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7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39
第十七卷第八章武的真諦


  其實范書以手中之劍出擊,其威力與刀是在伯仲之間的,范書之所以要做這毫無實際用途的事,是因為他在一招擊敗牧野靜風之後,心中對牧野靜風有了輕藐之意,所以才如此做。

  霸天城弟子見范書在這樣生死係於一線的關頭,還能從容不迫地更換兵器,無不驚喜之極!

  范書神態狂傲,手上卻絲毫不留情,“霸天刀式”

  已狂揮而出!

  金鐵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兩人身形一錯即分!

  范書的刀已被“伊人刀”削去一截,但只是短短的一截而已,而金鐵交鳴之聲卻是密如驟雨!

  這說明范書只是吃了兵器不如牧野靜風的虧,在一下接觸之後,他的兵器被削去一截後,他的後著便不再重蹈覆轍!

  倘若牧野靜風不是手中有削鐵如泥的“伊人刀”,也許結果並不是這樣!

  范書冷笑一聲,道:“刀倒是好刀!”

  言下之意,刀法卻算不得好刀法!

  其實,“平天刀術”又豈能不是絕世刀法,只是范書已得到了“平天六術”的武學經典,而且也曾習練其中武學,所以對牧野靜風的招式是熟悉的,而他這“霸天刀式”卻是空靈子在吸收“平天刀術”的精華,彌補其缺陷的基礎上創成,自然比“平天刀法”更為高明!

  牧野靜風也已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武功修為使他對他人的武功有一種超乎異常的洞察力,牧野靜風隱隱感到范書刀法、劍法與“平天六術”有著某種聯繫!

  莫非,他的刀法劍法是從師祖那兒得到的?

  范書不會做沒有目的的事,尤其不會花費不小的代價去做沒有目的的事。

  那麼,這刀法、劍法是不是便是他的目的?

  倘若是,那麼范書的心計便太可怕了,自己的師父身世本是很隱密,他不但能夠找到不應山,到達齊平台,而且還能得到這劍法刀法!

  牧野靜風卻不知道范書所做的一切都已是蓄謀已久!

  面對范書的狂傲與挑釁,牧野靜風沉默不語!

  范書怪笑一聲,身形倏起,如一抹淡煙般掠向牧野靜風!

  “霸天刀式”再出!

  牧野靜風奮力抵擋!

  但對方的刀法如江海滔滔,綿綿不絕,而且隱有萬般玄機,比“平天刀術”更為可怕!

  牧野靜風一退再退!

  卻仍是無法擺脫對方刀勢的入侵!

  他的衣衫已多處被范書的無形刀氣所劃破!

  冷哼一聲,范書又暴進數尺!

  牧野靜風只覺腹部一痛,立即曲身反掠!同時刀身向下斜刺,地上立即有碎石被刀挑飛,挾銳利之劃空聲,向范書射去。

  用的是“平天六術”中的暗器手法!

  范書橫刀一封,竟準確地擋住了暗含詭異變化的碎石——因為范書對“平天六術”中的暗器手法並不陌生!

  同時范書的右拳倏出!

  正是“平天拳術”中“拳定乾坤”!

  牧野靜風已避無可避!

  他只能憑藉“混沌無元”的內功心法,在極短的一瞬間,把自己的真力凝於拳風攻擊之處。

  這只是一種無奈的應對。

  “砰”地一聲悶響,牧野靜風的胸前如被重錘一擊!

  他的身軀不由自主倒飛出數丈遠!

  “伊人刀”疾指地面!

  刀石相擦,劃出一道長長的火花,藉此牧野靜風方穩住身子,卻已忍不住噴了一口熱血。

  范書得到“霸天刀式”與“霸天劍式”之後,心知牧野靜風不會放過他,如果小水無法毒殺牧野靜風,那麼他便根本不是牧野靜風的對手,所以離開不應山後,他便在一個邊陲小鎮上隱居下來,苦練“霸天刀式”與“霸天劍式”,以范書的騙術及他的不俗外觀,小鎮上的人誰也不會對他起疑心,甚至都認為他實在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

  歷時數月,憑他不凡之天資,他終於領悟了“一刀一劍”的內涵!

  這時他記起“上元節”是他的妻子如霜的臨產之日,范書對那個還未出世的子女倒極其為重視,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讓如霜活到今天,所以,他便在“上元節”這天匆匆趕回霸天城!

  而如霜自知范書殘害武帝之後,想到先前他已因眉兒的事騙過自己,心中對范書已大起疑心,思前想後,許多事情都已有了可疑之處!

  後來在她的追問下,霸天城的一名郎中說出了范書有意不治好她的臉的實情,如霜頓時明白過來,他這麼做的目的,就是為了得到自己手中的武學經典!

  但她對范書卻恨不起來,因為婚後范書對她一直極為體貼關護,這讓自幼飄泊的她感懷至深,她不可救藥地愛著范書,哪怕明白了范書所做的一切全是有目的的,她也不恨范書.但同時她也知道范書所作所為已引起武林公憤,所以如霜想到了死,她願與范書一起死。

  但她同時又想到了懷中的孩子,懷中的孩子曾帶給她無數美好的憧憬,她深深地愛著這未出世的孩子,同時她知道孩子並沒有罪,她不願狠心扼殺孩子降臨世間的權利!

  最後,她決定在孩子出生之後,再了結自己的性命,至於范書,她相信他終是無法逃過一劫的。

  所以,她把范書可能會出現的日子告訴了牧野靜風。

  這便是“上元節”,她臨產的日子。

  她明白了范書的真面目後,便明白了范書之所以讓她在毀容後,仍安安穩穩地做城主夫人,只是因為她的體內有他的血肉。

  她猜測范書一定會在“上元節”這一天來霸天城,做兩件事:帶走出生的孩子,殺了她!

  當一個妻子猜測自己深愛的夫君將會殺了自己,那將是一種如何的傷心。

  可她仍是無法恨范書!

  世間,只怕再也沒有比愛更複雜,更糊塗更難懂的了。

  如霜的猜測沒錯,范書的確在“上元節”這一天出現了,而他的確又是來辦如霜所猜測的兩件事。

  范書在邊陲小鎮苦悟半年之久,練習這一刀一劍,今日第一次用上,便連連挫敗牧野靜風,這使范書心中充滿無限豪氣!

  雙目緩緩掃過場外眾人,但見人人臉上莫不是對他的無限崇仰敬服,忍不住仰天狂笑。

  霸天城弟子莫不心驚,眼前的范書似乎已全然不是他們心目中的城主。

  牧野靜風的神情、心情都已是凝重之極。

  他驚愕地發現范書的刀法劍法雖然只有一招,卻已是達到與天道相融相合,渾然天成,無暇可擊。

  這是至高無上的一刀一劍!

  那豈非等於說范書已是不可能戰勝?

  不!

  牧野靜風隱隱感到這“一刀一劍”的潛在內蘊與范書此時的元神、心靈並不相符,這本是正氣凜然、至高無上的“一刀一劍”,但范書卻只有戾氣與邪惡!

  所以,范書的劍式刀式雖已無暇可擊,但他的招式之魂卻有破綻。

  破綻便在他的心中!

  一個邪道中人,縱使有驚世之才,也不可能將這一刀一劍的威力運用到至高無上之境。

  空靈子本已對范書說過此言,可范書對這句話根本不屑一顧。

  沒有至高無上的心,就不可能有至高無上的武學。

  牧野靜風明白了這一點,他要攻擊范書武學中的惟一的弱點。

  “伊人刀”緩緩揚起!

  已多處受傷的牧野靜風仍是有超凡脫俗、卓而不群的風采,刀起之時,無形王者之氣瀰漫開來。

  范書心中無名之火大熾,他絕不願看到已即將落敗的對手仍以這般鎮定自若超然脫俗的神態面對自己。

  長嘯一聲,范書的身形已如鬼魅般飄進!

  是武帝的“風雲步”!

  范書以“風雲步”與“霸天刀式”相結合,欲一招便格殺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的身子突然如同沒有了分量般飄起,一聲清嘯。

  心有雙絲網,中有千千劍。

  牧野靜風要以“有情劍譜”攻范書之薄弱!

  范書目睹牧野靜風招式大變,心中一愕,但見刀光迷離,恍然如霧,如夢!

  如霜!!

  范書竟不期然地想起瞭如霜,想起瞭如霜在深夜靜靜等待自己的身影。

  這種心理,竟是因為牧野靜風的招式而生。

  范書又驚又怒,他在心中狂嘶道:“不,不可能,我怎麼可能真的喜歡瞭如霜?今夜我本是要殺她的!”

  他如瘋如狂地向牧野靜風那邊迎擊!

  滿天飛揚的刀光射於校場,校場的諸色燈籠亦為之失色。

  “當”地一聲暴響,范書的刀已被削斷一截!

  牧野靜風的刀頻頻直出,速度慢得不可思議!

  甚至他的目光並沒有落在范書的身上,而是投向茫茫夜色,他的衣衫在夜風中獵獵飛揚,四周迷離的燈光照映著他的臉,一股悲天憫人之氣息由牧野靜風的身上、刀上直透而出。

  范書的心神大震,牧野靜風看似平緩無奇的一劍,竟讓他無所適從!

  其實,空靈子所創的“一刀一劍”,並不比“有情劍法”遜色,但范書沒有超然之心,面對牧野靜風一式“有情卻似總無情,唯覺劍前笑成影”時,心神不由自主地被“有情劍法”

  中的“情”所牽動。

  范書不由自主地向後倒退而出,同時他心中竟有了一種莫名的酸楚,似乎憶起了自己不幸的童年!

  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叫道:“不可能,我已絕情絕義,不可能為別人傷悲,也不可能為自己傷悲!”

  手中之斷刀挾心中暴戾之氣傾灑而出!

  氣勢之盛,驚天動地!

  但牧野靜風身勢兀自未變,“伊人刀”已不可思議地穿透了層層刀幕,直取范書胸前!

  “嗬”地一聲,范書的胸前已被劃出長長的血槽!

  范書如同滑翔之鷹般倒飛,斷刀在地上一點,身形再起,“錚”地一聲龍吟般的拔劍聲響起,范書已向牧野靜風反撲過去。

  他所受的挫傷激起了心中萬丈狂怒之焰,這一劍已凝集了他驚世駭俗之功,挾滅絕萬物之勢,向牧野靜風當頭罩下!

  “上元節”的月兒亦在這一劍之下,黯淡了許多。

  一聲輕嘆!

