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77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52
第十四卷第八章傲劍十式


  葉飛飛像是從惡夢中驚醒過來般猛地單膝跪下,將地上的血人扶起,急切地呼道:“司先生……司先生…”

  神情言語顯得極其的焦慮擔憂,秦月夜這才知道這血淋淋的人是司如水,心中暗忖:她對她母親那般冷淡,對與她並無密切關係的司如水卻如此關切,倒是頗有俠義之心!

  司如水牙關緊咬,面如白紙,生命僅存於一線之間,細若游絲!

  還是蔡海冷靜些,他提醒道:“司先生乃當世神醫懸壺老人的弟子,身上自然不乏靈丹妙藥,葉姑娘何不不待他把話說完,葉飛飛已不顧男女之嫌,果然從司如水的腰中掏出一個小皮囊來,旋去塞子,裡面有幾包用油紙包好的藥丸,顏色紅黃不一,葉飛飛頓時怔住了,她根本分辨不出其中哪味藥可以治外傷。

  飛速轉念,葉飛飛忽然轉身對夏利道:“能藉你的刀一用麼?”

  夏利輕聲“啊”了一聲,忙一迭聲地道:“但用無妨,但用無妨!”

  卻聽得秦月夜阻攔道:“師妹不必如此!”

  葉飛飛驚訝地望著她,道:“你知道我用刀有何用途麼?”

  秦月夜道:“師妹難道不是想將自己肌膚割開,然後用這藥囊中的藥塗抹,以分辨哪一種是用於治外傷的麼!”

  葉飛飛以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看著秦月夜,彷彿她是第一次認識秦月夜。

  秦月夜淡淡一笑,伸手道:“我能分辨出什麼是治外傷的藥,什麼是治內傷、內毒的藥!”

  葉飛飛毫不猶豫地把藥囊交給了她,秦月夜接過後,藉著微弱的光線看了看,又依次掏出嗅了嗅,最後選中一種淡淡褐色的藥丸,肯定地道:“就是這一種了。”

  葉飛飛點點頭,卻並不急著往司如水身上塗抹包紮,而是對夏利、蔡海道:“煩勞二位大哥將司先生帶出去,再用這藥為他包紮傷口,我在此代司先生謝過二位了。”

  夏利、蔡海同時“啊”了一下,他們沒有料到葉飛飛會這般安排。

  葉飛飛似乎頗有些不悅地道:“二位大哥是否覺得我的要求太無理?”

  夏利、蔡海滿肚子話頓時說不出來了,趕緊道:“我們自當效勞!”話一出口,心中便暗罵自己太賤,低三下四的。

  心裡想著,手上亦不閒著,趕緊將暈死過去的司如水背負身上,快速向井口那邊跑去。

  夏利、蔡海剛剛消失在洞口處,便聽得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初時離此地頗遠,但轉瞬間已近在咫尺,顯然來者迅速極快!

  葉飛飛與秦月夜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揮掌虛擊離她們不遠的燈光。

  燈光應掌而滅!

  幾乎是同時,她們已縱身掠出此側門,落於甬道裡。

  沒等她們站穩腳跟,甬道那端已閃出四個黑衣蒙面人。

  葉飛飛迅速向井口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夏利、蔡海已帶著司如水離開了,心中稍定,雙足一點,不退反進,直取對方四人。

  大約是未料到她面對強敵竟如此勇敢,對方四人齊齊一愣,等回過神來時,葉飛飛已近在咫尺,“離別鉤”倏然而出。

  一陣金鐵交鳴聲後,四人竟齊齊被葉飛飛逼退一步,其中一人手中彎刀幾乎脫手飛去,幸好有同伴及時援救。

  與此同時,葉飛飛亦已不由自主地退出了二步,右臂酸麻,幾乎拿不穩手中兵器,一聲嬌叱中,秦月夜的劍疾掠而出,明滅閃掣間,迸射萬點寒星,當即化去了對方對葉飛飛的反擊!

  這時,四人已看見石室中他們同伴的屍體,怒焰大熾,怪吼聲中,招式更見辛辣,綿綿不絕地攻向秦、葉二人,絲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葉飛飛與秦月夜也知生死存亡之際已到,除了生死一搏外,再無他路可走,當下葉飛飛憑惜手中神兵“離別鉤”護住二人,讓對方不敢貿然攻擊,招式用老,而秦月夜則將一柄寒劍全力施展,呼嘯吞吐,奇快奇猛,招招搶占先機。兩人的武功恰好成互補之勢,頓時與對方四人戰成平手,呈膠著狀態。

  小小甬道,已容不下刀劍縱橫鼓蕩之氣,刀劍相擊時的奪目金星不時迸現,驚心動魄!

  漸漸地,秦月夜發現對方四人的刀法竟是如出一轍,雖然在同一時間所使的招式不盡相同,但數十招之後,已可知他們的刀法似乎同出一脈,不由暗自驚異。

  一不留神“嗖”地一聲,葉飛飛的肩膀處被彎刀劃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槽。好在傷口並不深,葉飛飛咬牙不語,因為她不想讓秦月夜為此分神。

  其實秦月夜早已察覺,見葉飛飛不出一聲,不由很是敬服,心想:“我追踪她一個月,其間軟磨硬纏她一直不肯屈從,我還道這只是她恃寵而驕,知道我不敢對她如何,方一味倔強,現在才知道她性格本是如此,寧折不彎,頗有男兒氣慨!”

  心中對葉飛飛更有好感。

  秦月夜的由“傲劍十式”脫胎而來的劍法久攻之下未曾得手,其凌厲無匹的氣勢漸漸消蝕不少。又拆了十數招,秦、葉二人已漸漸守多攻少。

  黑衣蒙面人見佔了上風,招式更加悍猛霸道,很快二人已處於苦苦招架的境地。四柄彎刀在她們身側交織成網,密不透風,刀風如割!

  一聲悶哼,秦月夜右腿中了一刀。她的劍倏然暴閃,如閃電般直取傷她之人的後頸,速度迅雷不及掩耳!那人神色大變,竟不知應付。

  他的同伴已由斜刺裡砍出一刀,直取秦月夜的右臂!

  秦月夜只好一翻腕,削飛了那人的一隻右耳,同時沉肘斜撩,擋住那一刀。

  被削去一耳的人這才魂魄歸位,慘叫一聲,掩住自己耳部傷口,心中卻是暗稱僥倖,竟從地獄門口溜了一道回來一般!

  葉飛飛驚道:“師姐,你沒事吧?”

  秦月夜聽她親口稱自己“師姐”,心中一暖,竟絲毫不覺腳上疼痛,笑道:“想必那小子比我更痛!”

  她心中有些奇怪,她與葉飛飛有師姐妹的名份,卻因為從未謀面,所以並無姐妹之情,為何對方稱自己一聲“師姐”就可讓自己感動至此?

  對方被傷了一人後,攻勢弱了些,但未等秦月夜、葉飛飛喘過氣來,那邊又多出一名黑衣蒙面人來,如一團旋風席捲過來,加入戰團!

  葉飛飛心中不由暗罵道:“為何只見他們的人,而不見十大門派的人?”

  對方多出一人,形勢立即改變,沒過多久,一聲沉喝,秦月夜已被重重踢了一腳,身不由已地向後倒飛出去,直飛出二丈遠,方砰然落地。想要起身,卻哪裡做得到,只覺五臟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胸口一痛,一口熱血已狂噴而出!

  葉飛飛已根本無暇回身去看秦月夜的傷勢,僅憑感覺她也知道秦月夜傷得不輕,不由又驚又怒,一邊呼道:“師姐,你快退出去,我替你擋上一陣子!”一邊奮力阻殺欲對秦月夜趕盡殺絕的蒙面人!

  秦月夜心中苦笑了一下,思忖道:“若此時我竟獨自一人離開,我還算什麼師姐?”心裡想著,已無法說出話來,眼見葉飛飛形勢危在旦夕,也只能焦慮在心,默默調運內息。

  一聲悶哼,葉飛飛的身軀突然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後跌出,身在空中,拋灑出一道血線。

  落地之處,恰好在秦月夜身邊,但見葉飛飛身形甫一落地,立即反手一撐,似乎要一躍而起,但隨即她的身子已再一次向後倒去。

  秦月夜大驚失色,驚呼道:“師妹!”

  話音未落,已有三把刀同時向她們二人暴砍而至。

  就在此時,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卻讓人心驚不已!

  三個攻襲葉飛飛、秦月夜的人不由臉色倏變,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一下擊中了他們的靈魂!

  然後便覺甬道內突然憑空旋起一道勁風,三人只覺手上一緊,右臂一麻,三把彎刀已不由自主地脫手飛出!

  眾人大驚失色!

  等他們醒過神來時,甬道內已多出一個人來。

  正是“素女門”門主秦樓!

  葉飛飛是第一次見自己母親出手,沒想到秦樓的武功已高明至此等神出鬼沒的境界,三名一頂一的刀客的刀不過轉瞬間已脫手而飛。

  秦月夜心中暗道:師父的這一手“銷魂盪魄”已更為爐火純青,她本可以一舉取了三人性命,為何手下留情了?

  當年縱橫山莊莊主之位傳到愚鈍無能的巫古月手中時,按常理縱橫山莊很快便會元氣盡喪,因為縱橫山莊先前的氣勢極盛,所樹下的仇家極多,一旦縱橫山莊再無頂天立地的人物時,立有“黑雲壓城城欲摧”之勢。

  在這種局勢下,巫秋水能在暗中輔佐其兄,將縱橫山莊的局面維持五年之久,若非夕苦之故,也許還能支撐更久,可見巫秋水之心智計謀可謂出類拔萃,世所罕有!

  唯有如此,她才能想他人所不能想,竟能以被世人視作只言房中術的《素女心經》為基礎,創出“素女大法”。素女大法共分五式,第一式為醉生夢死,第二式為巫山雲雨,第三式為銷魂盪魄,第四式為鎖心蝕骨,最後一式為極樂無邊。

  但到第五式時,窮盡巫秋水心智,也只能悟出其形,尚不能悟透其神。要達到這一至高無上的境界,必須能做到“靈欲由心”。

  而秦樓做到了。

  巫秋水在世時,她一直讓秦樓稱她為師姐,這是因為一則她的年齡本就與秦樓相差不多,二來她知道無論武功還是悟性,秦樓都不在自己之下。

  秦樓畢竟是被世人奉如神明的秦傲的女兒!

  果然,秦樓最終竟達到了“靈欲由心”之境,讓“素女大法”第五式不僅有形,而且有神。

  眾蒙面人一見救下葉飛飛、秦月夜的人是秦樓,都吃了一驚,愕然道:“秦夫人……”

  秦樓冷喝道:“住口!如果還想留下性命,就給我滾!”

  此時她已脫去雨具,絕世豐韻展露無遺,雖年已四旬,仍是美艷不可方物,連葉飛飛都暗自驚訝。

  但此時她的一聲冷叱,粉面凝霜,卻有無限威嚴,眾蒙面人神色一變,轉身便走。

  ※※※

  葉飛飛此時前胸已被鮮血浸透,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顯然傷勢不輕!

  秦樓見狀,趕緊俯下身來,將她與秦月夜都扶起,背靠於石壁上,關切地道:“你們不礙事吧?”

  葉飛飛竟沒有迴避她的詢問,緩緩地搖了搖頭。

  秦樓為葉飛飛態度的轉變而欣喜,她趕忙取出隨身帶著的藥為葉飛飛包紮傷口,而秦月夜則在一旁默默打坐調息。

  葉飛飛沒有拒絕秦樓的關愛。她以一種複雜的目光看著秦樓為她而忙碌,那目光中隱含著的東西太多太多,無論誰見了都會為之心顫。

  葉飛飛是一個忍受了許許多多痛苦的女孩,當一個女孩的心中容納的痛苦太多的時候,她會變得異乎尋常地敏感,異乎尋常地倔強。

  有時候,堅強的只是外表,在堅強的後面還深深地隱藏著脆弱。

  葉飛飛也不例外,終於——她落淚了。

  淚水無聲地滑過了她沒有血色的臉,然後冰涼地滴落在秦樓的手上。

  秦樓的心頓時也變得有些涼了,在女兒的淚水前,她自覺無顏以對。

  其實,她本是有理由為自己辯解的。

  可世上又怎會有在女兒流淚的時候為自己辯解的母親?

  此時秦樓的心中只有深深的內疚和無限的憐愛!

  傷口包紮妥當,她竟手足無措,不知接下來該做什麼了。在秦月夜眼中,師父一向精明幹練,什麼時候這麼優柔寡斷過?

  葉飛飛的唇輕顫了一下,開口道:“娘—”

  聲音很輕。

  秦樓卻身軀大震,她的臉也在一瞬間變得一片蒼白,她不敢相信地望著葉飛飛,懷疑定是自己聽錯了!

  半晌,方顫聲道:“孩子,是你叫……娘麼?”

  葉飛飛輕聲道:“娘,為什麼你要放走那幾個人?”

  果然是女兒叫自己為“娘”了!秦樓已聽不清葉飛飛後面的話,她一把握住了葉飛飛的雙手,攏在心口,淚水已悄然而出!

  說是無情,又豈能真無情?

  世間再深奧的內功心法,終抵不過真情的輕輕一擊。

  葉飛飛被秦樓這麼一拉,牽動傷口,不由輕聲呻吟,秦樓頓時醒過神來,依依不捨地放開女兒的手。

  葉飛飛又問了一句,道:“娘,你不該放走他們的!”

  秦樓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了,她避開女兒的目光,沉默片刻,方言不由衷地道:“他們若奮力反撲,也許娘也未必能抵擋得了!”

  秦樓是在見到司如水被蔡、林背負出水井後,才決心下來的。她不放心女兒與愛徒,萬幸的是她來得還算及時,恰好救下了她女兒的性命。但她還要藉范書的力量除去夕苦,所以她並不想殺范書的人。

  葉飛飛與秦月夜、司如水他們不知道這些蒙面人的來歷,她卻猜也能猜出。為了與范書合作,她對范書的了解已不少,知道混水摸魚是范書常用的伎倆,這些人無疑是范書的人。

  當然,她也知道此時的黑衣人夕苦已是眾矢之的,即便她不出手,他也難以逃過武林正道的討伐。但有范書夾雜其中,事情便變得複雜了。因為范書完全可能以其他手段利用黑衣人夕苦,而不是把他殺了,而她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殺了夕苦,為師姐巫秋水雪恨,為天下被男人欺凌的女人出一口惡氣。

  不知不覺中,她已把自己與范書捆在一條船上。為了除去夕苦,她幫助范書完成了其中一個至關重要的步驟,對付祖誥。而對付祖誥,便等於與天下武林為敵。一旦她與范書反目,以范書之陰詐,勢必會將她的事告之天下。那時候,她既是毒害武帝祖誥的人,又是當年殘殺萬刀堂的人,兩罪一併,江湖中又豈有她容身之地?

  如果說以前她對這一點還不甚在乎的話,如今有了葉飛飛,她不得不為葉飛飛考慮了,她不能再一次失去葉飛飛。

  曾經的傷痛,能再重複一次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7:54
第十四卷第九章人道天成


  葉飛飛又豈能知道她母親心中有這麼多顧慮?她聽完秦樓的話後,聲音微弱地道:“方才他們分明是與你相識的,否則如果他們真的有可能勝過你,又怎麼會被你一聲喝斥,便自離去了?”

  秦樓心中不由暗嘆一聲:“沒想到女兒是如此精明聰慧!”

  只好閃爍其辭地道:“這其中盤深錯節的關係一時難以解釋清楚,在這兒危險重重,先離開此地,我再與你細說。”

  言罷,伸手欲搶過葉飛飛離開地下甬道。

  不料葉飛飛卻勉力將身一閃。因為受傷頗重,這麼一閃,幾乎不支倒地。秦樓不解地望著她,只聽葉飛飛淡淡地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在牧野靜風他們之前離開之裡。

  既然這兒危險,你還是先離去吧!”

  她強支著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話一說完,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因呼吸困難反倒有了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秦樓見狀,知她對自己有些不滿,輕嘆一聲,道:“你這又何苦來著?牧野靜風與你並不無甚關係……”

  葉飛飛已是喘作一團,聽秦樓如此說,仍強自道:“你……不會明……明白我……我的!”

  秦樓心道:不錯,娘真的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為他這麼做!

  只聽得葉飛飛繼續道:“我只……只知道倘若我與他易……易地而處,他也是會……會這麼做……做的。”

  她的腦海中憶起在死谷一戰中,牧野靜風捨己救人,獨闖死谷的情景,心中道:“這一生中,值得我永遠尊敬與銘記的只有三個人,一個是大哥,一個是卓英雄卓老前輩,還有一個便是牧野靜風。娘,你也許不知道,在女兒心中,你的分量還不如他們三人!”

  秦樓見女兒語氣堅決,不可能能為自己說服,很是躇躊。十幾年夢寐以求能夠與兒女團圓,但幾個月前,卻驚聞英雄樓的葉孤星已遇難,於是葉飛飛成了她惟一的精神寄託。今日,葉飛飛終於肯認她,她決不肯再輕易放棄。於是她道:“好,只要你願意,娘願意陪你在這兒等牧野靜風!”

  她心中盤算著:我答應你在這兒等候牧野靜風,至於他能不能活著出來,那便不是我所能決定的。這樣既不會破壞與范書的攻守同盟,藉機為巫秋水報了仇,同時又可以安撫女兒葉飛飛。

  葉飛飛聞言臉上忽然有了一種漠然而略帶譏諷的笑容,目光緩緩掃過秦樓,投向甬道的另一端。

  半晌,她方緩緩地道:“若是如此,我何不在地面等侯?那豈不是更安全?”

  秦樓終於明白女兒決不是她想像中的那樣只會小鳥依人,全無主見,沒有什麼事能輕易瞞過冰雪聰明的她。

  在極短的一瞬間她轉念無數。

  終於,她鄭重其事地道:“娘答應你,一定盡力幫助牧野靜風,但你必須答應娘,以後永遠留在娘的身邊,娘已失去太多,不能再沒有你。”

  她的聲音已略有些輕顫。

  葉飛飛驚喜地道:“娘,你真的……願意如此做麼?”

  秦樓撫著她的秀發,道:“為了你,娘可以做任何事。”

  葉飛飛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她極少笑,所以當她展顏一笑的時候,竟是那般動人!

  一股暖流迅速流進秦樓的心裡,先前她僅僅因為葉飛飛是她的女兒而愛她,現在已不僅僅如此,女兒葉飛飛身上的某種東西已深深地打動了她本已日益冷漠的心。

  她在心中對自己道:“為了女兒,我只有這麼做了。”

  ※※※

  當牧野靜風意識到夕苦可能已練至“人道天成”之境時,凌空飄起的夕苦的身子四周已是煙霧瀰漫,並迅速地凝集成圓球狀!

  牧野靜風與敏兒見狀,心中驚愕已極!

  夕苦的暴喝聲乍響,牧野靜風堪堪來得及對身後的敏兒喝聲“敏兒,小心!”便聽得沉喝聲中,夕苦雙掌疾翻倏吐,圓球狀的霞靄之氣狂捲而出。

  呼嘯洶湧如怒海狂濤,隱有席捲萬物,併吞天下之勢。

  牧野靜風絕不能退閃,因為,在他的身後,有敏兒!

  縱是萬死,他也決不願讓敏兒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一聲長嘯,牧野靜風已陡然迎上,強自將自己體內真力直逼至最高境界!

  手中之劍頓時如同註入活力一般,發出攝魄驚魂的龍吟之聲,劍芒被罡烈無匹之內家真力一激,暴射萬道電光,“真吾廳”內已亮如白晝!

  劍身合一,暴射而出,正是一招“生死由劍”!

  兩股悍然無匹之力量飛速接近,不可逆轉地碰撞。

  一陣緊如驟雨般的撞擊聲響起,牧野靜風憑藉自己驚世內力,一招“生死由劍”立即施出,如此循環往復,身在空中,已將一招“生死由劍”不可思議地連使了七次。

  所用的時間僅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間!

  如此凌厲之劍未及對方身軀,便已如擊堅石,七次狂擊之下,牧野靜風終於力竭而落!

  絕世神兵加上驚世劍法,竟無法突破對方的無形勁勢。

  在身形下墜的時候,牧野靜風心中已有不祥之感,因為在他力竭之時,正是夕苦的駭世功力爆發之時。

  果然,就在他劍勢一緩之時,一股奇大無比的力量已如山般向牧野靜風壓來!

  無可逃遁,無可抵擋!

  在一瞬間,牧野靜風所能夠做的惟一的一件事便是憑藉“混沌無元”的內功心法,盡可能在極其短暫的時間內提聚盡可能多的內力,然後疾吐一掌!

  並非攻擊夕苦,而是擊向敏兒!

