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8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4
第十八卷第七章生死之刀


  被稱作易傳的年輕人,其刀法快如奔電,他每一刀的去勢、角度都與尋常刀法大相徑庭,辛辣直接快捷!刀法中的每一變化的目的都是為了奪取對方的性命!有時甚至是不惜自露空門,只為求得給對方的致命一刀!

  換而言之,他的刀法並非無懈可擊,甚至可以說破綻頗多!但他的刀卻是快得驚人,而且其殺著遠逾平常的刀法,能夠看出他刀法中的破綻的人不會太少,但能夠憑藉這一破綻乘機擊敗他的人絕對很少!

  沒有幾人能夠在他的刀刺入自己的心臟前,搶先把自己的兵器借對方露出破綻之際送入對方的體內!

  這是勇敢到不畏生死的人才敢使用的刀法!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把這種獨特的刀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在出刀之前,便已準備承受對手的攻擊……在對手得手前,搶先得手!

  他所使刀法的實質說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但真正能做到這一點,卻是極為不易!

  血火老怪與易傳激殺之時,絕色女子與蒙敏默默地對峙著!

  確切地說,絕色女子是在與麻嫂對峙著,麻嫂能夠不出手便讓本是狂傲自負的對手知難而退,就絕對不簡單!

  絕色女子一直沒有出手,正是因為對麻嫂心存顧忌!

  絕色女子、麻嫂、蒙敏三人呈品字形而立。

  而小木的存在,便使這品字形顯得有些失衡!

  絕色女子終於漸漸地註意到這一點!

  攻擊麻嫂的關鍵是否便在小木身上?有小木在麻嫂身邊,她應該會大受牽累!

  絕色女子眼中有了欣喜之色!

  就在這時,只聽得“咯”地一聲暴響,小木所站立的地方突然一下子陷了下去!

  小木的身軀自然也隨著墜落!

  蒙敏大驚!但迅即明白過來:那一對相貌古怪至極的兄弟的攻擊開始了!

  “笑猴”的攻擊目標是蒙敏之子牧野棲,俊少年與易傳的目標卻是骨笛!

  而今小木卻成了被襲擊的對象——局面頓時變得更為錯綜複雜,不可捉摸!

  小木在身形下墜的時候,竟不慌張,身子突然向前一躬,雙掌在樓板上一拍,身軀已然飄起!

  他赫然有武功在身!而且在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時,他那超越其年齡的鎮靜更是讓人心驚!

  既然奇醜的麻嫂身懷武學,那麼小木會武功也就並不奇怪了!

  小木的身軀甫起時,一隻奇大的手已由樓板出現的那個洞口處疾抓而上!

  麻嫂此時已倏然轉身,手中木棍閃電般直取向小木抓到的那隻大手!

  絕色女子如何肯放過這難得的機會?人已化作一抹淡煙,一縷香風,向蒙敏這邊飄射而至!

  一縷勁風直取蒙敏!

  她的兵器赫然是一針一線!

  針是金色的針,線是銀色的線!

  金針挾破空之聲,勁射而出,若非親見,誰會相信一枚細針也有如此駭人的氣勢?

  金針銀線婁巧衣!

  這絕色女子的確是傳說中的風宮中人!她在風宮中的地位頗高,連易傳這樣的刀中高手也只能為其侍從!

  風宮本就是極為神秘的教派,中原武林對其知之甚少,今日,風宮中人突然來到這江南偏僻小鎮的客棧中,為的不過是一管骨笛!

  難道,在這背後還有驚世秘密?

  金針銀線婁巧衣的一手“針線活”已可謂巧奪天工!

  蒙敏見對手的兵器居然是一針一線,非但不敢輕敵,反而極為不安!

  因為她知道能以如此輕巧得近乎沒有分量之物為兵器,至少其內力修為已驚世駭俗!

  不敢怠慢,她的骨笛急迎而上!

  就在此時,“轟”地一聲巨響,一個雄魁高大至極的人影已由樓下一沖而上!

  果然是那一對古怪兄弟中的老二!他竟用自己的身軀生生地把地面撞出一個大洞!

  此時,蒙敏的這間屋子已是破爛不堪!上透下穿,一側牆壁也已被易傳震開一個大洞,惟一的窗門亦已被俊少年穿破!

  巨漢蒲扇般的大手向身在空中的小木疾抓而去!

  而麻嫂的木棍則徑直直取巨漢前胸!

  小木危在旦夕,所以麻嫂絕對是全力攻擊!

  木棍挾凌厲之劍勢,破空而出,雖是全無利刃,卻自有奪人心魄之氣勢!

  一聲怪笑,巨漢的腰側突然伸出一隻手來!

  一隻頗短的手!手中有一根鐵索鏈!

  這並非巨漢的手,而是隱於巨漢身後他的大哥的手!

  鐵鍊“嘩啦啦”一聲暴響,向麻嫂的木棍卷去!

  一陣密如連珠般的暴響聲中,麻嫂手中的木棍與鐵鍊同時斷開!

  好駭人的劍法,雖然只是一根木棍,但也能將對方的鐵鍊震得脫節!

  麻嫂手中小半截木棍仍是長驅直入!

  “卟哧”一聲,木根生生地插入了巨漢的腹部!

  鮮血迸射!

  但與此同時,巨漢怪吼一聲,已一把抓住了小木!

  腹部的巨痛使他狂性大發,雙目盡赤!他那駭人的目光盯著已落入他手中的小木,殺機洶湧!

  “不許傷他!”喝出這句話的人並非是麻嫂,而是那奇矮的小個子!

  此時他的一隻手抓在他兄弟的腰帶上,身軀如同附於巨漢身上般暴旋半週,雙腿向麻嫂連環疾踢!

  麻嫂乍見小木落於巨漢之手,而巨漢目露凶光時,心涼如水!她本欲反手一帶,將巨漢腹中的半截木棍抽出,那麼巨漢便是必死無疑!那樣也便為小木報了仇!

  但當個子奇矮的人突然喊了一句出乎她意料的話時,她立即改變了主意!

  因為她知道也許小木還有生存的機會!倘若自己一下子抽出木棍,巨漢在絕望之下,定會不顧他兄弟的勸阻,殺了小木!

  所以,在小個子向她飛速踢來時,她順勢鬆手,向後退卻二步!

  小個子並未順勢再向她進攻,而是伸手在巨漢身上借力一按,人已如一隻靈猿般竄上巨漢的肩膀,卓立不動,彷彿他的腳與鐵塔般的巨漢間有一股奇特的吸力!

  而小木本就被巨漢高擎於手中,奇矮之人一把接過巨漢手中的小木,望著麻嫂,一字一字地道:“替我們奪來骨笛,否則你的兒子性命不保!”

  他頭上梳著沖天小辮,胸前掛著銅鈴鐺,模樣滑稽可笑,但他的聲音卻是陰毒狠辣!

  這時,巨漢在下邊道:“大哥,我好痛!”

  小個子哼了一聲,道:“會不會死?”

  巨漢吃吃地道:“死倒未必……”看樣子他的身軀雖有他大哥三四倍大,但腦子卻有些滯礙,對他那古怪詭異的大哥言聽計從!

  侏儒道:“不死便無需吱聲!”

  巨漢果然不再吭聲!

  那半截木棍仍是插在他的腹部!而他竟能立得穩穩的,身上還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端的是不可思議!

  但看他一身如玄鐵般黝黑髮亮的肌肉,便可知這一切並非太不可思議!巨漢所練的武學顯然是外門功夫,插在腹部的小半截木棍對別人來說是致命之傷,但對巨漢也許並非如此!

  小木被侏儒所製,全然不能動彈,想必身上穴道已被封住了。

  麻嫂的臉色變了變,忽然道:“你們等著,不准傷我兒子!我替你們奪得骨笛!”

  麻嫂在侏儒的挾迫下,答應代他們奪取骨笛後,倏然轉身。

  此時蒙敏已是危機百出!

  方才雙方甫一相接,蒙敏的骨笛即將掃中對方金針時,絕色女子內力倏然一吐,金針已然改變方向,竟由骨笛當中洞穿而過!

  這正是她的一式“穿針引線”,奇快奇準!

  蒙敏一驚之下,對方的金針已穿過骨笛向自己手腕“大陵”穴疾然點扎而至!

  如果不鬆開手中的骨笛,穴道勢將被扎中!

  但蒙敏亦不是易與之輩,她在鬆手之前手腕一沉一送,骨笛已疾射而出!

  此時絕色女子手中的銀線在內家真力的作用下繃得挺直,骨笛便順著這根銀絲向對方的右手飛射過去,力道亦不容小覷!

  而蒙敏鬆手之後,腳下一錯,人已斜斜飄進!

  她相信對方的僉針銀線終究是輕巧之物,攻守轉換速度必會慢上一些!

  絕色女子見骨笛向自己的手腕襲來,並不慌亂,右肘一沉倏揚!

  極細的銀色絲線突然如同波浪一般起伏抖動!

  骨笛去勢頓止!

  與此同時,蒙敏的右腳在地上一勾一送,一婢女手中軟劍便閃電般向對方的銀絲射去!

  絕色女子本欲接住骨笛,而這時恰好蒙敏已挑射過來一把軟劍,本是射向銀絲的軟劍此時恰好變成了封擋絕色女子的手!

  絕色女子只好收手,同一時間她的另一隻手中的銀色細線一吐,倏然反捲,已將骨笛纏個正著!

  再一帶,骨笛已落入她的手中!

  而蒙敏此時已得到另一倒在地上之婢女的軟劍,向對方席捲過去!

  絕色女子得到了骨笛,心中狂喜,精神大振!

  見蒙敏疾撲而至,當即一聲嬌笑,右手一揚,一線一針突然幻作無數針影線影,鋪天蓋地般向蒙敏襲殺而至!

  蒙敏沉哼一聲,手中軟劍已是一招《平天六術》中的“逍遙容與”倏出!

  但這一招的威力與牧野靜風所使出時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一陣密集之清脆撞擊聲過後,蒙敏手頭一輕,軟劍赫然已寸斷!手中所握的不過是劍柄而已!

  好駭人的功力!而如此驚人之內力,由一個美貌女子使出,更是令人心驚不已!

  一針一線居然可以生生震斷軟劍,由此可見多年來江湖中關於風宮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

  便在此時,麻嫂的注意力已由鐵塔般的大漢那邊轉向這邊!

  骨笛在絕色女子手中,這正中麻嫂下懷!因為她並不想與蒙敏為敵,即使骨笛在蒙敏手中,她也會藉故與絕色女子相戰。她相信以蒙敏的心智,應該能明白什麼時候該放棄骨笛。

  畢竟骨笛對她來說並無太多的重要意義!

  如今骨笛已落入了絕色女子手中,自然更好!

  只要絕色女子不敗,就奪不到骨笛;只要未將骨笛搶得,小木就不會有危險——當蒙敏見麻嫂突然向這邊走來時,先是一驚,隨後發現了小木已被挾制,頓時有些明白過來,這一連串的想法亦迅速地掠過她的腦海!

  方才被絕色女子逼得手忙腳亂,所以她無暇顧及麻嫂與小木那邊,此時見小木被制,不由很是擔憂!

  同時她已見識了麻嫂的身手,為她的劍勢所深深震撼!

  所以,她相信以麻嫂的武功,也許可以與對方鬥得勢均力敵,若是合自己之力,甚至還能佔些上風!

  蒙敏雖然對麻嫂的來歷極為好奇,但此時已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了!無論麻嫂的身世來歷如何,有一點蒙敏是能夠斷定的:麻嫂對她並無惡意!

  相反,麻嫂之所以會突然有驚人之舉來客棧中投宿,一定是因為她發現有何蹊蹺之處,才會來到此地,其目的現在已明了:為了援助她與葉飛飛!

  所以,此時蒙敏本可以抽身而走,但事實上她卻是留了下來,麻嫂對她有恩,小木又是個乖巧聰明的孩子,她不能棄她們於不顧!

  蒙敏與麻嫂並肩攻擊絕色女子,麻嫂的手中仍是沒有兵器,只有一根順手拾來的斷落椽條!

  仍是以椽條為劍!

  絕色女子已得到骨笛,自然不願久戰!

  而麻嫂與蒙敏卻又必須用她手中的骨笛換得小木!

  蒙敏在十年前尚是旦樂手下的殺手之時,也一向是不用兵器,她之所以能成為旦樂手下最得意的兩名殺手之一,更多的不是憑藉她的武功,而是心計!

  當下她主要以乾擾絕色女子之心神為目的,穿掠飛射,讓麻嫂可以全力攻擊絕色女子!

  麻嫂的劍法果然奇絕!

  但幾招之後,蒙敏與絕色女子同時發現麻嫂的劍法居然只有一招!

  無論絕色女子的金針如何變化萬端,神出鬼沒,麻嫂的木椽永遠以同樣的一招劍法遞出!

  只是這一招絕非平凡普通的一招,一招之間,已隱含了千般玄機!

  蒙敏忽然感覺到這一招劍法自已有似曾相識之感!

  事實上她也明白自己絕對沒有見過這樣的一招劍法!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是那般的真切!

  她暗暗稱奇!

  絕色女子的身法極快,雖是身受兩個人的夾擊,卻並無落敗之狀!一針一線在她手中忽兒靈捷,忽兒凌厲,穿掠飛射,小小一枚金針,彷彿已可以如水銀般洩入每一寸空間!

  更不可思議的是那一根細若游絲般的銀線居然可以承受極大的壓力,幾次木椽與銀線相纏,木椽非但沒能將銀絲扯斷,反而幾乎被對方的銀絲扯去!

  此銀線看來必不是凡物!

  絕色女子終於漸漸地熟悉了麻嫂的那一招劍法!

  其實麻嫂這一招劍法根本不是可以“熟悉”的,因為這是囊括天下所有劍法精髓而成的一式!

  所以雖是僅有的一招,卻有無窮無盡的玄機!

  但麻嫂顯然並沒有完全領悟出這震古爍今的一劍之所有精華!所以她這一招劍法才有隙可尋!

  而絕色女子的武學修為顯然是極高的,更何況她的內力顯然在蒙敏與麻嫂之上!

  倏地一聲嬌吟,絕色女子的金針突然挾著尖銳之破空聲暴射而出!

  便如同一縷極其細小卻又極其眩目的金色閃電直貫而出!

  卻不是攻向麻嫂或蒙敏,而是直取麻嫂手中的木椽!

  “卟”地一聲,金針已深深自木椽頂端沒入木椽之中!

  沒等麻嫂與蒙敏反應過來,絕色女子的驚人內力已由一條細小的銀線疾貫而出!

  一聲暴響,麻嫂手中的木椽竟經受不起,暴裂開來!

  麻嫂一聲悶哼,右手虎口已被生生震裂,鮮血直流。

  絕色女子得勢不饒人,金針已如電般扎向麻嫂的眉心!

  好毒狠的手法,麻嫂乍失“兵器”,反應有些遲緩,眼見她已有性命之憂!

  蒙敏一驚,右腿倏然反踢,卻並非攻向對方,而是迎向那枚金針!

  一痛,金針立即向她小腿部穿過!帶著一縷鮮血,由另一側穿出!

  就在這時,屋內眾人只覺突然有赤紅色的光芒迸射開來,隨後便是一聲慘叫!

  血腥之氣一下子瀰漫開來!

  易傳久戰之下,終不敵血火老怪,被血火老怪以“血火三味”中的第二式“血火連天”

  所殺!

  與此同時,絕色女子手中的絲線一抖,已將蒙敏的右腿纏住!反手一帶,蒙敏重心一失,不由自主地向她那邊飛去!

  絕色女子此時已發現自己的心腹侍從易傳戰死,心中恨意大熾,眼見蒙敏被自己扯得飛了過來,立即左掌疾削而出,直切向蒙敏的咽喉!

  她要取了蒙敏的性命,以洩心頭之恨!——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5
第十八卷第八章怪異奇刃


  一聲暴吼:“敢傷我主母!”暴吼聲中,血火老怪雙掌齊翻,兩道駭人掌風排山倒海般向絕色女子卷去!

  與此同時,麻嫂亦已向絕色女子搶殺而上!

  絕色女子沒有必勝的把握!更知若是要殺了蒙敏,勢必來不及抵擋血火老怪的駭人攻勢!

  一聲嬌笑,她的身形突然飄起!她竟然鬆手放了自己的兵器:金針銀線!

  但就在她如輕羽般飄身而起的同時,本是纏在蒙敏腳上的絲線突然散開,並且如同富有靈性一般連針帶線穿過蒙敏的腿部,向上標射!

  絕色女子身在半空,伸手一抓,已將她的金針銀線抓在手中!

  她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骨笛,而不是為了殺人!

  此時蒙敏、麻嫂、血火老怪可能會聯手對付她一人,她沒有取勝的十足把握,既然如此,不如撤身而去!

  就在她的身軀即將由屋頂那個大豁口穿飛而出之際,倏聞一個寒意森森的聲音響起:

  “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客棧!”

  本是疾掠而上的絕色女子突然如隕石般急墜而下!

  屋內所有的人都被這意外變故駭了一跳!

  絕色女子落地之時,臉色已一片蒼白!卻不知是因為心中驚駭,還是已受了內傷!

  血火老怪神色一變,反手一掌,離他尚有數尺遠的屋內惟一一盞燈應聲而滅,屋內登時漆黑一片!

  同時以他那獨特得如同金屬之鏘鏗聲音道:“幽求,你違背當年諾言而現身,可知下場如何?”

  蒙敏心中一動,暗忖道:“原來一直在屋頂上的白衣人果然就是所謂的幽求!卻不知他與血火老怪關係如何?”

  這時,只聽得屋頂上那冷如冰霜般的聲音道:“哼,你不過一個僕從,也敢直呼我名?

  第一個該死的便是你!”

  頓了一頓,又道: “婁巧衣,你師父不過是一個淫婦,卻惑亂風宮,毒害我祖母,並逐我出宮,你的下場必定是最慘的!”

  絕色女子咬牙道:“你敢沾辱風宮宮主?!”

  卻聽得血火老怪“呸”了一聲,道:“她算什麼宮主?不過是老妖婆而已!”

  看來幽求所說的“婁巧衣”便是絕色女子之名,風宮宮主便是婁巧衣的師父。幽求、血火老怪與風宮宮主之間似乎有一段恩怨!

  幽求輕笑一聲,道:“罵得好!就衝這一點,我要讓你多活幾年!”

  看來他對風宮宮主之恨極深,血火老怪不過只是罵了她一句而已,竟使幽求願饒他性命!

  不料血火老怪又是“呸”地一聲,道:“幽求,你不但不守當年諾言,反而要對幼主、主母不利,我與你自是勢不兩立!”

  沒想到他性情古怪,倒也剛烈,蒙敏對他不由有了些好感,卻不知他所說的“諾言”指的是什麼。

  幽求哼了一聲,道:“大驚、小怪,你們兄弟二人不過是跳梁小丑,也敢窺視風宮神器?”

  蒙敏乍聽“大驚、小怪”,還道幽求另有話語要說,沒想到他所說的“大驚、小怪”不過是那巨漢與侏儒的名字而已!不由又是驚訝又是好笑。一想,卻又覺這名字頗為貼切:高大者驚人,矮小者古怪,故謂之大驚、小怪。

  小怪怪笑一聲:“幽求,據說你本是以劍為兵器,後來卻已十指齊斷!一個沒有手指的劍客又怎能成為劍客?活在世上不過丟人現眼而已,不如讓我弟兄倆將你打發了!”