  聞者心中無不一震,彷彿這一聲輕嘆是源自每個人自己的心中。

  一聲輕嘆,讓每個人都不由自主欲回首自己曾走過的路,欲叩問自己的靈魂,喜難自禁!

  劍若有情——天——亦——老!

  “有情劍法”中至高無上的一式已出!

  本已有些黯淡了燈在這一招甫出之招,頓時亮了不少,而天上明月更明!

  這是完全沒有殺氣的一招!

  四周霸天城弟子如疾如醉地看著震古鑠今的一招,渾然間,他們已忘了牧野靜風的對手是他們的城主,只知沉醉於這感人至深的一招之中。

  范書的邪戾之氣在感天動地的一式“劍若有情天亦老”之下,不由一滯。

  “劍若有情天亦老”沒有殺機,卻有戰意!

  戰意橫空!

  范書的“霸天一劍”氣勢大減!

  范書只覺自己的身軀已被對方包容世間萬物的超然劍氣所挾持,根本沒有反擊的可能。

  他終於明白自己的無情終於敵不過牧野靜風的有情!

  世間的一切,本就是有情的。

  天若無情,為何有陰睛圓缺?

  人若無情,為何有悲歡離合?

  范書的功力及武學與牧野靜風已在伯仲之間,但他卻沒有牧野靜風那顆正義有情的心.還有因為他所習的是位悲天憫人之人以生命所悟出的武學!

  所以,他會敗!

  范書身形一變再變,卻仍是無法搶得先機!

  心中驚怒之極,真氣一岔,鮮血狂噴,遇風化作血霧!

  范書的身軀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飄出數丈之外。

  砰然落地!

  復又站起——但,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霸天城弟子目瞪口呆,他們不明白為何轉眼間戰局會有如此驚人的變化!

  牧野靜風並沒有趁機對范書趕盡殺絕,一招“劍若有情天亦老”使出後,他自己心情竟也隱隱有了變化。

  他對范書的恨意竟已淡去不少,更多的卻是對范書的憐憫!

  范書本是一個可憐的人,他本可以幸福,本可以亮如星辰,光耀江湖,但最終這一切都斷送於他的畸形的心靈。

  范書其實已是一無所有。

  牧野靜風靜靜地望著范書,心中思緒萬千。

  范書其實是被自己的狂傲之氣擊傷,他無法接受本以落敗了的牧野靜風竟能奇蹟般地反敗為勝這一事實,一時怒氣攻心,生生擊傷自己。

  難道,自己便如此落敗了嗎?

  不,我絕不會敗,我已擁有至高無上的武學永遠不敗!

  一個念頭忽然由他的心中升起:自己的受挫落敗,是因為自己目睹對方的招式,心中竟有莫名感觸之緣故!

  “那麼,如果自己對牧野靜風招式視而不見呢?”

  心中轉念之際,牧野靜風已緩緩地道:“范書,如果你能夠徹底悔過自新,自廢武功,我可以不——殺— —你!”

  一語甫出,眾皆大驚。

  天下間能對殺父仇人說這樣的話,該有何等寬廣的胸懷?

  牧野靜風也有些驚訝於自己心緒的改變,他也知道武帝祖誥去世之前所說的四個字,而直到今天,他才理解了那四個字的內涵。

  離憎……離憎!

  化解仇恨的最好辦法便是忘記仇恨!

  這本是顛撲不滅的真理,但卻很少有幾個能懂!——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40
第十七卷第九章絕世武魔


  范書感覺到了牧野靜風眼中有一種憐憫之意,著大大地刺痛了平日看似謙和實則狂傲的范書之心!

  一個駭然可怕的念頭完全佔據了范書的心,一定要擊敗牧野靜風,沒有人可以與我平起,更不能有人可在我之上!

  范書倏然發出一陣怪異犀利的笑聲!

  他的左手倏起做了一件誰也想不到的事。

  他的左手二指突然指向自己的雙目,鮮血迸射,他以生生摳出自己的雙眼,血由眼眶裡湧出,范書本是頗為俊朗的臉頓時猙獰可怖。

  他要自殘求勝,既然牧野靜風的劍中有情,那麼他便要自己再也看不到牧野靜風劍中之情。

  所有的心跳,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思維都在這一瞬間完全停頓。

  每一個人都被范書此舉驚呆了,只覺的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范書分明以成絕世之魔,一個對自己都不再憐惜的絕世之魔。

  牧野靜風的心在一個勁的往下沉,他本以願意寬恕范書,現在他才知道范書以是一個不可寬恕的人,寬恕范書,便等於助紂為虐。

  同時,他也明白了范書自廢雙目的用意,范書以看出了“有情劍法”的精華所在,所以他要自殘求勝!

  那麼,自己還能不能戰勝范書?

  牧野靜風自己也不知道。

  范書一聲狂笑,已暴襲而進!

  仍是“霸天劍式”!

  但卻與先前的那一劍已隱然有些不同。

  原來的一劍,因為范書的性情與“劍魄”相左,所以總是有一種澀然之感。

  而這一次,劍勢與范書本身的氣勢竟完全相融!

  牧野靜風一怔之下,似乎有些明白了!

  定是范書在狂恨之下,以這一劍招之形與自己絕惡之心相融,將至高無上的一劍化做是——

  至惡無上的一劍!

  牧野靜風神色一變,不敢怠慢,立即以“有情劍法”中的最高一式“劍若有情劍亦老”

  相迎。兩股絕世氣勁疾然相接。

  “蓬”地一聲爆響,牧野靜風只覺胸口一痛,真氣頓滯,身不由已地倒跌而出。

  范書雙目一盲,已不再為牧野靜風劍中之情所動,而他的惡之心靈與他的劍法已結合得天衣無縫,牧野靜風頓時不敵!

  武功至他們的境界,攻守進退已完全可能憑耳力與感覺,從對方之氣機發現戰機!

  牧野靜風落地之後,踉蹌退出好幾步,終是支撐不住,頹然半跪於地。

  他的傷勢著實不輕。

  牧野靜風受傷敗退後,半跪於地,一動不動,他的呼吸也完全屏住,憑他的“混沌無元”

  的內功心法,自可做到這一點。

  他不能讓范書很快察覺到他所在的方位!倘若此時范書再擊一招,牧野靜風根本無法抵擋!

  他必須為自己爭取盡可能多的時間!

  范書靜靜地立於校場中央,他知道牧野靜風這一擊傷得不輕,此時若能順勢進攻,牧野靜風必死無疑。

  可此時牧野靜風彷彿已化作空氣般無法捕捉!

  兩個人都靜而無語。

  這也是一種驚心動魄的較量!

  忽然一個霸天城弟子回過神來,他大叫一聲道:“在前方,三丈!”

  范書的身形幾乎是與他的聲音同時飛起的!

  牧野靜風大驚之下,奮力反擊!

  但本已受了重傷的他又失先機,甫一接招,腰部已再添一刀!

  沒等牧野靜風反應過來,場外那名霸天城弟子又道:“後側,七尺!”

  范書身如鬼魅後掠!

  “嘶”地一聲,牧野靜風的肩肋已是一片血紅。

  如此下去,牧野靜風必死無疑。

  范書狂喜,瞬間已攻出七招.

  招招見血!

  如果不是因為范書忌憚牧野靜風的“伊人刀”削鐵如泥,恐怕牧野靜風已敗得更慘!

  “砰”地一聲,牧野靜風如斷了線風箏般落於十丈之外,一時竟無法站起。

  他全身是傷,已渾如血人。

  有場外霸天城弟子指點,范書知道牧野靜風已是必死無疑。

  他忍不住狂笑,狂笑如鬼泣魔嘯!

  “世間再無人能勝我,我將是天下之至尊!”

  聲音傳遍了霸天城,更深深地震懾著牧野靜風的心。

  夜風更急!

  一個不屈的聲音在牧野靜風心中響起:“我不能死,我不殺范書,范書必將肆虐江湖,成為絕世人魔,他的武功,他的計謀都是那般的驚人!”

  一種無比之戰意自他心底而起,迅速地傳遍全身。

  牧野靜風站起來了,不可思議地站起來了!

  支撐他站起來的不再是他的同伴,而是他的意志!

  倏地,他感到手中“伊人刀”變得一片炙熱!

  一股奇異的力量由“伊人刀”傳出,注入了牧野靜風體內,而“伊人刀”亦變得金光四射!

  “破日神劍”與“破月刀”乃千古神兵,用它們的人都是絕世高手,被它們所殺的也是絕世高手,它們本身已有千年戰意。

  而這種千年戰意已凝於由它們合成的“伊人刀”

  上,是牧野靜風讓“月刀日劍”合二為一,所以牧野靜風與“伊人刀”之間有靈犀相通!

  牧野靜風心中澎湃之戰意激活了“伊人刀”上的千年戰意。

  牧野靜風只感覺到自己手中的伊人刀彷彿已有生命般,欲發出驚世一擊。

  可惜,范書是無法看見這一驚人的變化的!

  霸天城弟子卻看見了,驚駭之下,好幾個人同時脫口而出道:“正前方,七丈!”

  范書長笑一聲,他在心中道:牧野靜風,你的末日到了!

  牧野靜風佇立如山岳!

  兩個人以極快的速度接近。

  三尺之距!

  “伊人刀”橫空而出!

  沒有人能夠描述那一劍的風采,儘管當時觀戰的人有數百,但事後誰也沒能描述出那輝煌一劍。

  那是只可感覺,不可描述的一劍!

  那是只可觀望,不可應及的一劍!

  那是只能頂禮膜拜的一劍!!

  光芒如虹!

  然後便是漫天血雨!

  “……日月齊揚,佛陀涅磐。”

  范書又如何能擋得了這一招?

  “鏘”地一聲,刀已入鞘!

  范書已化作漫天血雨,不復存在!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夜風呼嘯夾擊。

  牧野靜風靜靜地立著,他知道擊殺范書的其實並不是他……至少,不僅僅是他!

  連他自己都為這最後一擊的驚世威力所震撼。

  血雨紛紛揚揚地飄落,夜風將血腥之氣卷裹著,再灑向每一個角落——於是,偌大一個校場,都已被這种血腥之氣所充斥!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良久,良久……

  四周的霸天城弟子有人身不由己地跪下了。

  他們不是向范書跪拜,而是向那輝煌的一式跪拜,敬畏之心來自於他們的內心深處,不可抗拒!

  牧野靜風輕輕地嘆息一聲!