  只聽得“轟”地一聲,在敏兒身形飛出的同時,牧野靜風也同時疾飛出去。兩個人的情形卻完全不同。敏兒是被牧野靜風的無形掌力擊飛,其力道並不甚強,而且牧野靜風出掌時又用了巧力,所以敏兒雖然落得頗遠,但並不會受什麼傷。牧野靜風這麼做的目的是讓敏兒躲過夕苦的致命一擊。

  而他自己幾乎是全無抵抗地承受了夕苦的驚人掌勢。

  他的身軀被一股奇大的力量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

  “哇”地一聲,牧野靜風狂噴一口熱血!熱血如箭一般標射在石壁上,迸射出一朵觸目驚心的血花。

  牧野靜風幾乎立即暈死過去,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所有經脈內臟幾乎全然被對方震裂震亂了,一種讓人窒息的劇痛吞噬著他的身體,他的心。

  就在此時,他聽到冥冥之中似有一個不屈的聲音在對自己說:“我絕不能倒下,絕不能倒下,我若倒下,敏兒便必死無疑!”

  他的身軀本是順著石壁無力地下滑,但就在下滑了一半的時候,憑藉著驚人的毅力,他竟停止了下滑!

  他便這般以一種極為古怪的姿勢背靠著石壁,似乎隨時會倒下,卻又始終未倒下。

  他的身上濺滿了斑斑血痕,嘴角也掛著血絲,他握劍的手也被對方強悍無匹的內力反震得虎口迸裂,鮮血順著劍身緩緩流下,然後由劍尖滴落。

  一滴,一滴……

  “真吾廳”奇靜無比,只剩下了這鮮血滴落於地上的“滴答,滴答”的聲音!

  倏地,一聲撕心裂肺般的驚呼,道:“穆大哥……”被拋落於“真吾廳”門口處的敏兒醒過神,不顧一切地向牧野靜風這邊奔來!

  本是微垂著頭的牧野靜風聞聲猛地抬起頭來,向敏兒大聲道:“不要管我,快走!”

  聲如驚雷,讓人難以想像他的力量來自何方!

  敏兒似乎全然沒有聽見他的話,仍是奮不顧身地向他跑來!

  牧野靜風恨恨地道:“你……我會恨你的!”

  敏兒已跪在他的身邊,哽咽道:“我寧可讓你恨我,也不會離你而去!”

  她的眼神憂鬱而堅毅,牧野靜風心中一顫,頓時明白過來,自己讓敏兒在這時候離開,其實是對她的一種不理解,自己早該想到她絕對不會棄他而去的。

  他本是凌厲的目光一下於變得柔情似水,輕聲道:“不錯,你不離開我……我也不離開你,無論是……”

  一聲怪笑如鬼泣,頓時打斷了牧野靜風所說之言,聲音來自於夕苦,他在離牧野靜風他們一丈之外站著,發須蓬亂飛揚,眼神似狂似瘋!

  敏兒忽然失聲驚呼道:“他……他……”下邊的話竟再也說不下去,只是驚駭已極地望著夕苦。

  牧野靜風一看,頓時目瞪口呆!

  因為,他們發現夕苦突然已變得蒼老了許多,至少要比方才蒼老十歲,他的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鬢角亦已有斑斑白髮!

  而這種變化僅僅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如何不讓兩人驚駭已極!

  牧野靜風強逼著自己體內上湧的逆血,思忖之間,腦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

  他反手支撐於石壁上,敏兒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意,起身將他扶起。牧野靜風背倚石壁站立著,強自冷笑一聲,道:“逆賊,你……你心無道心,卻欲強自達到'人道天成'之境,所……所以……一招之下,你已減……減了十年……十年……陽壽……嘿嘿!”

  說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又噴出一大口熱血!

  他的臉上已沒有絲毫血色,但他的眼神依然是那麼充滿了不屈與傲然之意,甚至於他的嘴角上還掛著一抹譏諷的笑意!

  夕苦彷彿被重重地擊了一拳,臉色倏變,他的眼中漸漸地射出瞭如同毒蛇般陰毒的光芒,嘶聲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我雖老了十年,但你卻會比我先死一步,現在我只需一抬手,你小命就會不保!”

  牧野靜風心道:“果然如此……”

  敏兒忽然道:“錯,如果真的如此,為什麼你遲遲不動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自己的生命十分珍惜,方才使出一招折了十年壽命已讓你心驚膽戰,說不定這一招使出,你已無後繼之力,所以你才遲遲沒有出手,甚至有可能你另有苦衷,根本就不能殺我們!”

  她這邊說著,夕苦的臉色已越來越蒼白!

  的確,方才強行使出一招之後,耗去了他大量的精元,竟使他在一招之下,損壽十年!

  其實在這之前,他已知道會有這種結果,在參悟“平天六術”的內功心法時,他已知道借助人類潛能可以達到“人道天成”之境,但他卻始終未能達到,因為他缺少了一顆道心,一顆悲天憫人的道心!

  但這一點,卻不是夕苦所知道的,這些年來,他屢次嘗試著要把功力提升到“人道天成”

  的境地,每次都以失敗而告終。他的天賦極佳,漸漸地明白除非他以自損陽壽的方法,否則永遠也達不到“人道天成”那般驚世駭俗的境地!

  今日,他方知范書必定為他設下層層圈套,危機重重,要想生還,機會十分渺茫,所以,在面對牧野靜風這樣強悍的勁敵時,他毅然決定不惜一切代價誅殺牧野靜風!

  只要殺了牧野靜風,而且是以超乎范書想像的速度殺了牧野靜風,那麼自己便有可能出奇制勝,最終使范書的計劃全盤落空。

  范書敢解去他體內的毒,然後設法將他弄暈,安置於地下山莊,在他醒過來的時候,又恰好面對牧野靜風,這不但說明范書對全局有著全面的把握,而且有著十足的自信,否則他絕對不會做縱虎歸山之事!

  雖然暫時不知道范書的十足把握來自何方,但此時夕苦已深切地體會到了范書的手段,要想從范書手中留下性命,只有不惜代價除去牧野靜風。

  他以十年生命為代價,一舉重傷了牧野靜風,但這與他的期望仍有一些距離。他所希望的是一招之下,便取了牧野靜風的性命。一個意外的收穫是他醒來時,本無法說話,如今竟又能開口。

  一招使出,他的體內出現一種極為詭異的精元暫時虛空之狀,短時間內竟無法再出一招!

  可惜,牧野靜風與敏兒不知道這一點,否則也許僅憑敏兒的武功,在那一間隙中出手,便可擊殺夕苦!

  這一良機錯過之後,夕苦的人迅速變老,但他的真元功力卻已漸漸回复!

  敏兒的話一語點破了他曾經的尷尬危險之境,但此時他卻已再無顧慮!

  只是敏兒的話突然又提醒了他,范書沒有在霸天城殺他,其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對付牧野靜風,一旦牧野靜風被除,便是范書取他性命的時候。

  那麼,究竟該不該殺了牧野靜風?

  夕苦頓時陷入了矛盾之中,也許殺了牧野靜風,他再如法炮製,以相同的手法也能殺了范書,但二次使用這種極損精元的招式,也許他就垂垂老矣,即便他能無敵於天下,又有什麼意義?

  何況范書用來對付他的也許根本不是憑藉他的武功!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因為有牧野靜風的存在,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但如果不殺牧野靜風,而對方與他又有不共戴天之仇,恐怕永遠也不會放過他的!

  敏兒見夕苦神色變幻不定,似乎在權衡著什麼,心頭暗喜,又道:“你在青城山闖下彌天大禍後,按理應該躲至無人之處才是,如今卻又在這裡出現,難道你真的不顧惜自己的性命麼?絕對不是,一定是不得已的,所以你並非自願,因為還有別的力量控制著你,大約這股力量控制你的目的就是要對付穆大哥,那麼,你聽說過兔死狗烹麼?”

  敏兒盡可能地與對方多說話,一方面想拖延時間,讓牧野靜風可以稍稍恢復一些,同時也許在這段時間內,十大門派的人可能會出現;另一方面她也希望能動搖有些猶豫的夕苦誓殺牧野靜風的決心!

  不料聽了這一番話後,本是有些茫然的夕苦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小丫頭機敏過人,她與牧野靜風在一起,對我終是一個莫大的威脅,我殺了牧野靜風可能會為自己帶來不利,但我若殺了這個丫頭,則一定無甚關係。失去了她,牧野靜風便等於折損了不少力量,那麼即便我不殺他,他要想反擊,也困難多了!

  如此一想,他的眼中頓時有了邪惡之光,怪笑一聲,以一種極為古怪的聲音道:“丫頭,你說得不錯,暫時我不會殺這小子,但現在我要先取了你的性命!”

  牧野靜風神色立變,不知從何處來的力量竟使他向前跨了一步,血淋淋地站在敏兒與夕苦之間,沉聲道:“此事與她……本無關係!”

  頓了頓,又道:“何況我仍有能力與你一戰,在我沒有倒下之前,絕不會讓你碰她一下!”

  他說得很慢很慢,卻把每一個字都說得極為清晰。他的傷勢使他只能以這種方式說話,但這種話語竟有著一種獨特的力量,讓人無法懷疑他的話中每一句都可以成為現實!

  夕苦以一種極為奇怪的眼神看著他,他實在想不明白已是傷至如此的人不但能站著,而且還能說出這樣斬釘截鐵的話,這種力量究竟來自何方?難道他真的還可以與自己一戰?

  但很快他便發現牧野靜風的雙手在不可抑止地顫抖,甚至連他臉部的肌肉也在不停地抽搐!

  顯然,他在忍受著極端的痛苦。牧野靜風的確已傷得極重,他根本不可能與自己一戰!

  敏兒豈能不明白牧野靜風的心意?她已不再去勸阻牧野靜風,因為她知道她勸阻不了牧野靜風,此時,她惟一的感覺便是幸福與自豪,為擁有一份真正的情感而感到幸福,自豪!

  她的臉上甚至有一層美麗的紅暈,彷彿此時她要面對的並不是隨時可能降臨於她身上的死亡,而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她在心中對自己道:“既然穆大哥一定會為自己而死,那麼我便不再攔他了,也許這也是一種理解與信任——以彼此的生命來理解、信任,我必定會在穆大哥死後隨他而去!”

  的確,她已知道她與牧野靜風已不可能同時活下來。無論是誰遇難了,對另一個人來說,都將是一種莫大的痛苦,永遠也無法能擺脫。既然如此,何不痛痛快快地殺上一場,然後死去?

  其實,幸福是形形色色的,死亡有時便是一種類似於涅磐的幸福!

  敏兒靜靜地站在牧野靜風身後,默默地註視著牧野靜風高大的背影,那目光,就像一個溫柔的妻……

  夕苦已看出牧野靜風再無能力與他一戰了,但同時他也看出他要殺敏兒,必須先殺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那冷靜得不可思議的目光說明了一切!

  但夕苦不信,他不相信世間會有人對什麼東西的珍惜超過生命,他認定當牧野靜風意識到死亡切切實地降臨到他身上時,牧野靜風一定會退避的!

  所以,他將再一次出手!

  他的最終目標是敏兒,但他先攻擊的是牧野靜風,他要以死亡來逼使牧野靜風退卻!

  牧野靜風眼中的那種凜然之氣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的心中不由想道:當黑夜來臨時,你豈不是又將成為邪惡之人?

  如此想時,他更確定了暫時不殺牧野靜風的決心,因為邪惡的牧野靜風可能對范書有一定的威脅!

  為了對牧野靜風有足夠的威懾力,夕苦出手時仍是全力以赴——倘若僅僅是對敏兒,他根本無需將他自己的武功全力發揮!

  目光一定,夕苦身形暴起,以驚人之速向牧野靜風這邊疾掠而來。

  身未至,已有駭人之掌風撲將過來。這一次,他用的只是平時的最高功力,而未曾將內家真力提運至“人道天成”之境!

  但對重傷的牧野靜風來說,這樣的武功也是無法抵擋的!

  無法抵擋仍是要強行出手!

  牧野靜風強吸一口氣,提聚自己體內殘存的真力,以一種近乎飛蛾撲火一般的悲壯向夕苦迎去!

  敏兒雖然已預想到了一切可怕的後果,但此時此刻,她的心仍是不由自主地猛地一下子提起,彷彿被懸於半空之中,而她的呼吸也在一瞬間陷於停頓!

  功力已相差懸殊的牧野靜風與夕苦以驚人之速接近著!

  夕苦大驚,他沒有想到自己這必殺之招倏出時,根本無力反抗的牧野靜風仍要不顧一切地與自己一戰,但他現在並不想取了牧野靜風的性命!

  在雙方即將接實的一剎那,夕苦突然憑空擰身斜斜閃開,如撲食鷹隼般向敏兒這邊攻來。

  對牧野靜風來說,他已是從地府門口走了一遭,讓夕苦驚駭欲絕的是奇蹟般地留得性命的牧野靜風似乎並沒有意識死神剛剛與他擦肩而過,竟不顧一切地從身後向自己攻來。

  對夕苦來說,這樣的攻擊已不再有什麼威脅!

  但他的精力卻無疑分散了,雙掌一錯,兩股內力同時由掌心湧出,然後牧野靜風與敏兒再一次飛了出去,而這次,傷得更重的是敏兒。

  身未落地,她已在空中拋灑出一道血線,而落地之後,她站也沒能站起來!

  雖然夕苦手中留了分寸,但對本已受了極重的傷的牧野靜風來說,這一掌仍是難以承受!

  重重地撞在另一面石壁上後,牧野靜風砰然落於地上,終於暈死過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9 18:16
第十四卷第十章驚世一刀


  夕苦冷哼一聲,向敏兒那邊走去,敏兒無力反抗,但她的神智還在,眼見牧野靜風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心中料定他已遇難,頓時心中被無邊無際的悲哀佔據,對身上的痛竟渾然不覺,只知在心中對自己道:“這惡魔殺了穆大哥,又害死我爹我娘,我一定要報仇……報仇……”卻已忘了這根本不是她的能力所能及的,奇異的精神力量使敏兒竟不可思議地站了起來,憤怒仇恨的目光如刀一般射向夕苦!

  連夕苦這樣的絕世魔頭也不由被這種仇恨之極的目光駭了一跳,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那時他早已死了一百次!

  彷彿敏兒已成了仇恨之神,一股深若大海般的恨意,沉浸於她的身上。雖然明知她已是不堪一擊,夕苦仍是觸目而驚心!

  這種感覺讓他夕苦很不好受,同時也進一步激發了他的狂性。

  他嘶聲怪笑道:“我殺了你的情人,你又能奈我何?”言語間,地面被他暗運內力震碎出網狀裂隙,他要刺傷敏兒的心,他絕不容許武功比他低許多的敏兒用這種目光看他,她的目光中應該只有恐懼不安!

  沒想到敏兒非但沒有駭怕,眼中恨意更甚,聲音冰冷地道:“我——要——報——仇!”

  竟以超越她力所能及的速度,向夕苦這邊疾掠過來。

  夕苦神色微變,冷叱一聲道:“賤婢,找死!”立即迎將上去。

  在兩人迅速接近的時候,只聽得“錚”地一聲響,一道奪人心魄的毫光突然閃掠而出!

  竟是敏兒腰中的“碎月刀”!

  敏兒根本沒有去拔刀,她平日並不常以刀為兵器,在這一時刻,她只知向夕苦衝去,根本不知該如何對付他,也沒有想到要拔刀。

  誰也沒有料到“碎月刀”會在這時候自行脫鞘而出。

  這千古神兵在主人無邊悲恨的激發下,已觸動了它的千年靈性與戰意。

  敏兒本是徒手向夕苦攻去,碎月刀突然脫鞘而出,寒光閃現時,敏兒自是一驚,只感手中一涼,刀已在她手中。

  然後便是震古爍今的一招刀式擊出!

  這一招,已不是任何當世刀客所能達到的境界!

  只聽得一聲悶哼,夕苦已倒跌而出!

  他的腹部竟被劃出了長長的一道血槽!

  而敏兒也不由自主地連連倒退,終於還是支撐不住,一下子跌坐於地上!

  兩個人同時被這意外變化驚得目瞪口呆,兩人的目光都集中於敏兒手中的“碎月刀”上,但見刀身光芒已消退了不少,刀鋒有一抹血痕!

  敏儿知道方才那驚世一刀決不是自己使出的,刀一入手的剎那間,她便感覺到刀身上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似乎被她握在手中的不是一把刀,而是一個活生生的生命!

  她只知緊緊地握著刀柄!

  而“碎月刀”已閃掣而出,在電光石火間完成了可怕的一擊!

  敏兒深深地為這一招刀法之精絕而震懾,但她自己永遠也不可能能悟出這樣的一招刀法,便是當世所有的絕世高手,只怕也未必能悟出這一招。

  莫非,這一招是來自於刀的本身?來自於刀本身的戰意?

  這一切,已超越了敏兒所能領悟的武學範疇!

  此時,刀靜靜地被她握在手中,再也沒有了生命躍動之感,這讓人不由懷疑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但夕苦身上的血是絕好的明證,夕苦絕對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結局,本以為取敏兒性命不過信手拈來的事,結果反倒是自己身受一刀!

  他從敏兒的表情中看出,敏兒自己也對這變故大惑不解,所以此招絕非敏兒先前故意隱藏武功,如今方全力使出生平絕學!

  同時,他已看出方才的一刀,縱是環視天下武林,也找不出一個人能使出這樣震古爍今的一刀,何況敏兒這樣在江湖中並無名望的武學後輩?

  所以,這能夠傷了自己的一招更大程度上是來自於敏兒手中的刀!

  他記起了青城山絕谷中的一幕,記起了“月刀”司狐之死,這把刀便是司狐的“碎月刀”。江湖中人人皆知,“破日神劍”與“碎月刀”乃千古神兵,但除了驚人的鋒利之外,世人並未看出它們的真正神奇之處。也許是因為司狐與蒙悅的武功太高,不需借助神兵的威力,已可躋身絕世高手之列,所以這一刀一劍的不凡之處,才未為世人所見!

  夕苦也知道那段關於“日劍”、“月刀”的傳說:“天無雙輝,地無雙皇,破日至尊,碎月無上,日月齊揚,佛陀涅磐”。但傳說只是傳說,直到今天,夕苦才相信這一個傳說的可信之處!

  倘若能得到“破日神劍”與“碎月刀”,加上自己的絕世神功,試問天下還有誰能敵?

  此念一起,夕苦的臉色已變得蒼白。

  這是因為過度的激動與興奮而變成的蒼白。

  他知道蒙悅的“破日神劍”此時在牧野靜風手中,天下不識“破日神劍”的人的確不多,何況是他?

  此時,兩件千古神兵在他的附近,而且持有破日神劍的牧野靜風已是生死不知,而敏兒也是生命垂危,這豈不是上天賜與的絕好機會?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了躺於地上的牧野靜風身上,然後緩緩掃向敏兒手中的“碎月刀”!

  心中的貪欲無限地膨脹,當夕苦親眼目睹“碎月刀”的驚世駭俗後,心靈便披這一貪欲牢牢佔據!

  他自知自己的處境不妙,暗自希望“日劍”、“月刀”能夠助他一臂之力,幫他擺脫目前困境。

  但他卻也有所忌憚,如果他要奪取“碎月刀”會不會重複方才可怕的經歷?

  這種忌憚終於被慾念所蓋過,他的眼中浮現出瘋狂的光芒!

  就在這時候,倏聞一聲大喝,道:“楊肖!”

  這一聲叫喊,於夕苦而言,無異于晴天霹靂,在那麼一瞬間,他的靈魂已脫離了他的肉體,腦子裡一片空白!

  而他的臉已成一片死灰,本欲走向敏兒的他,再也邁不動一步!

  一股涼意由他心底升起,迅即傳遍全身,而他的額頭已有冷汗涔涔而出!

  似乎過了很長時間,靈魂方重新歸位。夕苦極其緩慢地轉過身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的動作顯得那麼的吃力,彷彿此時身上有千斤重負!

  “真吾廳”的門口處赫然有一女子,如花美貌,雖是年及四旬,仍是有驚心動魄之魅力!

  此時,她正以一種冰冷的目光看著夕苦!

  夕苦只覺自己的心在一個勁地向下沉,卻又永遠也落不到底!“真吾廳”內本就光線暗淡,加上心神不定,夕苦所看到的女人就是曾無數次在他惡夢中出現的女人!

  強自定神,他開口道:“你……你……”

  一開口說話,他突然發現自己已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就如同他剛剛清醒過來見到牧野靜風時一樣,聲音只能在他的喉底打轉,卻無論如何也沖不出喉嚨!

  夕苦大驚失色,他拼盡全身力量,大聲地吼叫,但所有的聲音都沉沒在喉底,只有“噝噝”的氣流與喉管磨擦的聲音能為他自己聽見。

  此時出現在“真吾廳”門口處的正是秦樓,她帶著秦月夜與葉飛飛一路闖來,中途根本無人能夠阻攔她。當她來到“真吾廳”附近時,聽到了這兒有驚人的拼鬥聲,心知這兒必定有絕世高手相搏,於是便將秦月夜、葉飛飛安置於附近的一個偏僻石室里後,立即向這邊趕來。當她見到夕苦時,雖然夕苦仍是作“黑衣蒙面”的“黑衣人”打扮,但從夕苦的眼神中,憑著直覺,她已察覺到此人正是使縱橫山莊在一夜之間灰飛煙滅的人!

  為了證實這一點,她突然喚了一聲“楊肖”

  夕苦果然一驚!

  這便足以說明一切了,夕苦便是巫秋水一直要尋找的人!

  她見夕苦唇齒開合,卻聽不見一個字,心中一驚,暗道:“這一定是范書暗中做的手腳,大約范書有某些不能為世人所知的秘密被他知曉了,所以范書設法讓他成了啞巴!”