  “哈哈哈!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我便讓你明白無指劍客是如何殺人的!”

  話音甫落,一道白色的人影已由屋頂的豁口處飄然掠進!

  幾乎便在同一時間,幾道勁風同時向這豁口處疾襲而去!

  顯然,眾人在心中已不由自主地將幽求視作公敵,唯有眾人齊心對敵,才有可能活下命來!

  攻襲那白色人影的有血火老怪的一記“赤血遍野”,有絕色女子的一針一線,有蒙敏手中的一截斷劍!

  “蓬”地一聲暴響,三個人不由自主地被生生震退!

  其中以蒙敏退出最遠!因為她手中斷劍甫出,突然又斗然折回,向她疾射而至,甚至其速比方才她射出時更快!若不是她見血火老怪等人對幽求似乎頗為忌憚,所以心中也已有所戒備,眼見斷劍倏然反射,立即閃讓,稍慢只怕已為之所傷!

  而血火老怪卻覺一股奇大無比的勁力反震而回,頓時只覺氣血翻湧,一口逆血直湧喉底,好不容易才忍住沒有狂噴而出!

  對方的功力顯然是高得駭人聽聞!

  再看婁巧衣,其情形也好不了多少,那枚僉針竟已彎曲!她那嬌美容顏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好在這是在黑暗之中!

  血火老怪方才滅了屋中的燈火,為的就是避免眾人處於敵暗我明的不利之境,沒想到雖是在黑暗之中,幽求對屋內情形仍是洞若明燭,轉瞬間逼退三人之後,仍是徑直直取大驚、小怪!

  是否因為他劍客的尊嚴絕不允許他人冒犯?所以當小怪出言相譏時,他立即將大驚、小怪視作他首先要除去的人?

  就在幽求攻向大驚、小怪的時候,婁巧衣心念一閃,正欲藉機遁身而走!

  不料血火老怪似乎早已窺透了她的心思,就在她心念甫起之時,他已暴吼一聲:“除非留下骨笛,否則休想離開!”

  婁巧衣暗自恨得直咬牙!對血火老怪一人她倒無甚懼怕,但一旦被血火老怪攔下,幽求就定會追殺而至,而幽求早在數十年前便已是絕世劍客,她又怎敢造次?

  當下她冷聲道:“老怪物,你不怕死,莫非我就怕了不成?我倒要留下來看看無指劍客是如何使劍的!”

  此時最緊張的莫過於麻嫂。小木尚在大驚、小怪手中,幽求悍然攻向大驚、小怪兄弟二人,會不會殃及小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黑暗中誰也看不清幽求是如何出手的,只能感覺到一條白色人影快如鬼魅過空般向大驚、小怪兄弟那邊射去!

  隨後便聽得一聲悶哼,“砰”地一聲巨響,地面隨之猛地一陣震顫!

  是人體倒地的聲音!

  除瞭如鐵塔一般的大驚之外,沒有誰的軀體倒地時所發出的聲音會如此驚人!

  難道幽求一招之下,便已擊敗了大驚、小怪?

  果真如此!

  因為緊接著眾人突然感到空氣中的血腥之氣格外濃!濃得化不開!彷彿屋子裡堆滿了古舊的長了綠鏽的銅錢!

  屋內的空氣頓時顯得似乎稀薄了許多!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一聲極為淒厲的怪笑劃空而起!

  笑聲已淒厲得不再像是笑,如同鬼哭神號般,懾人心魄!

  是小怪的聲音!

  藉著從屋頂那豁口處投下的淡淡星光,眾人驚愕地發現一團黑影向幽求射來!

  這並非小怪的身影,而是小木!

  情急之下,小怪竟將小木擲出,向幽求投去!他要以小木幼小的生命為代價,為自己贏得時間!

  麻嫂神色大變!巨大的驚愕一下子吞噬了她的靈魂,使她的腦子裡一片空白,根本不知該如何應付這可怕的變故!

  蒙敏也是心中一沉,一股涼意自心底直透全身!

  一道幽亮的光芒毫不猶豫地向小木的身軀迎去!

  幽求的雙手十指真的廢了嗎?若真的如此,他的驚世劍芒又是如何發出的?

  所有的呼吸在幽求向小木施以辣手之時陷於停頓!

  小木的幼小生命已沒有人能夠保全!蒙敏以一種極為悲憤的心情等待著那慘絕人寰的一幕發生!

  但——事情的發展卻遠遠出乎眾人的意料!就在那道光芒即將扼殺一個幼小生命的那一瞬間,突然停住了!

  彷彿就如天上劃空而過的流星突然停止般那麼不可思議!

  沒有任何外界的力量封擋幽求的一劍!是幽求主動地收住了自己的劍!

  一個沒有十指的人能發出驚世之劍本已不可思議;而他能夠在極短的瞬間突然凝住自己奔雷般的一劍,更是不可思議!

  變化來得太過突然,以至於當眾人剛反應過來時,小木已被幽求夾於他的腋下!

  麻嫂'啊”地一聲輕呼,身子一軟,幾乎倒下!

  她所有的靈魂、神經都已為小木的安危而高度緊張,緊張得幾近崩潰之際,小木的性命卻又奇蹟般地保存了下來,麻嫂的心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所以才有這種如同虛脫般的感覺!

  無論接下來小木將要面對什麼,至少他還活著!

  這才是最重要的!生命尚存,便總會有機會!

  只聽得幽求高聲笑道:“好,太好了!絕世劍才,必可了卻我多年心願!哈哈哈……”

  他顯得極其激動,以至於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小怪正以驚人之速向他暴攻而上!

  他的武功顯然還在他的二弟之上——否則大驚也不會對他那般言聽計從!

  他胸前的銅鈴發出了一陣詭異至極的碰撞,聲音並不太大,卻能夠長驅直入人的心中!

  眾人頓時萌生出心煩意亂的感覺!

  小怪的身軀如此矮小,但當他向幽求疾襲而上時,卻有一股浩然勁氣如驚濤駭浪般向對手席捲過去!

  誰會想到如此矮小的身軀內,會隱有這般驚世的功力?

  幽求的劍在何處?

  是否只有在他的劍出擊時,世人才能一睹它的風采?

  沒有人能看出劍未出手時,劍會不動聲色地隱伏於什麼地方!

  就在小怪那撼世勁力即將擊中幽求的身軀時,幽求的雙腿倏出!伴隨而起的是“錚”地一聲脆響,劍芒乍現!

  幽求竟是以腿御劍!劍如同依附於他的腿一般,神出鬼沒的腿法使出了驚世之劍法!

  小怪剛猛至極的一擊頓時被彷若可以擊破虛空的劍氣擊個粉碎!

  銅鈴鐺一陣密如驟雨般的暴響!

  而小怪的身子已如同被一根無形之線繫著般飄起!

  雙掌齊翻!無形勁氣由雙掌疾削而出!

  “轟”地一聲,整個屋頂已被小怪如刀勁氣削得坍落而下!

  又是一聲怪嘯,小怪的雙掌再次翻插,頓時坍落的瓦礫如同被一張無形之網網住一般,無法四散逆射,如狂風暴雨般向幽求這邊傾灑而至!

  聲勢駭人!小怪的身手極其不俗!

  眾人只能聽見密集至極的碰撞聲,只能看見如亂鴉般鋪天蓋地當頭罩下的瓦礫!

  不敢怠慢,眾人各展身手,沖天而起!

  而此時幽求的身軀已如有形無質的虛幻之物般在穿掠如飛!

  一陣金石相撞之聲響起!

  瞬息之間,幽求右腿之劍已穿掠無數次!

  他的左腳在一根正在下落的椽條上一點,人已如沖天之鵬般惜力飛起!

  當他的身形閃現於天空中時,赫然可見他右腿所依附著的劍身上竟串著十幾塊瓦片!

  彷彿這些瓦片都是木製的一般!長劍洞穿而過,瓦片竟然不曾破裂!

  好驚人的內力修為!

  這時,在他的下方一陰暗處響起銅鈴之聲!

  幽求目光一閃,右腿一震,劍上所串著的瓦片立即以內家真力激射出去!

  所取的方向正是銅鈴鐺響起的地方!

  受狂猛勁力所激湧而出的瓦片破空之聲奪人心魄!

  一聲怪笑,一個瘦小的身影已從另一個角度掠空而起!

  小怪刁鑽精靈,竟使了調虎高山之計,故意以銅鈴鐺的聲音吸引幽求的注意力,而事實上他早已將銅鈴解下!

  這麼做的目的無非是為自己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

  他的計謀無疑是很不錯的。

  可惜,他的對手是幽求!幽求突然像流星一般長洩而下!

  其速驚人!一根椽木此時尚未完全落地,幽求的身子後發先至,雙腳如蜻蜓點水般交替踏於木椽上!

  “砰”地一聲,椽木便如一根巨大無匹的劍般劃空而出!它所攪起的“劍氣”浩然無匹!

  小怪正暗自慶幸自己僥倖設計得以脫身時,忽覺身後冷風急襲而至!大驚之下,不及轉身,身形一躬,雙腿倏然反踢!

  驚心動魄的骨骼斷裂聲頓時響起!一撞之下,他的雙腿竟被生生震斷!與此同時,木椽亦被他踢得倒飛而回!

  慘呼聲中,小怪向客棧後院直墜過去!

  未及落地,一個人影突然由斜刺裡閃出,一縷冷風掃向他的咽喉!

  小怪已感覺到了,但他已來不及做任何反應!

  喉間一痛,慘叫聲戛然而止,一股鮮血自他的喉間標射而出,他的真力亦與之一同散失得無影無踪!

  他那瘦小的身軀終於倒下了。

  取他性命的是麻嫂!麻嫂先於他落在院中,當麻嫂見小怪受傷跌落時,想起是因為他才使小木落入幽求手中,心中恨意頓生,順手折下一段竹子,直取小怪,小怪重創而墜,一時根本無法反抗,立時被麻嫂一招斃命!

  這時,蒙敏、血火老怪、金針銀線婁巧衣也落在了院中!

  而那一對美婢,大概已不可能生還了。

  幽求那白色的身影終於飄然落下!落地之時,他的劍已不知歸於何處!

  小木仍在他手中,毫髮無損!

  麻嫂心亂如麻,不知幽求為何要挾制小木。以她的武功,要想從幽求手中奪回小木,而且不傷及小木,可謂難比登天!她之所以能夠不出招而使俊少年知難而退,並非因為她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議,而是因為她所練的劍招有震古爍今之不可一世的氣概!

  即使她沒有領悟到那驚天地、泣鬼神之一劍的一半精髓,即使她的內家真力與她的劍法根本不相匹配,那一式的氣勢強盛仍是到了震攝人心的地步,只要見到那一劍之形,就已令人心驚肉跳!

  所以麻嫂面對俊少年時遲遲沒有出手——只要一出手,對方便會看出她的真正武功並沒有她的劍勢那般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但麻嫂又絕不會因為對手的武功太高而放棄營救小木的機會!

  她以她獨特的嘶啞聲音道:“閣下為何對一個孩子出手?我們母子並無意介於你們的紛爭之中!”此時她的言行已完全與武林中人一般無二,全然不像是一個村婦。

  她的語氣盡可能放得鬆馳些,她擔心一語有失,會為小木帶來可怕的災禍!江湖中人對他人性命總是不會看得太重。

  蒙敏亦道:“不錯,閣下所要的骨笛在何人手中,閣下自是明白。以閣下的武功,要想取得骨笛絕不困難一邊說著一邊暗中觀察幽求。她發現一時竟很難判斷出幽求的年紀,只見幽求已是滿頭白髮,但他的容貌卻顯得頗為年輕,至多不過四旬,而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傲然佇立,若從背後看他,定會以為他只是個年輕人!

  可他那驚世駭俗的絕學卻非有一甲子以上的修為無法達成!

  蒙敏很是疑惑——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5
第十八卷第九章無指劍客


  望著淡淡星光下幽求那傲世身軀,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期然地又爬上了蒙敏的心間!

  只聽得幽求道:“這娃娃可助我了卻多年夙願,是我苦苦尋覓數十年的上上人選,我怎會放棄他?跟隨我之後,他必會成為絕世劍客,這可謂是他的造化,你們又何必為他擔憂?”

  要一個人將他追尋了數十年,方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或物放棄,會是何等艱難!

  可他為何要花數十年時間來尋找小木這樣的人?

  難道小木身上有何獨特之處不成?

  乍聞“絕世劍客”四字,不知為何,麻嫂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有極為複雜的光芒閃現!

  她喃喃自語道:“絕世劍客……即使成了絕世劍客又如何?”

  她的目光咄咄逼視著對方:“閣下以腿御劍,劍道修為可謂驚世不凡,可閣下是否活得很開心?”

  她的言語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索愴然之感,讓人一聽,不由心震!

  幽求目光一閃,臉上有了複雜奇怪的表情!他的神色告訴眾人:麻嫂的話對他觸動頗大!

  麻嫂繼續道:“我身為人母,並不希望我兒能成為絕世劍客,閣下又何必強人所難?恕我直言,閣下大概也並不相信能成為絕世劍客便是一種幸福,是也不是? ”

  幽求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他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

  然後,他的瞳孔慢慢地收縮,有一種逼人光芒由他的眼中射出,他緩緩地道:“從來沒有人如此對我說話!”頓了一頓,他像是自語般地道:“絕世劍手,天下無敵,難道還不開心?還不幸福?”

  他的聲音越來越大:“哈哈哈,絕世劍客,自是開心得緊,幸福至極!”

  到後來,他竟是仰天長笑,笑聲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愴然之感!

  眾人驚愕地望著他。

  笑聲倏止!

  他的臉色已完全恢復了平靜——或者說恢復了他的冷漠與肅殺!

  他望著麻嫂,一字一字地道:“我會記住今夜你所說的話,但我仍要殺了你!因為我要讓你的兒子恨我!唯有心中有恨,他才能成為絕世劍客!”

  麻嫂靜靜地聽著,誰也不知道她此時在想些什麼!

  猙獰肅殺之色浮現於幽求的臉上!

  起風了!夜風中有淡淡的血腥之氣瀰漫飄散!

  麻嫂忽然以夢一般的聲音低聲道:“又是一個有風的夜晚……”

  她的聲音很低,但卻已一無遺漏地送入每一個在場之人的耳中!每個人都從她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就在這時,金針銀線婁巧衣突然掠起!

  她已看出幽求的殺機,所以她要藉機抽身而走!

  骨笛在手,已沒有什麼值得她留下的了。

  她的輕身功夫著實不弱!彷彿已可御風而行!

  一聲冷哼,幽求身形亦起!他的腋下挾著小木,速度竟絲毫不比婁巧衣慢!

  兩個人影如兩縷輕煙般向東南方向飄射而去!

  麻嫂一驚之下,隨之而起!小木在幽求手中,只要她有一息尚存,幽求就是去天涯海角,她也要捨命追尋!

  蒙敏不能對麻嫂之事置之不理,她亦隨之而起,但她的右腿已受了傷,速度明顯慢了一些!

  血火老怪既然一直將她稱為主母,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眾人先後掠出客棧,本是喧鬧嘈雜的笛風客棧頓時變得安靜了!

  ※※※※※※※※※金針銀線婁巧衣將自己的功力已提運至極限!

  在今夜行動之前,她已知道在今夜下手的人並不止她一個,但同時她也相信合她與易傳的武功,今夜之舉,幾乎可以說是萬無一失的。

  孰料已銷聲匿跡數十年的幽求會在今夜突然出現?更出乎她意料的是幽求十指皆斷之後,仍有驚世駭俗的武功!

  不消片刻,她已在小鎮之外!

  但幽求與她之間的距離已越來越近!

  當她剛剛掠過一片蘆葦叢之後,突然聽得身後有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

  而且不僅是一處!似乎在她的身後已同時有千百柄利劍向她刺來!

  劍勢漫天!

  婁巧衣神色大變!

  未等她反應過來,漫天劍勢已如天羅地網般當頭罩下,她身軀的每一寸空間都已為這可怕劍勢所籠罩!

  婁巧衣的身形頓止!與此同時,她已發現向他襲殺而至的並非利劍,而是無數的蘆葦桿子!

  只是每一根蘆葦桿子都挾有銳利勁風,它們的殺傷力絕不亞於尋常人手中的利劍!

  無數蘆葦桿子便如同一張劍網,以各種速度、角度、力度向她罩下!

  婁巧衣雙手倏揚!

  數十道銀色的光芒同時暴射出手!銀色的絲線在瞬息之間已交織成一張銀色的光網!

  劍網與銀色光網倏然相接!

  隨後便聽得一連串的碎響聲,無數蘆葦桿眨眼之間已在銀色絲線織成的光網中被絞得粉碎!

  一股青草般的氣息頓時瀰漫開來!

  金針銀線婁巧衣的一式“天衣無縫”,已把對方攻勢化為烏有!

  但一道白色的人影已如流星劃空般閃掠而至!

  幽求飄落於婁巧衣身前!他能在瞬息之間,以自己的劍削斷蘆葦叢中的蘆葦,並化作一張獨特的“劍網”,所有的動作,幾乎是在他掠過蘆葦叢上空的瞬息間完成,其身手之快,駭人聽聞!

  他露的這一手絕學並未指望憑它便一擊得手,他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阻擋婁巧衣的去勢。

  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婁巧衣心中一沉,心知今夜與幽求之間唯有一戰了!

  心中主意拿定,她反而鎮定下來,與幽求直面正對,暗中則凝神戒備,隨時準備與幽求一拼!

  幽求聲冷如冰地道:“你師父害我斷了十指,我要讓她為此付出百倍代價!我要讓她明白沒有十指的幽求一樣可怕!”他的眼中有了一種瘋狂光芒:“而你的死,便是她要承受的第一份痛苦!”

  話音甫落,右腿倏然掃出!

  沒有光芒閃現!

  但卻有漫天劍勢!

  因為,他的腿本身便如同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一般!

  婁巧衣頓時花容失色!

  她已見識了幽求以腿御劍之劍法,知道他失去十指之後,武功仍是高得不可思議!

  而現在,她才明白事實上幽求的武功,比她在笛風客棧中所見到的還要高出許多!

  在那一剎間,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她師父曾說過的那句話,其師說當年沒有設法殺了幽求,而只是斷他十指,也許這是一個很大的錯誤!

  當時她頗不以為然,因為她師父的武功已至通神之境,又何需擔憂一個十指已斷的劍客?

  現在她才相信師父的擔憂並非全無道理。

  幽求以右腿的攻擊化作驚人劍勢,直取婁巧農!婁巧衣一怔之下,兩袖間已有無數的金針銀絲暴射而出!

  她的身上似乎隱有無窮無盡的針,無窮無盡的線!

  數以百計的金針銀線結成錐狀,而這“錐子”的“錐尖”便是數百枚金光閃爍的細針!

  聲勢驚人,破空之聲如裂帛!“錐尖”徑直迎向了幽求的右腿!

  但她的金針銀線終是輕巧之物,又如何能攻破對方堅如氣牆的無形勁氣?

  就在金針與對方右腿迅疾接近的時候,婁巧衣一聲清嘯,雙腕一震之下,數百枚金針突然與銀絲相分離,暴散開來,由各個角度直取幽求周身大穴!

  這才是她的真正殺著!

  幽求本是迅如奔雷般的右腿突然疾收,身軀以自己左腿為中心,疾然旋走!

  他的身形之變化,已完全超越了正常人所能及的動作!

  他的滿頭白髮隨著他的動作飄飛而起!

  在婁巧衣看來,此時他的白髮赫然已成一柄白色的利劍!