  倏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打破了死寂,聲音是那麼的清朗洪亮!

  因為,這聲音還沒有被塵世間的一切玷污。

  每一個嬰兒都是聖潔的。

  而每一個聽到這一聲啼哭的人心中都不由一顫:今夜,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近。

  牧野靜風的目光投向了遠遠的地方,他的唇在翕動著,似乎在說著什麼。

  他說的是兩個字:離憎……

  可,有幾人能遠離憎恨?

  那個誕生今夜的孩子呢?

  ※※※

  一年之後。

  江南一古鎮:華埠鎮。

  這兒地處三省交界處,物華豐茂,民風純樸,鎮子並不太大,但因為水路便利,沿河的那一條不長的街卻也是店鋪林立,置身其中,便可聽到“叮叮噹當”的打鐵聲,聞到茶樓飄出的清香。

  不知不覺中,會有一種溫馨自心底升起。

  “笛風客棧”卻不在這條街上。

  “笛風客棧”在古鎮背倚的那座山的山腳下。

  客棧的生意頗為不錯,這當然與這兒是通往各地的必經之路有關,但更重要的是這兒有一個很出色的老闆娘。

  世上有許多老闆娘都是很美麗的,也許有的老闆娘很善解人意。

  但到過“笛風客棧”的人都相信世間不可能有一個老闆娘能比笛風客棧的老闆娘更美麗,更善解人意。

  所以,“笛風客棧”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好了起來。

  其實,客棧的老闆也是一個不錯的人,但作為一個老闆,卻有些不稱職了,他除了對每一位客人笑臉相迎之外,幾乎不會做其他事。

  因為他在二年之前的日子裡,他一直生活在山野之中,不諳人情世故。

  步入客棧,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副對聯:

  四大皆空,坐片刻無分你我。

  兩頭是道,聚一宿各自東西。

  如果細看,便可以發現上聯與下聯的筆跡並不相同。

  如果來此留宿的人知道上聯是少林高僧苦心大師所書,下聯是風塵雙子中的古治所書,只怕都會大吃一驚!

  進門之後,便是滿院的竹子,婆娑起舞。

  今天客棧的老闆娘又一如既往地起得很早,雖然有幾個伙計,但有些事她還是需得自己打理。

  她已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不少客人都勸她找一個可靠的人幫忙。

  其實她對“可靠”並不在意,因為她與老闆開設客棧,本就不是為了賺錢。

  老闆經常外出數日方回來,這已是留宿客棧人皆盡知之事,他已離開數日,仍未回來。

  她的動作很嫻熟,當她在用一隻撣子拂去窗邊的塵灰時,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道:

  “聽說這兒要找個幫手,你看我能行嗎?”

  聲音很動聽——也很熟悉。

  敏兒扭頭一看,先是一驚,然後笑意便在她臉上溢開了,很真誠。

  她道:“原來是葉姑娘,穆大哥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她說得不錯!”外面忽然又有一個人接過了話頭。

  老闆娘臉上的笑容更甚,她喜道:“穆大哥回來了。”

  進來的是一個商賈打扮的年輕人,縱使如此打扮,誰都可以看出他不是商賈之流。

  他身上的那種卓然不世之氣是無論如何也掩不了的。

  他便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走入屋內,道:“葉姑娘,敏兒身體已有些不便了,你來了正好,至於我,好像是什麼也幫不上忙的。”

  敏兒當然便是老闆娘,聰明的人做什麼事都不差,做老闆娘也是如此。

  敏兒笑了,她走上前,為牧野靜風撣去了身上的風塵,道:“穆大哥,有娘的消息了嗎?”

  葉姑娘葉飛飛一怔,心想司狐前輩不是已在青城山遇難了麼?旋又明白敏兒所說的應該是牧野靜風的母親,敏兒已是他的妻子,自然也隨他稱楚清為娘。

  葉飛飛離開海島,說明秦樓自是已離世,她與牧野靜風之間已有介於友情與親情之間的情感,牧野靜風既像她的朋友,也像她的大哥,所以離開海島之後,除了找牧野靜風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更合適的事可以做。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又道:“水姑娘與小離也沒有音訊。”

  敏兒嘆了一口氣。

  小離便是范書之子,名為範離憎,而牧野靜風他們一直稱他為小離。

  去年的“上元節”,如霜產下一子之後,便已撒手而去,她的心與情都已死,只是為了懷中孩子才堅持到上元節之夜。

  而水紅袖與那孩子也消失了,她只留給牧野靜風一封信。

  正是從這封信中,牧野靜風才知道那孩子叫範高憎。

  葉飛飛輕輕地道:“終有一天我們能找到他們的,就像我終於找到了你們一樣。”

  牧野靜風與敏兒看著葉飛飛,緩緩地道:“不錯!”

  一縷陽光斜斜地射入窗內,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正邪天下》之十七卷“正邪篇”全書完

  ※※※

  請看——

  五星逆行,萬心歸魔,天現異象,善惡難分,神、魔之子,為爭天下,決戰江湖。

  意想不到的情節、獨特怪異的構思、千奇百怪的武學,融成一部震撼中國武壇文學的奇書——

  《正邪天下》之“天下篇”!

  作者自述:

  各位親愛的讀者,你們好,我在此謝謝你們對龍人作品的大力支持,而本人所著的《正邪天下》一書,因為顧慮到種種原因,所以在十七卷時將它告一段落,而“正邪篇”中的故事將是為下部“天下篇”中各種身俱獨特個性的人物打開序幕……

  由於本人在起草《正邪天下》時,首先想到的卻是“天下篇”中各種情節,然而由於此書內容太過宏大,所涉及的人物之多之奇之怪令人無法想像……

  神子不正,鬼種不魔,黑白相融,正邪共存,上古戰意,歷千秋萬載不休,陰陽互生,五星逆行,萬心歸魔,神魔難分,正邪難辨,為奪天下,誰正誰邪,誰是誰非,讓人難辨真偽……

  在“天下篇”中,你們將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感覺,如局中藏局,套中隱套,天下各派,江湖異學,感情紛爭,本人將以另一種獨特的方式描寫將您帶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45
第十八卷楔子


  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環,周而復始。

  天地之間為氣籠罩,本無一物,日久天長,萬物與人終禀氣而生;人禀天地中和之氣而生;其它的物禀濁氣或一偏之氣而生。

  天地之氣不外陰陽五行之氣,遠古之時,陰陽二氣妙會而凝,陽氣極盛,為三陽開泰之大好時機!因此,此時之人擁天地沌陽樸氣,性情淳樸,不知虛詐為何物。加之禀氣清正淳厚,所以其壽極長,生生不息,天然地具有至善至美之性情。

  其後氣運逐漸消散,大樸之氣散為澆離,人也漸生各種智慧,復有爾虞我詐,相互欺凌!

  聖人們見此情形,便制訂諸類規約,以達到“致治”之局面.其時部族林立,數目逾萬,部族間紛爭不息,生靈塗炭。黃帝、炎帝、太昊、少昊、顓頊應時而生,成為上古五帝。

  其中太昊、少昊均為東夷部族之領袖,顓頊為黃帝軒轅氏之孫。

  而炎黃部族,發祥於渭水,後逐步擴展至中原。炎帝、黃帝便為華夏之祖。

  陰陽互生,神魔並存!

  黃帝勵精圖治,以救蒼生之時,東夷部族有黎族,興起於冀南、晉東南之地帶,其君蚩尤生性好戰嗜殺,殘暴如魔,欲與黃帝一爭天下!

  其時黎族勢力頗盛,而蚩尤善造兵器,精通兵戰,初戰時,黃帝曾九戰九敗!蚩尤亦因善戰而被後人奉為東方八神之三,名曰兵主!

  但黃帝性情仁厚,乃人心所向,蚩尤之魔心終使其部族成為不義之師。此消彼長,黃帝與蚩尤漸漸互有攻守,互有勝負!

  蚩尤狂傲勝天,怎能容忍如此相持不下之局面?於是暗中游說太昊、少昊二族,太昊、少昊為其蒙蔽,與蚩尤結盟,蚩尤得此盟友,當即與黃帝約戰涿鹿!

  雙方本是勢均力敵,而蚩尤又得太昊、少昊之助,本應決勝於涿鹿!

  不料涿鹿之戰,卻以蚩尤部族慘敗而告終!蚩尤,少昊、太昊亦被黃帝斬殺!

  原來,蚩尤手下有四員戰將——首將屠城,好勇鬥報,有遇神殺神,遇鬼殺鬼之魔心與絕世戰意!

  次將虹霓,有不世謀略,但邪淫至極。

  第三戰將陰霧,精通五行奇術,有撒豆成兵之能耐。

  末將風角,為一女將,身俱鬼神莫測之玄能。黃帝部族對風角頗為忌憚!

  涿鹿一戰之前,蚩尤自認有少昊、太昊之結盟,應是必勝無疑。於是他便留下後著,未讓屠城、虹霓、陰霧、風角四將參戰,而是對他們另作安排,要四將在自己戰胜黃帝后,立即攻襲少昊、太昊二部族,從而一舉奪得天下,以免要與少昊、太昊共分天下!

  沒想到涿鹿一戰少昊、太昊二族未盡全力,蚩尤又因缺少這四員戰將,以至大敗,屠城四人終是無法依計而行!

  但蚩尤一族本是嗜戰之族,他們絕不會甘心就此失去天下!在黃帝正義之師之衝擊下,蚩尤部族一部分被俘,而大部分則隱伏起來,伺機而動,以圖東山再起!

  隱匿之蚩尤一族千百年來,一直在等待五星逆行之機!——

  五星逆行,人君無德,信姦妄,退忠良,遠君子,近小人,眾妖所出,天下大亂,主死國滅,不可救也……

  黃帝與蚩尤一族交戰無數,自知蚩尤一族有四員戰將神勇無匹,而涿鹿一戰中,卻未見他們出現,黃帝雖不明其中原因,但仍心存警惕!他心知此四人一日不除,天下便一日不得安寧!

  黃帝所最倚重的有四士,名為聖儒、孫戰、墨顯、祖玄。黃帝南征北戰平天下,此四人功不可沒!

  其中祖玄精通占星、五行之術,涿鹿之戰後,黃帝為蚩尤四將去向不明而憂心忡忡,特召祖玄相問。

  祖玄細觀天象,明辨五氣,終察明蚩尤四戰將仍存於世間,之所以難尋他們踪跡,極可能是因為他們在靜候時機!而祖玄精通占星,斷定四將定是在等待金、木、水、土、火五星逆行之機,乘亂而起!