  她所猜測的並沒有錯,范書的確曾做了這樣的手腳,只是范書大約永遠也不會想到被他以藥物刺啞的夕苦能開口說話!

  其實,這全是夕苦以幾十年生命為代價,將功力提高至“人道天成”的境界時無上功力暫時地沖開了他體內的聲竅,他這才能開口說話。

  當秦樓突然喚出對他而言不異於一道咒語的名字時,夕苦心神俱震,在一瞬間,他的功力精氣全都降落,如此劇變之下,被暫時沖開的聲竅竟重新關閉。

  夕苦再一次成為有口不能言之人!

  這一過程,卻不是秦樓所能知道的,她見夕苦口不能言,心道:“范書不愧為范書,做任何事都要做得不留一絲一毫的痕跡!”

  好在夕苦的表情已證明了她的猜測——這便夠了,巫秋水於秦樓有救命之恩,而且秦樓也深深地恨著天下所有與葉小雙那般忘恩負義的男人,所以她必須殺了夕苦,一半是為巫秋水的遺願,一半是為自己!

  如果說來“真吾廳”時是為滿足女兒葉飛飛的願望,那麼此時真正地面對夕苦時,即便沒有女兒葉飛飛的意願,她也一樣要設法取了夕苦的性命。

  夕苦發現自己再一次失聲時,又驚又怒,頓時心浮氣躁,直露凶悍狠毒的光芒!

  秦樓緩緩步入“真吾廳”,她的目光掃過了躺於地上的牧野靜風與敏兒,然後重新落在了夕苦的身上。從夕苦身上受了傷這一點來看,她斷定地下躺著的生死不知的年輕男子一定是牧野靜風,因為只有牧野靜風才有可能傷及夕苦。

  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傷了夕苦的竟是武功並不算十分卓絕的敏兒!

  走近夕苦時,她發現夕苦比她想像的要老一些,她的心中不由升起一絲疑問:“憑這樣的人,也能夠騙得絕頂聰明的師姐的信任麼?”

  她卻不知假若她早來片刻,她所看到的夕苦就不會如此蒼老了。

  轉念之間,她開口冷冷地遒:“大約你永遠也想不到事隔二十年,還有人能夠叫出你楊肖這個名字來的吧?”

  此時,雙方的距離接近後,夕苦已察覺到眼前女子並不是讓他曾擔驚受怕了二十年的巫秋水。

  雖然他與巫秋水已只剩下仇恨,但他們畢竟曾經是夫妻,即便是事隔二十年之後,他仍能看出眼前女子並非巫秋水。

  這讓他心中微微定了定神,但同時他又在猜測巫秋水在何處,莫非正隱匿於暗處,正默默地註視著這兒發生的一切?

  他很了解巫秋水,知道若不是巫秋水被自己偽作的真情所迷惑,憑她的心計,當年自己的陰謀未必能得逞!

  與五位師兄一同弒師奪取“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後,夕苦再設法瞞天過海,讓眾人以為他已死了,如此一來,他暫時地得以安然無恙了。

  但對他而言,僅僅安然無恙是決不會滿足的,他想憑藉手中的“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成為天下武學最強者,為此他為自己設想了一條路:伺機奪取其他五位師兄手中的武學經典,成為世間擁有“平天六術”這樣的絕世武功的惟一一個人!

  當然,當時他並不知道他的師父空靈子及牧野笛都未死。

  要想達到這樣的目的,僅憑他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因為他知道他的師兄也不是平庸之輩,鹿死誰手,尚難定奪!

  之後,他發現了縱橫山莊這一目標,當他了解到當時維持“縱橫山莊”之局面的人其實不是莊主巫古月,而是巫古月的妹妹巫秋水時,他的心中便定下了計謀。

  於是,在巫秋水的生活中,便“偶然”地結識了一位名為“楊肖”的年輕人。“楊肖”

  乃關中武學世家長安楊門的少公子,長安楊門在家族的內訌中一蹶不振,士崩瓦解,少公子楊肖也不知所踪!

  巫秋水所結識的“楊肖”不但俊朗不凡,而且談吐高雅,志趣遠大,雖是遭遇了家門不幸,仍不屈不撓——這些,都足以讓巫秋水怦然心動,因為巫秋水的境遇與“楊肖”彼為相似,而楊肖的堅強進取與巫秋水兄長巫古月的頹廢平庸相比,更使巫秋水覺得自己應該與“楊肖”這樣的年輕人攜手共進,同創縱橫山莊的輝煌未來,並重振長安楊門!

  但她又怎會想到“楊肖”不過是包藏禍心的夕苦假扮而成。夕苦所做的一切都是投巫秋水所好,當他知道巫秋水不但武功超絕,而且還是丹青高手時,不惜花三個月的時間拜師學藝。他的悟性頗佳,以至於當他面對巫秋水時,他對字畫的見識讓巫秋水也不由暗暗嘆服!

  夕苦終於如願以償地贏得了巫秋水的芳心。結成伉儷後,他對巫秋水體貼入微,更進一步地迷惑了巫秋水。而他一方面在苦練“平天六術”的武學,另一方面則暗中籠絡人心。

  終於有一天他認為時機已成熟,於是那一天他發動了蓄謀已久的陰謀!

  一切都進展順利!

  惟一的與他設想不相符的是巫秋水竟然逃脫了,這讓他驚懼狂怒。如果逃走的是巫古月,他絕不會放在心上,但巫秋水卻不同,巫秋水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得安寧!

  但他派出去追查巫秋水的人全都無功而返。

  好在他走了一步連巫秋水也意料不到的棋。控制了縱橫山莊之後,他立即讓追隨他的人毀去了縱橫山莊,然後連夜在地下挖出可容下當時追隨他的六十多人的簡易洞穴,並將縱橫山莊所有死難者的屍體全部埋入地下。

  略施小計,便造成了被稱為武林四大謎之一的縱橫山莊亡於一夜之間的武林公案!

  巫秋水果然被他瞞過了。

  其實,他與巫秋水之間是相互忌憚,否則巫秋水也不會避難於海上孤島中!

  夕苦雖然佔盡先機,但他心中畢竟有鬼,所以在以後的日子裡,一方面他想方設法苦心經營著地下山莊,另一方面即使他已有實力建立自己的門派並公然立於武林諸多幫派之間時,他仍是沒有這麼做!

  對巫秋水的顧忌,一時很難消去。直到二十年後的今日,他的武功已突飛猛進,而且他手下的人以各種方式幾乎尋遍了武林仍是未找到巫秋水,夕苦才慢慢地放下心來!

  他本是想在青城山一役中,憑藉牧野靜風這一奇著,一舉殘害諸多絕世高手,然後便讓地下山莊在光天化日之下露面,他相信到那時候,即便巫秋水出現了,他也已無所畏懼!

  誰知今日會有人叫出他曾用過的名字。縱橫山莊被他籠絡的人在以後的日子裡,都被他逐步藉故殺了,所以如果說世間還有知道他曾以“楊肖”之名出現過的話,那這個人便一定是巫秋水!

  眼前這美豔女子雖然不是巫秋水,但她喚出了“楊肖”二字,仍是足以讓夕苦心驚肉跳!

  秦樓繼續道:“巫師姐待你不薄,你卻以怨報德,逼得她家破人亡,最終連巫師姐也鬱鬱而死,這一切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罪孽,今天,我便要代巫師姐向你討還血債!”

  聽到這兒,夕苦心中暗喜,他終於知道巫秋水已死了,他再也不用擔心有一天巫秋水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此時,他很想大笑幾聲,可惜他什麼聲音也發不出!

  精神一振,心中涼意頓去。他在心中道:“既然你稱巫秋水為師姐既然你對當年縱橫山莊之變故已知曉,我不得不殺了你!”

  他知道武林中除了“月刀”司狐之外,沒有一個女性的武功可以與他一較高下,所以對秦樓再無顧忌!

  秦樓擔心著女兒葉飛飛及愛徒秦月夜的安危,所以她只盼能夠盡快殺了夕苦。

  夕苦身上的傷讓她認為這是誅殺夕苦的大好機會。

  當下她緩緩地邁出了右腳,同時身體略略前傾,左手拇指與中指相捻,無名指與小指微曲,螓首微揚!

  姿勢優美之極!

  她的容色甜美,雙頰升騰起兩團暈紅,如同醉酒美人,而她的唇間則有盪人魂魄的笑意。

  夕苦大為驚愕,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在她的身上出現如此奇怪的神情姿態!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有一股陰柔已極的真力由秦樓左手飄然劃空而出,在離自己身子三尺遠的地方迅即瀰漫開來,如同無孔不入的水銀般從各個角度向他壓逼而來。

  這正是“素女心經”中的第一式“醉生夢死”!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09:50
第十五卷第一章素女心經


  “素女心經”絕艷天下!

  這時候的秦樓,其狀便如同醉後嬌慵無力的美人一般,讓人觸目動心!

  夕苦未料對方出手時會是在如此狀態下?

  待他察覺不妙時,秦樓的陰柔勁氣已緊緊地壓迫於他的身子四周!

  一種獨特的慾窒息的感覺迅速佔領了夕苦的心靈,秦樓的內力竟從他的七竅乃至全身的每一個毛孔中壓逼進去!

  如果對方無力相抗,最後必是秦樓的內力長驅直入,對方爆血而亡。

  夕苦察覺不妙,立即強提內力,向對方真力反撲過去,不料一時間竟未震散對方近乎纏綿的勁力,秦樓的內力並不如何地剛猛凌厲,但她自有一種可怕的滲透力,只要對手稍有疏漏,她的內力必定乘虛而入!

  夕苦目光一寒,他已明白此女子既然能代巫秋水向他挑戰,果然有驚世身手!

  只是這樣的武功他可謂是聞所未聞。

  秦樓的內力在他的身子四周織成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網,而且是一張有彈性的網。

  一咬牙,夕苦已將內力提至九成!

  這纏纏綿綿的“網”終於經受不住,突然彈開。

  夕苦只覺呼吸也因此而變得暢快了不少,再也不敢掉以輕心,奮起反攻。

  身形暴起,雙掌翻揚,兩股悍然無匹之勁力洶湧疾出,向秦樓當頭攻下。

  秦樓見對方竟突破了自己的一式“醉生夢死”布下的勁網,心中也不由一驚,見對方已然反撲,立即冷叱一聲,本是凝形不動的矯軀突然如風如霧般飄然而起。

  這絕對不同於其他任何輕身功夫的身法,此時秦樓的姿勢曼妙已極,讓人一見頓時忘了這是一場生死搏殺,反而會在恍惚間以為是身置風花雪月之中!

  在這種時刻心中升起這種錯覺,無疑是一種致命的錯覺。

  夕苦能以邪異心法使牧野靜風成為正邪難分之人,對於這種手段自然有超越常人的相抗力!

  饒是如此,他仍是暗自為秦樓如此飄然出世的身法所驚愕。換了修為不濟的人,只怕此時早已為她絕世風姿所迷惑,只有束手待斃的份。

  衣裙飄揚,玲瓏凹凸之身軀在空中以最誘人的姿勢翻飛穿掠,陣勢誘人的幽香飄散開來,聞之欲醉。

  “素女門'對江湖中人來說,便如一團難以捉摸的霧一般,所以對於”素女門“的武功,眾人也知之甚少,只知一向是把”素女門“歸於邪異門派。

  秦樓此時所展示的武功確與正派的武功大相徑庭!

  秦樓身在空中,翻掠穿梭之際,已避過夕苦霸道的勁氣。

  夕苦又如何肯就此罷休?他雙掌翻揚處,已有無形勁氣如同驚濤駭浪般向身在空中的秦樓席捲而上。

  秦樓一聲長笑,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擰身挫腰,恰如風中靈燕般藉著夕苦的內力在“真吾廳”中飛速急旋掠走。

  友衫飄揚處,更有絲絲縷縷的陰柔勁氣從不可捉摸的角度向夕苦襲來,雖不是猛勇無匹,但角度方向拿捏得極準,每一次攻擊都是直取夕苦要穴!

  遠遠望去,秦樓便如一團飄渺不定的淡白色的雲霧,始終是緊緊繞於夕苦身側,這正是“素女大法”五式中的第二式“巫山雲雨”,極盡纏綿之能,縱 是再剛猛之人,也能以柔克剛,在不經意間讓對方敗下陣去。

  久攻不下,夕苦驚怒更甚,本是穿掠如電的夕苦突然凝形不動。

  幾聲微響,秦樓以指勁彈出的幾縷陰柔內力悉數射中了夕苦的身軀幾處穴道。

  意外得手,使秦樓大喜。

  身形一變,皓腕一曲,雙手以如同情場上欲拒還迎的嬌羞姿勢揚出。

  這是“素女大法”中的第三式“銷魂奪魄”。只此一招,她便凌空奪去了欲殺葉飛飛的三個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彎刀!

  此時,她要藉這式'銷魂奪魄“取夕苦性命!

  倏地,夕苦眼中突然光芒暴射,腳下一錯,人已如平地急旋之風般射出,雙掌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擊秦樓!

  秦樓神色倏變,她沒料到對方在中了她的“巫山雲雨”的手法後,竟然還能動彈,而且出手便是如此絕世神功。

  此時,她已避無可避!

  唯有餘力一拼!

  只聽得“轟”地一聲,兩股真力在空中接實,便見秦樓的身軀一滯,然後向後直跌出去,眼看即將在身後石壁上摔個粉身碎骨之時,她又以驚人之速倏然出掌,在石壁上連連拍擊十餘掌,每一掌所用的力度,方向都全然不同。

  藉著這一手絕學,她終於避去了粉身碎骨之噩運,化去了大半的功力,身子如同滑翔的鳥兒般貼著石壁下滑,最後在地上一點,終於站立於地面!

  但她的嘴角處已有血絲,以內力豁命直接相拼本就不是她的所長,夕苦以詐誘她,終於把 她逼至不得不硬拼之境地。

  於是她便吃了大虧!

  而夕苦則如一隻軲轆般倒滾而出,連連翻轉了十幾次,方化去秦樓的勁道,原來一式“銷魂盪魄”所攻出的勁道分為兩式,一正一反,若同時擊中身體,便可產生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道!

  此時,夕苦已明顯佔了上風,秦樓卻並不驚慌,她自信決不可能讓夕苦如此輕易地贏了。

  她的神情仍是那般的從容動人!

  夕苦心驚不已,暗想:她竟比牧野靜風還能抗打麼?

  其實秦樓的武功關鍵在於一個“柔”字,克敵殺人憑藉這一點,同樣也可以藉這一點化解對方剛猛狂暴之勁。

  只聽得秦樓以她天籟之聲道:“無怪乎你敢在青城山與眾多絕世高手為故,原來果然修為不俗!”

  她的聲音並無異常之處,但夕苦聞之突然一驚,彷彿被突如其來的事嚇著了般,心中一緊,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般感覺!

  他卻不知,此時秦樓已祭起“驚心訣”,憑藉說話的機會,以聲音驚動對方!

  連武帝祖誥那樣的人物也著了“驚心訣”的道,心靈受驚,心浮氣躁,以致功力頓時減弱不少,夕苦又如何能倖免?

  但夕苦與武帝祖誥不同之處便在於此時夕苦是處於高度警惕之中,當他察覺有異的時候,自然而然地便會有功力與之相抗衡,這樣一來,“驚心訣”便不容易侵入他的心中。

  只聽得秦樓繼續道:“你一定自忖武功絕世無雙,可惜你還是不敵范書如今你連話都說不了,這未免太可悲了。”

  夕苦聞聲,身子一震,眼中射出駭人之光。

  但很快他的臉色又倏然一變,變得有些蒼白,像是被什麼東西嚇著一般!

  秦樓心中頗為得意,她是故意以言語點破夕苦心病所在,夕苦怒意一起,“驚心訣”

  立即趁虛而入!

  夕苦被“驚心訣”這等詭異心法侵入後,只覺心煩意亂,頗不自在。雖然未曾明了病症所在,但他已意識到多聽秦樓言語有百害而無一利。

  念及這一點,他決意速戰速決,不給秦樓反攻的機會。為了做到萬無一失,他將自己的功力暗暗提運至目前他所能達到的最高境界!

  如霧靄般的內息在他身子四周瀰漫開來,他的黑色衣衫無風自鼓,衣袂勁揚,獵獵作響,彷若有長鞭虛擊長空!

  秦樓目光一寒,美麗的眸子猛地收縮如尖銳的釘子,倏而又舒展開來,有一種嬌慵之神韻由她的眼中飄散而出,便如同剛剛承受魚水之歡後的婦人那種動人心弦的眼神!

  “素女門”畢竟是素女門,它的武功脫胎於“素女心經”,雖然素女門的“素女大法”

  內涵已遠遠高於人們常知的素女心經的內涵,但它的表象仍是無法超脫《素女心經》中以描寫男女情慾為主的特點,“素女大法“五式中,每一招乍一看都是春情洋溢,加上”素女門“門人皆是絕色女子,秦樓雖年已四旬,但容貌體態卻堪稱絕世無雙,其成熟豐韻讓人勁、驚心動魄,情思難竭!

  大約秦樓是自知武功詭異,不便在女兒葉飛飛的面前施展,所以她將葉飛飛安置於偏僻之處。

  夕苦雖然知道此時生死攸關,但目睹秦樓風情無邊的模樣,仍是大大地影響了他的內力的全力提運。

  對絕世高手來說,在出擊前的一瞬間,必須保護心中靈臺的一片明朗,任何私心雜念都會影響其功力發揮!

  夕苦不敢怠慢,長吸一口氣,他的身軀便倏然飄升!

  與此同時,秦樓一陣醉人笑聲後,身形如同風中柳絲般飄進,竟有一股異樣的光芒隨之飄動!

  她的笑聲在“真吾廳”中久久迴盪不絕,最後竟不斷幻化,化作嬌聲浪語,化作淫糜之聲,彷彿這兒已不是殺機洶湧的“真吾廳”,而是春光無限之處所!

  這種聲音,總是讓人的心神不由自主地鬆弛下來,而戰意則不斷地消散!

  為了對付武功深不可測的夕苦,秦樓已使出她的最高絕學,素女大法中的至高無上的一式:極樂無邊!

  看似纏綿已極的內力隨著秦樓曼妙身姿的舞動,源源不絕而出!

  也許,“素女大法”是世間最溫柔動人的殺人手段,此時的秦樓看去反倒更像是縱情而舞的嬌姬!

  但衣袖的每一次飄揚,明眸秋波的每一次蕩漾,秀發的每一次飛灑,柳腰的每一次挺送,其間都有無窮無盡的可怕殺機。

  但夕苦已致“人道天成”之境的浩然如海的真力更為可怕!

  夕苦的身軀久久不落,他在靜靜地等待給秦樓致命—擊的機會!

  秦樓的身姿越發的瘋狂放縱,舉手投足之間無不充滿了奪人心魄的力量。

  誰也不知道,此時的秦樓手心已有冷汗滲出。

  她的笑聲久久迴盪著,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高亢,便如將直入雲霄般!

  當聲音高亢至不可思議之境時,戛然而止。

  就在這一剎那,夕苦驀然出手,本一直是與秦樓的“極樂無邊”成相對恃狀態的功力倏然變強,向秦樓直貫而來。

  秦樓的舞步一下子變得緩慢了,而且是越來越慢,到後來,每跨出一步,或每改變一個姿勢,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而夕苦眼中暴戾之氣越來越重!

  終於,秦樓的左腳提起後,再也沒有放下,她的身軀便以一種極為奇特的姿勢靜止在那兒!

  此時,秦樓已感覺到一種從未承受過的壓力!

  這時,外面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顯然有一批人飛速向這邊靠近,而且人數不少!

  夕苦心中一動,不由有些焦急,因為來者無論是誰,對他一定是不利的,如今他已是四面楚歌,各個方面的力量都欲置他於死地!

  他心中有變,秦樓頓感壓力大減,伺機反撲,夕苦竟不由自主退出二步。

  夕苦心中一寒,暗忖如不盡快除去這女人,只怕一等悍敵趕至,那時自己又將陷於重重危險之中!

  如此一想,終於咬牙作出決定、再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把自己的功力逼進一層。

  他在心中瘋狂地道:“即便我成了垂垂老翁,也要憑藉無上功力鬧他個雞犬不留才死去!”

  如此一想,他借助對“平天六術”的內功心法的超人領悟,以自己的深厚無比的內力為基礎,將自己的精元內息提運到無以復加的絕境!

  只聽得腦中“轟”地一聲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腦中突然炸開,在一瞬間,夕苦心涼如冰,他認定一定是自己太貪功冒進,以至於自取滅亡了!

  沒等他回過神來,便聽得一聲悶哼,秦樓已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飛出去。

  夕苦大喜過望,得勢不饒人,立即緊隨而上,右掌倏出,比直拍秦樓前胸。

  就在這時,秦樓的口倏然張開,一支血箭疾射而出,其疾其快,無與倫比,血箭極細,便如一支真正的劍一般直取夕苦咽喉!

  這是秦樓的最後殺著。當她被對方可怕的內力擊中後,憑著驚人的毅力,雖已是氣息奄奄,但她仍能在生死係於一線之間的時候,想到這最後一招殺著。

  夕苦的內力連同她自己殘存的內力一同把這口熱血噴出,其威力之大,可想而知。

  夕苦已無可閃避!