  白髮飄揚飛灑!

  漫天金針突然化為烏有!

  婁巧衣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這一刻,幽求頭上白髮倏張!

  金芒乍現!卻已是向婁巧衣那邊倒射而回!

  但婁巧衣手中還有銀絲!金針反射之時,婁巧衣的身軀已暴旋而起!

  那數以百計的銀絲頓時隨著她的身軀飛旋,因凝有她驚人內力,銀絲赫然又在她身側組成了一團光幕!

  所有的金針悉數被擋住!

  但與此同時,幽求的身形已如鬼魅般長軀而進!

  他身上的劍似乎無處不在,但又不能看見任何一柄劍!而他身子的每一部分似乎都可以使出凌厲劍法!

  所以,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是怎樣揮出他致命一劍!

  婁巧衣也不知道!她所做的只能是把自己的武功發揮得淋漓盡致!

  身形未落,婁巧衣清嘯一聲,瞬息之間已將自己體內真力提運至最高境界!

  幽求只聽得“沙”的一聲響,那聲音很像是一件衣物被生生劃開時的聲響!

  隨後便見無數絲線由婁巧衣身上射出!

  而她的外衫在那一瞬間已化為烏有!

  原來,她的整件衣衫便是由無數“金針銀線”組成!只不過因為做工極其精巧,外人根本看不出它其實便是數以千計的“兵器”組成!

  化衣成招,不愧有“金針銀線婁巧衣”之稱!

  數以千計的金針銀線如同無數飛蝗般飛舞穿射,組成了一幅綺麗而詭異景象!

  此時,婁巧衣已只剩貼身衣物,美艷逼人!她順勢側飛!

  一聲長笑,幽求冷聲道:“老妖婆為何不把她的劍法傳給你?”

  笑聲中,一道銀色光弧劃空而出!

  所有的銀線頓時斷開!

  變幻無窮的金針銀線在一劍之下,竟悉數告破!

  劍氣破空之聲未止,而是直取本欲藉這最後一招的掩護抽身而走的婁巧衣!

  婁巧衣知道幽求必定能化開她最後一招,只是她沒有料到對方幾乎是在舉手投足之間便已破去了她的最後一擊!

  所以,當一縷冰冷的寒勁穿胸而過時,她心中的寒意比劍鋒所帶給她的寒意更甚!

  幽求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不見劍在何方!

  彷彿方才一劍穿透婁巧衣身軀的人並不是他!

  恰好在這時,蒙敏、麻嫂、血火老怪匆匆趕至!

  他們第一眼看到的是幽求與婁巧衣相對靜立著,極靜極靜。讓他們無法明白的是婁巧衣為什麼會隻身著貼身衣物?

  遠遠地他們便已聽到了這邊的勁氣破空之聲,但此時他們為何默然相對?

  麻嫂最關注的自是小木,眼見小木雖仍是被制,但暫無性命之憂,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定!

  這時,蒙敏輕輕地“啊”了一聲,因為她突然發現在婁巧衣的胸前有鮮血不斷地湧出,而婁巧衣的臉色則越來越蒼白!

  終於,她的身軀如同折了翅的鳥兒一般,向後打著旋倒了下去!香消玉殞!

  幽求幽幽地道:“你師父終是對我心存顧忌,所以她不敢把她最自詡的劍法傳給你,她擔心我會由你身上找到擊敗她的方法!”

  頓了一頓,又道:“可即使她如此做了,我仍是能殺了她!”

  他背向三人,好像是對婁巧衣說,其實卻是在喃喃自語!說完這些話,他突然伸出一隻腳來,向地上的婁巧衣掃去!

  眾人大吃一驚,還以為他生性殘忍,連一個已死去的人也不放過!

  不料他的腳尖只在婁巧衣身上一碰一勾,那支笛子便已飛起,正好插在他的腰間!

  血火老怪厲聲道:“你是被逐出風宮之人,不配擁有風宮法器!”

  “找死!”幽求的身軀倏然閃進!

  血火老怪的武功已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但對方倏然發難,血火老怪堪堪反應過來,已覺胸口奇痛無比,沉悶一聲,已不由自主倒跌出去,鮮血狂噴!

  他竟無法應付幽求倏然一招!幽求的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測!

  身形再晃,幽求回到原地,冷冷地道:“我沒有殺你,是因為我已說過會饒你一死!何況你的忠心也讓我很欣賞!”

  血火老怪吃力地直起身來,嘴角猶自掛著血跡,他有些含糊不清地道:“幽求,你沒有資格擁有風宮……

  風宮法器!”

  好一個倔強的老頭!自知自己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方之敵,卻仍是死不改口!

  幽求仰首狂笑道:“休說區區一件法器,便是整個風宮,我幽求也不曾放在眼裡!這破笛子我本毫不在意,既然你如此說,我就偏要佔有它,我倒要看看有誰能奈何得了我!”

  言罷,又是一陣狂笑!

  蒙敏忽然冷笑道:“閣下自認為憑自己的武功,可以睥睨萬物,其實我卻知道閣下心中也是頗為畏怯!”

  語出驚人!

  笑聲倏止!

  幽求的目光冷冷地掃向蒙敏,道:“天下有何物何人可以讓我畏懼?”

  蒙敏道:“你造訪笛風客棧,自然是有備而來的,你知道我夫君的劍法、武功都在你之上,所以你選擇了他不在的時候來此地,這是其一;其二,你來笛風客棧定有目的,但你卻說本無意於這骨笛,敢想而不敢說,自然也是畏怯;其三,你雖身手不錯,但卻始終不敢鬆開十歲稚兒,因為你希望他能夠成為你的護身符,讓我們投鼠忌器!由此可知,雖然你有不俗的武功,但你並非強者,因為你的心並不強大!”

  幽求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終於冷聲道:“這不過是激將法而已!但我仍是願讓你看個明白,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畏懼!”

  言罷,他竟真的放下小木!動作頗為細心溫柔,似乎是在放置一件易碎的瓷器般!

  難道小木對他而言真的有不同尋常的意義?

  蒙敏見他已識破自己的激將法,卻仍把小木放下,心中很是吃驚!

  沒有任何的猶豫,她與麻嫂兩人幾乎是不分先後地疾掠而出!

  自始至終,小木沒有哭喊,也沒有說一句話,他的穴道雖然被制,但卻還是能開口的!

  一個年幼的孩子,在面對如此驚人的血腥場面,在自己的生命係於一線之間的時候,竟能不聲不響,這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當幽求將他放下之時他的目光投向了麻嫂那邊!

  在他的眼神中,找不到一絲驚恐!

  這是一種讓人心痛的冷靜!一個太冷靜的孩子,總是讓人不由自主地萌生憐惜之感,總感覺到他幼小的心靈一定是承受了太多太多的不幸!

  他看著麻嫂與蒙敏向幽求攻來,同時,他也明白她們的目的其實只是為了救出自己!

  可他的神情中並沒有多少興奮激動之色,反而有一種擔憂與不安!

  難道,他也已看出蒙敏與麻嫂二人根本不是幽求的對手?難道他已明白她們非但救不出自己,反而會為她們自己帶來危險?

  其實這一點並不是很難看出,但小木畢竟只是一個孩子,何況他自己還身處險境之中,隨時都可能有性命之憂!

  果然!他看到麻嫂、蒙敏兩人與幽求迅速地接近!

  隨後便見一道眩目之劍芒閃現!

  沒有人能夠形容那一劍的風采!彷彿一劍之間,已蘊含了劍中至理!

  那一劍本是攻向麻嫂的——幽求早已說過他必定會殺了麻嫂!但蒙敏卻不顧一切地要為麻嫂擋下那驚世一劍!

  於是,二道血光同時拋灑!

  麻嫂與蒙敏同時身受重創,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而出!

  這一切,小木全看在眼中!

  他仍是未出一聲!

  但,淚已流!

  他並非一個沒有感情的孩子,也許因為他對情感的領悟已遠遠超越了同齡人,所以,他才不會輕易地笑,更不會輕易地流淚!

  但如今,他卻已流淚了。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透過淚水所看到的一切都已是有些模糊。

  所以,他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到幽求如同一個白色的幽靈般向蒙敏、麻嫂那邊射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6
第十八卷第十章神風重現


  她們未受傷的時候尚且擋不住幽求一劍,更何況受了重傷之後?

  一團紅光由斜刺裡向幽求那白色的人影疾迎面上!自是血火老怪挺身而出,要救下被他稱作“主母”的蒙敏!

  可本已受了傷的血火老怪又如何攔得住幽求的去勢?

  紅色的人影與白色的人影一接近立即倒跌而出,紅色更紅!因為他已鮮血狂噴!

  破空之聲倏然響起!

  本已絕望的小木猛地一震!因為,他已感覺到這破空之聲是那般的不平凡!

  一道黑影自遠處疾射而來,迅如流星趕月!

  破空之聲便由此黑影發出!

  沒有人能夠忽視這個自遠處奔襲而來的黑影!

  甚至,連幽求也不能!那黑影本就是射向他這邊的!

  幽求勢在必得的一擊不得不強行收住!他的雙足一點,身形暴起,兩腿已交替疾出!

  光芒暴閃!

  “卟卟”之聲不絕於耳,隨後便有朽木之腐爛氣息瀰漫開來!

  長洩而至的黑影赫然是一根已腐爛的木槳!

  幽求又驚又怒!

  他知道一個絕世高手已至!

  清嘯之聲劃空而出!十丈之外一個矯健的人影電射而來,不及眨眼間,人影已飄然落在眾人面前。

  衣袂飄揚,卓然不群!

  他,赫然便是蒙敏之夫:牧野靜風!

  蒙敏乍見牧野靜風,幾疑是在夢中,待她清醒過來,只叫了一聲:“穆大哥……”一口逆血上湧,再也說不下去了!

  當見到牧野靜風時,麻嫂的眼中閃過一種極為複雜的光芒,但這種光芒僅是一閃而逝,彷彿它並不曾出現過!

  牧野靜風急步上前,扶著難以站立的蒙敏,關切地道:“敏兒,你……傷得怎麼樣?”

  惶然不安之情溢於言表!

  蒙敏自牧野靜風出現後,所有的緊張擔憂頓時已消散得無影無踪!對她來說,牧野靜風便是一座不倒的高山!

  其實幽求的武功已高至通神之境,牧野靜風與其相比,也未必能占到上風,但牧野靜風一出現,確實讓蒙敏安心許多!

  而對牧野靜風的詢問,蒙敏搖了搖頭,緩緩地道:“不礙事。”

  牧野靜風鬆了一口氣,又道:“棲兒與葉姑娘她們……”

  蒙敏輕輕地點了點頭,無需言語,她與他之間已有默契,只要一個眼神,便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牧野靜風頓時明白葉飛飛與牧野棲定是已由自己精心佈置的退路退走了,心中稍安。原來他先是回到客棧,見客棧內一片狼籍,蒙敏、葉飛飛、牧野棲都不知所踪,驚愕之時,一直隱於房中不敢出聲的兩個伙計此時見自己的老闆出現,才敢出來,為牧野靜風大致指了蒙敏、幽求他們所去的方向。

  牧野靜風心急如焚,根本無暇細聽伙計如何描述方才驚心動魄的一幕,立即沿著他們所指引的方向疾追!

  兩名伙計見自己的老闆竟然也有一身出神入化的輕身功夫,不由又是目瞪口呆!

  此時牧野靜風知道蒙敏、葉飛飛、兒子牧野棲安然無恙,頓時放心不少,這才注意到麻嫂與血火老怪、小木、幽求!

  他一時難以明白麻嫂與小木怎麼也會在這兒出現。

  麻嫂發現牧野靜風在註意她時,當即微微地側過臉去——她是幽求的重要攻擊目標,所以比蒙敏傷得更重,身上赤血淋漓,讓人觸目心驚!

  幽求那冷漠、肅殺的聲音響起:

  “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緩緩地轉過身去,他的目光與幽求冷漠的目光撞在一起,彷若在黑暗中相撞的兩道閃電!

  心靈中火星四濺!

  兩個人心中同時有了異樣的感覺!

  而最為震駭的是蒙敏!她自己一直覺得幽求很像一個人,如今,她才突然明白幽求所像的人赫然就是與她朝夕相伴十年的牧野靜風!

  無怪乎當她見到幽求時,感覺是那般的奇異!

  可是,幽求與牧野靜風為何會如此相像?蒙敏心中閃過一片疑雲,不由想起“血火老怪”

  一直稱她為“主母”之事,更是滿腹疑雲!

  牧野靜風也發現自己與幽求頗有幾分相像:一樣高大偉岸的身軀,鼻樑高挺,雙目微陷!

  他沉聲道:“不錯,我便是牧野靜風!”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追求隱名埋姓,但他已知道這十年平靜的生活從今夜起將不復存在!

  幽求的臉上忽然有了一種古怪的笑意,他沉聲道:“不愧是體內流著戰族之血的人!與生俱來便有一股無形戰意!”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道:“閣下究竟是什麼人?你所說的又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傷我妻子?”

  幽求又是一聲長笑!彷彿覺得牧野靜風所問之話十分可笑!牧野靜風見此人神色倨傲張狂,心中甚為不悅。

  笑罷,幽求緩聲道:“你是否知道你應該稱我為伯父?”

  牧野靜風一怔,忽然也笑了:“閣下難道很喜歡佔些口頭便宜麼?”

  幽求一字一字地道:“我沒有騙你,我是你父親的大哥,我不知道他在中原武林是什麼名字,但我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應該叫幽過!”

  他的神情是那麼的鄭重其事,讓人無法懷疑他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

  但,這一切又怎會是事實?父親牧野笛又怎會是他的兄弟?牧野靜風根本無法相信幽求所說的話。

  幽求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你應該看得出你我之間有許多相像之處!因為我們體內流的血是相同的,都是戰族的血!你父親身邊的骨笛,其實是戰族風宮的法器!”

  牧野靜風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他仍是有些吃力地道:“不!這不可能!我父親是一個孤兒!”

  他越說越快,像是擔心說慢了會被幽求趁機打斷他的話語一般:“世間又何來什麼戰族?

  至於風宮,只不過是武林神話而已!我絕不會相信你所說的話!”

  這時,身受重傷的血火老怪忽然撲了過來,跪伏於牧野靜風的腳下,老淚縱橫地嘶聲道:

  “少主!老僕終於見到你了!蒼天有眼!風宮光復有望了!”

  血火老怪顯得極其的激動與喜悅!已是涕淚齊下,又是哭又是笑!

  牧野靜風驚愕至極!他感到今夜所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不可思議!這身穿火紅色衣衫的老人更如瘋子無二!

  當下,他皺眉道:“老人家,我與你素味平生,你何需如此?快起來吧!”

  不料血火老怪卻恭敬地叩了一個響頭,道了一聲:“是,少主。”方站起身來。

  牧野靜風頓時哭笑不得!

  幽求沉哼道:“血火老怪,我是風宮長子,你不敬我,卻對我的小輩如此恭敬,分明是目中無我!”

  血火老怪道:“幽求,你應該知道風宮的規矩,一旦被逐出風宮,便永遠不再是風宮中人.我雖僅是風宮一老僕,但對一個不是風宮中的人,縱是武功再高明,我也……咳咳……

  也不會放在眼裡!我的眼中只有少主、幼主!”

  他傷得著實不輕,加上乍見牧野靜風之激動,使他的呼吸都變得極為急促了,一張老臉亦漲得通紅!

  幽求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怨恨的光芒,半晌,方望著牧野靜風,沉聲道:“當年老妖婆——也就是今日風宮宮主惑亂風宮,使我父親——亦即你祖父聽信謠言,斷我十指,將我逐出風宮,隨後又將你祖母逐出宮,使你父親成了孤兒。所以,你應與我聯手,對付那老妖婆!”

  牧野靜風對他所說的一切根本無法理解,同時,他也不願去理睬對方所說的話,只是道:

  “對於你所說的,我一無所知,我也不想去了解,我與你更無合作的必要與可能!”說到這兒,他手指小木道:“無論你有什麼樣的理由,都不應該為難一個孩子!”

  幽求目光一窒,道:“如果你不願與我聯手,便必須與我為敵!因為我知道有一群迂腐不化的人一定會奉你為主!而我才是風宮長子,是你的前輩,是戰族的最強者!我絕不會錯過消滅我潛在的敵手之機會!”

  頓了一頓,他指著小 木道:“如果你肯奉我為主,助我成為風宮的主人,那麼這個小娃娃我可以放過他,否則,一切免談!”

  當他指著小木的時候,牧野靜風駭然發現幽求的雙手只有手掌,沒有手指!

  他心中的吃驚程度難以言喻!因為在十數丈之外,他已看到了幽求所發出的劍芒!那眩目劍芒預示著使劍者必定會是絕世劍客!

  沒想到使出這等劍法的人居然是一個十指皆無的人!

  巨大的吃驚使牧野靜風呆立良久方回過神來!在此之前,幽求已對他說過自己十指被斷之事,但當時牧野靜風根本沒有在意,直到親眼看見他那隻光禿禿的手時,牧野靜風才被深深地觸動了。

  牧野靜風鄭重地道:“即使風宮真的存在,即使我父親真的與風宮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我也無意再去追究,至於誰成為風宮之主,我更不會去關心!”他逼視著幽求,緩緩地接著道:“我只想讓你明白一件事:你必須留下這個孩子,除非,你能擊倒我!”

  幽求沉聲道:“絕世劍才可遇而不可求,我不會放棄他的!據說你是武林中公認的後起之秀,武功之高已不在中原武林七聖之下,十年過去,你的武功更會精進不少!如此難覓的對手,我身為戰族之人,又怎會輕易放過?”

  他的身上突然有了一種凌然的劍勢!牧野靜風身為絕世劍客,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

  幽求傲然又道:“我絕不會以一個娃娃做自己的擋箭牌,你若能擊敗我,自然可以領回這個娃娃!”

  “好!”牧野靜風沉喝一聲,手腕倏翻!

  “錚”地一聲,一道奪目幽光乍現於夜空,絕世神兵“伊人刀”已赫然在手!

  似刀似劍……非刀非劍!

  幽求的目光一閃,忽又輕嘆一聲:“真是絕世神兵!可惜,卻並不是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劍!”

  牧野靜風明白他的意思,他們的立場雖然相對立,但對劍的領悟.感受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有心靈相通之處!

  於是,他道:“至少劍法是真正意義上的劍法!”

  “但願如此!”

  幽求緩緩地向前踏進一步。

  牧野靜風的神色越來越凝重!

  一個十指盡斷的劍客,不容他不鄭重對待!

  他的“伊人刀”緩緩上揚,鋒刃與星光相映,便有一種夢幻般的光芒!

  以劍法駕馭刀,世間恐怕只有牧野靜風一人吧!

  無形劍氣頓時由牧野靜風及幽求身上瀰漫開來!

  枯枝落葉打著旋四散而飛!而他們的衣袂則獵獵飛揚!

  星光下,兩個人的身影都是那般的傲世不群!彷若他們天生便是凌駕萬物之人!

  自從牧野靜風領悟出“有情劍法”之後,只與霸天城城主范書一戰,那驚天動地的場面蒙敏並沒能夠親眼目睹。

  而此時,蒙敏可謂是第一次見到牧野靜風劍法精進後出手應敵!她驚訝地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已高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雖然沒有出手,但他們的氣勢已昭示了這將是一場驚世之戰——甚至不亞於當年牧野靜風擊殺霸天城城主范書的那一戰!