  黃帝聽聞此說,更為不安.祖玄卻已知道三百年之內,不可能有五星逆行之天象出現!

  如此一來,黃帝治理天下之時,不會有禍端橫生!

  但黃帝乃華夏之祖,心胸何等寬廣,智慮何等深遠!他所思慮的絕不僅僅是他在位時治國安邦之策!倘若蚩尤一族在千年之後才乘亂而起,天下生靈豈非一樣要遭塗炭?

  思忖之下,遂命四士以至四士之子孫都需時刻提防蚩尤一族之後裔,尤其是在五星逆行時,更需力挽狂瀾,不可讓蚩尤之暴戾一族趁勢而起,奪得天下,陷蒼生於水火之中!

  ※※※

  秦末,五星逆行。

  陳勝、吳廣揭竿而起,項羽攻破函谷關,掘驪山陵,燒阿房宮,關中繁華之地成為一片瓦礫!天下破敗無以復加!

  幸有劉邦斬白蛇而起兵,歷時十六年,終平天下!

  漢末,歲星、熒惑、填星、太白、辰星五星逆行。

  天下大亂,綠林、赤眉趁勢而作,人間陷入一場劫難之中!

  人世間便在劫難與安寧之間交替進行著。

  百年……

  千年……

  數千年……

  ※※※

  黃帝英靈已離去數千年,但數千年後仍有人與他一樣憂世憂民!

  渭水支流涇水之源。

  空洞山,主峰。

  主峰高逾萬仞,直入雲霄!

  誰也不會想到在這飛鳥難渡的絕峰之上,會有人跡!

  但事實上萬物之靈確確實實在此出現過!

  這是一個有星無月之夜。空洞山主峰之頂居然有一片平闊之地,長約十丈,寬逾五丈,地面皆是堅石!

  萬籟俱寂,只有滿天星辰與空洞山默默相對!

  一陣風過,石坪四周的草木輕晃。

  不!並非有風吹過,而是有一個人影掠過草木,落於石坪之上!

  無聲無息!

  悄無聲息出現在石坪上的赫然是一青衣老者,老得已讓人無法判斷他的年齡!

  如此靜的夜,如此年邁的老者,如此高峻之山峰…

  青衣老者似乎對這石坪很熟悉——熟悉得就像他的家。他背著手慢慢地在石坪上踱著,踱著,那神態彷彿是沉浸在這奇峰夜景中了。

  可他絕對不會是為欣賞夜色而來的。空洞山四周十里之內皆無人煙,至於主峰之頂,更是無人曾攀上過!

  能夠在這兒出現的人,絕對不會是平凡的人!

  慢慢地踱了幾圈之後,老者若有所思地抬起頭來,向蒼茫星空望去。

  宇宙無邊無際,深不可測,自是隱有無限玄機!

  老者神色凝重地仰視夜空,良久良久,方輕籲一聲,又回復了慢慢踱步之狀。

  夜更深了。

  幽谷中不時傳來了夜風掠過的回嘯,間或夾雜著夜鳥的啼聲。

  而老者似乎全然沒有留意到夜色越來越深了,似乎他便是空洞山的主人——只有身在自己家中的人,才會如此從容不迫。

  不知過了多久,本是神色凝重的老者臉色慢慢地平緩了。

  他再一次抬起頭來,先是往東方的星空望去,隨後又慢慢地移至中央。

  當他的目光移向南方,落在南方星空中的熒惑星上時,神色突然一變!連身軀也為之一震!

  本是顯得遙遠、黯淡的熒惑星此時變得格外地明亮,而且帶有一種妖異的淡黃色!

  老者神色變了變,然後把目光投向了西方。

  他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似乎每一道皺紋中都藏有憂鬱,似乎每一根白須上都懸有焦慮!

  片刻之後,他的神色大變!竟不由自主地踉蹌退後一步!本就蒼老的容顏此時更為蒼老!

  西方太白金星竟不在平日位置!而向東方偏移了不少!

  老者似乎已無力支撐他的身軀,竟緩緩地頓坐於地!

  良久,他方極為吃力地低聲自語:“來了,來了……終於來了,五星逆行,人君無德,眾妖齊出,天下大亂,主死國滅……”

  聲音越來越小,以至不可聽聞。

  驀地,不知從何處來的力氣,老者突然起身,復立於石坪之上,他的目光投向了蒼茫的夜色中,喃喃地道:“天予我重任,豈敢退縮?”

  蒼老的臉上,竟有了一種讓人敬仰的剛毅頑強之色,便如一棵與風雨相搏的不倒蒼松!——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46
第十八卷序章


  柳絮;

  紙鳶;

  牧苗;

  烏蓬船;

  碧波粼粼的江水;

  曲折幽深的小巷;

  水一般的風景,水一般的姑娘,水一般的心情,水一般的故事……

  這,便是江南,便是人們心中的江南!

  而華埠則如同把江南那如詩如畫般的神韻全盤吸納了。走在這兒,倒更像走在詩中,總覺得一不留神,就會有詩一般的女孩向你婆娑而至……

  華埠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集鎮,似乎並沒有什麼物產,但因為是通衢之地,所以華埠便不可避免地繁華了些。

  又因為有芹江擦肩而過,便有了水埠,於是自然而然就有了“華埠”之名。

  小鎮上眾人的心情都很恬靜,因為這兒既沒有天災,也沒有兵禍。安居樂業,本就是人們最渴求的生活!

  小鎮上的人似乎都很普通。

  如果一定要尋出幾個不甚普通的人,倒也有幾個。

  比如鎮東的卜瞎子。據說卜瞎子年輕時走南闖北,既到過冰天雪地的遼東,也到過千里無人煙的關外戈壁。這樣的一個人,對鎮上的人來說,自然是有些不尋常的。對自己的這些經歷,卜瞎子津津樂道,而對他為何會雙目失明,卻一直諱莫如海。

  還有兩個人便是鎮西山腳下“笛風客棧”的老闆與老闆娘。

  其老闆的特殊之處便在於他私毫沒有商賈之流的精明刁滑,而且一年之中總有半年時間離家外出。

  至於老闆娘,倒像個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只是卻又美得不可思議!以她的容貌,自可為妃為嬪,何苦要終日勞累地操持這個客棧?

  因為老闆與老闆娘都有不尋常之處,所以“笛風客棧”便也有了些不尋常之處。不論別的,就說被老闆、老闆娘以“葉姑娘”相稱的女子之來歷便有些古怪。當地初次出現在“笛風客棧”的時候,誰都以為從此“笛風客棧”將要不得安寧了,因為在世人看來,同一個地方如果同時出現兩個絕色女子,她們之間必定會發生點什麼,就像日與月不會齊耀於天空中一樣!

  何況夾在她們之間的老闆又是那般的俊朗不凡?

  人們竊竊私議,對“葉姑娘”的來歷有百般猜測,對客棧可能會發生的事情也作了百般猜測。

  結果讓眾人意外的是三人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老闆與老闆娘依舊稱那女子為“葉姑娘”,葉姑娘依舊稱老闆為穆大哥,稱老闆娘為敏姐。

  十年如一日。

  惟一的變化就是客棧的少主人一日一日地長大了。

  鎮上的人都說這小男孩面目清秀俊朗,長大後自是奇男子!

  其實小鎮上還有一個不尋常的人,只是她常常為世人所忽視。

  因為她太醜了。

  她便是與“笛風客棧”對街而立的那間老屋中的主人麻嫂。

  有人在私下里說麻嫂是鎮上最醜的女人;甚至有人說麻嫂是方圓百里之內最醜的女人。

  沒有人會否認這種說法。

  也不知是因為夫姓為“麻”,眾人才稱她為麻嫂,還有因為她臉上有數不清的麻點眾人才稱她為麻嫂,總之她是一個名符其實的麻嫂。其醜不僅在於她臉上的麻點,還在於她的右臉頰有一條頗長的傷痕!

  但她卻有一個與笛風客棧老闆的兒子穆棲相比也毫不遜色的兒子!

  這簡直是一個奇蹟!

  便有人懷疑這孩子並非她的親生兒子。她到這個鎮上已有七年,來的時候便帶著這個孩子,而且也只帶著孩子,卻不見她的男人.她來到鎮上後,便將這間老屋買下了。

  似乎她從不做任何活計,但並不會因此困窘。她帶著孩子默默地生活在這間老屋子裡,人們只有在聽到她在街上呼喚其孩子回家時,才會記起鎮上還有她這麼一個人。

  麻嫂總是在黃昏時分大聲地叫喊:“小木!還不快回家吃飯?看來是餓不死你這個雜種!”

  聲音有些嘶啞,而且常常對小木粗聲大氣地喝罵。

  誰也不明白麻嫂為什麼要喝罵小木,小木實在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孩子,聰明而富有靈氣,而且從無頑劣之舉!麻嫂有這樣一個孩子,是她天大的造化了。

  所以眾人更相信小木不會是她親生的。

  鎮上有幾戶人家曾對麻嫂提過,既然她對孩子不喜歡,他們願意領養。奇怪的是這時麻嫂總是會勃然大怒,結果對方只能訕訕而退。

  儘管人們喜歡小木,但因為麻嫂的怪戾性格,所以對小木都有些疏遠。

  至於那間老屋,更是極少有人光顧……

  又是黃昏。

  麻嫂的身形又出現在街上,她大聲地喊道:“小木,又到哪兒瘋去了,你這個野小子……”

  “麻嫂,其實小木是個挺聰明乖巧的孩子,你為何總是對他不滿呢?”一個很動聽的聲音在麻嫂的身後響起。

  麻嫂一回頭,看到的是笛風客棧的老闆娘,人們私底下都隨著葉姑娘稱其為敏姐。

  敏姐年已三十,卻仍是絕世豐韻!她與麻嫂站在一處,一個美得驚心動魄,一個醜得驚心動魄!

  麻嫂一見是她,眼中頓時有了不悅之色,冷冷地道:“我的孩子不用外人操心!”

  敏姐並未因為麻嫂的神色而生氣,仍是柔聲道:“麻嫂,我已與你說過多次了,小木這孩子天資不錯,不如你過來到我店中幫忙,小木便可與棲兒一起唸書,孩子終是不習慣寂寞的,再說他與棲兒本就性情相投…

  …”

  麻嫂冷冷地打斷她的話道:“多謝你的好意,可我不敢領這份情!你不怕我這張醜臉把你店中的生意全嚇跑麼?”