  他只好迅速舉掌橫擋!

  “噗”地一聲,血箭如同利劍一般,洞穿了他的右手,帶走了一片血肉!

  秦樓已砰然落於一個角落之中。

  十指連心,何況是手掌?夕苦只覺刻骨銘心的劇痛從右手掌心傳遍全身,這使他在短時間內,再也無法對秦樓下殺手。

  他狠狠地咬著牙,用力一把扯下自己臉上的蒙巾,然後把右手掌心略略包紮一遍。

  他的臉已因為難以忍受的劇痛變得有些扭曲!

  就在這時,呼喝聲中,“真吾廳”門口處已閃現十餘個黑衣蒙面人,每一個人的身上都有斑斑血跡,顯然是一路殺至的!

  他們的目光落在夕苦臉上時,都驚駭欲絕。

  因為此時的夕苦早已是雞皮鶴髮,無論是誰都可以看出他已是老朽之人!

  難道這又是他的易容之術?每個人心中都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這時,眾蒙面人身後閃出惟一的一個白衣人,當他目睹夕苦的變化後,也是吃驚不小。

  目光一閃,他沉聲道:“老賊身上的毒發作時辰已到,我等再逼一逼,必可使他體內之毒發作得更快!”

  一聲令下,十幾個黑衣蒙面人如同撲食之鷹隼般向夕苦攻至。

  夕苦心道:來得正好,我正要以你們的性命來為我二十年陽壽陪葬!他的內力雖然高得不可思議,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已是老態龍鍾—這一點,從這些人的驚駭眼神也可以看出,所以,夕苦的心中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有極端的近乎瘋狂的恨,他覺得只有殺夠多多的人,才能找回心中失去的平衡。

  心念方罷,他突然驚訝地聽到了一個金屬磨擦般的聲音在說著與他心中想的一模一樣的話。

  而其他人則彷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震愕已極地望著他。

  因為,這句話本就是他說出來的,而按理他應該已喪失了說話的能力才對!

  一驚之下,他很快便明白過來了,這對他來說,已是第二次經歷!

  但對黑衣蒙面人來說,卻是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因為他們知道夕苦應該是失去語言能力的才對。既然這一點可以發生變故,那麼,他身上伏有劇毒之事,會不會也有意外?

  這樣的念頭一起,每個人的心中都泛起了一股寒意。

  夕苦在對方一楞之下,已出手了!

  他在心中道:“既然我身上隱有劇毒,必死無疑,倒不如多殺幾人,我不能讓他們在我死後拍手稱快!“所以,他出手的招式奇狠,此時,也許天下再也沒有一個人的武功可以與他相抗衡,何況這些蒙面人?

  “真吾廳”內頓時慘叫聲不絕於耳,血肉橫飛!

  重傷倒地的敏兒一直目睹著夕苦與秦樓驚世駭俗的一戰,在雙方凌厲得無以復加的功力的壓迫下,本就已受了內傷的敏兒只覺氣血翻湧,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窒息過去。她的一顆芳心一直為離她不遠的牧野靜風懸著,想要過去察看,卻因為受無形勁力的壓迫,而力不從心!

  現在,機會終於來了,秦樓受了重傷,而夕苦的對手武功又減弱了,“真吾廳”內暗暗湧動的氣流這時已稍稍平息,似乎“真吾廳”也頓時變得寬敞了不少。

  敏兒這才得以調運已紊亂不堪的內息,內家真力在體內循環兩週天后,她的臉色略略好轉,也可以勉強行動了。

  牧野靜風靜靜地躺在地上,面如金紙!

  敏兒跌跌撞撞地來到他的身邊,緊張地俯下身來,用手試了試牧野靜風的鼻息,若有若無,再為他把脈,也已微弱到近乎沒有。

  敏兒頓時淚如雨下!

  因為她自知以她的力量,根本救不了牧野靜風,而牧野靜風已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等待。

  此時,她最希望見到的就是司如水,她相信如果司如水在這兒,一定會有辦法救牧野靜風的!

  她卻不知道此時的司如水也是生死末譜卜!

  從這批突然出現的蒙面人及秦樓,可以猜知一定有了驚人的變故,否則不會有這麼多來歷不明的人來此,卻偏偏不見有十大門派的人!

  這似乎是一個不樣之兆!

  但讓她奇怪的是這些來歷不明的人的攻擊目標卻都是夕苦,而不是她和牧野靜風!

  既然如此,蒙面人又為何要蒙面?這自稱是為“巫師姐”報仇而來的女人又是誰?她的武功為何如此詭異?她為什麼將夕苦稱作“楊肖”?

  這一切,都是難解之謎!

  此時,但聞慘絕人寰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的黑衣蒙面人倒下了。

  雖然不知他們的身份來歷,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活生生的人,在如此短暫的時間無法挽回無可迴避地去面對死亡,目睹此景的敏兒仍有心驚肉跳之感!

  何況,她也知道這些人一旦全被殺盡,下一個目標就是自己與牧野靜風,而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這是敏兒所絕不願意看到的!

  她只能眼睜睜地註視著戰局的發展!——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09:53
第十五卷第二章叛門逆徒


  而場上的局面根本毫無懸念可言,最後的結果注定是以所有的蒙面人的死亡而告終,只是這種死亡來臨的時間不同而已!

  這時,站著的只有夕苦及對方四個人而已!

  夕苦的右腿閃電般踢出,一陣骨骼碎裂聲響起,又有一人被踢得倒飛出去,身軀來不及倒地,已氣絕身亡。

  與此同時,夕苦身形閃掠之下,已如鬼魅過空,倏然已至另外一個蒙面人的身側,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拍出一掌!

  一聲極短促的慘呼聲中,那人的刀已奇蹟般地插進他自己的咽喉處,他的生命就此了結,倒下之時,如同一截朽木!

  活著的只有一個黑衣蒙面人和武功相對高一些的白衣人!

  這時,他們的心中無疑有了惶亂,但同時他們也知道面對殺紅了眼的夕苦,只有廝殺到底!

  夕苦冷哼一聲,身形微旋,未見他如何動作,黑衣蒙面人便突然憑空飛起,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推離了地面!

  夕苦的右腳在地上一踏一勾,地面上的一柄彎刀劃出一道驚人光弧,挾刺耳之破空聲直取身在空中的黑衣蒙面人!

  對方心知不妙,但他的四肢似乎被無形之力牢牢困住了一般,根本無法作任何反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把彎刀深深地插進他的腹部。

  他聽到了長刀飲血的聲音,感覺到刀刃進入肌膚時的那種揪心之涼意!

  夕苦竟是憑空封住了他的幾處大穴,以致於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死亡逼進他的過程!

  夕苦與惟一活著的白衣人正面相對!

  白衣人的眼中開始有了懼意!

  但他的身軀仍然如槍桿般挺直,他的手依舊緊緊地握著他的刀!

  無論如何,至少他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中人,可以勇敢地面對迫在眉睫的死亡!

  夕苦的眼中閃過了一抹類似於貓戲老鼠一般的冷酷的笑意。

  他清楚地知道這些人的來歷,這些人無疑是范書的屬下,因為除了范書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機會在他的身上下毒!

  他猜得不錯,這些人便是范書的三十六個紫衣少年。在范書成為霸天城城主之後,他極為倚重這三十六個紫衣少年,因為他相信年輕人的血就是要熱一些,所以年輕人更容易被很好地利用!

  他甚至不惜把他自己得到的“平天刀術”的武學經典中的刀法傳授了一部分給他們,這一手顯然很有結果,否則三十六個紫衣少年不可能這麼快便將闖入地下山莊的所有十大門派的弟子全部殺害,而他們自己還有十幾個人活下來。

  何況這其中還有幾個人是葉飛飛與秦月夜殺得,所以三十六個紫衣少年的武功已在十大門派眾弟子之上。

  可惜他們終是沒能躲過夕苦的殺戳!

  而白衣人則是被范書視為心腹的孫密,范書對孫密相當信任,總是把他用在關鍵處!

  如今,孫密也必鬚麵對死亡。

  夕苦的雙眼像是怕光一般微微瞇起,而這時孫密全身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就像一張拉得滿滿的弓!

  他從沒有面對過夕苦這般可怕的絕世高手,與夕苦對陣,已超越了他力所能及的範圍。

  按理,此刻夕苦身上所中的毒應該開始發作了。但夕苦的臉色除了湧動著的可怖殺機,再也沒有別的表情!

  孫密以一種絕望的心情在等待著,等待著夕苦真的毒發身亡。

  而事實上,當他聽到本應不能開口說話的夕苦突然說出話來的時候,他已感覺到不妙!

  但除了消極被動地等待外,他還能有別的選擇麼?

  夕苦雙目倏然睜開!

  他的身形便如不可捉摸的鬼魅般閃出。

  幾乎便在同時,孫密的刀已狂削而出,刀光如漫天飛揚的雪花,整個“真吾廳”內部都為這縱橫交錯如網的刀風所充斥!

  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不多,所以一出手便使出了他生平的絕學,他的刀法自是他的同伴所不能比的,刀芒翻飛處,夕苦的身形已被置於其中!

  一聲怪笑,夕苦腳步一錯,已平貼於地上疾滑出去,不但閃過了直削他頸部的刀,而且左掌並指如刀,

  飛速劃向孫密的左肋!

  如被掃中,自是開膛剖腹!

  孫密神色一變,堪堪擰身讓過,夕苦已將右手迅疾扣向他握刀的手心脈門!

  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擒拿手,只要是江湖中人,哪怕只有三腳貓的工夫也能使出!

  但卻極少可能把擒拿手使得如此快,如此準!孫密剛剛醒過神來,還未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便覺身子一陣酥麻,大驚之下,已再也使不出半分力!

  而他手中的刀已“噹啷”一聲落於地上!

  但死亡卻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接踵而至,這讓孫密很是意外!

  當他的目光掃向“真吾廳”的門口處的時候,立即明白夕苦為什麼沒有殺他了!

  在“真吾廳”的門口處,無聲無息地出現了兩個人。

  一個是范書,另一個是牧野笛,他們並肩而立,顯然已化敵為“友”。在他們身後,還有青城派的馬永安及其他幾名弟子。

  夕苦之所以不殺孫密,一定是因為見了范書後,要以孫密來要挾范書,讓范書交出解藥。

  他看出孫密在所

  有人中武功是最高的,身法也是最高的,所以藉他逼迫范書,成功的機會也是最大的。

  果然,夕苦一隻手扣著孫密的脈門,轉身面對范書,以他奇特的聲音道:

  “交出解藥來換這小子一條性命!”

  范書驚愕地望著夕苦,好不容易才認出這人的確是夕苦,可他為什麼突然能開口說話?

  夕苦的容顏怎麼會有如此大的改變?范書大為狐疑,在極短的時間內閃念無數,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地上,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牧野靜風、秦樓以及受了重傷的敏兒,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還算滿意。可惜,到現在夕苦還好好地站著,只是莫名其妙地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

  他在心中道:你應該已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竟然還想用孫密來交換解藥!

  臉上卻不動聲色,沉聲道:“你在青城山作惡多端,今日又犯下了這麼多殺孽,又有什麼資格與我們說條件?除了俯首受死之外,你已別無選擇!”

  牧野笛聞言,吃驚地道:“他……他便是在青城山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人?”

  他已聽說被世人稱為“黑衣人”的夕苦如何假扮他的面目出現之事。雖然到現在他還不知道“黑衣人”便是夕苦,但在他想像中對方至少也應該是一個與他年歲相仿的人。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所看到的會是如此蒼老的人,因為夕苦此時的形像模樣與他的實際年齡截然不同,以至於牧野笛面對這個自己苦心尋找多年的師門逆徒竟未認出來!

  他所吃驚的是對方的年齡,而不是因為認出他是夕苦!

  但夕苦卻不知道這一點,當范書與牧野笛剛進來之時,他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范書身上了,因為范書是他最恨的人,也是關係他的生死的人。如此一來,他便忽略了牧野笛。當牧野笛開口說話時,他才注意到他,只看了一眼,他立即明白在他面前出現的是真正的牧野笛,也曾是他的同門師弟!

  當夕苦認出與范書並肩而立俊朗倜儻的年輕人是自己的師弟牧野笛時,他心中的感覺極其複雜!

  他本以為空靈子及牧野笛應該已是隔世之人,但牧野靜風的出現才使他明白其實並非如此。從此,他便知道在他所不知的地方,還有來自於牧野笛的潛在威脅!

  而今,終於見到牧野笛,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仍是吃驚不小。無論是誰,當他看到曾一度被自己認定已是必死無疑的人又活生生地出現在面前時,都會極度吃驚的!

  他見范書與牧野笛並肩而立,范書顯然已把他的真正身份告訴了牧野笛,所以牧野笛的一聲驚呼,被他錯誤地認為牧野笛是因為突然發現本應只有四旬年紀的他變得如此蒼老,才有這種驚訝的。目睹牧野苗那超凡脫俗的氣度,他的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憤懣。於是他冷冷地道:“你不會想到我夕苦會變成如此模樣吧?

  三十年前沒能取你性命是我生平最大憾事,今天你終於又送上門來了!”

  話中充滿著無限怨毒之意。他與牧野笛本為同門,如今他自己卻成了孤立無援、人人欲誅之而後快的惡魔。加上牧野笛仍是丰采不凡,而他已老朽不堪。對比之下,心中頓時怨恨之意大熾!

  他永遠也不會思索這樣的結果會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此時他心中只希望屠殺一切比他快樂比他幸運的的人。牧野笛聞言大震!

  夕苦!

  夕苦!夕苦!

  多麼熟悉的名字,數十年日夜惦記著的名字此時突然清晰地在他身邊響起時,牧野笛頓生一種不真切感,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驚愕已極地望著夕苦,漸漸地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而他的身子卻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一股極度的悲憤之情在衝擊著他的靈魂,使他難以自已!

  不錯,眼前這皺紋縱橫,滿頭白髮的人的確是夕苦,雖然他的容貌已蒼老得讓人難以置信,但他的眼神卻仍是不改!

  牧野笛永遠不會忘記三十多年前在不應山絕崖處看到的夕苦那毒蛇般瘋狂而陰毒的眼神,這種眼神在他敬重的師兄眼中突然出現,給牧野笛帶來的震撼是多麼大啊!

  注視著夕苦,牧野笛一宇一字地道:“不錯,你的確是夕苦,叛師滅門的夕苦!”

  夕苦一驚,旋即明白過來,原來牧野笛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想到這一點,夕苦頓時懊惱不已,後悔不該一時失言!

  此時自是再也無法否認!

  范書聽到這兒,心中暗道:原來黑衣人名為夕苦,他與牧野笛果然是同門,而且夕苦的確是師門逆徒,那麼挑起牧野笛與夕苦之間的爭端並不困難,何況夕苦身上還有奇毒?

  想到這一點,他的心中反而一沉,因為按理此時夕苦體內的毒應該發作了。

  范書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夕苦本被他藥物所製,已無說話能力,這樣便不會洩漏他的秘密,沒想到夕苦竟仍然能夠說話,這於自己可是極為不利!

  當他的目光觸及到地上的一地屍體時,更是心中一緊。三十六個紫衫少年是他一向看重的力量,如今已煙消雲散,自是心驚。更讓他擔憂的是由這些人的死狀看來,夕苦的武功已高得不可思議!

  雖然他早巳設法察覺到這一點,但夕苦此時的武功仍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的計劃本可謂天衣無縫,借夕苦之力殺了牧野靜風,而後夕苦體內毒發,范書乘機殺了已無力抵抗的夕苦。

  誅殺夕苦,於整個武林而言,無疑是奇功一件,范書在江湖中的地位必然更見高漲!

  但如今的局勢卻與他設想的相差甚遠!

  當務之急,自是除去隨時都可能對自己造成致命威脅的夕苦!

  可要除去夕苦,並不容易,何況他的手中還扣有孫密!

  一轉念,他對身邊的牧野笛輕聲道:“牧野前輩,那位受傷的似乎便是令公子牧野靜風!”

  范書在地面上與牧野笛纏鬥頗久之後,估計地下山莊的局面大約已發展到他所期望之階段,便設法讓牧野笛“明白”他與范書之間的激戰原來是一場“誤會”。

  牧野笛果然被范書騙過了,還道范書心懷俠義,把真正的牧野笛當作是由黑衣人夕苦假扮成的牧野笛對付了。

  牧野笛本就心存慈厚,而范書不過是“誤會”了而已,他又怎會與范書計較?

  反倒在心中暗讚范書精神可嘉,明知能力有限仍要與武功比他高的人一拼,對這個與自己兒子牧野靜風齊名的年輕人頓生好感!

  更兼范書在與牧野笛纏戰的過程中,不曾使出一招“平天六術”中的武學,卻有意展露了八月十五那夜在青城山巔由祖浩傳給他的“風雲步”。牧野笛對武帝祖誥這套鬼神莫測的步伐自然早有耳聞,見范書竟能使出祖誥的“風雲步”時,大覺奇怪。兩人“前嫌盡釋”的時候,牧野笛便不由問起這事,這正中范書下懷。

  當下范書便將他如何得到這套“風雲步伐”的過程告之牧野笛。

  牧野笛一聽,心道:風兒傷了武帝祖誥,而范書卻救了武帝祖誥,相形之下,風兒反倒遜色了不少!

  這些年來,他一直與妻子家人隱居於江南小鎮裡,沒有任何人知道在那樣不起眼的小鎮中有牧野笛這樣的絕世高手。在世人眼中,牧野笛只是一個中年儒士,略懂醫術,與周圍鄰里頗為和睦。他惟一與眾不同的地方便是常常離鎮出走,而且一走便是十天半個月!

  這是牧野笛為了尋找五位大逆不道的師兄而遁入江湖。為了不給家人帶來禍端,牧野笛每一次步入江湖,從不有意顯露真正的驚人武功,而且其身份也千變萬化。

  可惜暮也、旦樂、夕苦他們行踪太過詭秘,隱藏得極深,近二十年過去了,牧野笛仍是一無所獲!

  近二年來,牧野笛知道牧野靜風定已長大成人,恩師空靈子必定讓牧野靜風步入江湖,所以他原定的目標便有所改變。牧野靜風初入江湖,使用了“穆風”

  之名,而牧野笛又一直沒有機會親見牧野靜風。

  直到八月十五中秋之夜,“牧野靜風”這一名字才如風一般飛速刮至武林的每一個角角落落,牧野笛自也聽說了。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聽說兒子的名字時,便是有關他如何傷及德高望重的武帝祖誥的事!

  這讓牧野苗驚怒不已!

  他的心中升起一個讓他驚心動魄的念頭:風兒會不會如自己六位大逆不道的師兄般忘恩負義,非但沒能完成師門重托,反而再讓師門蒙羞!

  若真的如此,那麼當年他將牧野靜風送至不應山,便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就在牧野笛心急如焚,飛速從江南小鎮趕赴青城山的時候,沿途又有新的消息傳開,似乎牧野靜風所作所為終於還是為武林正道所寬容了!

  牧野笛心中稍安,道聽途說只能聽個一鱗半爪,牧野笛仍是無從知曉其中詳情,所以心中依舊忐忑不安。

  待他趕至青城山,才知牧野笛已與十大門派的人一道前往所謂的“地下山莊”,但誰也說不出“地下山莊”究竟在什麼地方,只知牧野靜風一行人是向鄂境而去了。

  牧野笛馬不停蹄又擇道向鄂境而去。從江南小鎮到青城山從青城再趕往鄂境,其間距離已達數千里,但牧野笛心中焦慮不安,晝夜疾行,途中不知累垮幾匹良駒,而他竟渾然不覺勞累!

  趕先探尋牧野靜風一行人的踪跡尚有些困難。待到敏兒獲得一琴一瑟後,要打探他們的行踪就容易多了,畢竟由馬車內傳出悅耳動聽的琴瑟之聲的情形並不多見,沿途人們對此印象特別深一些,敏兒無意中幫了牧野笛一個忙。

  好不容易趕到縱橫山莊,沒想到卻被馬永安等人誤認為是由夕苦裝扮而成的。

  他心中擔憂牧野靜風,卻又不便傷及馬永安以及後來出手的范書!

  如今,范書將牧野靜風指與他時,牧野笛才知地上躺著的年輕人原來就是他思念十數年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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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第三章狂龍刀法


  牧野靜風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這使牧野笛的心神大亂!

  當下他再也顧不得夕苦,飛速向牧野靜風這邊掠來。

  夕苦此時最關注的是他體內之毒,所以也沒有去阻攔牧野笛。

  敏兒本已陷入絕望之中,如今知道這丰采卓絕的中年人乃牧野靜風之父時,大喜過望,淚水卻又奔湧而出,她趕緊道:“牧……牧野前輩,快救……救穆大哥!”

  因為過於激動,話剛說完,便已累得直不起腰,體內創傷被觸動,劇痛如刀絞,豆大的汗立即滲出!

  牧野笛見她對牧野靜風如此關切,便知她與風兒關係不同尋常,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立知她傷得頗不輕,很是感動,心忖:她自己已成那樣,仍是念念不忘風兒,可謂是風兒莫大之幸了!