  血火老怪本是伺立於牧野靜風身後,因為離得太近,此時頓覺胸沉氣悶,本已受了傷的身子更是難以承受那種無形壓力,氣血翻湧之際,不由自主地退出了數步!

  眼見牧野靜風武功如此之高,血火老怪不由又驚又喜!

  “嘎嘎嘎……”

  一隻夜鳥似乎受了驚嚇一般,從遠處一棵老樹叢中突然飛出,飛快地射入夜空之中!它的叫聲中似乎也有驚惶不安之意!

  幽求的神色中有一種奇怪的興奮之色,以及奔湧不息的戰意!

  血火老怪看著他,眼中有了緊張復雜的神情!

  摹地,天空中有一顆流星劃空而過!

  據說,天空每一顆星都與地上一個不平凡的人相應,當一個不平凡的人生命消失時,他所對應的那顆星便會化為流星,在天空中劃出生命的最後軌跡,然後墜落於天涯……

  不知這顆流星是為誰而逝的?

  就在流星掠空而過的那一瞬間,幽求的身形以可與飛逝的流星相匹比的速度飄射而出!

  那般的飄逸、從容!這是一個絕世劍客才能有的絕世風範!無論他的靈魂正與邪,其動作卻是絕對的卓絕不群!

  牧野靜風凝然未動!彷彿他對幽求那種可以追回流逝的時光之速視而不見,更不會為之所震撼!

  他在等待!因為他無法知道一個十指已斷的劍客,會用什麼樣的方式戰胜對手!

  但又有幾人能夠在這種生死存亡係於一瞬之間保持這份可貴的冷靜?

  若非親眼所見,只怕牧野靜風根本無法相信以腿御劍的劍法也可以如此超然不凡!

  劍是否以機括固定於腿上?

  或者根本不是如此,而是憑藉對劍近乎“心劍相通”的感悟,讓劍與自己的腿法融為一體,驚世腿法便是驚世劍法?

  沒有人能夠弄懂這一個個的疑問,因為幽求劍出之時,就不會給任何對手思索這種問題的機會!

  對手所能夠看到的只能是勾魂奪魄的劍勢!

  以及劍氣!

  牧野靜風本來尚有些類似於“尷尬”的想法,他覺得對一個失去十指的人出手,無論基於什麼樣的理由,都有些彆扭;倘若對他施以至高劍法,那更是有一種不忍的感覺!

  現在,他已明白面對幽求,沒有人可以這麼想!若誰敢心存絲毫的輕視之心,那麼等待他的必是——死亡!

  對方施展出的驚世劍法激起了牧野靜風的戰意——一種屬於不凡劍客的戰意!

  他的目光一沉,“伊人刀”的光芒已傾灑而出!

  銀芒閃掣於身側的每一寸空間!奪目光弧盤旋疾飛,如夢如幻,而牧野靜風的身形步伐更是灑脫飄逸至極!

  正是牧野靜風成名絕學“平天六術”中的“平天劍術”一招:逍遙容與!

  劍式極其瀟灑!

  兩招相接,不分伯仲!

  幽求冷哼一聲:“如此花招……”

  牧野靜風不由心中一動:的確,平天劍術中以“逍遙容與”最為灑脫飄逸,但也是殺傷力最小的一招。這十年來,牧野靜風雖然已從未與絕頂高手交手,但對武功的領悟卻並沒有因此而停頓,漸漸地他已感覺到當年師祖所創下的這招“逍遙容與”雖然已是卓絕不凡,但同時它的變化卻是太過於繁雜,幾乎已不再像是殺人的招式,而成了一種劍的藝術!

  換而言之,對敵之時,這樣的劍式其攻擊力無疑會相對薄弱一些!

  其實,這並不奇怪.當年,牧野靜風的師祖為了光大天下武學,以五十年的時間創出《平天六術》,其中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卓爾不凡!

  同時它也隱有自身的缺陷,譬如平天劍術,共有四招,每一招或辛辣快捷,或詭異多變,或灑脫從容,各有特徵。

  但物極而必反,“亢龍有悔,盈不可久矣”,平天劍術中每一招,都是集天下諸般劍法的某一特徵千錘百煉而成,在這一特徵上它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但在其它方面就勢必有所欠缺!

  空靈子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曾說過他相信必定有一式劍招,將劍法諸種特徵再溶為一體,成為至高無上的一劍!

  這一劍,牧野靜風曾經見識過,那便是與范書決戰之時!

  但范書的那一劍顯然已因為他的心靈充滿了邪惡,而使其至高無上的威力沒有發揮出來!

  今日,幽求的話雖然有些刻薄,但也可以說是一語道中!

  能夠看出“平天劍術”這樣的絕世劍法的不足之處的人,世所罕有!尋常人一見這等劍法,早已心生頂禮膜拜之感!

  兩人的身形一觸即分,身形閃幻之下,牧野靜風的“伊人刀”已奔湧而出,有雷霆萬鈞、開天闢地之勢!

  這是“平天劍法”中最為剛猛的一式:大智若愚!

  幽求冷笑道:“剛而易折,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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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第一章劍王之王


  牧野靜風在十年前與范書一戰,已被視為武林神話,但他做夢也想不到他所發的那招霸氣凌天的劍式竟會被幽求說得一文不值!

  而幽求也在說出“剛而易折'四字之時,他的右足點地,左腳微曲,身形斗然暴旋,他的身形赫然如同一柄白色之巨劍般破空而起!挾起漫天勁勢,聲勢駭人!

  牧野靜風剛猛無匹的一劍在與對方身軀接近時,突然如同撞上無形氣牆,倏然彈回!

  牧野靜風心中一震,暗忖:“好驚人的內力!”

  一聲長嘯,已將自己的內家真力提至九成,雙足一點,破空而起!

  快捷辛辣至極的“道長魔消”,伊人刀與空氣劇烈摩擦,竟有火星迸現!

  麻嫂此時見幽求與小木相距已頗遠,立即不顧一切地向小木那邊撲去!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幽求身如巨劍,長射而下,與牧野靜風的“道長魔消”倏然相接,兩股凌厲無匹的勁氣暴然相擊之下,頓時有氣浪如驚濤駭浪般席捲而出!

  麻嫂猝不及防,本已受了傷的她腳步虛浮,經氣浪一撞,頓時身不由己地倒跌出去!

  幽求飄然落地,營救小木的計劃頓時成了泡影,麻嫂受氣浪一撞,如今又是驚惶交加,胸口一痛,竟噴出一口熱血!

  牧野靜風見此情景,心中甚急,眼見“平天劍術”

  三招用過,卻並不能占得上風,不由又驚又怒!

  幽求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種失望之色,彷彿覺得牧野靜風這樣的對手仍有些不如他意!

  牧 靜風暗一咬牙,決定棄“平天劍法”不用,改以“有情劍法”攻擊幽求!

  “伊人刀”斜斜上揚!

  一股清朗的風頓時悄然而起!

  星光似乎也變得亮了不少!本已銷匿的秋蟲“嗽嗽”之聲此時竟又清晰可聞!

  血火老怪驚愕欲絕地看著牧野靜風,他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修為已高至令人難以想像的境界!

  幽求神色一變,有些驚喜地道:“好劍法!劍法未出,劍意已在!”

  忽又道:“可我心中只有戰意,沒有情意,這樣的劍法能奈我何? ”

  “何”字甫出,牧野靜風目光一閃,手中“伊人刀”已如漫天光芒般傾灑而出!

  他的動作似乎並不快,但光芒卻已充斥了天地之間,那般的奪目、輝煌,乃至於——感人!

  牧野靜風急於解救小木,所以一出手便是“有情劍法”中的“劍若有情天亦老”,這是“有情劍法”中最為玄絕驚人的一式!

  “有情劍法”乃數十年前中原大俠谷風所創。當年邪惡至極的“九魔聖教”橫行江湖,其中“斬天魔”絕心武功已至驚神泣鬼之境,雄霸江湖數十年之久!最後,是谷風與之相戰十數年後,終不惜以自己性命為代價,將絕心誘入青城山絕谷,以巧奪天工的“地鎖”將其鎖住!

  三十七年後牧野靜風被數名高手逼入此谷,陰差陽錯得到谷風遺留下來的“有情劍”,並最終悟出留於劍中之劍“伊人刀”上的有情劍訣!

  此“有情劍法”之玄絕處便在於它的“有情!”

  當“劍若有情天亦老”此招使出時,竟可讓人覺得天高雲淡,風和日麗,沉魚落雁… …

  對手的殺氣頓時化為烏有!

  此刻,牧野靜風甫用“有情劍法”,且使出其中最具威力的“劍若有情天亦老”,顯然可見牧野靜風急欲求勝!

  幽求脫口道了一聲:“好!”

  斷了十指的雙掌倏然暴揚!

  如利刃劃空般的聲音扣人心弦!

  牧野靜風心中一震:“他竟然能化氣為劍?!”

  四周的蒙敏、麻嫂、血火老怪更是心驚不已!

  正如幽求所言,他心中只有戰意,沒有情意!

  所以,他並不會因為“有情劍法”的“有情”而殺意消減!相反,因為遇上牧野靜風這般難求的對手,他心中戰意已被激發到顛峰之境!

  無形氣劍狂掃而出!

  兩大絕世劍客以驚人之速接近、絞殺!

  一聲悶哼,牧野靜風的身軀倒飄而出,身形過處,有血箭標射!

  蒙敏的呼吸頓時凝滯!

  幽求一聲狂笑,身形暴進,右腿倏然劃空而出!

  一道眩目之光芒直取已身受創傷的牧野靜風!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麻嫂突然如同怒矢一般標射而出!

  不!更像一把驚世之劍!“劍”挾絕世劍勢,直取幽求!

  這是麻嫂麼?她怎會有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力?

  所以的人都驚呆了!

  小木的眼中閃過了一種絕望之色!

  因為,只有他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有他明白,他的姨娘已必死無疑!

  麻嫂為了解救牧野靜風,竟不可思議地激發了自己所有的潛能,在最後一劍,以自己的身軀為代價,使出了她一直沒能發揮出一半威力的至高一劍!

  只有具備至高無上的心靈之人,才能使出這至高無上的一劍!在這一劍中,麻嫂已完全忽視了、淡漠了自己的生命,心中只知要救下牧野靜風!

  所以,她能夠突然悟出自己一直沒能悟透的一招!

  她的身軀如同一支震古爍今的劍般直取幽求!

  ※※※※※※※※※面對麻嫂突如其來的可怕一擊,幽求只略略一怔,立即奮然迎上!

  此時,麻嫂的攻擊才是最能激發他戰意的,所以,他舍牧野靜風而直取麻嫂!

  “轟”地一聲暴響!

  兩個人的身軀同時倒飛而出!

  幽求在倒飛之時,突然右手疾伸,恰好挾著了一旁的小木!

  兩人便一起倒飛出去!落於數丈之外後,幽求雙足一點,身形再起,便如一道白色的驚電般飛速掠走!

  其疾其快,無與倫比,轉瞬之間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麻嫂如同折了翅的鳥兒一般重重地墜落於地上!落地之時,竟聽不到她的痛哼之聲!

  蒙敏先是因牧野靜風危在旦夕而震愕,緊接著麻嫂的突然出擊讓她再一次呆若木雞!直到麻嫂已墜落,幽求消失得無影無踪,她才反應過來!

  她與牧野靜風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向麻嫂撲去!

  麻嫂的胸前已是一片赤血,殷紅的鮮血不斷地由傷口處汩汩流出,帶走了她的生命……

  蒙敏伏下身來,聽到麻嫂在以微弱的聲音呼喚著:“小木……小木……”她的嘴唇因失血而變得乾枯,眼中也沒有多少神采了。

  蒙敏心中有些酸楚,以前對麻嫂的少許不滿此時都煙消雲散。她憑著一個女人的本性,一個母親的直覺,知道這個奇醜的女人雖然經常喝斥小木,其實她是真心疼愛小木的!

  於是,蒙敏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們……會設法找到小木的。”

  其實,對於這一點,她自己心中並沒有譜,但對於一個生命垂危的人來說,太真實,便太殘忍了。

  牧野靜風也彎下身來,欲將自己的真力輸入麻嫂的體內。

  麻嫂極吃力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叫了一聲:“穆…

  …大……哥……”

  牧野靜風身子一震,心如被重錘一擊!

  在見到麻嫂突然向幽求進襲時,牧野靜風心中便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因為麻嫂的招式在他看來是那般的熟悉,這是足以讓他牢記一生一世的招式!

  因為,這很像十年前與范書決戰時,范書所用的驚世一劍!當年范書就是憑著這一劍,使牧野靜風一度危在旦夕!

  而麻嫂突然開口稱呼他為“穆大哥”,更是讓他震驚不已!

  難道……

  念頭方起,他便暗忖:不,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強壓心中震驚,道:“麻嫂,你……究竟是誰?”

  麻嫂很吃力地笑了一下,笑得很苦,她喘息著道:“人……世間稱你……稱你為穆……

  穆大哥的……有幾人?難道……你還不知我……我是誰麼?”

  牧野靜風大震,他極度吃驚地望著麻嫂,難以置信地道:“你是… …水姑娘?這……怎麼可能?”

  麻嫂的眼中頓時有淚水湧出!她輕輕地道:“穆大哥,我……現在是不是太……太醜了?

  以……以至於你……都不敢相信?”

  牧野靜風心中之驚愕難以言喻!難道,麻嫂真的就是那愛說愛笑、敢恨敢愛、俊俏可人的水紅袖麼?可二者之間的容貌卻又如此天差地別!

  但麻嫂所說的話卻明白無誤地告訴他:她的確便是水紅袖!

  頓時,十年前的一幕幕又在牧野靜風的腦海閃過,他彷彿又看到了在他一出江湖,便與他結下了不解之緣、精靈古怪的水紅袖,記起了她曾在決戰'死亡大道'時,在眾人面前大聲地問他是否愛她……

  他記得當時說過他是喜歡她的,因為那時他以為當時局勢危急萬分,她與他都不可能再倖存下來!

  後來,蒙敏與他患難與共,他與她之間已無法再容下第三個人!在內心深處,他對水紅袖有一種深深的內疚,但與范書決戰之後,水紅袖便消失得無影無踪,任憑他找遍天涯海角,也無法找到。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內疚之感便慢慢地變成了一種遺憾……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自己與水紅袖會以這種方式相見!他從未想到過自己苦苦尋覓了十年之久的人,其實與他可謂相隔咫尺!他若在家中,幾乎每一天都可以在街上見到她,但牧野靜風每次與她擦肩而過時,至多只與她點頭致意而已!因為麻嫂在華埠鎮上本來就是一個性情古怪的人!

  當她面對他的淡漠時,她的心中會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十年隔街相對,她不可能不知道牧野靜風一直在尋找二個人,她不可能不知道牧野靜風所找的二個人中,有一個人便是她!

  面對水紅袖的苦澀相問,牧野靜風還能再說什麼?

  他只能道:“水姑娘,你什麼也別說,你傷得太重了。”

  言罷,他不顧男女之嫌,出手飛快地封住了水紅袖的幾處穴道,以免她失血太多!

  當蒙敏知道麻嫂便是水紅袖的時候,心中之震愕不亞於牧野靜風。忽然間,她明白了為什麼“麻嫂”對自己似乎總有隱隱敵意,原來她便是水紅袖!水紅袖對牧野靜風一直情真意切,她見自己與牧野靜風生活在一起,而她只能默默地看著別人的幸福,這種痛苦,又有幾人能夠忍受?

  雖然被封了幾處穴道後胸前的血流得慢了些,但水紅袖的情景仍是不容樂觀。不知什麼時候,血火老怪走到了他們身邊,遞上來一隻小瓷瓶,道:“少主,這藥效果頗為不錯。”

  牧野靜風看著這個古古怪怪的老人,一時不知該不該接下他的藥。

  蒙敏卻已代他接下來了。她見血火老怪為了救護她與牧野靜風,幾乎是不惜性命,她沒有理由再懷疑他。

  何況水紅袖被傷的部位是心臟處,已不可能再活下來,既然如此,血火老怪又何須再去毒害她?

  此時救她,不過是為了盡一份心意而已!而水紅袖在失了這麼多血之後,思維仍是比較清醒,也許是因為有一種精神力量在支持著她,這份力量無疑來自於牧野靜風。

  蒙敏小心地為水紅袖敷上藥物。

  這兩個與牧野靜風都可謂息息相關的女人,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水紅袖看了蒙敏一眼,她的目光極其複雜!

  誰能明白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牧野靜風道:“水姑娘,你……為何不肯與我們相見?你的臉是被誰毀壞的?”

  他想很可能是因為水紅袖容貌被毀,她才不願與自己相認的。

  水紅袖微弱地道:“是……是我自己……自己毀去的……”

  牧野靜風呆住了!

  他吃力地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這時蒙敏已在暗中向他遞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問對水紅袖來說也許是個殘酷的問題,但牧野靜風並沒有留意到,他也並非是有意要勾起水紅袖痛苦的回憶,只是因為他無法理解水紅袖的這種舉止——根本無法理解!

  水紅袖緩緩地別過臉去,她的眼睛輕輕地閉上,但晶瑩的淚水仍是不可抑止地奔湧而出!

  她的眼睛仍是極其美麗!

  看著水紅袖傷心欲絕的神情,牧野靜風心中一震,倏地,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顫聲道:

  “小木他……他是否便是范書之子範離憎?”

  此言一出,蒙敏亦是大震!同時,她立即意識到牧野靜風所說的極可能是一個事實!

  水紅袖的唇在輕輕地翕動著。

  牧野靜風忙湊上前去,他聽到了水紅袖若斷若續地道:“他……他是一個……一個好……

  好孩子……”

  牧野靜風用力地點了點頭,有些沙啞地道: “我知道。其實父輩的恩怨我們又怎會將它轉移到孩子身上?你是否因為顧忌這一點,才不願與我們相見?”

  水紅袖幾乎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是……擔……心……小木……他……會…

  …恨你……”

  牧野靜風心中一痛,再也說不出話來,他只能握著水紅袖的手。

  水紅袖的手在慢慢地變冷、變冷,任憑牧野靜風如何緊握著,也無法挽回……

  水紅袖拼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說出了她最後的一句話:“為… …什……麼……”

  最後一個字微弱到終不可聞,她那仍是美麗的眸子終於永遠地閉上了,卻仍噙著淚水!

  牧野靜風怔怔地望著她,心中似乎有千万思緒,卻又像是什麼也沒有想,一片空洞!

  為什麼?

  她是在問為什麼她會愛上牧野靜風麼?她是在問為什麼相愛卻無法成真麼?

  她是在問為什麼她是如霜的師妹,而如霜又是霸天城城主夫人麼?

  為什麼世間常有那麼多癡情的人兒為了一份真情癡痴苦苦地守望?守望的時候,她或者他也許已是肝腸寸斷……

  為什麼美麗的總是難以永恆,而傷心與悲痛為什麼總是揮之不去?

  為什麼……為什麼……

  眼中有一種熱熱的東西溢出——那,是淚麼?是男兒的淚麼?牧野靜風沒有去擦,雖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若是人在傷心之時,人在傷心之地呢?

  蒙敏的心情也是極其複雜。此時,她才真正地明白水紅袖對牧野靜風的愛不在自己之下!

  一個自毀了容顏的女子,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與自己心儀的男人隔街相望,卻始終無法相認——這情景,僅是想一想,也是那般的酸楚!

