一,如今惟剩下癡愚禪師與華山遊老俠了!”

  俠異與那少年隨之進殿,行禮之後,也肅立一側。

  不過片刻,燕高照十三弟子中,除五弟子曾子已作故,四弟子池上樓前幾天代師前往少林,與諸派共商大計外,其餘十一名弟子皆已趕至。

  同在大殿內出現的還有佚魄、文規、池上樓、曾子四人之妻,而俠異雖是二師兄,卻沒有成家。四人之妻的身份與十一弟子不同,便在下首站立,遙遙向燕高照行?九叩之禮。

  莫半邪將殿內佈置成一個簡易靈堂後,正待退出,卻聽得佚魄道:“麻叔,你也不是外人,不妨對我們做晚輩的指點指點。”

  莫半邪黯然道:“寨主待我思重如山,我留在寨主身邊,卻未能為寨主擋住他人暗手,又有何顏面留在這兒?”

  幾人勸了幾句,莫半邪終於應允留下。

  佚魄輕咳一聲,眾人立時靜了下來,連燕南北也止住了哭聲,獨自一人蹲在一個角落中,不聲不響。

  佚魄的聲音顯得有些嘶啞:“師父自四十年前開山建寨,以俠為本,勵精圖治,開創思過寨局面,更使思過寨位列十大名門,俠名遠揚。師父待我等弟子及寨內兄弟,猶同親子…

  …”說到這兒,他的眼中閃過了痛苦之色:“孰料人心叵測,竟有鄙劣之徒趁師父重病之際,

  暗下毒手,我等弟子雖無德無能,亦不敢不報此仇,以慰師父在天之靈!”

  文規插話道:“師父毒發之時,我與九師妹在師父身邊,當時毒勢發作極快……我們沒能止住師父體內毒素的蔓延……”。佚魄沉聲道:“我已仔細察看過,師父的確是中毒而亡,

  但他身上沒有新的傷口,由此可見,師父是中了食物或藥物中的毒,但師父重病之後,已極

  少進食,顯然易見,毒極可能就是下在藥中!”

  所有的目光立時全都集中於範離憎身上!

  佚魄繼續道:“藥的確是八師弟尋來的,但正因為如此,我認為最不可能在藥中下毒的人,就是八師弟,因為沒有人會做如此昭然明了之事!”

  俠異緩緩地道:“如果毒真的是下在藥中,那麼有機會接觸此藥的人,又有幾個?”頓了一頓,又自問自答道:“有大師兄、三師弟、六師妹、八師弟、九師妹,以及麻叔,當然,

  還有我。麻叔在場時,屋內共有五人在師父身邊,當然沒有機會。”

  話說到這兒,他便停住了,言下之意是說除“麻叔”外,其他幾人皆有下毒的機會。

  文規道:“我們師兄弟間雖有不和,但想必還不至於有人卑鄙到會對思師施以毒手,也許此事是外人所為!”

  佚魄搖頭道:“絕無可能!師父病後的飲食起居一向由我們師兄弟親手照料,從不假他人之手,若說有人潛入思空苑,並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在藥中下毒,那麼思過寨也枉為十

  大名門之一了!”

  舞陽橫掃範離憎一眼,沉聲道:“師父是中毒而亡已無庸置疑,其毒要么是藥中本就有的,要么是有人暗中加入。八師弟,你能擔保自苗疆取回來的藥,絕無問題嗎?”

  範離憎心知此時已不能不將戲一直演下去,於是他道:“絕無問題!”

  舞陽的唇間浮現了一絲冷笑,道:“很好!其實無論藥中有沒有毒,如今已無從查證,但,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八師弟在說謊!”

  剎那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齊齊向范離憎射來。

  震愕之下,範離憎仍是敏銳地捕捉到一點:恰恰是最應該吃驚的莫半邪神色卻平靜如舊!

  範離憎的心中飛速閃過一個念頭:莫非,是莫半邪出賣了我?

  他的神情卻依舊平靜:“七師兄可莫血口噴人!”

  舞陽古怪一笑,道:“因為你根本不曾從苗疆求來'藍鳳神水'!”

  範離憎的心倏然一沉!