  雖覺敏兒傷勢亦不容忽視,但牧野靜風的情形更為不妙,牧野笛甚至未知他是不是還活。

  一探鼻息脈搏,心中稍稍安定,當即將牧野靜風扶起,雙掌抵於他後背重穴,體內真力緩緩送出。

  而這時夕苦正挾制孫密,逼迫范書交出解藥!

  范書皺皺眉,最讓他擔心的不是孫密危在旦夕,而是擔心夕苦說出他的秘密。

  所以他也不敢過於緊逼夕苦,而是盡量平靜地道:“為何我一點也看不出你有中毒症狀?

  大約這不過是你無中生有之計而已,我又怎麼可能在你身上下毒?倘若能在你身上下毒,又怎麼會讓你活到現在?”

  馬永安初聞夕苦逼范書交出解藥時,心中疑竇大起,暗忖范書怎麼有機會在夕苦身上下毒?難道這其中還有不為外人所知的曲折?

  而范書的話恰好解除了他這一層疑問,夕苦的確沒有中毒之症狀,所以夕苦所言只是為中傷范書而已。

  夕苦心中一轉念,暗覺范書所言並非全無道理,孫密曾說要逼得他毒發身亡,但他卻一直安然無恙,也許、這一切不過是孫密的分神之計而已,如果夕苦有所顧忌而不敢妄動真力,那麼孫密便有生還的機會了。

  夕苦對范書的話將信將疑、范書旋即由夕苦的神色間判斷出這一點。

  夕苦並非等閒之輩,他見范書矢口否認會在他身上下毒,甚至說根本沒有機會可以下毒,立即猜出范書之所以這麼說,是擔心他說出范書的秘密,譬如祖誥,譬如那條地道……

  當下他詭譎一笑,道:“範城主,我們之間並無宿仇,而我也替你對付了牧野靜風,如果你是個明白人,應該看得出此時你已沒有能力困住我,倒不如與我攜手對付你我兩人都想對付的人!”

  牧野笛此時正細心地為牧野靜風治傷,根本無暇留神范書與夕苦之間說了什麼——就算聽清了,他也不會相信夕苦所說的話,卑鄙如夕苦這樣的人,是不能對之有任何的信任的。

  倒是馬永安詫異不已,心想:范書為什麼要對付牧野靜風?似乎毫無理由,大約夕苦要混淆他人視聽吧?

  范書見夕苦終於說出了他最擔心提及的事,暗自忿恨,臉上卻有驚詫不解之色,道:

  “我為何要對付牧野靜風?倘若你以為用這等手段便可以挑撥我們的關係,那麼你便大錯特錯了!”

  他的目光一寒,正氣凜然地道:“雖然我們本無宿仇,我也不是多事之人,但你的所作所為已是人神共怒,人人得而誅之,我亦欲為武林正道盡綿薄之力!““武林正道?”夕苦忍不住仰天狂笑,他覺得“武林正道”從范書這樣的人口中說出,實在是有些滑稽可笑,他冷笑道:“你也配提這四字?”

  甚至他覺得范書比他更沒有資格提及這四個字!

  范書神色末變,他肅然道:“不錯,霸天城的確有不光彩的過去,但我願以我畢生精力來改變這種過去,我相信終有一日武林正道能接納霸天城,接納我範書!”

  略一停頓,他眼中閃出鄙夷不屑的光芒,道:“而你冥頑不化,是真的永遠也無法為武林正道所容納的絕世惡魔!”

  范書有意把他人的注意力往霸天城的正邪引去,而武林中幾乎已公認自從范書成為霸天城城主,霸天城已逐步步入正義的軌道,這其中范書自是功不可沒。

  如此一來,夕苦對他的指責便很難得到其他人的認同!

  馬永安對范書的話暗自點頭。

  夕苦正待再開口,忽然醒悟過來。范書與自己口舌相爭,也許是在拖延時間!

  想到這一點,夕苦頓時冷汗涔涔而出,他不由在心中自責面對范書這樣的人時,為何還如此鬆懈?

  當下他臉色倏變,殺機湧現,大聲道:“且不論是正是邪,我只需與你分辨清楚是生是死!”

  話音剛落,他扣住孫密的右手一拉一送,孫密的身軀便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飛速撞向范書!

  夕苦之所以先取范書,而不是牧野笛,是因為他相信范書的武功一定比牧野笛低,攻擊范書的成功機會更多,而且今日之局應該是范書布下的,只要製住范書,就不怕出不了地下山莊。

  范書輕哼一聲,以祖誥的“風雲步”疾然一閃,身如鬼魅,彷彿已有形無質!

  馬永安只覺眼前一花,范書已如風般飄開,不由大為嘆服。為防被孫密撞個正著,忙曲身倒掠,而他身旁的其他幾位青城弟子亦不敢怠慢,各展身手,飛速閃開!

  夕苦的目的便是要藉這一擲之力衝出一條路來!

  但見他如孫密的影子般電射而出,眾人堪堪閃過孫密的身軀,夕苦已近在咫尺!

  隨後便見孫密如同秤砣般急墜而下,砰然落於地沒等馬永安諸人反應過來,夕苦正如一道怪異的勁風般從眾人之間飛速閃過,身軀所帶起的勁風竟拂倒二人!

  等回過神來,夕苦已在數丈之外!

  其實,以范書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讓夕苦如此輕易走脫。

  但他又豈是輕易放手之人?范書既然必放夕苦走,自有成竹在胸。

  但青城的人卻是不知情,他們見夕苦如此輕易遁走,心頭皆是巨震,同時想到了留在地面上的司如水以及照顧司如水的人。

  一旦夕苦脫身上了地面,他們一定會相阻!

  而夕苦方才所展示的快如驚電一般的身手,足以說明憑他們的武功阻攔夕苦,絕對是一種可怕的危險。

  人人皆是變色,但每個人都明白以他們的武功已趕不上飛身而走的夕苦。這時,范書已俯下身來,扶起孫密,叫喚了幾聲道:“這位朋友……”

  馬永安吃驚地道:“範城主難道與他不是……”

  范書搖了搖頭,道:“我並不知此人是誰,但我知道黑衣人……他就是被牧野前輩稱為夕苦的人,其手段極為狠辣。他以這位朋友的性命相要挾,要我交出解藥,雖然我不知他用意何在,但我也只能與夕苦虛與委蛇,以免他對這位朋友下毒手……“說到這兒,他忽然“呀”了一聲,失聲道:“他……他終還是死於夕苦手上!“眾人大驚!

  因為誰也沒有看清夕苦是什麼時候出手的,更不知道夕苦如何出手的,怎麼方才還好好地活著的人轉眼間,已死於非命?

  一股寒意自眾人心頭升起,夕苦的武功真是鬼神莫測!

  范書這時已慢慢地揭去孫密臉上的蒙巾。

  眾人一看,皆倒吸一口冷氣。

  但見他的臉色臃腫得可怕,有絲絲縷縷的血跡從臉上毛孔中滲出。

  這已不再是一張臉。

  自然無人能夠由這張臉看出死者是誰!

  這就是范書所要達到的目的。他不希望有人知道他早已在地下山莊布下人手。

  倘若世人知曉這一點,日後豈不會想到范書為何能未卜先知,在此佈下埋伏?

  而今,三十六個紫衣少年及孫密已死,加上孫密的容貌已難以分辨,其他人很難懷疑到范書頭上。

  孫密之死,恰恰是范書所為。

  在夕苦將孫密向他擲來的一剎那,他的心中便起了這樣的念頭,藉機殺了孫密!

  主意拿定,他借“風雲步”閃避之時,已射出浸有劇毒的暗器!

  當時每個人的注意力都被夕苦所吸引,誰也不會去留意范書極隱蔽的動作。

  何況范書自得到如霜給他的那一部武學經典後,日夜苦練,其暗器手法已是卓而不俗,竟被他瞞過了眾人耳目。

  而孫密被夕苦一擲而出之際,夕苦已在他的體內送入暗勁,所以孫密只能身不由已地飛撞出去,成為夕苦的“開路石”,范書的暗器突然悄然向他招呼過來,他如何閃得開?

  這暗器范書本是為了對付夕苦而備下的,如今卻被迫用在了自己的心腹孫密身上,范書只覺心中滿不是滋味,念及忠心耿耿的孫密的好處,亦有些倀然。

  眾人見他神色哀傷,還道他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如此傷感,都暗忖范書竟如此心腸仁厚。

  范書見孫密雙目睜得大大的,不肯合上,便伸出手來,輕輕地摸了摸他的眼瞼,嘆聲道:

  “你為誅殺夕苦而遇難,無論你曾經是什麼樣的身份,武林正道都會為你討還公道的,你便安息吧。“

  手掌下按的時候,觸到孫密眉心處的一根針——正是這一根毒針要了孫密的命,藉著這個動作的掩護,范書以極巧妙的手法將毒針夾在兩指之間,然後順勢帶出,手指微曲,毒針已沒入袖中。

  孫密之死便成為永遠的謎,誰都會把殺孫密的兇手認作夕苦!

  這時,只聽得一聲呻吟,眾人一看,原來是牧野靜風已醒了過來。

  范書忙道:“夕苦多行不義終有惡貫滿盈之日,當務之急應是救人。”

  言罷,他已搶先一步,扶起秦樓。

  秦樓吃力地睜開眼來,竟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她以極輕的聲音微弱地道:“你……

  你應該借……藉此機……機會殺……殺了我才對。 ”

  可惜,她的聲音只有范書才能聽到。

  范書很認真地道:“秦夫人何出此言,天下武林本是一脈相承,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雖然你曾犯有過錯,我一樣會救你,只盼你能改過自新才好!”

  他的聲音也不很大,但卻故意讓其他人聽到。

  馬永安聞言愕然道:“她……她又是什麼人?”因為范書與秦樓是一同在縱橫山莊出現的,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范書輕輕一嘆,道:“其實一個人的過去並不能代表他的一生,當年她殺了'萬刀堂'的人,大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馬永安等人皆目瞪口呆!

  范書雖未點明,但他們如何不知她定是秦傲女兒秦樓?

  秦樓當年殺了“萬刀堂”百口人,成為武林正道追殺的目標,而當時的青城派身為十大名門正派之一,自然也在追殺秦樓之列。但憑各大門派的力量,卻始終沒有找到秦樓,時間久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誰會想到她會在這個地方出現?

  秦樓眼中閃過無限怨恨之意,她沒想到范書會以這種方式對付她,頓時逆火攻心,一個真氣接續不上,只來得及說一聲:“你……”便已暈死過去。

  范書嘆息道:“當年她是那般的倔強,沒想到今日她的性格仍是不曾改變!”

  忽聽得馬永安冷笑連連,范書心中一驚,心想:難道自已有什麼紕漏不成?

  正思忖間,卻聽馬永安咬牙切齒地說道:“素樓啊秦樓,你可識得這刀法?”

  范書這才知道馬永安是對秦樓發話,回頭看馬永安時,但見馬永安面目扭曲駭人,眼中有瘋狂光芒!

  他的手中只有劍,沒有刀,此刻但見他手持長劍,“嗖嗖嗖”的揮出幾招,頗為凌厲,但卻不像是劍法的招式,其大開大闔更像是刀法中的招式!

  馬永安似乎變得有些失去理智了,他竟渾然不顧秦樓早已暈死過去,又踏前一步,咄咄逼人地道:“賤人,你可識得這'狂龍刀法'?”

  他的劍又狂擊幾式,只是並末直接擊向秦樓!

  范書一聽“狂龍刀法”心中頓時雪亮。

  “狂龍刀法”正是當年“萬刀堂”的三大刀法之一。

  “萬刀堂”共有三套刀法,分別為“天龍刀法”、“怒龍刀法”、“狂龍刀法”,其中“天龍刀法”只有堂主方能習練,而“怒龍刀法”則是堂主兄弟子女習練的刀法,至於其他弟子,則是習練“狂龍刀法”。

  三套刀法在武林諸多刀法中算不得如何高明,但它們的名字卻比威力遠在他們之上的其他刀法更響,其原因便在於由秦樓在“萬刀堂”掀起的血雨腥風。自那場變故以後,與“萬刀堂”有關的事物在相當長的時間內都被人們津津樂道,更不用說“萬刀堂”的刀法了,所以范書雖是武林後輩,一聽“狂龍刀法”仍是能立即反應過來!

  既然馬永安會使“狂龍刀法”,那麼馬永安就應該曾經身為“萬刀堂”弟子。

  而“萬刀堂”自那場變故之後,只活下來唯一的一人,難道馬永安便是那唯一的倖存者?

  世間竟有如此巧的事?而本為“萬刀堂”弟子的馬永安,又怎會成為青城派的一名堂主?

  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但從馬永安的神情又可知這種可能性極大。

  范書忍不住呼了一聲:“馬堂主……”

  馬永安從極度的激動中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有些赫然地道:“我……有些失態了。”輕嘆一聲,道:“不瞞範城主,我便是當年萬刀堂唯一的倖存者,當年我親眼目堵了這女人瘋狂殺戳的整個過程,一百口人的鮮血流成了河,血腥之氣濃得化不開,中人欲嘔……”說到這兒,馬永安的神情又變得有些怪異了。

  范書道:“縱使她罪已及死,我等也不會在這時候殺她,殺一個毫無反擊之力的女人,何況看樣子她與夕苦之間有一場惡戰,由此看來,也許她的性情已有所改變了。”

  他不希望秦樓就此死去,就像先前他不會立即除了夕苦的性命一樣,擺佈夕苦、秦樓這樣的高手當然很危險,但只要運用得合理,卻能發揮極大的作用。

  夕苦重傷牧野靜風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如果不是牧野笛意外出現,那麼,牧野靜風已成隔世之人了。

  馬永安對秦樓雖然恨之入骨,但范書所言也不無道理,當下只好忍下性子,心道:也好,我待她醒過來後,再一劍取她性命,為“萬刀堂”的死難者報仇!

  牧野靜風清醒之後,一直在默默地打坐調息。

  漸漸地,在他身側的敏兒與牧野笛忽覺得有些胸悶氣短,呼吸不暢,尤其是敏兒,本已受了傷的身子此時更是不堪忍受!

  牧野笛見狀,忙強自提運真力,將其輸入敏兒的體內,心中則暗自詫異,不明白為什麼會出現如此感覺!

  馬永安終是放不下地面上的同門弟子,見秦樓一時不會醒來,便對隨他同來的人道:

  “走,我等去看看地面上兄弟情況如何!”

  話音剛落,只聽得“砰”地一聲,便見“真吾廳”

  的門口處已多了一具屍體,死者赫然是站在門外的青城派弟子,他的胸口處已出現了一個大窟窿,不像任何兵器所傷,倒像是被人徒手洞穿了身子,鮮血與內臟混作一處,由洞口處流淌而出,其狀慘不忍睹。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倏閃而至,身形過處,又有兩個人疾飛出去,“轟”

  地一聲落在“真吾廳”外的校場上,再也沒有爬起!

  那立於“真吾廳”門口處的赫然又是夕苦!

  他為何去而復返?

  見夕苦出現在門口,范書的眼中有了一絲得意的笑意,但很快一閃而逝!

  他在心里道:你終於還是回來了。

  夕苦眼欲滴血,他的目光如刀般射向范書,一字一字地道:“我—早—該—想——到——了!”

  范書不慌不忙地站了起來,他知道夕苦尚未說出來的半句話是“你不可能會讓我如此輕易走脫的。”

  范書在心中道:不錯,我又怎麼會讓你走脫?口中卻沉聲道:“你是否覺得自己本該想到要把這兒所有的人趕盡殺絕?”不等夕苦回答,他緊接著又道:

  “你要做到這一點也不太容易!”

  “錚”地一聲,他已拔刀在手,傲然而立!

  其實夕苦去而復返,是因為出口已被封死,當然,范書對這地下山莊的結構已很了解。

  所以,所有人唯一可以脫身的途徑便是這“真吾廳'中,夕苦別無選擇,只有重返“真吾廳”!

  原來,范書當初制住夕苦後,便想到利用夕苦除去牧野靜風,而後當他知道牧野靜風與十大門派的人正要直搗地下山莊時,立即親率精銳屬下暗中追踪,當牧野靜風等人在棄馬而行時,借他們等待後面的人馬的機會,飛速搶在牧野靜風他們前面,搶先進入地下山莊,並在地下山莊布下了埋伏。

  而范書則找到設在“真吾廳'中的暗道,由此可以直通他與秦樓曾站立的山坡處!

  所以,地下山莊有幾處出口,皆被封死,范書精心佈局,又豈容夕苦如此輕易逃脫?

  而且范書還知道此時在縱橫山莊四周,至少已有數百名霸天城的後繼人馬。

  他們的行踪無需隱蔽,因為他們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他們“是為對付夕苦”

  而來的。

  此時,夕苦知道他要想脫身,的確只有將這兒所有的人趕盡殺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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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第四章別無選擇


  那麼,他能否對付得了范書與牧野笛的聯手一擊?

  而且此時牧野靜風已清醒過來。

  師父空靈子與牧野笛皆活著,所以牧野靜風才會使出“平天六術”上的武功,既然牧野靜風的武功已如此高明,那麼牧野笛的武功自然也巳臻登峰造極之境!

  至於范書,雖不知其武功究竟有多高深,但他的可怕夕苦卻早已領教。

  若非有這些顧慮,夕苦只怕早已起了將所有人殺完才盡去的心意。

  而今,他仍是不得不返回——范書既然作如此安排,按理就應該有所準備,這讓夕苦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但事已至此,已別無選擇。

  眼見范書搶先出手,倒是頗為意外,他本以為范書又要玩“借刀殺人”之計!

  就在這時,牧野笛已一聲清嘯,掠空而起,一個斗折,已與范書並肩而立。

  牧野笛雙目緊盯著夕苦,怒聲道:“你犯下了彌天大罪,還不思悔改,今日我便要清理門戶!”

  在夕苦奪門而走的時候,牧野笛雖是心急如焚,但他必須挽救牧野靜風的性命,抽不出身來,他本以為夕苦一去之後,要想再尋他是極為不易,沒想到他又會去而復返,心中大喜,暗道:莫非上蒼有眼,要給我牧野笛誅殺此賊子的機會?

  他自然不會讓范書搶先出手。

  而范書也正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有意搶先出手。

  牧野笛道:“範城主,此惡賊乃我師門逆徒,便交給我吧!”

  范書沉吟片刻道:“也好!”

  夕苦這才明白范書搶先出手不過是個幌子,不由暗道:好小子,待到取你性命時,定要剖出你的心來,看看是何物製成,其毒辣陰險竟勝過老夫!

  想到“老夫”二字,又猛地一震,心中悄然忖道:“此時我已不再是地地道道的老夫,更應該稱為老朽才是!”

  口中道:“師弟!”

  牧野笛斷然喝道:“我已沒有任何師兄!”

  夕苦乾笑一聲,道:“其實當年之事,師父他也有錯,試問天下各門各派,誰不是敝帚自珍,而他卻說要將本門武學公佈於天下,這豈不是太過迂腐?如今師父他一定仍是健在,而你也安然無恙,倒不如忘了過去發生的一切,彼此相安無事,豈不更好?”

  牧野笛傖然一笑,道:“無恥之極,師父要光大天下武學,不惜將自己歷時五十年嘔心瀝血之武學廣布武林,足見他胸襟是何等廣博,這又豈是你等鼠輩所能理解的?你我之間,已只剩仇恨,不復有其他,即便拋開師門之仇不說,你為惡於江湖,作惡多端,我亦要替天行道!”

  夕苦怪笑一聲,道:“就憑你? ”

  牧野笛更不答話 手肘略曲倏伸,已有一劍在手。

  一股凌然萬物之劍氣頓時由他身子暴射而出,“真吾廳”頓時顯得擁擠了不少!

  范書臉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

  無疑,此時的牧野笛與先前同他一戰的牧野笛全然不同。

  夕苦目光一寒,嘶聲道:“老傢伙果然厲害,你入門比我遲上七年,武功修為竟讓他調教至如此境地!”

  一股嫉恨之心油然而升。

  牧野笛面對自已苦苦尋找十幾年的仇人,眼中殺機大熾!

  他的全身及斜斜前指的劍一動不動,彷若成了一座千年古像!

  只有他的瞳孔越縮越小,彷彿可以刺穿一切。

  倏地,劍尖驀然揚起!

  光芒暴射,一柄長劍化成萬千,凌厲無匹地席捲而上,彷彿可以囊括天下萬物!

  劍氣縱橫迸射,牧野笛身側石壁經受不了無形勁氣,竟紛紛迸裂。

  觀者無不駭然失色。

  凌厲勁氣所指中心便是夕苦。

  夕苦彷若驚濤駭浪中的龐然巨石,面對狂野劍氣殺機,竟毫無懼色。

  一劍甫了,“真吾廳”彷彿變得有些稀淡,幾名青城派弟子武功較弱,已不由自主退匿而出,臉色皆已蒼白。

  在劍氣即將把夕苦身軀劃作千萬碎片前的一瞬間,夕苦冷叱一聲,雙掌疾然交替拍出。

  兩道無形勁氣交替循環纏繞,帶著駭人的旋繞之力,赫然直迎向驚人奪目的劍芒!

  連串劍鳴聲漲於耳,夕苦竟將牧野笛的劍勢悉數化解。

  更伺機反擊,擰腰旋身之際,雙腿已踏出雷霆萬鈞之力!