  水紅袖不願與牧野靜風相見,是因為不願有一天上輩的恩怨在小木身上得到延續,范書自然是罪有應得,但小木——亦即範離憎長大後卻未必會如此想,武林中怨怨相報之事太多太多……

  一邊是師姐臨終託付的孩子,一邊是自己心中的男人,夾於其間的水紅袖之困擾可想而知!她不願讓牧野靜風找到她及小木,卻又希望能夠常常看到牧野靜風的身影。

  於是,她便選擇瞭如今她所走的路,整整十年之久!在這十年之中,她所承受的壓力該是何其沉重!在牧野靜風一家有難時,她毅然挺身相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2:42
第十九卷第二章破解謎團


  牧野靜風終於站起身來,對蒙敏道:“敏兒,你在這兒照看著水姑娘,我去看看葉姑娘與棲兒。”

  血火老怪忽然插話道:“少主,萬萬不可,倘若幽求去而復返,那主母便有危險了。”

  蒙敏道:“其實幽求也已受了傷,否則他也不會甘心退去!”

  牧野靜風點了點頭,道:“不錯,他所經過的地方有血跡。但要追上他只怕已不可能了。”

  說到這兒,他看了血火老怪一眼,道:“難道你真的把我當作你所謂的'少主'了?”

  血火老怪恭聲道:“少主就是少主,不是老僕將你當作少主。”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道:“因為我與你的少主長得很像?”

  血火老怪道:“不,老僕看到少主的第一眼,便可以斷定我已找到我所要找的人了。”

  頓了一頓,又道:“其實笛風客棧我已留意多時,而且我知道對笛風客棧有興趣的人遠不止我一個。只是沒想到連已消失了四十 的幽求也會在今夜出現。”

  牧野靜風必須救出小木,而他對幽求一無所知,所以,他必須從血火老怪口中打聽出與幽求有關的事。

  當下,牧野靜風道:“幽求究竟是什麼來頭?他的武功如此高強,為何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蒙敏心中也有這樣的疑問。

  血火老怪道:“少主可知四十年前有一件被稱為武林四大奇謎的洛陽劍會之事?”

  牧野靜風見他始終稱自己為少主不肯改口,當下也不再執拗,任他稱呼,口中道:“這我倒聽說過,據說當年洛陽劍會上百名劍手無一生還,而這一切全是因為一個神秘出現的年輕劍客所致!”

  血火老怪道:“不錯,百多名劍客全部被殺!而幽求便是當年做下這樁名震天下之事的年輕劍客!”

  牧野靜風與蒙敏同時輕“啊”了一聲,顯然吃驚不小!

  一直被武林中人稱為四大不解之謎之一的“洛陽劍會之變”,居然如此輕易地被道破了其中的秘密,牧野靜風頓時有了一種難以置信之感!

  他忍不住問道:“那豈非說幽求在四十年前就已是絕世劍客了?”

  血火老怪點頭道:“不錯!”

  牧野靜風心道:“四十年前他就可以將劍會諸多劍客悉數殺盡,到了今日,他的修為豈不是應該更高出許多?”

  血火老怪彷彿知道他心中所思般,又道:“只是當年幽求十指完好無損,當時他的武功與今日已相差無幾,也正因為'洛陽劍會'之事,才給他招來斷指之禍。十指被斷後,幽求便消失了,沒想到四十年後他再現江湖時,竟已練成以腿御劍,化氣成劍的武功!”

  牧野靜風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當年的幽求能殺盡劍會百名劍客,是因為他那時候並未斷指!對於一個劍手來說,斷了十指幾乎便等於結束了其劍手的生涯,沒想到幽求居然能夠創造劍道的另一個奇蹟!

  無指之今日,能擊敗牧野靜風,那麼手指完好時擊殺百名劍客便不足為奇了!

  但一個二十多歲的劍手能夠將百名劍客一舉誅殺,那份修為與他的年齡,該是多麼的不相稱!

  至於他的心狠手辣,更是讓人心寒!想到小木在這種人手中,牧野靜風不由很是擔心!

  他不由道:“他的武功那麼高,又有誰能夠斷他手指?”頓了一頓,又問了一個他更為關切的問題:“用什麼樣的方法能夠找到他?”

  其實血火老怪也是傷得不輕,但面對牧野靜風的相問,他竟強自支撐著,努力把每一句話都說得清晰一些。為了做到這一點,他的神色已有些蒼白,本就蒼老至極的臉容顯得更為蒼老了!

  他以他那獨特的彷彿金屬摩擦般的聲音道:“請少主原諒。少主需得親口應允願重返風宮,老僕才能說出此事。”

  牧野靜風皺了皺眉頭,道:“我根本不曾到過所謂的風宮,又如何談得上重返?也罷,這事我也不再問你。”

  他不再相問,血火老怪卻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清,他有些惶急地道:“少主怎能棄風宮大業於不顧?少主雖未到過風宮,卻是風宮血脈相承,是風官理所當然的主人,如今風宮為老妖婆所據有,正需少主光復風宮……”

  他還待再說下去,而牧野靜風的臉上卻已有不耐之色,輕輕地哼了一聲,血火老怪只能無奈地將話題打住,道:“至於如何找到幽求,老僕暫時不知,但只要少主吩咐一聲,自有成千上萬的人會為此而奔走效勞!”

  牧野靜風大大地吃了一驚!

  “成千上萬”的人?那該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數目!

  雖然牧野靜風很希望能夠盡快找到幽求,而且他也感到血火老怪所說也許並非假話,但他總覺得以血火老怪所說的途徑去尋找幽求,終是有些不妥!

  當下他在心中道:“好在幽求似乎並沒有加害小木之心,只要假以時日,想必終是能夠找到他的!”

  於是,他對血火老怪道:“我對風宮一無所知,也永遠不可能去做風宮的主人。”

  血火老怪竟轟然跪下,道:“恕老僕直言,一旦少主被眾人知曉,那麼少主必會陷入身不由己之境,少主如真的不願成為風宮的主人,那隻有一個方法可行。”

  牧野靜風看了他一眼,又好氣又好笑,淡淡地道:“你有什麼法子?”

  血火老怪鄭重地道:“那便是殺了老僕滅口!讓其他人無法知道少主你的行踪!”

  牧野靜風不曾料到對方所說的法子會如此不可思議,倒吃驚不小!

  世上竟有讓別人殺了自己滅口的人,真可謂拙拙怪事!

  牧野靜風道:“我與你並無新仇舊怨,又怎麼會殺你?”

  “少主不殺我,我便會特此事告訴風宮四老,那麼到時候少主便必會身不由己!”他說得很鄭重,讓牧野靜風不得不相信他的話。

  而信了他的話,事情頓時變得有些棘手了!牧野靜風大感心煩意亂!讓他平白無故地殺血火老怪,他是絕對做不到的,而成為所謂的“風宮之主”,也是他萬萬不願意的!

  這時,蒙敏道:“穆大哥,此事暫且擱下,去找棲兒要緊!”

  血火老怪道:“不錯,要保護好幼主!”

  他便如同一個不識趣的人一般。

  牧野靜風道:“也好,敏兒,你將水姑娘遺體帶回客棧,我先行一步,去接葉姑娘與棲兒。”

  血火老怪趕緊道:“少主,我願在此聽候主母差遣!”

  牧野靜風一時遲疑不決,他不知該不該信任這紅衣老者,卻聽蒙敏道:“如此也好。

  牧野靜風一直對蒙敏的心智很佩服,知道她如此說必是有些把握。於是便對血火老怪道:

  “那便有勞老人家了。”

  慌得血火老怪趕緊連聲道:“此乃老僕份內之事…

  …”

  嘮叨間抬頭一看,才知牧野靜風已去得無影無踪,這才住口。

  牧野靜風的內力深厚至極,所以他身上的傷恢復得格外快,稍加調息,便已無甚大礙。

  他所取的方向是客棧所在的那邊。

  因為夾牆的出口便在笛風客棧的後山上。

  ※※※※※※※※※當葉飛飛與牧野棲初入夾牆時,只覺一片黑暗,呼吸間感受到的只有磚木的氣息。

  為了隱蔽起見,夾牆不可能做得太厚,所以葉飛飛與牧野棲只能側著身站在裡面。

  隔牆兩側的擋板並不厚,所以置身其中可以清晰地聽到外面的聲音。他們所聽到的聲音自然是蒙敏與俊少年的一對美婢的擊戰聲!

  牧野棲很是擔心母親的安危,他的手緊緊地握著葉飛飛的手,有些急切地道:“姑姑,我娘為什麼不與我們一起走?”

  葉飛飛心知眼下最關鍵的是保護好牧野棲,她雖然也很擔心蒙敏的安危,卻還是道:

  “不用擔心,你娘會有辦法脫身的,我們只需先離開,你娘自會找到咱們。”

  身處夾牆中,說話聲都因空間太小而有些失真。

  言罷,葉飛飛便牽著牧野棲的手,沿著牆內的斜道,向“下”走去。

  夾牆只有一尺多厚,所以葉飛飛與牧野棲只能側著身子走。牆內是用磚砌成台階狀,因為沒有任何光線,所以前行極為不便!

  葉飛飛估計走到屋子的地面以下時,探手叩擊了幾下,聽到一側有空洞的響聲,手上掌力微吐,便聽得“嘩”地一聲,已推出一個三尺見方的大洞!

  一股純醇的酒香撲鼻而至!

  因為這兒正是客棧用來藏酒的地窖!

  對於地窖中的情形,葉飛飛是頗為熟悉的,她已在客棧中生活了十年,其中的一草一木對她來說都已熟悉而親切!

  她帶著牧野棲鑽進地窖中,地窖的出口,便是客棧前堂的櫃檯內,葉飛飛自是不會由這個出口離開的。

  她伸出腳向四周探了探,很快便明白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隨後,她便胸有成竹地向一個方向走去,她對地窖果然了若指掌,雖然黑洞洞的一片,但她卻並不會因此而碰倒地窖中的任何東西!

  走出了十幾步,葉飛飛停了身來,伸手一探,正好觸到了冰涼的窖壁。

  內力一吐,窖壁竟又坍下了,一股冷風迎面撲來。

  這兒有一條四丈長的地道可以直通笛風客棧的後山。因為只是為了應付意外情況撤退之用,所以地道挖得很簡陋,而且與地面亦只有薄薄的一層相隔。

  地道是土質的,彎腰彎行其中,可以聞到清新的泥土氣息。

  出口外是一堆枯草,葉飛飛攜著牧野棲一躍而出!

  洞口四周是一片竹子。奇怪的是竹林很是稀疏,與尋常竹林之密密匝匝全然不同!

  藉著星光,葉飛飛認准方向,飄身而出,身在空中,右手一抖,“鏘鏗”一聲,她的手中已多了一件兵器!

  這正是被江湖中人稱為“刀劍別離人離別”的“離別鉤!”

  ※※※※※※※※※“離別鉤”本為葉飛飛的外祖父秦傲所有,秦傲的“傲劍劍法”

  絕世不凡,與當年江湖地位尊崇至極的武帝祖誥是莫逆之交,被世人稱為“武帥”。

  後來秦傲將此“離別鉤”傳給其女兒——即葉飛飛之母:秦樓。

  秦樓嫁與當年武林中最瀟灑倜儻的葉小雙后,又把此“離別鉤”贈與了夫君。

  不料葉小雙生性風流不羈,婚後竟仍與“萬刀堂”

  堂主的女兒有染,並將“離別鉤”送與了她。

  秦樓一怒之下,竟將“萬刀堂”一舉端滅!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秦樓被迫流亡於東海荒島,後成為東海“素女門”的門主。因為門規所限,秦樓不得不與她的女兒葉飛飛、兒子葉孤星分離,“離別鉤”亦交給了葉飛飛。

  所以,葉飛飛自幼就在江湖中風雨飄泊。十年前她與牧野靜風偶遇之後,漸成知己。

  ※※※※※※※※※“離別鉤”最擅於掠奪他人兵器,不過這一次葉飛飛並不是以它對敵,而是為了——斬竹!

  她的身形掠空而出,閃過一棵竹子附近時,“離別鉤”銀芒一閃,那棵竹已應聲而斷,斷茬處離地不過三尺!

  然後再藉力,身形又起!

  不過片刻,已共有十三棵竹子轟然倒下!

  葉飛飛這才在一棵竹子上輕點,借力倒飛回牧野棲的身邊!

  她對牧野棲道:“棲兒,這片竹林是你爹精心種下的,其中隱有玄異陣法,不過為了不至於將鄉親們困入其中,你爹有意的栽了幾棵毫無用處的竹子,正因為如此,此陣法的玄奧平日便無從發揮。現在姑姑斬斷這十三棵竹子後,就再也沒有人能夠輕易接近我們了!”

  原來牧野靜風為了萬無一失,不僅在客棧中設了夾牆,更在地道出口處栽下隱然有陣法隱於其中的“竹陣!”

  當年空靈子六逆徒之一旦樂設計殺了以陣法名揚天下的江南屈不平之後,再以屈不平的面目出現於江湖,並取得了屈不平記載陣法的秘笈。

  後來旦樂為了騙取牧野靜風的信任,曾將陣法傳與牧野靜風大半。如今,旦樂已死,牧野靜風布下的此竹陣,只怕已無人能破了!

  牧野棲卻道:“姑姑,陣法是什麼?是為將者排兵布陣麼?”

  葉飛飛一愣,待明白過來時,不由有些惋惜地思忖道:“棲兒絕對是一塊習武的好料子,可惜穆大哥一直不願讓他習練武學,更不曾將陣法傳給他。棲兒平時所接觸的不過是一些聖賢安邦治國之書,自然有此一問。”

  當下也不再多作解釋,只是道:“總之,我們在這兒等你娘,壞人便無法傷害我們了。 ”

  牧野棲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忽又道:“姑姑,為什麼我爹、娘他們一直要騙棲兒呢?”

  葉飛飛吃了一驚,失聲道:“棲兒為何有此一問?”

  牧野棲抿了抿嘴唇,然後道:“我娘分明是先生所說的江湖中人,先生說江湖中人多有任俠之士,快意恩仇。我娘武功那麼高,想必我爹的武功更高,他們為什麼不將武功傳給我?”

  葉飛飛像是不認識牧野棲一般驚愕地道:“棲兒,你要學武有什麼用?”

  牧野棲不假思索地道:“至少今夜我們便不需這般逃走 !”頓了一頓,聲音壓低了些:

  “總之……總之習武總比念那味同嚼蠟的聖賢書要強一些!”

  葉飛飛奇聲道:“棲兒,老先生不是說你天賦不錯,而且也頗為認真麼?為何卻說唸書不好?”

  牧野棲遲疑了一會兒,終還是道:“那不過是做給爹娘看的,免得他們不開心。再說既然我已去唸了,就不能太差,免得被別人笑話,我要別人知道就算我所做的事不是我所喜歡的,但我也能做得很好!說不定還會是最好!”

  雖然是“最好”前面限以“說不定”,但看他的神色,分明是自認為自己一定能做得最好,只不過不想讓葉飛飛感到他太自傲了,才如此說的!

  葉飛飛著實吃驚不小!

  在她眼中,牧野棲一直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畢竟,牧野棲是她看著長大的:咿呀學語,蹣珊學步……

  在長輩的眼中,很難意識到這些晚輩已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內心世界!

  在此之前,葉飛飛從未想到牧野棲已能夠獨立地考慮一些事情!

  而他的看法在葉飛飛看來,顯然是有些偏激的。

  於是,葉飛飛有些擔心地道:“你爹娘的確曾是江湖中人,你爹的武功也的確很高。但為人處世,並非最強的便是最幸福,不知你先生說到江湖時,有沒有說過'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這樣的話?”

  牧野棲點了點頭,又補充道:“但棲兒不甚明白。”

  葉飛飛道:“'文無第一'我們姑且不說,所謂'武無第二',便指出了武林中紛爭不息之根源,習武之人爭強好鬥,人人皆想成為天下第一高手,即使一個人的武功已高至登峰造極之境,他仍是不會滿足的。同時,他還必須時刻準備應付其他人的威脅。所以,成為江湖中人,可以說是一種無奈……”

  說到後來,她已分不清是說給牧野棲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2:52
第十九卷第三章青竹奇陣


  牧野棲沉默不語了,但從他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對葉飛飛的話似乎並未完全接受!

  葉飛飛不由暗暗嘆了一口氣,心想:“對於一個從未明白'江湖'二字的人來說,大概總是覺得江湖綺麗多姿的吧?棲兒還是個孩子,長大後自然能夠明白這個道理的,他本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

  這一片竹林地勢比笛風客棧略高一些,從這兒可以看見客棧中的大致情景——當然,客棧裡面的人所說的話自是無法聽到的。

  葉飛飛很是為蒙敏的安危擔憂,她很想折回去助蒙敏一臂之力,但將牧野棲一人留在這兒,她又如何放心得下?雖說四周有陣法保護,但因為從未真正地用此對敵,所以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有紕漏!

  正自焦慮間,葉飛飛忽然感覺到有一種不安的情緒自心底升起!

  葉飛飛神色一變,雙目迅速向四周掃視!

  她赫然發現此時竹林四周已出現了十數盞昏黃的燈籠!燈光下,有影影綽綽的人影在閃動!

  自己已被人包圍了!

  葉飛飛心中很是愕然!因為由夾牆通向後山的退路頗為隱秘,而這些人為什麼能如此迅速地找到自己與牧野棲?

  她強自定神,心中默默地道:“不知穆大哥布下的陣勢能否抵擋得住他們?”

  忽聽得牧野棲輕輕地道:“姑姑,退避果然不是最好的辦法!”

  葉飛飛心中一動,她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那麼棲兒覺得應該如何才好呢?”

  牧野棲道:“退避不行,自然只有針鋒相對!”頓了一頓,他又道:“可惜我不會武功!”

  他的眼中有一種憤怒仇恨的光芒,嘴唇抿得緊緊的!

  說話間,四周的燈火已向他們這邊圍攏,開始滲入竹林之中!

  葉飛飛緊張地望著四周向中間逼近的燈籠。倏地,響起一人的驚呼:“不好,中計了!”

  聲音顯得頗為驚惶!

  葉飛飛長舒了一口氣,她知道牧野靜風精心布下的陣法終於開始發揮作用了!

  一聲驚呼之後,立即引來一連串的驚呼聲,四周不時有大呼小叫的聲音,顯然向這邊圍上來的人都已意識到自己被困於陣中了!

  葉飛飛大致掃了一遍竹林,發現被困於陣中的約有二十多人,人人執刃披甲,果然是來者不善!

  此時,他們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但一時又怎能找到出路?

  牧野棲驚訝地看著這些在竹林中如沒頭蒼蠅般橫衝直撞的人,他們分明是衝著他與姑姑來的,離這邊最近的亦不過只有三四丈,自己能如此清楚地看清他們的身形,為什麼他們竟無法衝到自己的面前來?

  這是不是便是葉姑姑所說的爹爹布下的“陣法”之威力?

  如果是,那的確是神奇而不凡!牧野棲第一次見識到僅憑一些竹子,便可將二十多個凶神惡煞的人拒之於外的陣法,不由又是好奇又是驚訝,一時反倒忘了自身的危險!

  這時,忽聞竹林之外有一個聲音響起:“仇術,這是怎麼回事?”

  是一個蒼老的聲音,聲音中透著一種無形的威嚴!

  又有一個聲音響起,顯得很是惶急不安:“屬下早已探過這片竹林,並無蹊蹺之處……”

  “住口!人家只略施小計,便騙過你這蠢豬!”

  “是,是……”

  想必這唯唯喏喏的聲音,便是被蒼老聲音稱為“仇術”的人所發。

  而葉飛飛聽到這個聲音時,心中之吃驚無與倫比!