  ※※※白辰終於醒了過來。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堂皇富麗至極的臥室中,梨木椅、紅木床,牆上掛了兩幅山水畫,淡雅飄逸,白辰出身臨安白家,錦衣豐食,一眼就看出兩幅畫出自名家之手。

  最為顯眼的是窗下擺放著的一尊象牙雕成的仕女,雕工精絕,衣裙合體,佩帶飄飛,鬢髮根根入綹,髮梢參差輕動,栩栩如生。

  白辰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寬大而舒適的床上,帷幕半垂,床上掛著一把劍,但白辰一眼就看出這一柄劍絕非武林中人所用,而是供人玩賞的佩劍,所以劍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氣。

  白辰靜躺片刻,終於清醒過來,記起在風宮發生的一幕幕。

  他心中頓生疑雲:自己怎會身置此地?

  白辰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已不再如先前那般劇痛,他試了試,竟讓他支起了上半身——

  他的上身赤裸著,身上的血跡蕩然無存,幾處傷口早已包紮妥當,傷口處有些清涼之感。

  白辰立即想到了葉飛飛,四顧無人,忍不住叫了一聲:“葉姑姑……”

  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人,白辰望去,卻是葉飛飛身邊的侍女小草。

  白辰一怔,不由問道:“此地難道……難道是在風宮之中?”

  風宮無天行宮結構恢宏,白辰雖身在風官,但對風宮內的寢宮居室並不熟知,見到小草,他頓時懷疑會不會是葉飛飛見他暈倒,又將他帶回了風官?

  小草搖頭道:“這是賈大人府內。”

  白辰略略一愣,隨即道:“是駐守歧州的賈大人嗎?”

  小草點了點頭。

  風宮勢力日盛,連地方官府也有不少已暗中歸附風宮,成為風宮座上貴賓,歧州駐守賈政就是其中之一。

  白辰不由皺了皺眉頭。

  小草彷彿猜到了他的心思,道:“夫人知道你不願留在風宮,也不願留在與風宮有任何瓜葛的地方,但你傷勢太重,夫人只好將你先安置在這兒,夫人說只要你能走動,就可離開

  此地了。”

  白辰心知這也是葉飛飛一番好意,當下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道:“她……回風宮了?”

  小草道: “是,夫人還說……說……”她支吾著一時不肯說下去。

  白辰將上半身又慢慢縮回被中,道:“夫人說什麼?”

  “她說……若不是已有身孕,也許,她會親自將你護送去一個地方。”

  白辰心中一怔,暗道:“葉姑姑有了身孕嗎?”

  口中卻道:“她想將我送去什麼地方?”

  小草微微一笑,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要等你傷好了,能趕路後再說不遲。”

  白辰心道:“我已無親無故,又有何處可去?不過這終是葉姑姑一番好心。”他在被中略略動了動四肢,發現已無大礙,便道:“今日我就可以離開此地了。”

  小草驚喜地道:“真的?”立即意識到什麼,忙又道:“我……不是怕侍候你,而是因為我想見夫人。”

  白辰寬容地笑了笑,道:“我已說過,多一人反倒多一份累贅。”他見小草雙目微紅,顯得甚為疲倦,不由感激地道:“當然,對你的照料,我仍是感激不盡。”

  小草笑了。

  白辰忽然發現她笑起來的模樣十分可愛——十分美麗!

  ——很純,很真,不諳世事的美麗。

  小草道:“那天夜裡,你真的很勇敢,我雖然不明白你為何要與宮主作對,但夫人能如此待你,你……

  一定是個好人。“

  白辰被她認真的神情逗樂了,卻正色道:“我離開這兒後,你一定要返回風宮!”

  小草道:“但夫人吩咐過,要我將你送到一個叫和尚鎮的地方,才准返回風宮。”

  白辰略一思忖,道:“也好,我們即刻啟程!”

  小草便為白辰捧來一身乾淨的衣衫,賈府內的穿著自是與江湖人物不同,白辰換上之後,立顯英俊灑脫,氣度不凡。他本是武林世家子弟,這一襲貴公子的服飾穿於他身上,甚是得

  體,小草見了,不由輕笑一聲,道:“公子,我們這便上路吧!”——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li60830

LV:15 VIP榮譽國民

追蹤
  • 6772

    主題

  • 242709

    回文

  • 70

    粉絲

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