  牧野笛身形倏然如一頁紙般飄起,白衣拂動,灑脫之極。

  夕苦身形凌空穿掠,快如鬼魅,飄逸如風!

  這是“平天六術”中的絕世輕身功夫,其速雖比牧野笛略遜一籌,但他的灑脫從容得心應手卻是牧野笛所遠遠不能及的。

  腿勁閃過,去勢未竭,疾衝而去,“轟”地一聲,腿風正掃中“真吾廳”中間的那張桌子,桌子立即四分五裂,飛散射開!

  桌上的六部武學經典也已灑落一地!

  范書見狀,趕緊上前,將武學經典一一拾起,然後鄭重其事地將它們放於真吾廳的一個角落裡。

  隨即身掠而出,伸手一抄,已將重傷暈死過去的秦樓攔腰抱起,重新掠回置放武學經典的角落處。

  敏兒在牧野笛出手相助後,傷勢已大減,見范書抱起秦樓時,心中暗暗一驚,等到見范書雙掌抵於秦樓後背,似乎是為秦樓療傷時,才放下心來。

  心道:他雖是霸天城城主,倒也不失光明磊落,目睹“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並不曾起貪欲,反倒為牧野父子守護武學經典!

  這時,牧野笛與夕苦已飛速拼拆了數十招!

  牧野笛入門比夕苦遲,夕苦叛師而走時,牧野笛不過只有九歲,武功根本未大成,而當時夕苦等人武功已可躋身頂尖高手之列,所以,在夕苦的印像中,牧野笛的武力應該遠在他之下,但今日一拼,卻已是難分伯仲!

  冷眼一瞥,但見范書已不聲不響地候於可打開唯一退出地下山莊的通道的機括邊上,不由又驚又怒,暗忖:想必這小子又有詭計!

  心念一岔,“嗖”地一聲,牧野笛的劍已閃電般在他的左肋拉開一條長口子,因為劍氣太快太猛,以至於迸射而出的鮮血立即被無形勁氣沖開化作血霧,瀰漫開來。

  夕苦驚怒之下,冷哼一聲,真力迅疾提至駭人之境,疾拍二掌!

  雖只有兩掌,但左掌掌風竟如波狀婉蜒疾進,而右掌掌力後發先至,徑直直取牧野笛,全無反顧。

  牧野笛清嘯一聲,劍芒怪異,身形未變,整個身軀已如利箭般射向夕苦!

  仍是一招“大智若愚”,但其修為比牧野靜風所使“大智若愚”更進一層,外則穩如磐石,巋然不動,內則憑藉內息真元的變幻,隱伏萬般莫測之玄機。

  比之牧野靜風的詭異神奇步伐與劍相配合而成的“大智若愚”,自是更勝一層!

  牧野笛仗劍疾進,凌空長驅!

  但至夕苦身軀三尺之距處,牧野笛已無法再進!

  而夕苦左掌迴旋之詭異勁力倏然增強,牧野笛未及變招,手中之劍已被一道剛烈無匹之勁氣扭曲。

  牧野笛一驚,正待憑自己絕世輕功化去這扭曲之力,卻已遲了一步。

  只聽得一聲刺耳脆響,牧野笛的劍已被生生扭折而斷。

  能將鋼厲迅猛之極的一招“大智若愚”化去,並摜及對方的劍,其修為該是何等驚人?

  夕苦狂笑一聲,道:“劍已損,人也將首授命與我!”變掌為拳,迅速直搗牧野笛面門,拳風凌厲!

  牧野笛冷哼一聲,不閃不避,左拳當頭迎上,同時右手手中斷劍已標射而出!

  兩拳相擊,“轟”的一聲,勁氣四溢,聲勢駭人!

  一聲爆響,夕苦慘叫一聲,右拳指骨盡爆,一片血肉模糊。

  同時,牧野笛的身子已如秋葉反向掠去。

  而這時,剛剛受創的夕苦,只覺身後冷風勁銳,不及回頭,左手反向疾抓。

  卻抓了個空!

  “卟”地一聲,牧野笛擲出的斷劍已深深地插入夕苦的腰間。

  奇痛徹骨,夕苦一張皺紋縱橫的臉頓時扭曲,一半是因為劇痛,一半是因為憤怒!

  牧野笛的暗器手法自是高明之極,夕苦殺師而逃,並沒習得“平天六術”中的暗器手法,猝不及防下,頓時吃了大虧。

  此時夕苦的功力本在牧野笛之上,正因為如此,他便倚重他功力,不曾想到“平天拳術”神奇玄奧,牧野笛在出掌時出了暗勁,夕苦領受斷骨之苦!

  其實牧野笛此時也受了傷,他早巳看出夕苦內力已高至難以想像之境,所以兩拳相接的一剎那,他便立即憑藉自己爐火純青的輕身功夫,反掠而出,沒想到對方內力之高仍在他想像之外,反掠之時,已披拳風掃中胸膛,雖是藉勢化去一部分,但落地之時,仍是胸沉氣悶,逆血上湧。

  臉上卻不動聲色,凜然道:“沒有劍,我一樣可能取你性命!”

  夕苦怒極反笑!

  笑聲未了,夕苦已如驚鷹般飄然掠起,挾呼嘯風聲,卷向牧野笛。

  牧野笛心知對方受傷之後,狂性更起,這一擊必是絕殺之招,豈敢怠慢,立即將自身真力提至最高境界!

  這時,范書正不動聲色地望著這一場絕世之戰。

  而牧野靜風一直雙目微閉,默默地端坐於地上,誰也不知他此時在想什麼—甚至沒有人知道此時他有沒有在想。

  是瞬息萬念,還是一片空白?

  除了敏兒,沒有更多的人注意他,場上兩大曠世高手之戰,足以緊緊牽住每個人的心!

  夕苦終於發出了他的最後一擊!

  至高無上的內力,已達“人道天成”之境界的武功修為—牧野靜風與秦樓不能抵擋!

  那麼,牧野笛呢?

  牧野笛也不能!

  天崩地裂地一聲爆響後,牧野笛如風中柳絮般反向飄出,飛速撞向堅硬的石壁,眼看便要撞個粉身碎骨之際,一個人影從斜刺裡飛射閃出,抱住了牧野笛!

  便見兩人一同飛了出去,但速度卻已慢了不少,而且方向已略有些改變!

  “轟!”地一聲,石牆竟塌出一個洞口。

  眾人這才看清在這生死攸關之際救下牧野笛的是馬永安。

  兩人一起鮮血狂噴,再也無法站起!

  透過洞口,眾人發現洞口那邊又有一室,在那間石室的角落中正盤腿坐著兩人,仔細一看,原來是葉飛飛與秦月夜!

  此時,秦月夜的傷勢已好轉不少,而葉飛飛則仍是臉色蒼白,傷勢難愈!

  她們早已被“真吾廳”內的拼鬥聲驚動,但葉飛飛一直無法行動,而秦月夜又擔心留她一人在此會有意外,所以只好忍下性子,與她一道靜候時態的發展!

  石牆突然塌出一個洞口,秦月夜與葉飛飛見這邊屍體遍地,齊齊色變!

  但她們看到仍未曾醒來的秦樓時,神色更是大變,秦月夜立即一躍而起,不顧一切地向范書這邊掠來,悲呼道:“師父!師父!”

  葉飛飛傷勢原已略有好轉,目睹此景,心頭一急,真力頓時紊亂,本就虛弱的內息更是若斷若續,本欲站起,竟力不從心。

  秦月夜驚惶已極地撲倒在秦樓身邊,焦急地呼喚著,范書在一側看著,見秦月夜絕世嬌容,身上更有他人難及之別樣風情,心中一動,略一思忖,暗自下了決心。

  當下,他忙好聲道:“姑娘莫急,秦夫人她還有救!”

  秦月夜驚惶之際,已方寸大亂,此時乍聞范書之言,頓時清醒過來,忙道:

  “真是如此?。

  範書肅然點頭道:“夕苦傷她太重,但我必盡力而為!”

  未等秦月夜言謝,他已出手封住了秦樓身上幾處大穴,秦月夜識得這是護住心脈之手法,心中稍安。

  這時,只聽得夕苦怪笑連連,聲如厲鬼惡魔,他的嘴角處已有縷縷血絲,加上他白髮蓬亂,臉上皺紋縱橫如溝壑,面目更是猙獰可怖!

  他一字一字地道:“今日,這兒每一個人都得死!”彷若死神之滅世宣言!

  忽聞一聲輕笑。

  笑聲很輕,卻充滿了無限譏笑之意,更有一種說不出的輕藐與傲然!

  每個人都大吃一驚,彷彿這一輕笑之聲不是來自於他們之中,而是響在他們心間!

  竟是牧野靜風!

  此時,牧野靜風已緩緩站起。

  眾人頓覺“真吾廳”內無形壓力更甚!

  牧野靜風慢慢地把披散在他額前幾縷亂發向後拂去!

  眾人頓覺一寒,而這種寒意是來自於他們的內心深處。

  但見牧野靜風的眼中充滿了一種絕天絕地的殺氣與怨毒之意。

  彷彿僅憑這目光,便可以格殺萬物!

  眾人呆若木雞!

  敏兒見牧野靜風突然站起,心中大喜,待到見此情景,心中大震,立時明白過來。

  一定是黑夜又至!

  她頓時心驚如水,一顆芳心一直向下沉,向下沉。

  此時。她已無力改變這一切,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牧野靜風復歸邪惡之中。

  牧野靜風的一聲輕笑,讓夕苦如同遭了巨錘一擊,神色立變。

  他不明白在這種時刻,怎麼還有人能笑出聲來?

  等他看清笑聲來自於牧野靜風時,眼中掠過一種不安,因為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牧野靜風受他一擊之後,竟可以這麼快復原。先前,牧野靜風的武功一直在他之下,而青城山一戰,牧野靜風的武功已與他在伯仲之間,由此可見,牧野靜風的潛力驚人。

  當他目睹牧野靜風眼中凌厲霸道至極的殺意時,心中立即明白過來,牧野靜風在黑夜時歸於邪惡,這一惡果本就是夕苦種下的,所以他對此再明了不過了。

  當牧野靜風被關於地下山莊時,夕苦之所以不擔心牧野靜風是因為牧野靜風的武功低於他,但今日情形卻有些不同了。

  夕苦心中恨恨地道:“難道他在重傷之後,還能與我一較高下麼?”夕苦以二十年的生命為代價,把他自己的功力提至極限,連敗秦樓、牧野笛,自知此時他的功力堪謂武林第一人,但牧野靜風的神情卻是自負的近乎自傲,這不能不讓夕苦心存疑慮!

  牧野靜風以直擊人心底的冰冷的聲音道:“夕苦,讓我活了下來是你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他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比夕苦更狂傲,更狠辣,更絕情!

  這時,青城派的幾名弟子已壯著膽子從另處至葉飛飛所在的石室,然後從那邊將倒地不起的牧野笛、馬永安扶起,馬永安右臂已被生生撞斷,頭上亦是鮮血直流,人卻還清醒著,青城派弟子一動他,立即牽動傷口,痛得他連連倒吸冷氣!

  扶起牧野笛的人駭了一跳,只見牧野苗全身有數處外傷,但都不是致命傷口,但再看牧野笛的臉,卻已是雙眼緊閉,牙關緊咬,臉色鐵青,青中泛紫!

  看這模樣,既不像是受了外傷所致,也不是受內傷所致,倒像是中了毒!

  青城派弟子武功泛泛,但對此類事仍是能準確判斷,但誰也不明白牧野笛究竟是什麼時候中的毒!

  手足無措,方寸大亂,青城弟子只好不安地對馬永安道:“馬堂……堂主,牧野先生好像中了毒!”

  馬永安看著說話者,表情很古怪,對方不由心頭一沉,暗忖:難道堂主這麼一撞,被撞得瘋了!

  卻聽馬永安以大得不可思議的聲音道:“你說什那人趕緊又把話重複了一遍。

  “什麼?有什麼事要這麼偷偷摸摸地說?”馬永安因為全身皆奇痛無比,便很是不耐煩。

  說者一楞,猛地明白過來:馬永安沒有被撞瘋撞傻,卻已撞聾了!

  趕忙指了指牧野笛,隨後對馬永安大聲說道:“我說牧野先生他中毒了”

  “不必慌,讓我看看!”說話的卻不是馬永安,而是范書,原來馬永安那麼大的聲音早巳讓其他人聽得一清二楚。

  讓眾人不解的是牧野靜風對此聲似乎並不關注,仍是默默站著,他身邊的人卻不由下意識地退後,因為在他身邊,立即會感受到一股難以抵禦的窒息及無形壓力!

  在他身側一丈之內的人卻會感到極度的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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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第五章入幕為邪


  更奇怪的是夕苦與他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般,也是佇立於牧野靜風七尺之外,一動不動!

  只有兩人的目光在碰撞,竟讓人不由心生火星四濺之感!

  范書低身察看了牧野笛,立即猜知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心中暗忖:此乃天助也!

  其實,牧野笛身上所中的毒是來自於夕苦,但除了范書外,只怕連夕苦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一點。

  原來范書把毒下在夕苦身上後,本是預計他身上的毒會在殺了牧野靜風後發作,他也看出夕苦的武功可能比平時發揮得更為淋漓盡致,卻怎麼也沒想到夕苦可以在短時間內把自身功力提高那麼多,可謂進入了另一個境界!

  此時,夕苦體內的真力可謂浩瀚如海,在不斷地把自己的功力推向世人望塵莫及的境地時,同時也無形中

  把范書所下的毒一步步地逼出,倘若夕苦自己知道這一點,那麼他完全可以輕易地把毒排出體外了,但夕苦本身卻並不知道自己體內的這一變化過程。

  他的毒完全排出體外是在全力運用體內真力狂擊牧野笛之時。

  牧野笛的真元被夕苦的駭人功力擊得潰散時,對方體內之毒也同時逼進牧野笛的體內。

  毒是范書所下,他對毒發時體之症狀自然很熟悉,當他察看了牧野笛,立即明白過來。

  這無意中幫了他一個忙,范書暗暗心喜。

  當下立即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丹來,道:“此乃霸天城解毒奇藥,可惜我只帶這一粒在身,煩勞諸位將此藥為牧野前輩餵服,我還需照顧秦夫人。”

  馬永安已失聰,所以聽不見范書的話,否則對范書如此細心照料秦樓之事必定大為不滿。

  范書重回秦樓身邊,對秦月夜道:“秦夫人氣息太弱,在這兒恐怕會有閃失,倒不如將她轉到隔壁石室中,姑娘意下如何!”

  秦月夜心想只需將師父移到隔壁石室中,自己便可以同時照顧葉飛飛與師父二人,於是便點頭應允。

  范書有些拘謹地道:“姑娘……”

  秦月夜一怔,總算明白過來,想必范書自覺移動秦樓多有不便,所以有些為難,她趕緊小心抱起秦樓,在范書的幫助下,由那個豁口處穿行至葉飛飛所在的石室中,葉飛飛見狀,心中稍安。

  隨後,范書又以同樣的理由把馬永安、牧野笛及幾名青城派弟子,勸到隔壁石室中,這時,牧野笛服下那粒藥丹後;臉色已漸漸好轉,原來范書的藥果然有效,范書嘆道:“可惜我只帶了一粒藥丹,否則大可徹底化去牧野前輩身上的毒,卻不知夕苦老毒物是如何下的毒!”

  眾人曾目睹孫密的獰然死亡,而今又見牧野笛突然中毒,心中皆道夕苦手段果然狠毒,神不知鬼不覺之間以毒傷人,對范書的話自是深信不疑。

  唯有敏兒拒絕了范書的邀請,儘管她知道置身於“真吾廳”內危險萬分,但她是決計不會離開牧野靜風的,她覺得其間大約是她最了解牧野靜風,所以在這種特殊的時刻,也許唯有她才能夠幫上牧野靜風!

  范書見勸說無效,只好退回。

  石室中眾人便由那一個豁口處觀注著“真吾廳”內的情景。

  而范書則在豁口一側靜靜地站著,眾人皆有些感動,明白他是要在夕苦殺了牧野靜風衝將過來的第一時間,搶先抵擋夕苦——這當然很危險!

  牧野靜風忽然側臉對敏兒道:“這兒很危險,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敏兒頓時呆在當場!

  如果說平時牧野靜風說出這樣的話,敏兒心中的感覺只有狂喜,那麼此時此刻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中又多了一層驚愕!

  她怎麼也沒想到即便是心靈已變的邪惡時的牧野靜風,竟然仍是對她有一股熱情!

  其實這並不奇怪,魔道中人亦會有愛情,愛情本就是千古不變的東西,只是俠道中人與魔道中人表達情感、爭取情感的方法不同而已。

  即便敏兒能明白這一點,當她在這種情形下聽到這樣的話,仍是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有那麼一瞬間,敏兒心中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即便穆大哥永遠無法恢復他的正義,而成了魔道中人,我也願意一生一世陪伴著他,生生死死……

  在愛情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無足輕重的。

  而在女人的愛情面前,其他的一切更是全無分量,為了一種怦然心動,她們會做出許多讓人大吃一驚的事。

  女人本就如秋天的雲,難以捉摸,而戀愛著的女人則更是捉摸不透。

  無邊的幸福一下子包裹了敏兒全身,她已全然忘了此時她的傷勢、她的危險處境,連本是蒼白的臉也有了一種醉人的紅暈!

  敏兒低聲重複道:“他說我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他不要讓我受任何的傷害……”

  一時已是癡痴傻傻!

  牧野靜風見敏兒呆呆地坐在那兒,並沒按他所說避讓開,正待開口,倏聞夕苦大喝道:

  “你的死期已到,又何必在乎一個女人的死活,不如一同受死!”

  牧野靜風目光一寒,電掃而過,只見夕苦全身再度升起淡淡的霧靄!

  牧野靜風冷聲道:“我知道你已受了內傷,所以你遲遲不出手,但你卻不知道如果你出手,也許你還有可能勝。”

  一頓,又道:“可惜這樣的機會已是一去不復返,你已再無取勝的機會!”

  牧野靜風說話時精元充沛,根本看不出他方才還是一奄奄一息之人!

  難道在青城山所受的傷已對他不再有威脅?

  難道方才他被夕苦以浩然真力重重擊傷全是不真實的?

  夕苦已感覺到此事定有蹊蹺之處,但一時又難以明白其端倪!

  牧野靜風的衣衫突然緊緊地貼於他自己的身上,彷彿四面八方皆有勁風吹在他身上一般!

  目睹此景,眾人皆是心驚不已。

  夕苦神色一變,脫口道:“逆天大法!”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不由心神一震!

  牧野靜風仰天長笑,笑聲中,他的右手微微向後一拂一送。

  敏兒便突然憑空飄出,飛出二丈之外,竟如同有一隻無形的手般讓他輕盈落地!

  牧野靜風定是見她未曾走開,才以內力將她送出危險之地,他這看似不經意的一拂一送,已讓眾人大大折服!

  范書目光一跳!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牧野靜風的武功已高至如此境界,自己雖已藉機暗中習練“平天六術”中的武功,但與牧野靜風相比仍是相差甚遠。不由有些心灰意冷,但很快這種感覺又為更深的嫉恨所代替,牧野靜風的武功越高,就越該死。

  牧野靜風一字一字地道:“不錯!天——道——無——常,大—法—逆—天!”

  “逆天大法”重現江湖!

  數十年前的斬天魔絕心,憑著“逆天大法”縱橫江湖數十年,天下無人可與之匹敵,今日它在武林後起之秀牧野靜風身上再現是否依舊如數十年前那般驚世駭俗?

  敏兒這時才明白為什麼先前在牧野靜風身邊時,會感到一種壓抑的沉悶之感,原來這是因為“逆天大法”,天地間濁氣為已用,化為自己功力,當天地間的濁氣向牧野靜風聚攏時,在他身邊的人自然會有不適之感!

  而牧野靜風自從被其父牧野笛救醒之後,時間已是到了黑夜來臨之時,只不過眾人都是身處昏暗的地下山莊,所以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牧野靜風一清醒過來,其心已是邪惡之心,所以他對傷了他的夕苦恨之入骨,暗中不動聲色,借“逆天大法”匯聚天地精氣納為已用!

  如果是在他心懷正義之時,妄動逆天大法自然極為危險,正邪無法相容,必會傷了他自己。

  而此時卻是不同,他的邪惡之心恰好是習練“逆天大法”的根基。

  牧野靜風倚著奇奧玄絕的“逆天大法”不斷提升自己的內力,同時憑助這般驚世力量,治愈自己所受的內傷!

  對於這一切,夕苦一直沒有察覺。以至於當牧野靜風因為功力尚未達到一定程度,所以遲遲未出手時,夕苦心中還有僥倖之感,因為當時他與牧野笛全力一拼,也已受了一些內傷,見牧野靜風暫未出手,心中反倒暗喜,乘機調運內息。

  夕苦見牧野靜風之武功果然是“逆天大法”,心中吃驚不小!

  江湖中人誰不知“逆天大法”的厲害?

  青城山一戰中,如果不是絕心下肢已廢,又是同時身受數名絕世高手聯手攻擊,只怕誰也傷不了絕心!

  饒是如此,絕心仍是能以一敵眾,重創風塵雙子中的古亂,並取了“月刀”

  司狐之命!