  敏姐輕嘆一聲,道:“可莫誤了孩子……”

  麻嫂已不耐煩地將臉別了過去!

  當她別過臉時,才發現十一歲的小木正偎在一個牆角處,默默地看著她與敏姐,他的目光中有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稱的憂鬱!

  麻嫂神色略變,隨即已板著臉孔道:“快滾回家去!”

  小木便慢慢地向老屋走去。

  敏姐心情頗為複雜地看著小木。

  微低著頭的小木走出一段路後,忽然回過頭來,看了敏姐一眼,然後再轉身,加快了步子。

  敏姐不由一震!心道:“小木這孩子的神情總是那般憂鬱,全然不像他這般年紀所應有的無憂無慮!跟隨著麻嫂這樣古怪的人,也真委屈他了。”

  思忖間,小木已進了他的老屋.當他瘦小的身影溶入老屋那昏暗中的一剎那間,竟讓敏姐頓生愴然之感!

  眾人所稱之“敏姐”,其實是武林前輩“日劍”蒙悅之女蒙敏.蒙悅與“月刀”司狐、少林高僧苦心大師、英雄樓卓英雄、武帝祖誥、風塵雙子古亂、古治一同被世人尊稱為武林七聖,地位尊崇至極!

  然十年前亦是群魔並起之年歲,其時有霸天城、死谷、倚弦莊、煙雨門皆為魔道門派,絕世梟雄夕苦更是暗中收蘊勢力,建成地下山莊,有雄霸武林之狼子野心!

  群魔起,聖道消。

  隱於不應山的一代奇人空靈子之徒孫牧野靜風奉師祖之命涉足江湖,剷除師門逆徒,匡扶武林正義。牧野靜風歷盡曲折坎坷,終於掃除群魔,使武林重現光明。

  但在那正邪之戰中,蒙敏之父蒙悅及其母司狐皆不幸戰死,而蒙敏則與武林後起之秀牧野靜風並結連理。

  老闆娘是蒙敏,那老闆自是牧野靜風了,而被蒙敏稱作“葉姑娘”的,自是牧野靜風的紅顏知己葉飛飛。

  但鎮上沒有人知道他們本都是武林中人,他們的言行舉止也沒有一處顯現出他們是有不凡武學的人!

  蒙敏對小木有愛惜之心,奈何麻嫂性情古怪,根本不領此情,當下蒙敏有些惋惜地輕嘆一聲,轉身向笛風客棧走去。

  麻嫂望著蒙敏遠去的背影,她的臉上還有冷漠的神情凝於其上。但她的眼神卻比“冷漠”

  複雜許多!

  是否因為她被蒙敏的真誠所打動了?

  直到蒙敏消失在客棧中,麻嫂才返回自己的老屋。

  小木已把油燈點亮,把碗筷擺置好,規規矩矩地端坐在桌前,等待著麻嫂。

  麻嫂走進老屋中,反手把厚重的木門關好,插上門閂,這才在桌前坐下。

  兩人都是沉默無言,只知默默地撥著飯,間或響起“嗶剝”的一聲,那是燈芯爆出的響聲。

  忽地,麻嫂放下碗筷,望著小木,道:“小木,你恨不恨姨娘?”

  姨娘?她怎麼會自稱姨娘?難道她真的不是小木的親生母親?

  而“姨娘”之稱呼只在川北、鄂西一帶方有,難道麻嫂並非江南人氏?

  可為何在外人面前,小木一直稱她為“娘?”

  小木沒有抬頭,只是道:“小木怎會恨姨娘?”

  麻嫂竟又道:“你口說不恨,其實心中仍是恨我的,對不對?”

  她怎能對一個孩子如此說話?哪怕小木真不是她的親生兒子,也不應如此咄咄逼人呀!

  小木的筷子下意識地撥弄著碗中的飯,頭卻仍未抬起,复輕聲道:“姨娘其實是疼小木的,小木永遠不會恨姨娘。”

  他說得很慢,似乎是努力地要把每一個字都吐清楚。

  但已有淚不由自主地落於碗中。

  一滴,又一滴……

  麻嫂一呆,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他們說得沒錯,你的確是個好孩子……也許,是我錯了,我錯了……”

  聲音越來越低,忽地,她一下子站起身來,快步走進自己的房中。

  麻嫂默默地立於窗前。

  窗外對著笛風客棧。在這兒既能看見客棧正門外的一串大紅燈籠,也能看到客棧後院高出屋頂的竹影。

  幾乎每一個晚上,麻嫂都要佇立於窗邊,凝望笛風客棧,常常一站便是大半個時辰。

  笛風客棧一切如故,似乎沒有什麼可望的。

  但麻嫂卻看得那麼入神!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眼中竟已淚水盈盈!

  如不細看,誰也不會想到奇醜無比的麻嫂竟有一雙如此美麗的眼睛!

  此時,這雙美麗的眼中竟有千般愁緒,萬般柔情!

  如果單單看她的眼睛,誰也不會想到這會是怪戾孤僻的麻嫂!

  天上有一輪殘月,在悄悄地、悄悄地偏移著。

  笛風客棧的人可知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夜夜有一雙眼睛凝望著他們這邊?

  客棧靜謐,殘月無聲。

  倏地,一片烏雲遮住了本就清淡的月光!

  麻嫂一驚:竟有移得如此快的烏雲麼?

  一驚之後,她駭然發現方才擋住了月光的並不是烏雲,而是突然閃現於苗風客棧屋頂上的一個黑色人影!

  因為視覺的關係,所以麻嫂不經意將這如鬼魅般突然出現的人影誤認作是一片烏雲!

  人影落於笛風客棧的房頂上後,清淡的月光復又映射入麻嫂的眼中!

  但此時麻嫂神色已大變,她的心中已是疑云密布!

  不等她細想,對面客棧屋頂上的人影倏然再起,如同一抹輕煙般射出,轉眼消失得無影無踪!

  好駭人的速度!

  一切又恢復如常,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般!

  麻嫂的雙眉越蹙越緊!

  她此時的神情絕非一個普通的村婦所能具有的!

  難道,她真的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人嗎?

  不知什麼時候,小木已站立於她的房門外,靜靜地望著麻嫂的背影——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0:46
第十八卷第一章骨笛之秘


  日昇露隱。

  蒙敏如往常一樣第一個出現在“笛風客棧”的院中。

  隨後便是葉飛飛。

  十年過去了,葉飛飛的容貌似乎並沒有多少變化。

  只是她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已消失了不少。

  是因為客棧中人需得笑迎八方來客使之如此?還是與蒙敏、牧野靜風和睦久處,使飽嚐世間蒼涼的葉飛飛感受到了人間的溫馨之故?

  葉飛飛身世坎坷,自幼飄泊江湖,很少能有真正的親情、友情眷顧於她。而她之所以能夠摒棄自幼養成的成見並無視世人的種種猜疑,進入“苗風客棧”,是因為她已真正地了解了牧野靜風與蒙敏,同時還明白牧野靜風與蒙敏之間的感情。

  牧野靜風與蒙敏之間的感情,是絕不會因為任何外界的事物而有一絲一毫的動搖的!

  既然如此,葉飛飛還有什麼需要擔憂顧忌的呢?她早已厭倦了飄泊江湖的日子——那種生活,並不適合女孩,尤其不適合美麗的女孩。而她對牧野靜風的確有一種知己之感。

  有時候,朝夕相處十年、數十年的人未必能成為知己!

  有時,僅僅是萍水相逢,彼此間也能萌生心有靈犀之感——牧野靜風與葉飛飛無疑屬於後者!只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之間的友情未必是世人所能夠理解的。

  好在蒙敏能夠理解。她本就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女人,她信任牧野靜風,也信任葉飛飛,更相信她自己。

  於是葉飛飛便來到了笛風客棧,而且一呆便是十年。在外人看來有些不同尋常,有些不可思議,但在他們自己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了。

  葉飛飛與蒙敏共同操持著這個客棧已有十年,所以彼此間配合得已極為默契。無需多說什麼,兩人便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葉飛飛忽然道:“穆大哥已離家九天了吧?”

  她已將客棧當作?她的家!

  蒙敏正在揩拭著櫃檯,她未抬頭,應道:“正是,明天,穆大哥便該回來了。”

  這些年來,牧野靜風總是常常離家外出,她們都已習慣了這種計算著日子等他回來的生活。而最初曾有的擔憂也漸漸淡去——其實,能對牧野靜風不利的人又有幾個?何況如今的牧野靜風不但武功超凡入聖,而且他的江湖經驗也已不再是十年前剛出道時那般膚淺了。

  這在其它店鋪中實在是件不可思議乃至不可饒恕的事,但在“笛風客棧”卻是頗為正常!

  伙計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身為老闆娘的蒙敏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

  因為大夥都已習慣了。

  像蒙敏、牧野靜風這樣的東家可謂是世間罕有!所以三名伙計來到笛風客棧後,就再也沒有換過。

  三個伙計起來後,葉飛飛與蒙敏這才稍有空閒。

  葉飛飛見天色已頗亮,便上前將店門打開。

  “吱呀”一聲,葉飛飛將厚重的木門向兩邊推去。

  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撲來——江南小鎮的空氣,永遠是那麼的清新,帶著一種濕漉漉的氣息。

  與清新的空氣一同撲面而來的還有一個古怪的聲音,便像是金屬磨擦聲一般尖銳而有質感!

  “姑娘,請問這兒可是苗風客棧?”

  葉飛飛沒有料到這麼早就有人候在門外,倒是吃了一驚。

  何況這人的問話實在古怪!客棧外面掛有大大的招牌,上書“笛風客棧”四字,他已站在客棧門前,卻有如此一問,若非是因為大字不識,便是另有蹊蹺!

  葉飛飛不由自主地循聲望去,只見高她二丈之外悄然立著一個人,身形格外地高大,身上所著衣衫竟是鮮豔的火紅色,極為俗氣。再看他的容貌,至少年已六旬!而且容貌頗為古怪,額頭微凸,雙目內陷,鼻粱格外地高挺,背著一個包裹。

  葉飛飛眉頭微皺,復又恢復如常,笑臉相迎道:“小店正是笛風客棧,老伯可是要投店?”

  紅衣老者應聲道:“正是,正是。”

  他的聲音總是格外地生硬,似乎舌頭比常人要短上一截!