  因為,她已聽清這名為“仇術”之人所發出的聲音,赫然便是笛風客棧名叫“小杜”的伙計的聲音!

  葉飛飛久歷江湖,此時如何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小杜分明是一個臥底之人!他所謂的回老家探望其母,不過是一個幌子!

  無怪乎自己剛由暗道來到這片竹林中,行踪立即被發現!原來對手早已知道自己有此退珞,預先便在這兒設防了。

  想到自己與伙計小杜日日相見,卻始終沒有看出他是臥底之人,不由又是憤怒又是自責!

  但小杜早在八九年前便已是笛風客棧的伙計,對方究竟有什麼目的,要讓自己的屬下在笛風客棧臥底償薪這麼多年?

  包括牧野靜風在內,誰也沒有看出小杜是身懷武學的人,這要么是自己與牧野靜風、蒙敏三人太過大意,要么便是“小杜”的修為已極為不俗,連牧野靜風這種絕世高手的眼睛也能瞞過!

  這時,又聽小杜——也就是仇術的聲音響起:“依屬下之見,牧野靜風布下的陣勢倚仗的不過是一些竹子而已,只要讓眾人將它一一伐倒,這竹陣豈能不破?”

  葉飛飛心中冷笑道:“此時被困於陣中的人早已幻象叢生,自覺面對的根本已不是竹林,而是絕崖險谷,窮山惡水,猙獰怪獸……他們又如何知道砍去竹子?真是愚人之見!”

  果然不出她所料,此時被困於陣中的人已開始瘋狂地嘶叫,甚至有人已開始與自己的同伴廝殺!

  天下諸種陣法,多以五行相生相剋之原理排布而成,或隱有生門、死門,或以陰陽五行之變幻生異象,以達到克敵致勝的目的!

  此時被困於陣中的人已神智大亂,幻象齊生,雖是小小的一片竹林,在他們的感覺中已無異於天塹,無論如何也無法向葉飛飛這邊靠攏!

  葉飛飛以為仇術的方法毫無用處,沒想到對方留在陣外尚有人手,被困陣中的人雖是方寸大亂,但陣外的人卻是清醒得很!

  當下立即又有人影自黑暗中閃出,向竹林外側扑去!

  葉飛飛心中大吃一驚,暗叫一聲:“不好!陣法一旦被他們以這種手段破去,豈非大為不妙?想必穆大哥當初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有如此多的人圍攻吧?”

  但,牧野靜風精心布下的陣勢又豈會如此便被輕易破去?

  當四周的人向竹陣外緣的竹子砍去之時,倏聞有利刃破空之聲響起!

  陣中地面上突然有無數暗器如飛蝗般勁彈而出!

  當葉飛飛伐倒竹林中的十三棵竹子時,整個竹陣便已被啟動。竹陣環環相扣,牽一發而動全身!對方的人妄自以兵刃砍伐外圍竹子,其結果只能是為困於陣中的二十幾人帶來滅頂之災!

  本已心煩意亂,神智盡失的二十幾人此時突然遭受來自地面的暗器之襲擊,猝不及防之下,慘叫聲頓時四起,轉眼間已有十幾個人倒下了!

  而倒下的軀體又引來更多的暗器!

  平時看似毫不起眼,平淡無奇的竹林,一旦變為竹陣後,頓時殺機四伏,步步驚心!

  牧野棲呆呆地望著竹林中飛射穿掠的銀色光芒,看著一個又一個人慘叫著倒下,看著本是靜謐的竹林轉瞬間成了屠場,小小心靈之震愕無與倫比!

  而看似雜亂無章、變幻莫測的飛掣暗器,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性,那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向葉飛飛、牧野棲這邊射來!

  好神奇的陣法!

  本是清新的山野之氣息中頓時有血腥之氣瀰漫開來!

  牧野棲的眉頭慢慢地皺起,臉上並無多少駭怕,眼中卻有一種奇異的光芒!

  他竟將林中每一個人倒下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

  當林中最後一個人轟然倒下之時,牧野棲終於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彷彿擊殺這二十多人的人不是陣中之暗器,而是他一般!

  竹林頓時又恢復了安靜!

  安靜,但已不再是寧靜!雖然已沒有了嘶叫聲,但仍有一種不安寧的氣氛籠罩於四周!

  危險絕對沒有因為二十多人的死亡而消失!無聲,不過是在醞釀著一次更殘酷的進攻而已!

  此刻,葉飛飛再也不心生折回客棧助蒙敏一臂之力的想法了,因為她明白此時最關鍵的是憑藉這一片竹子,亦即竹陣,保護好牧野棲!

  牧野棲的安危無疑是蒙敏最為關心的!何況對方的來意似乎真的是衝著牧野棲!

  儘管這看似有些不可思議,但卻的確是事實!

  葉飛飛不可能將牧野棲留在這兒,而自己獨自一人回客棧,也不可能帶著牧野棲一同回到笛風客棧,否則非但不能為蒙敏幫上什麼忙,反而會讓她分心!

  葉飛飛自然知道此時蒙敏形勢一定已是笈笈可危,但她已別無選擇!

  甚至於她不敢衝出這片竹林!生死對她來說當然並不十分重要,但她必須顧及牧野棲的安危!

  心中牽掛客棧那邊的情形,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

  這時,她恰好看見一直立於前堂屋頂上的白色人影已出現在蒙敏所在的屋子上方!

  這時候,正是幽求開始攻擊“大驚小怪”之時!

  葉飛飛對此自是一無所知,她甚至於無從分辨這白色人影是友是敵,但見白色人影一閃而沒,心知他已進入蒙敏的屋中,本就不安的心此時更是焦慮忐忑!

  可是,除了以靜制動之外,她又能再做什麼呢?

  這十年平靜安寧的生活,已使葉飛飛身上那種江湖人的特徵消失大半,而此時,那種面臨生死的感覺又再一次降臨於她的身上!

  人總是試圖改變周身的環境,而事實卻常常是周邊的環境改變了人。人不得不隨著外界的變化而改變自身——這是否便是為人的悲哀?

  這時,忽又聽得那蒼老的聲音響起:“仇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你說該如何發落你?!”

  聲冷如冰!顯然此人對仇術辦事不力已惱怒不已!

  葉飛飛惱恨這化名為小杜的仇術騙了牧野靜風一家及自己近十年,心道:“但願這老者一怒之下把仇術小子給殺了,亦可略解我心頭之恨!”

  葉飛飛頗有俠義之心,她覺得牧野靜風夫婦待“小杜”不薄,卻遭“小杜”如此回報,自是對其恨之入骨!

  只聽得叫“小杜”的聲音顫道:“屬下無……無能,罪……罪該萬死!不過屬下尚……

  尚有一計……定可破去此竹陣!”

  靜了半晌,方聽得一個字:“說!”

  “小杜”的聲音道:“只需用火將這片竹林燒盡,竹子自然便不復存在……”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隨後便是“小杜”的一聲痛叫!

  那蒼老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道:“混帳,我們的目的不是殺人!若是竹陣毀去的同時又傷了人,連我也擔當不起!”

  那“啪”的一聲脆響,想必是“小杜”被狠狠地摑了一個耳光!

  此後再也聽不到“小杜”的聲音了,也不知有沒有被他人一怒之下取了性命!

  葉飛飛心中一動,暗忖道:“此人不用火攻,擔心怕傷著我們,這倒奇了!那猴主的目的是為了取棲兒的性命,這些人卻連傷都不願傷了我們……”

  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四周復歸沉寂,沉寂得有些詭秘,向四周望去,已見不到任何人影!

  葉飛飛牽著牧野棲的手,靜靜地站在竹林中——只要能堅持到天亮,等牧野靜風回來時,便無甚大礙。葉飛飛相信以牧野靜風的武功,普天之下,已無多少人可與之匹敵!

  就在這時,忽聽得牧野棲道:“姑姑,快看!”

  葉飛飛見牧野棲指著的方向是笛風客棧那邊,定神一看,只見幾個人影先後由笛風客棧的院牆中掠出,向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葉飛飛能認出跑最前面的那人是絕色女子,其後便是白衣人,但白衣人的身形似乎有些奇怪,顯得格外地龐大些——她卻不知這是因為幽求還帶著小木!

  緊隨其後的三個人當中有一個是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蒙敏,而另一個則讓她大吃一驚!

  因為那人竟是她一直不甚喜歡的麻嫂!還有一紅色的身影,大概是血火老怪!

  先前一直覺得麻嫂這奇醜無比的女人古古怪怪,卻沒有想到她竟然也身懷武功!

  見蒙敏尚安然無恙,葉飛飛心中暗自舒了一口氣,眼見遠處四個人疾掠如飛,轉眼間已消失於茫茫的夜色中!

  葉飛飛心中暗忖道:“敏姐為什麼反倒要追趕那美豔女子?如此看來,似乎情景並不像我所想像的那樣不妙。說不定武功高深莫測的白衣人是友非敵…… ”

  一時思緒翩翩,又想不知蒙敏有沒有知道自己與棲兒此時已被圍困住了……

  倏地,葉飛飛忽覺地面一顫,沒等她反應過來,便聽得“嘩”地一聲,赫然有四個人影由地面之下暴然破土沖天而起!

  如此突如其來的詭變,饒是牧野棲頗為鎮定,此時也被大大地駭了一跳!

  破空之聲響起!

  卻不是兵刃,而是四根繩索同時由四個不同的方位向牧野棲射去!

  葉飛飛一驚,身形飄閃之下,“離別鉤”已疾迎而上!

  但對方根本不願與葉飛飛的兵器接實,手腕揮掄之下,已避過葉飛飛的“離別鉤”,直取牧野棲!

  這四個破土而出之人的武功修為竟都不在葉飛飛之下!他們的身形似乎比尋常人要矮小不少,但卻並不會讓人感覺到瘦弱,反倒頗為精悍!

  他們出現的方式的確獨特,這便是傳說中的遁土奇術?而他們身材的矮小可在無形中為他們減去阻力?

  牧野棲不諳武學,如何能避過四根神出鬼沒的繩索?雖有葉飛飛奮力搶救,卻終是遲了一步。當葉飛飛的“離別鉤”削斷其中一根繩索時,有一根繩索已奇快無比地纏在牧野棲的身上!

  而另外兩根繩索則已直接卷掃葉飛飛的下盤!

  他們的目的顯然不是要擊殺葉飛飛,而是為了阻止葉飛飛營救牧野棲!

  葉飛飛見牧野棲被捆,心中大急!但見那根繩子如同富有靈性一般,閃掣之下,已把牧野棲捆成一隻“棕子”,再一抖,牧野棲便向其中一人飛去!

  葉飛飛奮不顧身地疾撲而上!

  但終還是遲了一步,但覺腳下一緊,葉飛飛重心一偏,急忙將“離別鉤”下掃,堪堪劃斷一棵繩索之際,牧野棲已落入對方手中!

  耳中聽得牧野棲的呼救聲,葉飛飛臉色頓時煞白如紙!

  她與牧野靜風一家人共處十年,不知不覺中已渾如親人,而牧野棲更是她看著長大的,平時她對牧野棲極為疼愛,甚至於有時候蒙敏會開玩笑說牧野棲對她比對他親娘還親!

  此時乍見牧野棲落入他人之手,葉飛飛豈不心急如焚?

  她奮力向牧野棲那邊衝去!

  但與此同時,對方其中三人已齊齊擋在她的身前,每個人手中都是一把極為小巧的泛著寒光的鏟子!

  這鏟子顯然既是他們的工具,又是他們的兵器!

  三把鏟子直取葉飛飛,聲勢著實駭人!

  而另外那人竟縱身一躍,躍入方才他們四人破土而出的地方!

  轉眼間,他與其手中所抱的牧野棲已齊齊消失得無影無踪!

  彷彿那人與牧野棲方才不是縱身躍入浮土中,而是跌入了水中!

  葉飛飛驚怒至極!她沒有料到對手會如此輕易地便從自己手中奪走牧野棲!

  如此恨意大熾,手中“離別鉤”出手更見狠辣!

  “離別鉤”不愧是絕世不凡的兵器,其結構古怪詭異,出擊的線路方位也與尋常兵器截然不同,猝不及防之下,對方三人的三把鏟狀兵器已有一把脫手而飛!

  反手一帶,那人的肋部已添了一道傷口!

  可惜他的同伴接應得頗快,立即由兩側夾攻而上!葉飛飛自是無法擴大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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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第四章遁土奇術


  三個身材矮小精悍的人一番搶攻,頓時把葉飛飛擊得連連後退!

  葉飛飛邊退邊心中思忖:“他們若是逼得緊些反而更好,只要他們一入竹陣深處,就休想脫身!”

  牧野靜風當初設下這個竹陣時,便已將此竹陣之玄奧對葉飛飛說過。所以葉飛飛能夠在進入此陣中後,準確地斬去克制竹陣威力的十三根竹子。此時若是葉飛飛身陷竹陣之中,並不需擔心自己會被陣法困住!

  不料這三人將葉飛飛逼退一些後,不約而同地向自己破土而出的方位躍落!

  待葉飛飛明白他們要抽身而走,正要反捲而上時,那三人已奇蹟般地沒入了土中!

  如此身法,著實怪異!

  葉飛飛的動作雖快,卻終是撲了一個空!她眼見最後一個人的上半身也沒入土中,立即挺鉤而上,倏然向地面扎去!

  “嗖”地一聲,鉤、土相摩擦的聲音響起,卻沒有痛呼聲發出!

  葉飛飛的心頓時被一種無邊的失落與空洞、絕望所吞噬!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再見到牧野棲!

  葉飛飛大聲呼道:“還我棲兒!”離別鉤暴然閃出一團銀色的光芒,如同一團銀霧般向地上卷去!

  便見地上的土石飛揚!轉瞬間地面已出現了一個二三尺大小的深坑!

  顯然她不會有任何的發現——甚至連想像中的對方遁身而走留下的土坑也沒有!

  只不過這一帶的土質特別疏鬆一些而已!

  葉飛飛失望了!

  她呆呆地望著二三尺深的上坑,一時竟茫然不知所措!

  終於,她一震,猛地清醒過來,倏然轉身,將自己的功力提運至最高境界,如同驚鴻般迅速穿過竹林!她並不會被陣法所困!

  她要找到牧野棲!

  ※※※※※※※※※牧野靜風雖然知道自己布下的陣法是當年旦樂傳給他的所有陣法中頗為出色的一種,尋常人根本無法攻入,只要葉飛飛按他所說的去做,那麼一時半刻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

  但他的心中並不十分踏實。自與幽求一戰之後,他已明白這一次對手力量的強大出人意料!既然會有幽求這樣的不凡人物,自然也可能會有其他厲害角色!

  所以葉飛飛與牧野棲憑藉竹陣,未必能確保萬無一失!

  他的輕身功夫已絕對可傲視天下,當年初出江湖時,便是以劍法與輕身功夫見長,而後他的內家功夫增添逾倍,輕身功夫自然也精進不少!

  此時因為心系愛兒牧野棲與葉飛飛的安危,他已將自己的輕身功夫發揮至極限!

  身形之快,可比長虹貫日!

  轉瞬之間,他已掠過自己的笛風客棧,徑直向客棧後的這片竹林而來!

  遠遠地,他便已感覺到了竹林中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氣息!

  那是死亡的氣息——血腥之氣!而且很濃!

  牧野靜風心不由一沉!他不敢再往下想,一咬牙,他毅然飄身掠入竹林中!

  夜色朦朧!

  但卻足以讓牧野靜風看到一地的屍體!

  牧野靜風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許多,兩側太陽穴“噗噗”狂跳,甚至於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竹陣中的十三根竹子已被砍倒——這說明葉飛飛已順利地啟動了這個竹陣!

  那麼,葉飛飛與牧野棲又在何方?難道憑此陣法仍攔阻不了故人?

  牧野靜風的身形便如一陣風般掠過竹陣的每一個角落!

  沒有發現葉飛飛與牧野靜風的身影,也沒有見到他們的被害跡象!

  而地上的屍體顯然都是被陣法中隱有的暗器所殺!

  牧野靜風暗暗思忖:難道葉飛飛寧可不憑這陣法抵擋敵人的攻擊?

  不可能!為了牧野棲的安全,葉飛飛絕對不會做冒險的事!

  倏地,他的目光落在了連接客棧與竹陣的通道出口處,那兒有一個二三尺大的土坑!也就在此時,牧野靜風又發現了落在地上的一支頗為精巧的鏟子!

  這樣的鏟子,絕非尋常農家所能擁有的!與那土坑相聯繫,一切都已洞如明燭!

  牧野靜風心中一沉!不假思索,他已向陣外掠去!

  四周一片沉寂,根本無從判斷對方會由什麼方向撤走!

  牧野靜風心急如焚!由陣中的二十幾具屍體可以看出,這一次攻擊葉飛飛的勢力著實不小!此時恐怕葉飛飛與愛兒已兇多吉少!

  牧野靜風強撩心中焦慮情緒,試圖從四周地面、草木間找出蛛絲馬跡,藉以判斷出對手或葉飛飛他們可能會選擇的方向!

  正當牧野靜風專心致志地藉著並不十分明亮的星光查尋線索之時,倏覺身後冷風掠至!

  牧野靜風不怒反喜!只要對方還有人留在這兒襲擊他,就不怕探不出葉飛飛、牧野棲的去向!

  在冷風即將及身的那一剎間,牧野靜風方驀然出擊。

  幾乎便在同時,他聽到了“啊”的一聲驚呼,驚呼聲來自於他的身後,是襲擊他的人所發出的!

  一個女性的聲音!

  一個牧野靜風極其熟悉的女性所發出的聲音!

  牧野靜風的動作已快得不可思議!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乍聞這驚呼聲後,他竟能生生地將自己雷霆一擊凝住!

  由極動化為極靜!

  他的“伊人刀”在即將穿透對方心臟的那一剎間,不可思議地停住了!

  攻擊者與被攻擊者直面相對,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

  襲擊他的人果然是葉飛飛!

  葉飛飛終於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發顫地道:“穆大哥,我……”下邊的話竟再也說不下去了,大滴大滴的淚已由她的眼中湧出!

  牧野靜風的心便一個勁地往下沉,往下沉……他已明白可能已發生了什麼事,但仍是盡量以平緩的聲音道:“葉姑娘,棲兒他……怎麼了? ”

  葉飛飛經此一問,身子便如秋風中的枯葉般劇烈地顫抖起來,她似乎是在極力地試圖抑制自己的情感,但卻力不從心!

  牧野靜風心知葉飛飛一直很堅強,這是她自幼飄泊江湖磨礪的結果,此時見對方如此模樣,他心中的不祥之感更甚!

  原來,葉飛飛沖出竹陣後,立即選擇了一個方向疾追,他所選擇的方向正是蒼老的聲音訓斥仇術時所在的方向——她也說不上有什麼理由要選擇這個方向。

  但事實上沿著這個方向疾追二里,卻未見敵人的踪影!

  顯然,這是因為她所選擇的方向有誤!因為對方人數頗多,不可能每個人的武功都在葉飛飛之上,葉飛飛如此奮力追趕,如果方向正確,不會一無所獲!

  葉飛飛想到自己南轅北轍,與敵人相去越來越遠,要想救棲兒越發不可能了,不由深深自責!