  夕苦心中驚怒不已,暗忖:今日若不能殺他,日後身負“逆天大法”的他,更是難以對付,只怕那時他便會如絕心那般欲一統武林,雄霸天下,自己苦心經營多年之事自此也將永遠地化為泡影!

  只有乘牧野靜風“逆天大法”並未大成之機,才有剷除他的可能:如此一想,夕苦心中殺意更熾,雙目盡赤!

  牧野靜風看在眼裡,沉聲道:“我知道此時你心中一定很不好受,可你的失敗已成為即定事實,沒有人能夠阻擋我實現霸業,既然天道無常,善惡難分,我便要逆天而行,完成永世霸業,讓黑暗統治世間!”

  讓黑暗統治世間!

  這句話中每一個字在眾人聽來都如一記重雷!

  因為這是陰蒼的人生信念,死谷稱霸江湖,勢力如日中天時,每個江湖人對這一句話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只不過對這一句話的體會世人並不相同而已!

  此時牧野笛在范書的那粒藥丹的作用下,已化去了不少毒性,雖然無法言語,無法動作,但牧野靜風的每一話他都聽得清楚,他對牧野靜風被邪門手法所害之事,並不明了,所以聽了這番話後,頓時五內俱焚,又驚又怒!

  而在其他人眼中,牧野靜風彷彿便是陰蒼再世,當他說出“讓黑暗統治世間”

  時,人們彷彿又看到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彷彿又看到了那輪血色的太陽……

  “錚”地一聲,拔劍之聲一下子衝斷了人們的思緒!

  “破日神劍”出鞘!

  夕苦心中又是一寒,他已見識了“碎月刀”的神奇之處,想必與“碎月刀”

  齊名的“破日神劍”也不會差多少,他本欲奪取“日劍”、“月刀”沒想到陰差陽錯,秦樓、牧野笛先後在關鍵時候出現,讓他一直沒有機會奪取這一刀一劍!

  身負“逆天大法”的牧野靜風手持絕世神兵“破日神劍”—這對夕苦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壓力!

  難道一切便如此結束於牧野靜風手中不成?

  不!他絕不甘心!

  牧野靜風本已成了任他擺佈的一枚棋子,如今自己反倒被牧野靜風所威懾,夕苦如何甘心?他心中說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根本就無法習練'逆天大法'只要我捱過這一夜,到了白晝之時,他的心志與'逆天大法'這樣的邪門武功相剋,我便可以一舉殺他!”

  極短時間轉念無數,但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沒有離開牧野靜風。

  但見絲絲縷縷混沌之氣向牧野靜風手中之劍聚攏過去,“破日神劍”的光芒,已由原先的古樸幽淡變得充

  滿了邪異之氣,而牧野靜風的目光則越來越精銳!

  夕苦驀然一驚,醒過神來,暗暗自責!

  他突然想到逆天大法是吸納天地間混氣為已用,所以此時牧野靜風的功力一定是在不斷地增強,直到高至牧野靜風的體魄所能容納為止!

  而自己的功力卻是以二十年生命換來的,雖已可謂深不可測,但已不可能再高,如此一來,時間拖得越久,自己豈不是越吃虧?

  無怪乎牧野靜風只是一味地與自己對峙,又不時地以各種方式引自己說話,其目的無非就是要拖延時間。

  想到這一點,夕苦再也按捺不住,冷喝一聲,身形暴起!

  去勢奇快奇猛!

  地上的死者尚未凝固的鮮血被他氣機所牽動,隨著他的身勢盤旋而至,頓時形成了一團血雨腥風,與夕苦之軀一同向牧野靜風這邊鋪蓋而來!

  牧野靜風一聲長嘯,“破日神劍”狂迎而上。

  憑藉“逆天大法”,此時牧野靜風的內力已高得不可思議,一招“生死由劍”

  使出,頓時殺機灌滿了每一個角落,每一方寸之地!

  夕苦凌空揮擊,世所罕見的掌風排山倒海一般卷向牧野靜風!

  劍氣與掌風相接實!

  聲如破帛,尖嘯刺耳,萬道劍芒生生將夕苦重重掌風擊得四散。

  餘勢未了,皆刺於四壁,只聽得“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四周石壁火星四濺,“真吾廳”內頓時充滿了石屑之氣息!

  地上屍體則更是被無形勁氣劃得支離破碎,慘不忍睹!

  范書、馬永安諸人皆是久徵廝殺之人,血腥場面見過無數,目睹此情,仍覺觸目驚心!

  夕苦見對方竟化去了自己的“人道天成”之無上內力攻出的一招,心中之震愕可想而知!

  暴吼一聲道:“再接一招!”

  雙掌一圈倏翻,幻作千萬掌影,如不可捉摸之鬼魅般由各個方向向牧野靜風擊去。

  掌掌驚心!

  一旦被掃中,必是粉身碎骨!

  但牧野靜風又如何會讓他掃中?腳步一錯,身形閃幻如旋風,“破日神劍”

  光芒暴閃,如同萬點寒星久耀夜空,讓人目眩神迷!

  正是“平天劍術”中的一招“逍遙容與”,這一招本是灑脫逍遙之極,但此時牧野靜風使楚,已只取其飄渺無定,再無灑脫之感!

  因為此時的牧野靜風與夕苦一樣,都已恍如絕殺之惡神!

  牧野靜風的人越來越快,劍越來越快!

  最後,人與劍幾乎已化作一團難分難解的旋風,圍繞著夕苦穿插如飛。

  在隔壁觀者已是忘了呼吸,忘了自己身置何方,忘了一切的一切……

  也許,范書是唯一的清醒者。

  范書永遠是那麼清醒,而一個人若永遠是清醒的,那麼他必定是不怎麼快樂!

  此時范書的心情便很不好,他終於明白此時無論是牧野靜風勝,還是夕苦勝,對他來說,都是一件難以接受的——因為在他心中,早已把牧野靜風與夕苦當作他的敵人,而這樣的敵手未免太強了些!

  所以,范書不得不開始作周密盤算,范書總是能屢出奇招,一步一步地實現他的願望。

  那麼,這一次,他能否再一次如願以償?

  誰也不知道。

  但范書的眼中漸漸地有了一種笑容,那是一種讓人心寒的笑意。

  可惜,誰也看不見這樣的笑意,這樣的笑意只限於范書的眼中,而他的臉上非但沒有笑,反而有一種憂鬱之色!

  這麼多傷者怎能不讓他憂鬱?

  夕苦如此武功高絕,心靈如此邪惡,怎能不讓他憂鬱?

  牧野靜風再度陷入惡夢之中,怎能不讓他憂鬱?

  看著范書的憂鬱的神情,眾人都有些感動了,心中暗忖:范書這樣的人成為霸天城城主,實在是武林大幸!

  “轟”地一聲,是牧野靜風的迴旋劍氣與夕苦反搏一擊相撞之聲。

  “嘩”地一聲,“真吾廳”與馬永安他們所在石室之間的石牆又被勁氣震塌了一大塊。

  范書心念一動,忙轉身對眾人道:“此石室雖然堅固,但他們如此拼打,只怕終是無法支撐多久,必定也會折損,在下想將眾人送出地下山莊,再返回此地,諸位意下如何?”

  一青城派弟子不解道:“範城主為何要返回?”

  范書笑了笑,道:“我——終是有些放心不下。”

  青城派弟子未再說話,但心中卻在道:牧野靜風口出狂言,似乎便是陰蒼化身,他與夕苦之戰,無論誰勝誰負,都不重要,範城主也太仁厚了,不過蒙姑娘是大俠蒙悅的女兒,倒也應救出她來,可惜她對牧野靜風這小子如此癡情,恐怕是寧死也不會離開牧野靜風了。

  其實此時馬永安已失去聽力,而秦樓仍在昏迷狀態中,牧野笛雖是腦子清醒,但已無力說話,其他各人多是武林後輩人物,范書所言,他們自然是認同的。

  范書道:“既然無人反對,我便試著尋找一下離開此地的通道,夕苦找不到退路而折回此處,想必另一通道可在'真吾廳'找到。”

  言罷,他已穿過洞口,原來是去拾地上的六本武學經典,因為被拼鬥雙方勁風拂動,武學經典已四散開來,范書小心冀冀地將武學經典收攏。

  唯有他知道這些武學經典內都浸有劇毒,倘若牧野靜風初進“真吾廳”時觸及這些武學經典,那麼無需夕苦出手,牧野靜風早已沒命。

  但牧野靜風在關鍵時刻看出了不妙之處,及時住手。

  范書自己下的毒自然不怕,同時他在拾起這些武學經典時,又暗中去掉書中之毒,既然牧野靜風不再上當,他自然也不再在書上下毒了。

  范書將這些武學經典拾起時,牧野靜風已冷眼看見,他一邊向夕苦狂攻猛打,一邊喝道:

  “此乃我苦心尋找之物,你為何取走?”

  范書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依舊我行我素,敏兒見狀,很是吃驚,但她已無力攔阻范書,而牧野靜風卻被夕苦纏戰,自然絲毫脫不開身!

  夕苦怪笑道:“牧野小子,你以為這些武學經典會是真的麼?”

  牧野靜風經他一提醒,立即明白過來,這本就是他所猜到的,只不過由正轉邪,一時未曾記起而已。

  范書有些驚訝地道:“是假的麼?”這時,他剛好走到敏兒身邊,便道:

  “蒙姑娘,既然牧野兄弟說這是他的東西,你便代他收好吧。”

  蒙敏沒有料到范書會出此言,一時反倒怔住了。

  牧野靜風道:“敏兒要這假貨何用?我自會從這老匹夫手中要來真物!”他認定是夕苦做的手腳,所以一心要逼夕苦交出。

  說話間,夕苦已採取連攻之招,招招狠辣無匹,牧友人作品集。奇門異士系列野靜風頓時被逼退數步,再也無暇分神說話。

  范書有些為難地道:“既然如此,我便代你們收好,若是真的,我自會完壁歸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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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第六章聞秘驚心


  葉飛飛、秦月夜及青城派弟子心道:既然牧野靜風已說這是廢物,你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倒也古怪!

  卻見范書手捧六部武學經典,來到牧野笛面前,輕聲造:“牧野前輩,令公子此時心智已與平日不同,所以他的話未必可信,為穩妥起見,我把這六部經典讓你過目,倘若是你們師門之物,便請牧野前輩收好了,倘若無用之物,再棄之亦不遲。”

  眾人這才明白他的用意,都暗嘆范書心細,考慮事情周全。

  范書言罷,將自己右手與牧野笛手掌相疊,一股真力送入牧野笛體內,牧野笛只覺胸中一暢,終於睜開眼來。

  范書便將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放在他胸前,一一為他翻開。

  但見牧野笛目光先是一顫,隨後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吃力地伸出手來,用力拿著“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整個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竟有兩行濁淚由他眼角溢出!

  他的嘴唇蠕動著,卻無法聽清他在說什麼。

  誰都明白這六部武學經典一定是牧野笛師門之物,否則他怎會如此激動?都暗忖幸虧范書心細!

  不錯,這六部武學經典的確是真的武學經典,只不過范書另有一套摹本而已,牧野笛目睹這六部武學經典,想到這些武學經典引起的師門慘變,想到自己父子二人為這六部武學經典所付出的一切……

  無怪乎他如此激動!

  范書低聲道:“看來,這些武學經典的確是你們的。”

  他便將這些武學經典一一放入牧野笛懷中,這才站起身來,有些擔憂地道:

  “牧野前輩與秦夫人傷得如此重,如不及時醫治,只怕會有性命之憂……”

  秦月夜接口道:“既然如此,我們便趕緊離開這兒!”

  她見師父秦樓雖仍有呼吸脈搏,但總是昏迷不醒,早已六神無主,何況葉飛飛傷得也不輕!

  范書思忖了一陣子,咬了咬牙,看了場中惡鬥不休的牧野靜風與夕苦一眼,道:“人命關天,也只好如此了。”

  言罷,他故意在“真吾廳”四側找尋了一番,像是在尋找出口。

  秦月夜見他遲遲找尋不到出口,心急如焚,她哪裡知道范書早已知道出口在何處,但他還要等!

  他要等到牧野靜風與夕苦殺得兩敗俱傷時,他才找到出口!

  片刻後,只見牧野靜風的劍勢越來越慢,腳步也越來越慢,彷彿每一步踏出,都要下很大的決心一般,而劍鋒則如同有千斤重擔1劍雖慢,但如此慢的劍劃空而過時,其聲仍如破帛,顯然劍身凝有他絕世內力。

  劍芒越發詭異,其光芒如同來自於地獄一般,讓人觸目驚心!

  而他所踏出的每一步竟都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似乎不是踏於地上,而是踏在人的心坎中!

  與牧野靜風的慢相對應的是夕苦的快。

  快得不可思議!

  牧野靜風其慢無比的一劍,他竟要連出十幾掌!

  ——莫非唯有如此。才能化去牧野靜風一劍?

  這已不是尋常人所能領悟的決戰!

  雖然無法領悟,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其中的扣人心弦之境!

  尤其是敏兒,全部的身心都是繃得緊緊的,可以說她的靈魂已與場上的牧野靜風同進同退、同攻同守!

  倏地,牧野靜風的劍突然變快!

  快如閃電!

  然後便是一聲悶哼!

  幾乎便在同時,范書“啊”地一聲,道:“找到了。”

  范書所謂的“找到了”自然是指開啟出口處的地方被找到了,因為他已察覺方才一拼之下,牧野靜風與夕苦受傷都不輕!

  但見范書突然向地面的一塊方石虛擊一掌。

  方石被一掌震擊後,竟自陷了下去。

  也就在這時,“真吾廳”的側牆角處突然“嘭”地一聲巨響,地面上竟出現了一個數尺長寬的坑道!

  無疑,這便是可退出地下山莊的通道。

  范書“嗆啷”一聲抽出刀來,大聲道:“諸位快由此退出地下山莊,我為諸位殿後!”

  一名青城派弟子還待再說什麼,秦月夜已道:“此時不是推委客氣的時候了!”

  那人的話便一下子收了回去。

  秦月夜抱著秦樓搶先下了坑道,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帶著傷者躍下。

  范書又急切道:“蒙姑娘,快隨我們一道走吧,在這兒太過危險!”

  忽聞牧野靜風冷冷地道:“有我在,敏兒怎麼會有危險?”他的聲音已有些沙啞,顯然傷得不輕!

  敏兒衝范書感激一笑,卻微微地搖了搖頭。

  范書心道:你終還是上了我的當,我早就算准我若請蒙敏一同撤去,你會有這番反應。

  夕苦大叫道:“小子,先殺了這個姓范的,否則你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牧野靜風此時如何肯信?范書在緊要關頭能想到敏兒,讓他心中頗有好感,當下冷聲道:

  “死無葬身之地的人該是你才對!”

  范書心中暗喜,口中卻嘆息一聲,道:“蒙姑娘多多保重!”

  言罷,方最後躍入地下坑道。

  夕苦見范書有意退走時便已大急,可牧野靜風擋在他與坑道之間,根本不可能越過牧野靜風攔阻范書他們,不由又驚又懼又怒!

  他對范書太了解了,知道這時范書一退去,他與牧野靜風只能待斃!

  心慌意亂中,被牧野靜風乘機在他肩上添了一道傷口!

  見牧野靜風執迷不悟,夕苦忿恨不已,嘶聲吼道:“既然你無動於衷,老夫便奉陪到底!”

  心中打定主意,既然不可能攔阻范書的計劃。只好先將牧野靜風打發!

  范書站在坑道中,聽得身後慘烈無比的拼鬥聲,暗笑道:武功再高,可人蠢如豬,又有何用?

  見前面的人已開始沿一斜坡而上,立即以極快的手法向身側一處微凸的方石疾拍一掌,同時左手微揚,一枚暗器已無聲無息地射出。

  懸掛於拐角處一盞燈籠本已被前面的人點燃,這時立即又被范書射滅,他的暗器手法神出鬼沒,根本無人察覺,燈籠已滅!

  頓時有驚呼聲傳來。

  與此同時,范書身後的兩側石壁突然有七尺厚的青石板悄然滑出,數千斤的石闆對合之際,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可見其結構之精巧嚴密!

  在巨石闆對撞之時,范書的刀倏然而出!

  但這時燈籠已滅,所以誰也看不見他的動作。

  聽得“當”地一聲巨響。火星四濺,同時黑暗中傳來范書的一聲驚呼道:

  “夕苦好狠毒,我終於是遲了一步!”

  前面的人齊齊停住,一青城派弟子驚道:“夕苦如何狠毒?”

  范書道:“他竟把坑道堵死了,我道為何我等離開時他不攔阻,想必早就圖謀藉這坑道困死我等,我的反應終是慢了些!”

  言罷頗為惋惜地嘆了一口氣,似乎很是懊惱!

  眾人心道:原來金石交鳴聲是范書欲攔阻夕苦陰謀!一青城弟子聽范書之音後,不由惶然道:“倘若這坑道再無出路,那豈非……豈非大為不好!”

  坑道內頓時一片沉默,想必每個人心情都頗為沈重。

  范書忖了片刻,方道:“事已至此,我等只有鎮定以對了,只要大夥同舟共濟,齊心協力,天終是無絕人之路!“

  他的語氣平和穩定,讓聽者頓覺安心不少!

  范書摸到被自身射落地上的燈籠,重新點著,藉著微弱的燈光,看到了離他不遠的一行人,似乎都有些焦慮不安。

  范書將燈籠舉高了些,照了照斜前方,吩咐道:“前方似乎還有路……且待我先行一步看看!”

  眾人便側身讓范書通過,葉飛飛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

  范書左手提著燈籠,右手握刀,面有警惕之色,沿著斜坡向上走去,很快,那盞昏黃的燈籠與范書的身影便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

  只有遠處的足音在眾人耳中迴盪!

  隨著足音越行越遠,眾人的心也越提越高,黑暗中誰也看不見別人的神色,但從漸漸變得粗重的呼吸聲中,皆可知曉他人心情!

  葉飛飛心中思忖;他若是有不軌之心,在前面設法阻擋我們,豈不是要糟?

  她的生活經歷使她格外地成熟格外地世故,已很難真正完全地信任一個人,雖然范書所做的一切都無可挑剔,但葉飛飛心中仍是有不安之狀!

  終於有一個青城派弟子沉不住氣了,吃吃地道:“我們是否……是否該隨他而去?”

  誰也沒有回答!

  但片刻後,這邊已響起了紛紛沓沓的腳步聲,他們口中不說,心中都有了不安感。

  這時范書的腳步聲已頗遠,極難聽請,若有若無。

  眾人的步子越遠越快,越邁越大,雖然一路上皆是上坡之路,但每個人似乎都已忘記了這一點。

  驀地,似乎在距離有二里遠的地方,傳來“當”地一聲響,隨著又是一聲痛哼,因為坑道中極靜,所以是在二里遠外的聲音,這邊聽起來仍是清晰入耳!

  眾人心中皆是一沉。

  隨後又是一陣密如驟雨般的金石相撞聲,間夾有范書驚呼聲。

  馬永安人雖清醒,卻已喪失耳力,對這一切自然一無所知,見眾人莫名地停下腳步,頗為不解。

  葉飛飛顯得有些吃力地道:“莫非……是范城主遇上了什麼麻煩?”

  “很有可能,夕苦既然將眾人退路封上,自然有後著。”眾人心中都如此想。

  葉飛飛隨後又道:“範城主有難,我們自是不能袖手旁觀……“她的話說得很急促,像是擔心說慢了自己內息支持不了。

  沒等眾人作出反應,便聽得遠處響起了一陣“隆隆”之聲,坑道的地面以及坑道兩側石壁亦隨之震栗!

  夕苦在范書關上那道厚逾七尺的厚石板的時候,立即不顧一切地瘋狂撲上,意欲趕在石板完全封死前離開。

  牧野靜風是背向坑道的方向,而封牆坑道的石板因為機括精妙異常,所以關閉時無聲無息!

  如此一來,牧野靜風在這樣生死決戰之際,並未留意到身後的變化!

  所以,當夕苦瘋狂撲至的時候,牧野靜風毫不客氣地予以反擊:劍勢如虹,劍芒閃掣射下,已將夕苦的去路封死!

  夕苦豁命搶攻,但一時又如何突破得了牧野靜風的致命封鎖?

  終於,兩側的石板完全合上了!

  夕苦忍不住怪吼一聲,雙目盡赤,嘶聲叫道:“小子,你我已皆為范書案上魚肉,再作如此拼殺,又有何益?“牧野靜風沒想到夕苦竟出此言,倒很是意外。

  夕苦飄然後掠,咬牙切齒地道:“范書已把這兒所有的退路封死,你我之戰無論誰輸誰贏,最後結果都難免一死:”

  牧野靜風望著夕苦那近乎絕望的神情,心中閃念無數,一時難以確定本是欲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的夕苦為何要說這一番話。

  當下,他冷笑道:“即便你我終究難逃一死,我也要讓你死在我的手上!”

  夕苦怪笑道:“我道我自已如何可悲,被范書所挾制擺佈,身不由已,沒想到世上還有比我更為可悲的人,被范書當作棋子擺佈卻還不自知,范小子,老夫著實佩服你!”

  最後幾句話,他幾乎是叫著說的,這一生中,一向只有他擺佈別人的份,又怎麼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被人算計的使一身絕技無用武之地?無怪乎他如此激憤難捺!