  葉飛飛側身相讓,紅衣老者三步並作兩步便跨入了門內,顯得既有些興奮,又有些猴急。

  葉飛飛心道:“這古怪老者來歷可能有些不同尋常。”她之所以如此判斷,是憑著她曾飄泊江湖的經歷而下的。

  蒙敏也已被紅衣老者古怪的聲音所驚動,當紅衣老者一步跨入客棧內之時,蒙敏立即飛快地掃視了來者一眼,然後以一種老闆娘所應有的親切笑容招呼道: “老伯早啊!昨夜趕了一夜的路吧?”

  紅衣老者看了她一眼,旋即點頭道:“昨夜貪著趕路,錯過投宿的機會,倒是累得夠嗆!”

  蒙敏心中一動!

  因為此時已是秋天,夜裡有霧,如果這紅衣老者真的是趕了一夜的路,衣衫就應被霧水沾濕!

  可紅衣老者身上並無霧水!這至少說明紅衣老者所言並非真話!

  他為什麼要說謊?

  每個人都有說謊話的可能,這並非很不尋常。但某種直覺告訴蒙敏這個紅衣老者的確來歷蹊蹺,單單他那身古怪的裝束,倒很是惹眼!

  蒙敏故作漫不經心地道:“小店每日客來客往,但像老伯這般自塞外遠道而來的客人倒是真的很少遇上。

  看來今天是個吉日,竟有遠方稀客光臨小店! ”

  紅衣老者一怔,方道:“你如何知道我是自塞外來的?”

  蒙敏方才這一番話其實心中並沒有底,她見老者服飾奇特,容貌也不尋常,才如此說。

  此時便知自己所猜不錯!

  知道對方來自塞外,蒙敏反倒安下心來,因為她知道無論是牧野靜風還是自己,都不曾與塞外人士有什麼恩怨,亦未在塞外結仇。所以即使這紅衣老者有些不尋常,也只是一個過路客而已。做生意的人只需認准來者是客這一點便可!

  當下心中一寬,便對一伙計道:“還不替客人找間上房?”

  那伙計名叫阿火,有些貪杯,為此落下了個酒糟鼻。聽老闆娘吩咐下來,他趕緊應了一聲,趨步上前,便要去接紅衣老者肩上背著的包裹。

  不料紅衣老者卻略略閃了閃,道:“只管引我去便是!”

  似乎不欲讓阿火去碰他的包裹。

  蒙敏不由向他的包裹多看了兩眼,但見包裹是圓形的,鼓鼓囊囊,不像是兵器等物。

  阿火這時縮回手去,恭聲道:“請客官隨小的去看看房吧。”

  紅衣老者“嗯”了一聲,忽又道:“最好找間小些、暗些的房子。”

  阿火不由呆了呆,心道:“客人投店,挑三揀四的都是怕小怕暗,他倒好,反倒有意讓我選間又小又暗的……”

  思忖間,蒙敏已吩咐道:“阿火,便將後院最左邊那間房給客人騰出來吧。”

  阿火“嗯”了一聲,由後門出去,將紅衣老者帶到後院裡去了。

  葉飛飛走近蒙敏,低聲道:“敏姐,這老者好古怪!”

  蒙敏微微點了點頭,復又道:“不過按理不會對我等有什麼不利。”說到這兒,她又想起了什麼,接著道:“你可曾與塞外的人結下怨仇?”

  葉飛飛低頭沉思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

  蒙敏像鬆了一口氣般道:“既然如此,我們更無需擔憂了。”

  她們本來就不是怕事之人,但這些年來,這種平凡安逸的生活使她們感受到了“平淡是清福”的真啻,並不希望這樣的生活被改變。

  兩人剛鬆了一口氣,忽聽得一聲“娘!”的呼聲,蒙敏之子牧野棲由後門走進來,臉上似乎有些緊張之色。

  未等走近,牧野棲便道:“娘方才我在後院撞見一個老人,那老人好古怪,見到我便死死盯著我看,嘴上還嘰哩咕嚕的不知說些什麼……”

  大概是受了些驚嚇,牧野棲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仍看得出他風骨奇佳,完全承禀了他父親,母親身上的優點!

  蒙敏那絕世容顏與牧野靜風的俊朗風采摻揉一體,端的是不同凡響!

  蒙敏忙安慰兒子道:“別怕,他只是一個客人而已。”

  牧野棲甚為不悅地道:“這樣的客人,不迎也罷!若不是有阿火叔催他,不知他要看我多久!”

  牧野棲年僅十歲,卻已是伶牙俐齒。

  葉飛飛忍不住逗他道:“那老人一定是見棲兒長得俊,想把他孫女嫁給你,所以才這麼仔細地看你的。”

  牧野棲的臉不由紅了,道:“姑姑又取笑棲兒了。”

  葉飛飛與蒙敏同時失聲笑了。牧野棲天資不凡,卻比一般的孩子要靦腆些,葉飛飛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牧野棲若是個女兒身,大概更好。

  蒙敏見愛兒有些窘迫,於是解圍道:“棲兒,時辰不早了,你該去見先生了。”

  以笛風客棧的家底收入,找一位先生來此專為牧野棲授課並不難,但客棧本是喧雜之地,不適合讀書,所以每天都是牧野棲趕到一位老先生的家中去。老先生是一方名儒,先前從未收弟子,牧野靜風幾度相邀,老先生見牧野靜風氣宇不凡,在這一帶名望甚佳,方破例收下牧野棲。而牧野犧的不凡天資也不會辱沒了老先生。

  牧野棲便向蒙敏、葉飛飛及客棧中的幾名伙計一一告辭,方離家而去。他的午飯是由客棧的伙計送去,必須到了傍晚才能回來。

  看著牧野棲的背影,葉飛飛不由道:“棲兒骨質奇佳,是習武的上上之選,穆大哥的武功已經登峰造極,若是將一身武學傳給棲兒,棲兒將來必成大器!”

  言語中頗有惋惜之意。

  蒙敏淡淡一笑,道:“穆大哥不向棲兒傳授一招一式,這點我倒頗為贊同。穆大哥自從師門、家門皆遭慘變之後,認為武學是不祥之物,自己的武功越高,所要面對的壓力就越大、對手武功越高,雖然江湖中有正邪兩分、聖魔並存之說,但如果連江湖都不存在了,那麼便不會有那麼多的殺戮了……”

  當年牧野靜風之師祖為了光大武學,歷經五十年,方悟出《平天六術》這一武學奇葩,結果栽下善花沒有結下善果,《平天六術》帶來的是逆徒背叛,隨後牧野靜風亦在江湖歷盡千般曲折萬般坎坷,最終牧野靜風的父親、師祖皆因《平天六術》慘死於曾被稱為武林後起之秀,其實有蛇蠍心腸的霸天城年輕一代城主范書手中……一系列變故讓牧野靜風感覺到身懷武學是一種不幸,而身懷絕世武學,則是一種極大的不幸。所以牧野靜風從未向牧野棲傳授一招一式,也不願讓他拜師學藝,只是常教他一些吸氣吐納之術,其目的不過是為了使牧野棲強身健體。

  葉飛飛還待再說什麼,卻已聽得後院有腳步聲響起,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因為她們在客人面前從不願顯示出她們本是武林中人的身份,對於自己店中的伙計倒不避諱。因為牧野靜風十年前雖已名動天下,但他只是在川、鄂、湘境內留下足跡,對於江南人來說,“牧野靜風”不過是十年前在武林中散發出耀眼光芒,但很快便又消失了的一個名字而已,江南人不會想到牧野靜風身在江南,並已逗留十年之久!

  日頭漸漸高升。

  客棧中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每一家客棧都是在清晨、傍晚時分最為忙碌。清晨會有客人離店,傍晚則又有新的客人來投店。

  午時,蒙敏破例沒有讓阿火給牧野棲送飯去,而是讓阿火去將牧野棲接回客棧。

  葉飛飛立知蒙敏心中已有所警惕,才會將牧野棲接回,這使她也不由有種緊張不安之感。

  蒙敏仍是一如繼往地做著重複了千百遍的事,但她的心早已為愛兒牧野棲懸起,不時地向外面望去。

  從這兒可以看見人來人往的街面,但遲遲不見阿火和牧野棲的身影!

  而笛風客棧與老先生的家相距不過二里!

  蒙敏心中更為不安!早已被擦得乾乾淨淨的櫃檯被她一遍又一遍地下意識地擦拭著。

  葉飛飛看出了蒙敏的擔憂,於是道:“敏姐,還是讓我去看一看棲兒吧。”

  沒等蒙敏開口,忽然聽得外面有一個極為甜美的女人聲音響起:“這兒是笛風客棧麼?”

  聲音很動聽。

  卻讓蒙敏與葉飛飛同時一驚!

  是因為這聲音來得太突然,還是因為在這樣的小鎮上,不應該有如此動聽的聲音?

  兩人齊齊向門外望去!

  只覺眼前一亮,一個身著淡黃色長裙的女子已飄然立於客棧門外!

  絕對的國色天香,美艷絕倫!

  淺黃長裙遮不住她曼妙至驚心動魄的線條,無領的內衣襟開在胸項間,把她修美雪白的粉頸和部分嫩滑的豐挺胸肌呈現而出!

  而最出色的無疑是她那秀挺的鼻子!具有一種尋常人根本無法比及的獨特魅力!

  與有驚世之容的蒙敏相比,她也毫不遜色,只是蒙敏比她多了一份恬靜靈秀,但她卻有蒙敏所沒有的異乎尋常的嫵媚!

  蒙敏與葉飛飛皆為對方的驚人美艷所震懾——在這小鎮上幾乎很少見到出色的女子,更不用說如此驚心動魄的美女!

  這樣的女人似乎不應該在這樣的地方出現!因為她無論走在何處,都會受萬眾矚目!

  可事實上今日對方卻已真真切切地立於“笛風客棧”門前,並以她那難以形容的微笑面對蒙敏與葉飛飛。

  蒙敏心中之不安更甚!

  但她還是強自鎮定,上前迎道:“小姐芳駕光臨小店,實是小店之幸!”

  美豔女子咯咯一笑,道:“我道笛風客棧的'笛風'二字不同尋常,別有韻味,沒想到笛風客棧的老闆娘也一樣是別有韻味。”

  葉飛飛與蒙敏心頭一震!這女子出言不同尋常,顯然不是普通的客人!

  當下蒙敏不卑不亢地道:“小姐真是風趣,鄉野村婦,哪有韻味可言?倒是小姐你貌比天仙,令我驚羨不已。”

  美豔女子又是一笑,道:“店中可有清雅些的房間?”