  她強撩心中自責懊悔之情,折返原地,就在她折返回來時,見到了牧野靜風,按理她對牧野靜風的身影已再熟悉不過了,但此時她是悲恨交加,加上自責,使她的精神恍惚,一見竹陣中有人影出現,立即想到如果對方還有人留在此處,說不定可以製住他並問出牧野棲的下落……

  於是,她根本沒有多做考慮,悄然向牧野靜風這邊掩殺過來,為了能救牧野棲,她甚至不惜一改平日作風,偷襲牧野靜風!

  在自己的兵器即將飲血的那一剎間,她才從緊張與興奮中清醒過來,分辨出自己全力一擊的對象赫然是牧野靜風!

  若不是牧野靜風的武功已出神入化,收發自如,乍聽驚呼聲是葉飛飛的聲音後,立即收手,只怕兩人都將抱憾終生!

  牧野靜風強自鎮定道:“葉姑娘,莫非棲兒已有…

  …不測?”

  葉飛飛哽咽道:“棲兒他……已被來歷不明的人挾製而去,全怨我保護不周…… ”

  牧野靜風心中一痛,卻仍道:“今夜之變故看似偶然,其實想必已是蓄謀已久,來勢洶洶,實難抵擋,葉姑娘不必自責。”

  十年來,他一直稱葉飛飛為“葉姑娘”,雖然如今葉飛飛已不再青春年少,但他仍是改不了口,而葉飛飛自身也未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

  葉飛飛心知此時並非傷心自責之時,在牧野靜風好言勸慰下,強自平復心緒,道:“穆大哥,原來客棧中的'小杜'本是臥底之人!”

  牧野靜風“啊”了一聲,很是吃驚,忙問道:“葉姑娘為何有如此說法?”

  當下葉飛飛便將自己與牧野棲由暗道中撤出後的經歷細細說了一遍。

  牧野靜風聽罷,沉默了,若有所思地望著遠處蒼茫的夜色。

  半晌,他才籲了一口氣,道:“如此看來,棲兒一時倒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一點葉飛飛也明白,對方若是為了加害牧野棲,就不必將他帶走。何況仇術獻出火攻之計時,還因為此計可能會傷及牧野棲而遭斥責!

  雖然知道牧野棲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但牧野靜風的心情卻仍是沉重如鉛!

  水紅袖為了他自毀容貌,甚至於今夜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蒙敏已受了傷;小木被幽求挾製而去不知所踪;而現在,愛兒牧野棲竟也被挾製而去… …

  一連串的變故,對牧野靜風的打擊著實不小!

  再聯想到自己師祖當年不幸的境遇,想到父親牧野笛為霸天城城主所殺……

  “為什麼如此多的不幸都要降臨在自己的親人身上,難道自己是一個不祥之人?”牧野靜風越想越覺得壓抑沉悶,恨不能長嘯一聲,叩問蒼天!

  今夜所發生的一切都那般的不可思議!無論是猴主,還是紅衣老者血火老怪,或是俊少年、金針銀線婁巧衣、幽求、大驚小怪,他們都應該不是尋常人物,但牧野靜風卻從未聽說過江湖中有他們這些人!

  而他們攻襲笛風客棧的目的更是神秘莫測!小木與牧野棲雙雙失踪,更是匪夷所思!為什麼同時有人對牧野棲與小木這樣年幼的孩子產生興趣,而不惜為之勞師動眾?

  幽求與挾制棲兒的人會不會是同一夥人?

  血火老怪口口聲聲稱自己為“少主”,這是一種誤會,還是背後的確隱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許許多多的問題千纏百結,糾葛於牧野靜風的腦中,一時如何能理清頭緒?

  ※※※※※※※※※太湖馬跡半島秦履峰南側。

  此島之名,是源於一個傳說。傳說秦始皇東巡,乘其龍馬,一路奔馳,興致盎然。及至此島南側,忽見前面煙波浩渺,雲蒸霞蔚,氣象萬千。縱使胸襟廣大如始皇帝者,也不由為眼前景緻所震撼,立即勒馬觀望,秦始皇所乘乃異於凡胎的龍馬,竟能在頃刻間化極動為極靜!但它的四蹄卻因發力過猛,在地面岩石上留下了四個深深的蹄印!

  於是,人們將此島命名為馬跡島,島上最高的山峰則為秦履峰。

  此島雖有如此讓人悠然神往的傳說,卻因島上多堅石少良土,因此人跡罕至,而臨湖的一側又是絕崖,無法直接下湖,自然也無法吸引漁人來此駐足。

  島上惟一的住戶是一家獵戶,夫妻二人及一個五六歲的女兒,日子過得平淡卻也其樂融融,除了男主人隔三岔五外出以獵物換取居家所需之物外,這一家三口幾乎與外界沒有任何联系,也很少有外人涉足此地。

  但每到月圓的日子,他們就會見到一位老人,他們遷居此地,已有七年,在這七年當中,每個月的十五那一天,老人就會準時出現,風雨不變。

  見此情形,獵戶夫婦便想:“在我們來馬跡島之前,這位老人是否也每月十五必來此地?”

  儘管心存疑慮,但他們並沒有出言相問,他們本就不是愛管閒事之人,因此才遠離塵世的繁雜,否則也就不會不顧清苦隱居於這荒島之中了。

  老人來此島上,似乎什麼都沒有做,每次都只是在秦履峰南側的石坪上佇立片刻,然後又默默返回。

  如果不是因為老人面目慈祥和藹,他們一定會將老人認作是瘋子。最初的那一年,有好幾次他們都認為老人不會再出現了,因為那時要么有狂風暴雨,要么就是冰雪紛飛,天寒地凍,而事實上老人卻仍是準時地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

  久而久之,他們心中已把此事視作如同日頭東昇西落一般尋常。如果有一天,這老人真的未曾出現,只怕他們反而會大吃一驚。

  今日,又是十五月圓之日。

  到了午後,男主人就不由自主地向此島通向外界惟一的那條通道望了幾次,這當然是一種下意識的舉止。

  每次老人都是轉過前面的山坳,沿此路而來,路過他們的屋子時,多半會向他們笑一笑。

  僅僅只是一笑而已。

  但七年的時間,足以讓任何習慣性的東西成為默契!

  每當這種情況,獵人夫婦也多半不說什麼,只是亦友善地報以笑容。但他們的女兒卻不同,他們可愛的女兒在“咿呀”學語的時候,就會向老人起勁地揮手,嘴裡含糊不清地叫著。

  等到她開口說話時,除了“爹、娘”之外,最先學會的就是“爺爺”二字。

  她會在老人途經他們家門前時,甜甜地叫一聲:“爺爺。”

  這顯然是她的父母教她這麼稱呼的,有時候,人們常常願意借助不諳世事的孩子,來傳遞某種東西,比如情感。

  夫婦二人覺得老人已如此高齡,來到這荒島之上,從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客人,同時他們又是晚輩。但他們也明白老人必定有著非凡的來歷,而不平凡的人多半是不願意外人隨便接近的。

  小女孩的天真爛漫恰好可以緩解這一矛盾。每當聽到小女孩的呼聲時,老人蒼老的臉上笑意就會更深!

  笑容如菊——這讓獵人夫婦二人堅信老人是一個好人。

  當男主人第五次向山坳轉角處望去時,那熟悉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他的視野之中。

  獵人正在剝著一隻野鹿的皮,見了老人後,他手頭並沒有停下,只是略略側身,對他的女人道:“老人家來了。”

  女人道:“是麼?”她的女兒已拉著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門邊。

  老人越走越近,終於行至他們的門前。

  小女孩甜甜脆脆地叫了一聲:“爺爺!”老人友善地點了點頭,然後依舊向前走去。

  一切如昔。

  老人不緊不慢地向面臨絕崖的那塊石砰走去,在那塊石坪之上,有那傳說中的四個深深的蹄印狀的坑。

  老人鬚髮皆已白如霜雪,但他的步履卻無絲毫蹣跚之感,他的身材頗為高大,卻略顯清瘦。

  他的目光很獨特,似乎十分平和,但又隱隱透著一絲清冷。似乎已淡漠世間的一切,卻又蘊含了某種執著……

  他的眼神讓人不由會聯想到高高在上的月亮,沒有咄咄逼人之勢,但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一如昔往,信步走上石坪,目光自然面然地掃向石坪上的四個馬蹄印。

  倏地,他的目光一跳,臉色大變,顯得甚為急切,邁步向前,走近馬蹄印!

  不錯,石坪上已不再是四個馬蹄印,而是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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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第五章奇人奇事


  對這石坪及坪上的馬蹄印,老人是再熟悉不過了!那臨近崖邊的馬蹄印顯然是新添的,卻與其他四個一般無二,也是深達三寸,蹄中的邊緣整齊如刀切!

  老人心如潮湧,他苦苦等待了數十年的東西,此時終於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知道,無論是新添的馬蹄印,還是原有的馬蹄印,其實都不是真正的馬蹄印!這其中隱含著一個驚人的秘密!

  而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普天之下,不會超過五個!

  老人望著新添的“馬蹄印”,喃喃自語道:“好驚人的武功,想必已不在我之下……”

  他本是淡漠無物的眼神,忽然如同註入了什麼,有一絲興奮的光亮在閃動,但又不僅僅是興奮,還有一些憂鬱……

  老人蹲下身來,用手指去觸摸著新添的“馬蹄印”,如同古董商在把玩著一件稀世之珍。

  少頃,他毅然起身,大踏步地往回走!

  獵戶一家人發現老人這一次返回時,行走的速度比以往快了不少,臉上的神情更是異常,心中暗覺有些不同尋常。

  老人依照往日的習慣,向他們一家人點頭示意後,繼續前行。就在這時,一直咬著一隻手指、目不轉睛地望著老人的小女孩,忽然開口道:“爺爺,你還會到這兒來嗎?”

  童稚的聲音讓三個大人皆大感驚訝,因為這是過去所從來沒有過的!

  是不是因為小女孩也從老人異於平常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什麼?

  女孩的母親有些歉意地對老人道:“這孩子……老人家你別介意。”

  老人笑了笑,沉吟片刻,方對小女孩道:“也許會再來——也許不!”

  獵人夫婦吃驚地望著他。

  老人當然能明白他們的驚愕,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一家人也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就像——就像對著自己的晚輩一般!

  他竟又問道:“小女娃,你叫什麼名字?”他的聲音很和藹,就像一個慈祥的爺爺。連他自己也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還能以這種語氣與他人說話!

  是因為自己的性情變了,還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孩子?

  小女孩脆聲道:“我叫丫丫!就是那種飛呀飛的蜻蜓。”江南的小孩總喜歡稱蜻蜒為“丫丫”。

  老人又笑了,他感到心中有一股久違的暖暖的東西升騰而起,瀰漫於他的心間。

  老人道:“丫丫真乖,如果爺爺還能夠回來,就教你用草做蜻蜒,好不好?”

  丫丫一臉嚮往地道:“真的嗎?”她那雙美麗清澈得可以照出人的影子的眸子,能讓任何人都不忍心欺騙她、傷害她。

  老人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心中暗暗自嘲地忖道:“江湖中人如能得我一諾,只怕會欣喜若狂!”

  男主人遲疑了一下,終還是道:“敢問老人家尊姓大名?”說這話時,他的妻子已在旁邊悄悄地捅了捅他的腰。

  這個動作落入了老人的眼中,他本不欲說出自己的名字,卻因為目睹了這一細微的動作,讓他感受到了這一家人的質樸,於是他道:“老朽名為天儒,行將入土之人,不足掛齒!”

  男主人很是感激於天儒老人的坦言相告,方免去了自己的一場尷尬。

  這時,小女孩又道:“爺爺,為什麼你這一次是也許要再來?”

  天儒老人緩緩地道:“因為,爺爺要去找一個人,一個很重要的人!”

  ※※※※※ ※※※※直到“破土而出”後,牧野棲才從突如其來的變故中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正被一個身材矮小的人攔腰抱著,而他們所站立的地方,離他的姑姑葉飛飛所在的竹林已相去近半里路!

  牧野棲依稀記得自己是被人由地下挾製而出的,這讓他很是不解:難道此人真的可以飛天遁地不成?否則怎麼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由“笛風客棧”後院竹林中到達半里之外?

  他終究是個孩子,所以在挾制他的人突然躍入土中時,過度的緊張與驚駭讓他半暈迷過去,這地下半里長的距離是如何通過的,他可是一點也記不清楚了。

  這兒是一片草叢,亂草有一人多高,抱著牧野棲的人個子矮小,所以他與牧野棲兩人的身影幾乎完全被亂草所遮掩住了!

  黑暗中,夜風將亂草吹得“沙沙”作響,夜鳥隱於陰暗處,發出如同陰森怪笑般的夜啼聲——牧野棲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小鎮,竟也有陰森可怖的一面!

  黑暗中看不清矮小精悍者的容貌,但他身上穿著的緊身而光滑的衣衫,就足以讓牧野棲心生厭惡畏懼之心,這讓他不由自主地會想到蛇般冰涼的肌膚!

  看著遠處自己熟悉的“笛風客棧”,牧野棲心中一酸,張口就要喊叫。

  黑暗中立即有一隻手把他的嘴巴摀住了,似乎對方早已料知牧野棲會有此舉!

  一個低啞的聲音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而是來救你的!現在至少有三四十人圍在竹林外,你如果喊叫,定會把他們招來!”

  牧野棲心道:“你說的話,我就一定會信嗎?如果你真的是救我,那為什麼要與姑姑作對?為什麼不與姑姑、我爹和娘一起對付那些人?”

  他心中這麼想,卻並未說出來,事實上他的嘴巴被摀住,想說也說不出來!

  正這當兒,忽聽得下邊有聲音道:“老二,決走!我們與葉姑娘交了手,他們一定已察覺有異!”

  乍聽此言,那聲音就如同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般!牧野棲大吃一驚,但很快又明白過來,說話者定與此時抱著他的人一樣,是由地面之下逃遁出來的!

  他低頭一看,果然看到地上已露著半個身子,那情景顯得頗為詭異!

  被稱作老二的人低聲道:“好,你們趕緊上來,我等你們!”

  “不,我們在這兒守上一陣子,順便可以乾擾他們的追踪線路。”

  “老二”還待再說什麼,忽然聽到遠處有衣袂掠空之聲響起,間雜著低沉地喝罵聲!

  他心中一驚,地面“嘩”地一聲響,他的同伴已躍出地面,猛地拍了他一下,焦急地道:

  “莫意氣用事!”

  “老二”一咬牙,道:“多保重!兄弟們會來接應你們的!”

  不再有回答,他那名同樣身材矮小的伙伴已如幽靈般潛入草叢之中!

  “老二”立即向與“笛風客棧”相反的方向掠走!牧野棲心道:“方才追趕過來的人,會不會是姑姑呢?”

  他想掙扎,但那人個子雖小,而力道卻很大。不諳武學、年齡幼小的牧野棲根本動彈不得!

  跑了二十幾丈,急聽得前面“咕咕”地兩聲蛙叫,“老二”登時停了下來,隨即竟也“咕——咕咕”地應和了三聲!

  於是聽得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孩子救出來了嗎?”

  “老二”應道:“救出來了,但那些人多半已經驚覺,向這邊趕來了。”

  一陣“沙沙”亂響,牧野棲忽然發現前面一下子多出了幾十個人,人人皆著黑衣,影影綽綽,難以看清其真正面目。

  今夜所經歷的奇事太多,牧野棲也就不甚驚訝了,暗忖道:“聽他們的對話,倒像真的是來救我的,卻不知會不會是在演戲給我看! ”

  幾十個人如同黑夜中的游魚一般向這邊圍攏過來。

  牧野棲隱約看出與“老二”說話的人頗為清瘦,只聽得他道:“你帶八個人向東,那兒老邱他們已備好了馬車!”

  話說得很快、很急。

  “老二”也不知說什麼,應了一聲,立即有八人尾隨於他身後,向東而去!牧野棲見離自己的家越來越遠,暗暗心急,不知他們用馬車又將把自己拉到什麼地方去,更不知是兇是吉?

  走不多遠,便聽得身後傳來了一聲慘烈而短促的慘叫聲!慘叫聲甫起,又戛然而止,格外驚心動魄!

  在“老二”身後的一個人失聲道:“是大順子!”

  聲音顯得極為悲憤!

  “老二”卻不言語,腳步更快!後面的人也不再多說什麼。牧野棲此時隱隱感覺到了一股壓抑著的情感!

  耳邊風聲呼呼,牧野棲心中七上八下,整顆心也飄浮起來,空蕩蕩的,沒有著落。

  也不知奔掠了多少路,只聽得身後一個人壓低聲音問道:“是老邱麼?”

  牧野棲定神一看,前面果然到了一條官道,道上停著三輛馬車,幾個人站在馬車旁,來回踱著步子,這時應了一聲。

  此刻,“老二”已經鬆開了捂著牧野棲的手,但牧野棲知道,這時即使他喊破嗓子,也無人能救他了,於是他反倒靜下心來。上了其中一輛馬車,疾馳一陣子,牧野棲感覺到外面的車軲轆聲似乎小了許多,略一思忖,就明白過來,想必是三輛馬車分開行駛了。

  坐在車內,也不知馬車駛向何方。牧野棲猶豫了一陣子,終於怯生生地對坐在他一側的“老二”道:“叔叔,如果你們真的是救,為什麼……為什麼不把我送到爹娘那兒去?”

  “老二”沉默了一會兒,道:“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明白,等我帶你見了一個人之後,你一定會相信我的。”

  牧野棲道:“我本就相信叔叔你了。”

  “老二”一怔,道:“為什麼?”

  牧野棲道:“如果你要加害於我,現在我已是孤身一人,根本就不必要騙我,直接出手就行了。”

  “老二”嘆道:“你能如此想,也不枉我們拼死把你救了出來。”

  牧野棲心道:“你道我真的信了你麼?我與你們無親無故,你們憑什麼要救我?而且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我們客棧剛有惡人來了,你們就隨即出現!爹爹不肯讓我學武做江湖中人,多半是因為江湖中處處存在著欺詐……”

  他終是小孩子心性,雖自認為不會信任“老二”諸人,但一時已無迫在眉睫的危險,加上又困又累,精神略一鬆懈,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猛地一震,牧野棲頓時醒了過來。

  只聽得“老二”道:“好了,現在已是真正的安全了,下車吧!”

  牧野棲一下子清醒過來,忖道:“他們會將我帶到什麼地方去呢?”

  牧野棲有些忐忑地隨著“老二”下了馬車。

  此時仍是在夜裡,牧野棲發現自己此時是置身於一塊平闊之地,有一條僅容一車通行的石板路由此向前延伸。平地兩側是平緩的山坡,山坡上有幾間屋子,其中一間還亮著燈光。

  牧野棲心道:“這兒也算不得十分隱密,他卻說真正的安全了,只怕言過其實。”

  駕車的與站在車廂外的兩人圍了過來,其中一人道:“不知其他各路兄弟有沒有返回?”

  “老二”顯得有些心情沉重地道:“孩子在我們手中,他們即使能夠在我們之前趕回,也不會這麼做的,多半要迂迴一點路程,以做到萬無一失.不過這樣一來,自然會多了幾分危險!”

  另一人趕緊道:“兄弟們皆經驗豐富,多半不會有事的……”

  正說話間,只聽得“吱呀”一聲,那間亮著燈的屋子的正門打開了,燈光一下子灑瀉而出,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前,因為背著光,讓人無法看見其真面目。

  只聽得那人道:“孩子帶來了嗎?快進屋吧!”

  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牧野棲今夜一直是在危機四伏之中渡過,感受到的只有血腥與廝殺,這時突然聽到柔和的女性聲音,頓時大感親切。

  “老二”應道:“帶來了。其他弟兄尚未回來吧?”