  牧野靜風見他如此模樣,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

  便在此時,只聽得敏兒在一旁道:“范書的確已封死了我們的後路,只是…

  …咳……只是也許這是他為了防讓有人追殺他們,才如此做的。”她的聲音頗為虛弱。

  牧野靜風聞言,趕緊向敏兒望去,緊張地道:“敏兒,你……不會有事吧?”

  敏兒搖了搖頭。

  她絕不會讓牧野靜風因為她的緣故而分心的。

  夕苦一時無法從范書的陰影中自拔,他心知范書處心積慮地在地下山莊布下的局勢,其目的就是對付他及牧野靜風二人,但牧野靜風卻至今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雖然這對夕苦來說似乎與他並無多少關係,但有時人的心思常常很微妙,譬如此時的夕苦,他便一心要讓牧野靜風相信他的確被范書所矇騙了。

  也許,他是希望藉此看到牧野靜風的痛苦、憤怒與絕望!

  其實並不單單是夕苦二人,似乎許多人在自已經歷著某種痛苦的時候,他便希望別人也在經受著與他同樣的痛苦!

  大概這便是人性中惡的一面吧!

  見牧野靜風若有所思,夕苦惡毒地道:“待你我都被因死此處後,江湖中人便會說一老一少兩個絕世之魔

  終於被一舉剷除,而在這當中年輕的範城主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人人對范書……哈哈哈……崇而敬之!範大城主!!有趣!可笑!“提及范書,夕苦立覺五內俱焚,恨不能生噬其肉,啖其血!

  他聲冷如冰地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在青城山一戰後還在地下山莊出現?因為我早已被范書所控制,他這麼做的目的,無非便是要藉我的手殺了你,你知不知道祖誥老兒為什麼突然失踪了……”

  牧野靜風不動聲色地聽著,儘管夕苦的話很讓他吃驚,但他又如何輕易相信夕苦的話?

  敏兒聽夕苦提及武帝祖誥,卻是吃驚之極,她忍不住插話道:“莫非你知道武帝前輩的去向?”

  武林中人對武帝祖誥的去向有無數種猜測,皆莫衷一事。

  夕苦古怪地笑道:“祖誥老兒麼?他很好,他此時大約是在霸天城內,范書讓人把他伺候得很好,為他縫製很合身的衣衫,鞋子……範書的確是一個很妙的人,一個比我還要妙的人!”

  說到此處,他的腦海中記起在那間看似不起眼的屋子裡見到的慘烈的一面,臉上的五官已扭曲變形。且他

  本就古怪的笑容此時更是詭異得近乎可怖!

  敏兒目睹他如此古怪表情,心中不由泛起了一股寒意,彷若在她面前的已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魔!

  而夕苦的話讓敏兒感到吃驚無比!

  沒等她發問,牧野靜風已忍不住說道:“祖誥又怎會在霸天城?”

  夕苦“嘿嘿”冷笑兩聲,眼中閃過一種複雜的光芒,緩緩地道:“如果不是因為我也曾被范書控製到霸天城,那麼我也永遠不會相信范書能將高高在上的武帝祖誥帶到霸天城,然後將他困在一張椅子上,廢去他說話的能力……祖誥老兒又怎麼會與這些事聯繫在一起?

  武林中人提及他時,想到的無疑便是高山仰止之類的話語,可范書是一個善於創造可怕的奇蹟的人,據說武林中人把你與他相提並論,認為你們皆是武林後起之秀,我卻認為你遠遠地不及他……”——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09:58
第十五卷第七章正邪交替


  牧野靜風的瞳孔慢慢地收縮了。

  夕苦決不會平白無故地對范書發如此多的議論,看夕苦神色,提及范書時恨意極深,可見夕苦所言似乎並非空穴來風。

  何況夕苦會在青城山重傷後不久再次在地下山莊出現,這本就於情於理不符,按理夕苦應該想到牧野靜風對地下山莊頗為熟悉,很可能會與十大門派的人來此地。

  而范書的出現似乎又有些牽強,回想起以前的事,范書似乎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在一些按常理見不到他的地方出現,先前牧野靜風對這一切都不甚留意,經夕苦這麼一說,他才醒悟過來!

  他不由想起了范書奪取霸天城城主之位的過程,想到了曾見過范書用的刀法與“平天六術”中的刀法頗為相同。

  而范書是最可能得到“平天刀法”武學經典的人,因為這本武學經典本是在城伯手中!

  往事一幕幕地在他腦中閃過,牧野靜風心中的疑點越來越多。

  他的神情沒有逃過夕苦的眼睛,夕苦相信這時候牧野靜風此時的心情一定極為複雜!

  忽聽得敏兒道:“穆大哥,無論范書事實上是一個……一個什麼樣的人,目前都已無關緊要,即便他會是你的對手,那將是你的下一個對手!”

  言下之意,夕苦才是你目前唯一的對手。

  敏兒聽了夕苦的一番話後,已並非完全不相信夕苦的話,但同時她也知道夕苦老奸巨滑,目前牧野靜風已不再是平時的牧野靜風,也許不留意間,便被夕苦施以陰謀,與其如此,倒不如先對付夕苦,至於范書之事,既然事已成定局,不如以靜待變!

  何況夕苦是她的大仇人,也是牧野靜風的師門逆徒,更是武林中人皆欲除之而後快的邪惡之人,剷除此人,自是當務之急!

  同時她還想到以夕苦的性情,假若他有能力殺了牧野靜風,那麼他決不會有意與牧野靜風說這麼多話,由此可見牧野靜風與他決戰,至少不至於處於不利之境。

  這也是敏兒決定鼓勵牧野靜風不要放過夕苦的原因。

  牧野靜風經敏兒一提醒,頓時醒悟過來,心道:無論如何,我與夕苦都有如水火,根本不能並存,既然如此,我自是應該暫且放下范書之事,先將夕苦殺了!

  當下他冷聲道:“無論如何,我終是要殺你的,此事與范書有沒有關,我毫不關心!”

  頓了頓,又道:“事實上,無論范書有沒有害我,我卻會在殺了你之後再去殺他,因為我不希望這世上能有人與我相提並論!”

  他的神情語氣卻是那般的傲然絕世,彷彿他便是手操生殺予否大權的死神。

  敏兒大吃一驚。

  但很快她便明白過來了,她總是把他看作正義心存的穆大哥,而事實上此時他的靈魂中大約是權力欲與殺戮之心。

  夕苦也是一驚,隨後大笑道:“也好,無論你我二人誰活下來,都應去殺了范書那小子,倘若是你,便代我砍他三刀!”

  敏兒忽然淡淡地插了一句,道:“你不是說,無論如何我們再也無法離開這地下山莊了麼?”

  夕苦神色立變!

  但很快又恢復過來,他的目光落在了敏兒身上,再一次強烈地意識到敏兒的武功雖然不高,但對他的威脅卻忽視不了。

  他在心中道:這小丫頭太過精明,我先前沒有取她性命,實在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同時又想到了敏兒的“碎月刀”,心道:倘若將這一對全殺了,得到日劍月刀,倒是不小的收穫。

  他心知因為敏兒之故,牧野靜風心中殺意已重新燃起,那麼除了生死一戰之外,他已別無選擇!

  這是一種很無奈的選擇!

  如果不是有敏兒,夕苦相信自己會有更好的脫身之計—一個連范書也不會想到的脫身之計,但現在一切已因為敏兒的精明過人而難以實施了。

  想到這一點,對敏兒更添恨意!

  牧野靜風藉著說話之際已憑藉“逆天大法”化去自身的大半傷勢,內息則更是洶湧澎湃如海!

  他頓時信心大增!

  內力急貫於臂!

  手未動!

  劍未動!

  但卻有劍鳴聲響起,其聲清新高亢、儼然有傲風之氣度!

  這無疑是對夕苦的一種挑戰!

  夕苦在牧野靜風的挑戰面前又怎會退卻?

  目光一定,體內真力立即奔走流竄,他的身軀頓時似乎也因此而高大了不少,眼中光芒銳利如刀!

  無形之勁氣頓時在“真吾廳”內急旋而起!

  本就昏談的燈光此時更顯昏黃!

  牧野靜風緩緩地向前邁了一步。

  儘管只邁了一步,但“真吾廳”內的肅殺之氣頓時增添無數!

  五尺之距,絕殺之距!

  對於他們這般絕世高手來說,相距五尺而立,便等於是站在生與死之間。

  夕苦竟隨之亦邁進一步。

  “真吾廳”頓時顯得似乎格外地擁擠不堪,此時,任何外人踏足“真吾廳”,都會感覺到極其的不適。

  牧野靜風已感覺到夕苦強悍無匹的霸然之氣籠罩過來,似乎可以摧毀一切!

  牧野靜風狂野傲氣被大大激起,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略翹,露出一絲傲然萬物般的淡淡笑意。

  他可以迎接一切挑戰!

  他竟然又向前邁出了一步!

  邁得那般從容自信!

  此時,兩人之間已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精氣元神的勁勢!

  任何一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帶來的都可能是死亡與血腥!

  對他們來說,此時較量的不僅僅是武功,還有他們的氣勢,他們的心靈承受能力!

  三尺之距,絕世高手!

  敏兒已感覺到一種可怕的壓力壓迫著她的心靈,她的呼吸似乎已完全停止了,而她的心跳越來越劇烈,似乎她的心臟隨時都會跳出胸膛!

  牧野靜風與夕苦如同兩尊戰意凜然的雕像般默默地對峙著,他們已經從對方的眼神中明白一點,他們都是一樣只進不退,永不服輸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絕對不應該共存於一個空間!

  而他們不僅共存於一個空問,而且相距如此之近!

  不動的是他們的身軀,瞬間萬變的是他們心緒、靈魂!

  敏兒再也經受不住,“哇”地噴出一大口熱血。

  牧野靜風目光一跳!

  就在那極短的一瞬間,夕苦的雙掌已倏然急出,其速之快已遠逾人類思維所能反應的速度!

  何況他們如此近的距離,夕苦知道敏兒這般變故必定會牽動牧野靜風的心緒!

  這便是夕苦的機會,哪怕牧野靜風所受的影響極小極小,也可能帶來難以挽回的後果!

  牧野靜風隨夕苦之動而動,彷彿他便是夕苦的影子一般,憑肉眼難以分清他與夕苦之間究竟是誰先出手!

  但對他們這樣的武功已臻化境的絕世高手來說,縱使只有細微的區別,其結果便是天壤之別!

  劍身橫封!

  劍掌相接!

  劍氣縱橫!

  在一瞬間,牧野靜風以“逆天大法”這邪異之極的武學將“平天劍術”中的四招絕世劍法借一觸之機,以自己無上內力悉數逼入對方心中。

  快捷辛辣的“生死由劍”,詭異多變的“魔消道長”,古樸純真的“大智若愚”,飄逸灑脫的“逍遙容與”,一樣的驚世爍今,卻又是截然不同的風格,四招劍法同時邁入了夕苦的體內!

  縱使只有一招,天下已無多少能抵擋,何況是在同一時間“感覺”到四招同時向自己攻襲而來?

  其實牧野靜風此舉是冒了極大的險,因為他並不知自己內力與對方相比之下孰高孰低,倘若夕苦的內力在他之上,那麼這等手法使出只能是反傷自身!

  夕苦心中之驚駭非同小可,在他的感覺中,牧野靜風同時向他攻出四劍,滿洞劍氣,縱橫交錯,毫無空間,這四式連擊,其聲勢之可怕,是他所從未體驗!

  但他如臨大敵,雙掌在間不容髮的一瞬間,已疾拍十數掌!

  掌掌所拍擊的皆是虛空,因為所有的劍招只是他的想像而已。

  “逆天大法”能在江湖中稱雄數十年,讓他人望塵莫及,自然有其獨特之處。

  牧野靜風雖末真正地出招,但以“逆天大法”將劍招逼入對方體內,亦同樣大耗真力,一招使出之後,已不可能再迅速出招!

  夕苦拼盡畢生修為,終於將四招虛擬之劍法一一化解。

  但因為體內真力牽動,運行太過劇烈,而且所需應付的招式招招驚絕且特別迥異,倉促之下,他體內的真

  氣不由一岔,只覺一口逆血上湧,狂噴一口熱血,“蹬蹬蹬”連退數步!

  牧野靜風憑藉“逆天大法”逼入對方體內的虛幻之招,竟把夕苦擊傷,這使牧野靜風自己也是吃驚不小!

  牧野靜風見對方情景,心中一喜,待體內真力續上,立即暴起而上,欲擴大戰果!

  夕苦已吃了虧,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冷哼一聲,身形暴旋而起,而兩股凌厲掌風已遙遙擊向牧野靜風!

  他絕不要再與牧野靜風相接實,以免給牧野靜風可乘之機。

  牧野靜風得勢不饒人,利用其絕世輕功搶攻猛打,森森劍氣剎那間似乎已籠罩了整個空間。

  而夕苦則在萬點寒芒及縱橫交錯的劍氣中,騰走挪掠,雙方身手之快,瞬間萬變,令人膛目結舌!

  敏兒反倒暗暗鬆了一口氣,比之方才那種沉默無言的對峙,她覺得此時反倒不那麼緊張了,何況她已看出此時牧野靜風已略佔上風。

  但久戰之下,夕苦對“平天劍法”已頗為熟悉,所以封擋防守要從容了不少,此時牧野靜風的攻勢已越來越難以奏效!

  倏地,“錚”地一聲響,牧野靜風的“破日神劍”

  已歸鞘,與此同時,左掌疾出!招未至已掌氣逼體,忽而擊出的掌勁回歸,他已收掌變拳攻出了驚世一擊—“拳定乾坤!”

  但此時這一招威力已非以往可比!

  一拳之下,已有氣吞萬里之勢!

  原來牧野靜風見自己的劍法已漸漸被對方熟知,久戰之下,恐怕只能成僵持之局了,這決非他所願的。

  於是,他便改用“平天拳術”出擊,堪堪擊出一拳,牧野靜風猛地醒悟過來,夕苦早在二個月前便應該已得到了本為陰蒼據有的“平天拳術”的武學經典,如此一來,改劍為拳,未必就有效!

  果然他的拳風乍出,夕苦已閃電般挫身擰身,左掌如刀般削向牧野靜風后腰。

  在放困於地下山莊的日子裡,牧野靜風與夕苦已相戰多次,所以對對方的武功招式都頗為熟悉,在功力旗鼓相當時,兩人之間的攻守進退便如同事先演練過無數遍—般。

  所以局面反倒是有驚而無險!

  漸漸地,雙方都顯得有些急躁了,招式更趨凌厲快捷,但如此一來,卻少了精絕玄奧:

  斗轉星移之間,雙方已拼斗數百招,猶自難分難解!

  但牧野靜風因為身懷“混沌無元”之內功心法,所以能將體內真力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逆天大法”可化天地間渾濁之氣為已用,無形中又增進了少許功力,夕苦對他的招式雖然頗為熟悉,但久戰之下,牧野靜風的功力已漸浙地逾越了他。

  驀地,牧野靜風的拳挾萬鈞之力,“呼”地一聲擊中夕苦的肋部,與此同時,夕苦橫掌掃中牧野靜風左手,驚心刺耳的骨鉻斷裂聲響起!

  牧野靜風左手臂立斷!

  與此同時,夕苦已倒跌而出,身在空中便噴出一大口熱血,飛出一丈之外,夕苦強凝去勢,落地時竟踉蹌數步,好不容易才站穩。

  敏兒見牧野靜風左臂低垂,立時失色。

  但牧野靜風此時殺機大熾,根本未去顧及左手的傷口,立即彈身掠起,揮拳暴擊!

  雖是只有右手可以攻擊,但一招之下,仍是拳影萬千,鋪天蓋地,挾呼嘯風聲,直取夕苦!

  夕苦的臉色已煞白如紙,見牧野靜捨命一擊,不敢怠慢,當即將體內真力提運至極點,直面迎上!

  漫天拳影倏然凝形,化為至罡至猛的必殺之拳:有拳無心!。“轟”地一聲,本已受了內傷的夕苦又噴射出一道血箭!

  不待夕苦身形飄開,牧野靜風已如有形無質的鬼魅般貼身而進,拳影再閃。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夕苦身上已連中十一拳。

  夕苦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向後飄去,待他身軀砰然落地,身子已佝僂成一團,臉上五官扭曲變形,極為可怖!

  牧野靜風仰天長笑,聲震“真吾廳”,笑聲中充滿了得意與瘋狂!

  良久,牧野靜風笑聲方止,冷冷地看著夕苦,而且有些猙獰地冷笑道:“沒有人可以勝我,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在你死後,我會代你殺了範書,這樣一來,你是否已死可瞑目。”

  夕苦體內五臟六腑大半已受傷,他半躺在地上,背靠石牆,眼神竟仍是那麼的瘋狂與不屈!

  他道:“不……老夫絕不……絕不……絕不會就此……就此死去!我要讓你付出……付出與我相同的代價!”

  幾乎每說一個字,他便要吐一口鮮血,其狀慘不忍睹!

  牧野靜風啞然失笑,笑畢方道:“在這種時候,你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真不知是不是該佩服你!我真不知你還能用什麼讓我付出代價!”

  說到這兒,突然“錚”地一聲抽出了“有情劍”

  來,搶上一步,“嗖”地一聲,劍已深深地紮進了夕苦的左臂,血花四濺!

  他冷冷地道:“用這隻手麼?”

  夕苦咬緊牙關,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卻不肯痛哼一聲!

  牧野靜風沒想到他如此倔強,畸形的好勝心頓時被激起!

  他沉肘拔劍,又一揚,劍身再次沒入夕苦的右臂中,與此同時,他以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道:“用這隻手讓我付出代價麼?”

  夕苦仍是一言不發,只是用他那極度仇恨的目光死死地看著牧野靜風,刻骨銘心的劇痛讓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而身軀一顫抖,牧野靜風的劍便在他的肌膚裡閃動,這無疑又增添了更多的痛苦!

  牧野靜風狂性大發,他的劍抽出刺下,又有血箭標射而出,同時伴隨著他的聲音道:“用過這只腿麼……用過這隻腳麼?“劍一次次地拔起,落下,夕苦的身軀頓時劍傷遍布,血肉模糊!

  敏兒雖對夕苦有刻骨之恨,但看此情景,仍是被牧野靜風的殘酷無比的手法所深深震撼了!

  此時,她才明白假若牧野靜風永遠保留邪惡之心,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她忍不住道:“穆大哥,此人雖然作惡多端,但也不必如此待他,只需取他性命,便一了百了……”

  牧野靜風根本不聽她的勸阻,他的勝上有著邪異可怖的笑意,道:“我要讓他成了鬼也怕我!”

  “嗖”地一劍,夕苦右手五指齊飛。

  牧野靜風聲冷如鐵地道:“我知道你曾以邪惡手法使我變得忽正忽邪,嘿嘿,正又如何,邪又如何?若無邪心,我又怎麼能有如此神功?只要我成為天下武功最高的人,那麼我的一切言行世人都必須確認他是對的,是代表正義,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以如此手法對付我!”

  他的劍輕輕地在夕苦的臉上劃動著,一字一字地道:“現在,你對你的所作所為是不是很後悔?你是不是很後悔當初沒有直接取了我的性命?老匹夫,你假扮懸壺老人騙我,使我幾乎陷於絕境,這一切我都要用你的血來補償!”

  敏兒失聲道:“他——他曾假扮懸壺老人?”

  牧野靜風道:“不錯!”

  平時他的心中坦坦蕩盪,沒有陰毒之詭計,所以不會懷疑到懸壺老人的身上,一直並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成為今日模樣,但當他變得極度邪惡時,便有諸般邪噁心境,以已之心度他人之腹,時明白了自已一直不明白的事!

  正當此時,夕苦本是躺於地上的身軀突然不可思議地站起。

  不!不是站起,而是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將他整個人憑空提起一般。

  血肉模糊的他背靠著石壁,讓人無法想像雙腿也被刺成重傷的他是如何站起的。

  連牧野靜風也不由駭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退出一步。

  夕苦的臉上竟赫然有一抹笑意。

  這是一種連魔鬼也會害怕的笑意,因為它是在一張最不該有笑意的臉上出現的!

  夕苦一字一字地道:“你敢—殺——我—牧野靜風的瞳孔頓時收縮了!

  夕苦的聲音冷得就像是假的,這已根本不再類似於有血有肉的人的聲音。

  他的目光充滿了挑釁之意味,竟又重複了一句道:“你—敢—殺——我—嗎?”

  牧野靜風的手緊緊地握住了有情劍,手上青筋直暴!

  而他的瞳孔已收縮如一枚尖銳的釘子,他的臉上的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動著!

  甚至,他的背上已有冷汗而出。

  夕苦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夕苦忽然如鬼泣般的笑出聲來,道:“無能鼠輩,連殺一個人也可以讓你的心與劍一起顫抖麼?”

  受瞭如此的傷,他竟仍能說出這般多的話!

  話音剛落,牧野靜風暴吼一聲道:“殺!!!”

  劍芒倏出,直取夕苦的心臟!

  夕苦長笑不止!

  “噗”地一聲,牧野靜風的劍深深地插入了夕苦的心臟中!

  劍出!

  就在這時,驚人之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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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