  葉飛飛淡淡地道:“山村小店,只敢說'清潔'二字,至於'清雅',卻是不敢提的。”

  這些年來葉飛飛的性格變了不少,不再如先前那般冷漠,也不再經常咄咄逼人,但這一次不知為何,她一見美豔女子便有忿然之感,語氣變得有些生硬了。

  美豔女子也不與她計較,已施施然而進,帶進了一陣幽幽清香。

  兩個伙計早在一旁看呆了!雖然蒙敏亦有絕世之容,但他們與蒙敏朝夕共處了十年,早已習慣了。如今另一個美豔女子一出現,竟使他們不由自主地呆立當場!

  忽地眼前一花,屋內又多了一個人!

  是一個年輕人,身著黑衣!

  一個雙目微閉、長髮飄散的年輕人!他的腰上赫然有一把彎彎的刀!

  所有的預感終於被證實了!

  今天果然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那把彎彎的刀還是靜靜地隱於刀鞘之中,但蒙敏與葉飛飛已感覺到刀的銳勢的存在!

  一種久違了的江湖氣息又在店中瀰漫開來!

  蒙敏不由自主地向門外看了一眼——她多麼希望能夠在這時候見到她的兒子牧野棲!但同時她又擔心這時候牧野棲真的出現在門外。

  因為,也許客棧中真的會成為凶殺之地!

  年輕人如同美豔女子的影子一般,靜靜地立於他的身後,他的眼睛始終微閉,而且烏黑的頭髮垂於他的額前,讓人很難看清他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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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第二章風雲再起


  蒙敏暗自長吸了一口氣,眼中的不安之色頓去,臉上又回復了她的鎮定自若!

  不錯,蒙敏久歷江湖,當年與牧野靜風一起經歷了不知多少風風雨雨,什麼樣的場面沒見過?又豈會輕易被眼前二人所震懾?

  她的心計智謀本就卓絕不凡!

  當下她對呆立一側的伙計朗聲道:“還不趕緊招呼客人?”

  那伙計起先是被美豔女子的絕色所震撼,自穿黑衣的年輕人出現後,則已被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那種壓迫人心靈的氣息所懾住!

  他不知道,這種氣息便是武林中人的殺氣!

  聽得老闆娘的吩咐,伙計才回過神來,忙忐忑不安地上前招呼,卻是遠遠地避著黑衣年輕人。

  年輕人與美豔女子的距離永遠保持在三尺之內!

  蒙敏見他們進了後院,立即壓低聲音對葉飛飛急切地道:“葉妹,你快去看看棲兒,找到棲兒後,暫不要回客棧!”

  葉飛飛心中“咯登”了一下,點了點頭,隨即又擔憂地道:“那敏姐你一人留在這兒,豈不……危險?”

  蒙敏道:“他們的來歷雖然蹊蹺,但未必是衝著我們來的。”頓了一頓,又道:“何況來人若是真要對付我,也不是太容易,你放心好了。”

  葉飛飛心知此時的確必須去尋找牧野棲,若是自己留下來讓蒙敏去,蒙敏是決計不會答應的,因為誰都知道此時留在客棧的危險!

  而蒙敏是絕不會把危險留給葉飛飛的!

  於是葉飛飛向蒙敏說了聲:“敏姐珍重!”便離開了客棧!

  當她甫一踏出客棧的門時,赫然發現街對面有一雙眼睛正望著這邊!

  仔細一看,竟是麻嫂!麻嫂正立於她的老屋門前,靜靜地望著這邊,如同一個高深莫測的老巫婆!

  葉飛飛頓覺有些不自在,她總是感覺到麻嫂的目光中有一種異樣的東西!

  但心中有事,她已顧不及細想,立即加快步子,向老先生的家那邊趕去!

  蒙敏的心極亂!

  她多麼希望此時牧野靜風突然出現在面前!因為她知道以牧野靜風的武功,武林中幾乎已沒有什麼人可以對他不利!他的劍法武功甚至已在當年的武林七聖之上!

  但同時她又明白牧野靜風此時回客棧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這十年來,牧野靜風一直在苦苦地尋找著他的母親楚清,同時也在尋找水紅袖與范書之子範離憎!

  當年牧野靜風與范書的最後一戰是在那年的上元節之夜,牧野靜風斬殺霸天城城主范書的時候,正好是范書與如霜的兒子範離憎出生之時。

  但當牧野靜風趕至時,與牧野靜風曾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經歷的水紅袖已不知去向,剛出生的嬰兒範離憎也不知所踪。

  而霸天城主范書之妻如霜與水紅袖是同門師姐妹,情逾姐妹,她們與牧野靜風之間又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如霜一直視牧野靜風為大哥,所以牧野靜風見水紅袖與範離憎雙雙失踪自然不能袖手不管!

  牧野靜風之所以知道剛出生的孩子名為範離憎,是因為水紅袖在離去時留了一封信給牧野靜風。

  十年來,牧野靜風一直為尋找自己的親生母親與水紅袖、範離憎三人而不斷奔走,久而久之,他離家與回家已有了固定的規律。

  比如每次離家,他都至少要過十天才能回到家中,幾乎從無例外!

  這一次如需滿十天之期,那麼牧野靜風便應該是在明天回來!

  蒙敏心中不安,再也無心打理客棧,對留在客棧中的兩名伙計吩咐了幾句,便向自己居住的屋子走去。

  她希望自己能夠冷靜些,以應付可能出現的情況。

  十年未涉足江湖,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因此而大打折扣?蒙敏不知道。

  當她經過後院走向自己的屋子時,遠遠地便看到那黑髮披肩的年輕人正站在一樓的一間客房門前,默默地站著,他身後的房門是關閉著的。

  美豔女子是否在這間房內?

  如果是,那麼這獨特的年輕人難道會一直這麼靜靜地立於客房門前麼?

  黑衣年輕人雙目仍是微閉著,烏黑的頭髮披散而下,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依蒙敏的習慣,她在見到自己的客人時,都會招呼一聲,但這一次,她卻覺得很難開口,年輕人的神情太冷漠,冷漠得似乎不帶一絲人情味!

  最終,蒙敏還是決定故作未留意黑衣年輕人的存在,徑直向自己的房中走去。

  黑衣年輕人似乎也沒有在意她的存在,更未向她投過一眼!

  蒙敏進了自己房中,心情方稍稍平定了些。

  她自忖道:“是自己草木皆兵嗎?按理自己與穆大哥退隱此處已有十年,從未結過仇家,更不曾有舊日仇人尋上門來,而且方才兩個投店的人雖然言行古怪,但似乎又無甚惡意,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了?”

  她若有所思地在屋內緩緩地來回走著,當她的目光落在床頭那邊牆上的一管笛子時,不由下意識地將它摘了下來,握於手心,輕輕地揣摩著。

  這是一管極為奇特的笛子,笛子全身竟是由骨骼雕製而成,但卻不知是什么生靈的骨骼雕成,只覺得它通體有一種幽幽的暗光,握在手上,頓覺有微微涼意直通掌心!

  這是牧野靜風之父牧野笛傳下來的笛子,當年牧野靜風的師祖空靈子在塞外荒野中見到牧野笛時,牧野笛是一個被拋棄的棄嬰,在牧野笛的身邊,便有這支骨製的笛子。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空靈子才為牧野靜風之父取名為一個“笛”字。

  後來牧野笛把這支骨製之笛傳給了牧野靜風,在他手中,曾被夕苦奪走,後又落入霸天城城主范書手中。

  當牧野靜風殺了范書之後,他便重新得到了這支與他父親的身世有莫大關係的笛子。

  但在牧野靜風看來,他已不可能查清自己的身世,何況也毫無查清自己身世的必要。他之所以對這支骨笛很珍惜,是因為這是他父親牧野笛留給他的信物!而且可以說是惟一的信物!

  他珍惜這支奇異的骨笛,就如同他珍惜他與其父之間的親情一樣。

  蒙敏曾聽牧野靜風用這支笛子吹奏曲子,感覺到這支笛子的聲音格外有穿透力,似乎它所發出的聲音能夠直入人的心靈!

  此時,蒙敏揣摩著這支笛子,彷彿正握著丈夫牧野靜風的手。

  這能夠給她不少信心與勇氣!倘若是與牧野靜風在一起,她便無所畏懼!這已不僅僅是因為牧野靜風有一身絕世不凡的武功,更因為他與她之間有一種心靈相通之感!

  當明白有一個人必定願與自己同生共死、同進同退時,誰都會變得勇敢些!

  就如同當年牧野靜風身中邪門手法,變得日正而夜邪,身不由己地得罪了武林正道,為武林中人視為公敵時,蒙敏仍能與牧野靜風一道從容面對種種危難!

  “此時,穆大哥又身在何處?他能夠感受到我的擔憂與焦慮麼?”

  蒙敏思緒翩翩,有些入神了。

  忽然間,一種異常的不適感覺湧上她的心頭。

  似乎有什麼異常的東西正在威脅著她!

  蒙敏心神一震!

  她感覺到這種不適之感來自於她的身後!

  蒙敏強自定神,倏然轉身!

  這麼一轉身,她幾乎失聲驚叫出來!

  不知什麼時候,那紅衣老者竟已站在她的身後,正以一種極為古怪的眼神望著她!

  不!不是望著她,而是望著她手中的笛子!

  蒙敏的武功並不弱,而且這又是一幢木質樓,為何紅衣老者出現在她門外時,她竟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難道這紅衣老者的功夫竟高過武林七聖?

  蒙敏的心跳頓時加快了,只覺喉頭有些發澀發緊。

  但與此同時,一種親切的笑容已浮現在她的臉上——這是一種老闆娘所特有的笑臉。蒙敏道:“老伯,是否有事吩咐?”她的聲音略略有些發顫,但不細聽很難察覺,而她的笑容則更是一種絕好的掩飾!

  紅衣老者這才收回緊緊盯住她手中骨笛的目光,以金屬般的聲音道:“好別緻的笛子,可是祖傳的?”