  “沒有。”那女人道。

  “老二”拉著牧野棲的手,有些神秘地道:“你見了她之後,一定會相信我們了。”

  牧野棲任他拉著,向屋子那邊走去,心中卻道:“你錯了,除了我爹、我娘,還有姑姑,我現在誰也不信!”

  當牧野棲跨進門檻時,感覺到一隻溫暖的手撫在了自己的後腦上,他略略側頭,向那女子望去。

  這麼一望,頓使他身子一震,“啊”地一聲,失聲驚呼出來!

  他赫然發現站在門旁,微笑著望向他的人,竟是他的母親蒙敏!

  這如何不讓他驚駭欲絕?

  蒙敏怎麼會在這兒出現?她不是仍在華埠鎮麼?

  ※※※※※※※※※天終於亮了。

  再可怕的夜晚,也終究是會過去的。

  只是有幾人知道曾經在黑夜裡,究竟發生了多少驚心動魄的事?

  華埠鎮上的人昨夜自然已被笛風客棧的變故所驚動,甚至有幾個與牧野靜風有些交情的人還準備過來察看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當他們遠遠地看到立於屋頂上的幽求時,都不由自土地止住了腳步!

  幽求身上所隱有的逼人氣勢讓這些純樸得有些怯懦的人心驚膽戰!當他們隱於暗處,看到幽求便如幽靈鬼魂那般飄飛時,更是再也無法向笛風客棧挪動半步!

  好心的人除了祈求老天保佑牧野靜風一家及笛風客棧平安無事外,再也不能做別的什麼事了。

  可惜他們的祈求並沒有為上天所接受!

  一個驚人的消息在小鎮眾人之間悄悄地但也很快地傳遞著。

  不到晌午,幾乎鎮子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笛風客棧的少主人牧野棲已失踪!

  與之相比,另外兩條消息便顯得不甚重要了。

  一是奇醜無比的麻嫂已死;二是麻嫂的兒子小木也已不知所踪!

  麻嫂畢竟只是麻嫂,她的性情古怪乖戾,鎮上本無多少人喜歡與她交往。

  倒是小木的失踪眾人十分惋惜——甚至不亞於對牧野棲的失踪的嘖嘆!

  他們本就是一樣的討人喜愛,一樣的聰明伶俐!

  笛風客棧已是一片狼籍:瓦破、牆倒、門裂,地板也有了好大的豁口……

  甚至連後院裡的那一叢蔥蔥鬱鬱的竹子也被悉數砍斷!

  眾人無法明白為什麼要將這麼一片竹子悉數砍了!

  已掛了十年之久的“笛風客棧”的招牌終於取了下來!

  當眾人看到牧野靜風默默地走到正門外,摘下早已為眾人所熟悉的“笛風客棧”四個惹眼大字招牌時,一種惋惜之情都不由自心底生出。

  畢竟,笛風客棧在華埠鎮的口碑不錯!甚至可以說“笛風客棧”已是華埠鎮的一種象徵,南來北往的客人已習慣了在這“笛風客棧”打一個尖,歇一歇腳。

  因為如牧野靜風與蒙敏這般脫俗的客棧老闆與老闆娘畢竟是很少的!

  而今日,笛風客棧卻已不復存在了。

  這更讓人們對昨夜發生的一切加以猜測!

  形形色色的說法如紛起的鳥兒一般在人們的口舌上滾來滾去!說法千奇百怪、無奇不有!

  讓鎮上的人們大吃一驚的是牧野靜風竟極其隆重地將麻嫂厚葬了!

  此舉著實讓人覺得無法理解!——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2:56
第十九卷第六章紅袖添香


  誰也無法將有出世之感的牧野靜風與奇醜無比的麻嫂聯繫在一起!無論以什麼樣的理由,似乎都無法說通!

  可事實已明明白白地出現在世人面前!

  麻嫂便葬在笛風客棧後面的那片竹林中!

  為此,牧野靜風雇了不少人去搬運竹林中的屍體!

  當人們知道笛風客棧的後山上居然有二十多具屍體時,已是震駭至極!

  對於一個民風純樸的小鎮來說,死一個人已是一件大事,何況是死二十幾個?

  更何況是在一夜之間?

  這時,人們才深切地感覺到,原本親切的“笛風客棧”老闆,原來與自己幾乎可以說是不屬於同一個世間的人!

  他們與牧野靜風只是偶然擦肩而過,共飛了一段距離的鳥兒,卻並不屬於同一種群!

  頓時眾人都覺得牧野靜風顯得有些陌生了,雖然明知牧野靜風決不會對鄉親們有不利之舉,但眾人心中對牧野靜風已有了一種畏懼之感,彼此間也突然變得客氣了許多!

  那種很尷尬很疏遠的客氣!

  二十幾具屍體被集中移到一個荒蕪的山坡上,然後挖了一個很大的坑,將他們一同埋入那個坑中!

  牧野靜風能為他們做到這一點,已是相當的仁厚了。

  當日麻嫂下葬的時候,幾個被牧野靜風請來幫忙的人驚訝地發現:當麻嫂被黃土掩埋的時候,牧野靜風眼中竟有了一片晶瑩的淚花!

  那是男兒決不輕彈的淚!

  人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牧野靜風為什麼要為麻嫂流淚?

  當牧野靜風為麻嫂立碑時,人們終於有些明白過來了。

  牧野靜風讓人找來沒有刻字的石碑,立於麻嫂的墳前。當眾人正奇怪為什麼不在碑上刻字時,牧野靜風突然出手了!

  他那深厚無匹的內家真力凝於自己的五指上,但見指尖過處,石灰紛飛!

  眾人驚駭欲絕地望著牧野靜風這驚世駭俗的舉動!

  牧野靜風已不需要再隱瞞自己的武功,昨夜的變故已完全擾亂了他的生活,平靜了十年的生活再起風波,縱使他厭倦江湖紛爭,卻已不得不再次涉足江湖!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隱瞞自己的武功?

  指風過處,石碑上出現了一行碑文。

  從那時起,人們才知道麻嫂原來有另外一個名字,一個很美的名字——水紅袖!

  紅袖添香……

  再笨的人此時也能大致地想出這名字背後所隱藏的一段淒美故事!

  麻嫂原先一定並不醜,不但不醜,而且應該很美。

  否則,她怎會有如此美麗的名字?

  否則,如牧野靜風這般人物怎麼能如此待她?

  最神秘莫測的則是笛風客棧突然多出的一個老者。

  據說這個老者原先是來投店住宿的,後來不知為什麼,經歷如此可怕的變故後,這個客人居然沒有逃之天夭!

  相反,他還留了下來,與牧野靜風形影不離!

  確切地說,是他如影子一般地跟在牧野靜風身後!牧野靜風對這個身著紅色農衫的古怪老漢的態度是淡淡的,彷彿在他的身邊並沒有這麼一個大活人的存在。

  而紅衣老者對牧野靜風的冷淡似乎絲毫不介意,相反,他對牧野靜風幾乎已到了畢恭畢敬的份上,每每總是試圖要代牧野靜風去做什麼事。

  倒好像牧野靜風是一個年長者一般!

  華埠鎮每天都有人來人往,到了午後,又有人欲來笛風客棧投店了。

  只是不等他們走進笛風客棧,半途便會被人們攔下。當他們聽說笛風客棧之變故後,自然立即打消了投宿笛風客棧的念頭!

  每一個人都在關注著笛風客棧——卻已沒有人敢再冒然接近笛風客棧!

  傍晚時分!

  笛風客棧的門前突然升騰起三股煙柱!

  三股煙柱居然是分作三色:綠,黃、紅!

  而點起煙柱的人赫然便是那身著紅色衣衫的老者!

  他盤腿坐在地上,身邊放著一隻包裹,隔一陣子便從包裹中取出一隻圖形之物,投入火中。

  人們遠遠地看著這紅衣老者的舉動,一種詭異之感油然而生。

  而牧野靜風與蒙敏他們並沒有出來製止。

  一直到了天完全黑下來後,紅衣老者才將火堆滅了。

  滅了火堆後,他便在客棧的大門一側坐下,眼望著遠處,就如同一隻忠誠的老獵犬!

  牧野靜風只是為他送來了晚飯,卻沒有與他有任何的交談。

  一切都那麼的不可思議。

  今夜,會不會又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似乎應該是的。

  但這一夜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至少,鎮上的人沒有見到什麼異常的事情發生!

  這反倒大出眾人的意料之外!不過儘管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但昨夜仍是至少有一半的人沒有好好入睡!

  笛風客棧之變故對他們來說,不啻於一次天驚地變!

  當然,鎮上眾人的日子並不會因為這場變故而完全改變,他們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人,所以依舊還要為生計不停地忙碌著!

  勤快的人即使在這樣的特殊日子,仍是起得很早!

  有的去鎮東頭的大水井挑水;有的去將昨夜擱在河中一夜的漁網收回;有的則早早地挑了豆腐沿街叫賣。

  幾乎每一個早起的人都突然發現了一件事,一件讓他們又驚又怕又奇之事!

  那就是——鎮子的四周突然出現了許多人!

  多到為數不下一千!

  而且全是身懷兵刃的江湖中人!他們顯然有不少是在昨夜便已到達鎮子外面,卻只是停留在鎮外,沒有進鎮!

  於是,無論是去收漁網的,還是挑水的,亦或是賣豆腐的,都身不由已地愴惶逃回自己的家中!

  ※※※※※※※※※本以為已平平安安的渡過了一夜的人們突然發現鎮外已聚集了不下千人的江湖中人,頓時驚慌失措!

  這比笛風客棧發生突變的那個夜晚更讓人心驚!

  住在鎮子邊上的人家,有膽大的人從窗縫、門縫向外望,細心的人發現這些人並非全是相熟的人!大致多是上百人為一群,各群人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

  對於鎮上的人來說,縱是普通的山賊也已極為可怕,何況這些手持各式兵器,裝束各異的武林中人?

  頓時有一種末日將臨的感覺籠罩於小鎮的上空!

  這是入秋以來,最冷的一個清晨!太陽雖然升得頗早,卻沒有一絲的暖意,而陽光照在各式兵刃上,泛出的寒光反而增添了人們心中的寒意!

  牧野靜風知道鎮子外已有上千武林中人出現後,臉上有了一種奇怪的表情!

  一種誰也讀不懂的表情——也許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清楚當他聽說此事時心中的感覺!

  這些人全是紅衣老者——血火老怪招來的人。

  而血火老怪在招來這些人之前,曾向牧野靜風禀報過。

  他道:“少主,如今幼主下落不明,要找到幼主實非易事,如果少主答應,老樸願找些人來助少主一臂之力!”

  牧野靜風對他一直未多加理睬,血火老怪卻根本不介意,仍是熱情地為牧野靜風出謀劃策!

  聽得血火老怪之言後,牧野靜風沉思了良久良久!

  也許有一刻鐘,也許有半個時辰……

  血火老怪便那麼靜靜地看著牧野靜風,一動也不動,彷彿牧野靜風若是不開口,他便會永遠地這麼站下去!

  終於,牧野靜風緩緩地吐了一口氣,道:“好吧!”

  一直站在旁邊的蒙敏忍不住插話道:“穆大哥,這恐怕不太合適吧?我們不能連累鎮上的人。”

  牧野靜風何嘗不明白蒙敏在擔心什麼?這血火老怪對自己看起來雖是忠心耿耿——但這種忠心因為毫無來由,所以仍是空洞!

  誰也不知道他這麼做的真實意圖是什麼!誰也無法預料他會不會玩弄什麼陰謀!

  但牧野靜風對牧野棲愛之極深,為了救出牧野棲,他必須冒險一試!

  何況,他一定要救的人還有小木!小木雖然是霸天城城主范書之於,亦即自己仇人之子,但同時他更是自己鄰居的後人,是自己真心知己的後人!

  范書罪不容誅,但他的兒子卻是無辜的。

  否則,他的名字便不會被取為“離憎!”

  小木,便是范離憎。

  當然,在牧野靜風感覺中,他寧可稱呼其為小木,而不願稱他為範離憎。

  因為范書是他的殺父仇人,提及一個“範”字,便有一種很不舒適的感覺!

  牧野靜風之所以同意血火老怪的建議,還因為血火老怪曾不顧惜他自己的性命,奮力地救護蒙敏與牧野棲!

  如果沒有血火老怪及時出手,也許蒙敏與牧野棲早已遭到了不測!

  如此看來,對方應該沒有理由再對自己有什麼不利之舉!

  但當他知道鎮子四周已有上千武林中人出現時,仍是不由大吃一驚!

  甚至,有一股怒意自心底升起!他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似乎血火老怪是在利用自己對他的信任!

  一千多名江湖中人,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數字啊!

  一旦有變,也許帶給小鎮的將是滅頂之災!

  這時,他才感覺到蒙敏的擔憂是頗有道理的,同時也為自己的莽撞心存悔意!

  但他也明白事已至此,最重要的是如何控制住局面!

  當他走出笛風客棧時,血火老怪仍是靜靜地蹲坐在門邊,一見牧野靜風出來,立即起身,向牧野靜風施禮請安:“少主早安!”

  牧野靜風倒已慢慢地習慣了他這種古怪的言行,也懶得再與他多作分辨,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隨後有些不耐地道:“鎮外已有上千江湖中人,你如此做是否有些過分?”

  血火老怪恭聲道:“老僕知罪,只是老僕見少主思子心切,心想多些人手,也許成功的機會便大些,所以斗膽焚起煙來!”

  牧野靜風見他一把年紀仍如此恭敬地對自己說話,便覺不便再對他太冷淡,於是換了一種口氣,道:“來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血火老怪道:“老僕也不知道。”

  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

  牧野靜風卻猛地一怔!

  他的目光突然變得很犀利,便如一柄利劍般!

  逼視著血火老怪,牧野靜風沉聲道:“你在戲弄我麼?”

  血火老怪本就蒼老的臉容一下子變得更為蒼老了,他惶然道:“老僕怎敢對少主有絲毫不盡不實之處?”

  牧野靜風見他幾乎要急出汗來,口氣一緩,道:“你說不知他們是誰,卻能將他們連夜召來此地,這讓我如何相信你的話?”

  血火老怪很是為難地道:“少主,老僕雖能召來這些人,卻不能解釋其中原因……若是少主見到四老之一,他們定能向少主解釋得明明白白!”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道:“我倒要看看這其中有什麼玄乎的事!”

  他回頭大聲道:“敏兒、葉姑娘,我們同去看個究竟! ”

  他之所以要讓她們同去,自是擔心自己若與她們分開後,恐有什麼意外發生!他的愛兒已不知所踪,絕不能再失去愛妻或紅粉知己葉飛飛!

  ※※※※※※※※※古鎮華埠一面為芹江所環繞,另一面則便是與笛風客棧後面的那座山相連的山脈,故聚於鎮子四周的江湖人物多集中於二個方向的空闊處。

  一個是東南方向,一個是正北方向。

  聚於東南方向那片蘆葦蕩當中的約有七八百人。在這七八百人當中,赫然有江南三大黑幫之伏龍堡、接天樓、洞庭十二塢,共計六百多弟子!

  這三大黑道幫派為了奪得雄霸江南的地位,紛爭不息,勢難兩立,不料今日卻齊聚於這片蘆葦蕩之中,端的是不可思議!

  在這兒,他們竟暫時地默然相對,三個幫派各在蘆葦蕩中覓得一塊平地,團簇而坐,彼此間呈三足鼎立之勢.雖然三大黑幫新仇舊恨難以計數,但今日卻都克制住了心中的怨恨!

  誰也不知道在江南這片土地上飛揚跋扈慣了的三大黑幫究竟為何能如此自製?

  雖然沒有紛爭乃至廝殺發生,但在他們之間顯然有一種不安的肅殺之氣!因為長時間地壓抑著,更是有一觸即發的感覺!

  江南三大黑幫雖然在江南一帶顯赫不可一世,但此時在這一大片蘆葦蕩叢中最醒目的卻不是三大黑幫的人,而是處於這七八百人中央的八個人!

  此八人的氣勢竟不在各幫派百人齊發的氣勢之下!

  這八人全都戴著江南漁人常戴的尖頂竹笠,只是竹笠四周的帽沿比尋常人壓得更低一些而已!

  誰也無法看清他們的真正面目。

  但誰都能看出這八個人是四男四女,而且都頗為年輕!

  他們圍作一團坐於眾人中間,奇怪的是他們竟是一男一女並肩而坐,而且這並肩而坐之人的衣衫必定是顏色相同的一對!

  莫非他們是四對情侶不成?

  彷彿他們來此地不是因為一個神秘的原因,不是為了一個神秘的目的,而是與心儀人兒來看這兒的景緻。

  這兒的景緻的確不錯。

  不下百畝的蘆葦蕩綿綿不絕,此時正屆深秋,蘆絮淡黃一片,如同飄蕩在古鎮外的一片雲,晨風吹過,蘆葦起伏如波浪而小巧如精靈般的山屋便在這片起伏不定的蘆葦之浪上起起落落,不時響起幾聲清脆的鳴叫!

  蘆絮紛紛揚揚地飛啊飛……

  落於人的頭上,眉上,肩上……

  這實在應該是一個美麗的深秋之晨——但神秘地出現上千江湖中人卻將這景緻破壞無遺!

  與三大黑幫及八個獨特的年輕人相距頗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又有一群人。

  乍一看,這一群人頗不像江湖中人,因為他們之中老少婦孺皆有,而且衣著都頗為華麗,反到更像一個大家族的人!

  事實上他們的確是一個家族的人,他們是江南武林世家臨安白家的人!

  臨安白家上下近二百口人竟齊聚於此!

  這一拔人馬是最後一批到達蘆葦蕩的,當他們在天即將微亮的時候匆匆趕至時,先到的三大黑幫的人都吃驚不小!

  臨安白家雖為武林世家,但平日也僅限於以武會友,極少會涉足江湖恩怨紛爭,孰料今日他們竟也會在這種場面中出現!

  在白家近二百口人中,那白須飄飛,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正是白家的老爺子白宮羽,他的衣著永遠那麼整潔,雖已是六旬有餘,卻仍有蓋世氣概,不怒自威!

  只是也許昨夜的奔波太過勞累,他的威儀之後似乎還隱隱有疲憊之態!

  而在白宮羽身後的四個人,是這一片蘆葦蕩中唯有的四個一直站著的人!

  他們便是白宮羽的兒女。

  長子白隱、次子白智秋、三女白茹、幼於白辰。

  白隱與其父白宮羽頗為相似,亦是高大威猛,極具威儀。連他腰中所佩的刀都格外地寬大些!

  而他的二弟白智秋卻恰如一謙謙書生,面目謙和,似乎總是有淡淡笑意若隱若現!

  三妹白茹細眉細眼,雖無驚世之貌,卻有一種讓人心生憐愛的韻味,她與其大哥白隱似乎要疏遠些,只是不時地與二哥白智秋低聲說著什麼,而白智秋無論白茹說什麼,皆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白隱已有妻室,而白智秋與白茹相距只有一歲,都正值年少之時,大概也正是因為年歲相近,所以兄妹間才親熱些吧。

  至於他們的四弟白辰,卻比他們都小上許多,不過只有十歲光景,也許是白家家規甚嚴,白辰雖然年幼,卻也規規矩矩地立於其父身後!

  只是他那雙機靈的眼睛不時向四周掃視著,顯得有些莫名地興奮與不安!

  也許年幼的他尚從來見過如今這般的情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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