  蒙敏飛速一轉念,立即道:“不是,是掌櫃的在他人手中買來的,雖不值幾個錢,但他倒是很喜歡。”

  蒙敏見紅衣老者的目光有些奇怪,所以沒有如實相告。

  紅衣老者“嗯”了一聲,又看了骨笛一眼,生硬地向蒙敏笑了笑,道:“沒想到入秋了我的那間屋中還有蚊蟲,想要些艾草薰一薰,卻沒尋著伙計。”

  蒙敏心知他所說的並非真話,自也不點破,而是道:“怠慢老伯了,我這便去找艾草。”

  紅衣老者卻連聲道:“不用了,不用了,其實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用怕什麼蚊蟲。”

  邊說邊退,又向蒙敏生硬一笑,徑自走開了。

  蒙敏的眉頭卻越鎖越緊!

  她將骨笛舉起,放近了仔細地看,但見骨笛悄然散射著幽幽的光亮,充滿了難言的神秘!

  十年來,蒙敏從未覺得這骨笛有什麼神秘,但此時她卻隱隱地感覺到,這骨笛背後也許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東西!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響起:“娘———”

  蒙敏身軀不由一震,一時竟不知應答,而淚水卻已模糊了她的雙眼!

  這是牧野棲的聲音!

  從牧野棲會叫“娘”時起,蒙敏已不知聽牧野棲多少次呼喚她,但此次她覺得這一聲呼喚是那般的親切,以至於讓她情難自禁……

  恍惚間,牧野棲又喚了一聲,同時夾著葉飛飛的聲音:“敏姐……”

  兩人的聲音都顯得有些惶然不安,定是葉飛飛擔心蒙敏已有什麼差錯?!

  蒙敏回過神來,趕緊應了一聲,飛快地向門外跑去,她是那麼急於見到牧野棲與葉飛飛,以至於忘了把骨笛掛回原處,竟就那麼抓在手中,向外面衝了出去!

  當蒙敏看到葉飛飛牽著牧野棲的手站在那叢竹子下面的時候,一股熱熱的東西一下子由心間升起,她喉頭一硬,鼻子一酸,竟有熱淚滴落!

  誰會想到如此易動感情的人,在十年前曾是一個殺手?一個曾被人稱作“有血有肉的兵器”之殺手?

  如今,在蒙敏的身上再難找到一絲殺手的冷血與冷漠,她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賢妻與良母!

  賢妻、良母總是容易落淚的。

  而葉飛飛的眼睛也有些紅紅的,她說了一聲:“敏姐……”便只知望著蒙敏欣慰地笑了。

  含著淚的笑原來是這般感人!

  蒙敏先前見牧野棲遲遲不歸,心急如焚,此時見愛兒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心中之欣喜自是難以言喻!

  她不由彎下腰來,仔細地端詳著自己的兒子,同時用手去牽牧野棲的手。

  不料她的手剛碰到牧野棲的左手時,牧野棲“啊”

  了一聲,竟把手閃開了。

  蒙敏一怔,驚道:“棲兒,怎麼了?”

  “沒……沒什麼。”牧野棲有些閃爍其辭地道。

  知子莫如其母,蒙敏見牧野棲神色有異,心知他一定有什麼事瞞著自己,當下沉聲道:

  “把手伸出來讓娘看一看!”

  平時她對牧野棲慈愛有加,可一旦她要訓斥兒子時,牧野棲仍是極為敬畏,當下牧野棲只好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左手。

  蒙敏一看,心猛地一震:只見牧野棲的左手手腕處有一道長約三寸的划痕,雖然划痕並不深,但也已有血滲出,與牧野棲白皙的皮膚相襯之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沒等蒙敏發問,牧野棲低聲辯解道:“孩兒沒有打架……”

  他似乎很怕蒙敏的責備。

  蒙敏已看出這道傷口不會是利器劃出的,也不像是摔破的!若在平時,對這樣並不十分嚴重的傷口,也許她還不會太在意,但今日卻是不同!

  這時,葉飛飛已在一旁替牧野棲解釋道:“敏姐,這道傷口是被一隻猴子抓的。”

  蒙敏一怔,驚疑地道:“猴子?”

  葉飛飛道:“阿火去將棲兒接回來的途中恰好見一大群人圍著看一個人耍猴,棲兒終是孩子心性,便要擠進去看,阿火拗不過他,便同意了。不料那隻猴子突然沒來由地野性大發,飛竄過來把棲兒的手給抓傷了,好在猴主及時上前,才沒有出更大的意外,正當阿火與那人論理的當兒,我恰好找到了他們。”

  蒙敏皺了皺眉,自言自語地道:“耍猴的人……野性大發……”

  似乎在思索著什麼,神色頗為凝重。

  牧野棲擔心母親責怪他貪玩,便道:“孩兒不痛,阿火叔已去給我抓藥了,用不了幾天就會沒事的。”

  蒙敏撫了撫他的頭,柔聲道:“娘不會怪你,你把手再給娘看看。”

  牧野棲很聽話地把自己的左手伸出,蒙敏托著他的手,仔細地察看著他的傷口。

  葉飛飛心中一動,低聲道:“敏姐,難道你覺得棲兒被猴抓傷有蹊蹺之處嗎?”

  蒙敏緩緩地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今我們需得處處小心!”

  正說話間,阿火已氣喘吁籲地跑了過來,手中捏了一包東西,想必便是治牧野棲手上傷口的藥吧。

  果然,阿火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把藥遞給蒙敏,道:“小的該死,沒照顧好小主人。

  這……這是小的去藥店裡抓來的藥。”

  蒙敏心知阿火等三個伙計對她及牧野靜風忠心耿耿,倘若這時候責備他幾句,他定會極為內疚,於是她淡淡地道:“不礙事的,小孩子皮肉賤,不需幾天便會好的。”

  阿火不停地拭著自己臉上的汗,也不知是跑的,還是心裡惶急所致。聽女主人這麼說,他心中頓時寬慰了不少。

  蒙敏又道:“阿火,你去大根那邊幫忙吧。”

  阿火“哎”了一聲,又拭了一把汗,趕緊走開了。

  見阿火離開後,蒙敏將手中的藥掂了掂,忽然一揚手,“卟通”一聲,竟把藥扔進了水溝中!

  葉飛飛吃驚不小!

  她也知道蒙敏並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就算是因阿火有錯而害得牧野棲受了傷,她也不會記恨他的,何況牧野棲是被野性大發的猴子所傷?

  但她卻實在不明白蒙敏為什麼要把這包藥拋入水溝中!

  蒙敏彷彿看出了葉飛飛的疑惑,她道:“我當然不會是因為記恨阿火才如此做的。我之所以不用阿火的藥,只是因為擔心這也許會是他人故意設下的圈套,設下計謀的人以為我一定會去藥店中抓藥,我卻偏要自己去採摘草藥,倘若真有人暗中設計,至少在這一環節上已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葉飛飛怔怔地聽蒙敏說完這一番話,恍惚間,她感覺到那個冰雪聰明、足智多謀的“敏兒”又出現了。此時的蒙敏已不再像一個熱情好客的客棧老闆娘!

  蒙敏忽然想起了什麼,道:“葉姑娘,你為什麼又回到客棧中來?”

  葉飛飛笑了笑,道:“如果我不回來,無論是你還是我,都是無法安心的。”

  頓了頓,又道:“如果把棲兒一個人留在外面,我又不放心,想必敏姐你也不會放心的!”

  蒙敏輕嘆了一聲,緩緩地道:“不錯。”

  這時,忽聽得牧野棲有些不安地低聲道:“娘……

  那人好古怪!”

  蒙敏見牧野棲的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後,立即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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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卷第三章大驚小怪


  牧野棲所說的人赫然便是那身著黑衣的年輕人!

  本是一直微垂著頭的年輕人此時頭已抬起,烏黑的散發自然向兩邊分去,現出了他一直讓人難以看清的臉容!

  他有一隻眼睛赫然是瞎的!只是平時他一直微閉著另一隻眼睛,所以很難發現這一點而已!

  而他僅有的那隻眼睛此時正挾著一種奇異的光芒投向這邊!

  他的目光凝視之處,赫然又是蒙敏手中的骨笛!

  蒙敏在見了黑衣年輕人的目光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惶急,竟把骨笛也帶出來了。

  此時再作掩飾顯然已經遲了,蒙敏便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中卻是暗自懊惱!

  她已相信這只骨苗的確有不同尋常之處!

  否則今天的幾個來歷奇怪之人,不會都不約而同地對它感興趣!

  難道這只骨笛有不可思議的身份?

  若是如此,蒙敏反倒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了,因為她可以為一家人的平靜安寧而毫不猶豫地把這支骨笛雙手奉送!

  雖然骨笛是牧野靜風之父傳給他的,但蒙敏相信牧野靜風如果面對這種情況,也會作如此選擇的。

  蒙敏以輕得幾乎不可聞的聲音對葉飛飛道:“你帶著棲兒到我房中去吧,沒事便不要出來了。”

  頓了頓,又說了一個很奇怪的字:“牆。 ”

  牆?

  “牆”是什麼意思?蒙敏為什麼要把話說得如此簡單,以至於簡單到不成句子?

  這豈非很難聽懂?

  或是她如此說的目的本就是為了不讓別人聽懂?

  無論如何,至少葉飛飛聽懂了,她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牽著牧野棲的手向蒙敏的屋子走去。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慢慢地滑入黃昏,客棧最為忙碌的時辰也將到了!

  蒙敏看了看手中的骨笛,此刻她已感覺到這支骨笛已成了一個巨大的累贅,如果她把它帶在身邊,那麼她便時刻都會感到不自在!

  但如今她已只能把它帶在身邊!

  甚至幾乎可以說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她當著黑衣年輕人的面,把骨笛放入了自己的衣袖中!

  蒙敏在心中道:“該是迎客的時候了。無論是怎樣古怪的客人,只要來了,終還是要接下的。”

  但願,古怪的客人不會太多!

  ※※※※※※※※※可惜蒙敏這種想法並不能如願。

  黃昏時分,如往常一樣,陸陸續續地有人來投店了。

  但與往常不同的是,今天來的客人都是很不尋常!

  沒有什麼可以瞞過曾被稱為“有血有肉的兵器”的蒙敏!據說世間最亮的眼睛便是殺手的眼睛!

  正因為蒙敏的洞察力太強,所以她才更為不安!

  她已看出今天的來客中,至少有四個人是絕頂高手!

  笛風客棧的生意一向不錯,接待過的客人自也是千奇百怪,但從未如今天這樣一下子來了這麼多武林高手!

  到後來,蒙敏反而平靜了些!她在心中道:“蝨子多了不癢,我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會有怎樣驚天動地的事情發生!”

  首先到“笛風客棧”投宿的是個極其高大魁梧的人!

  當他在客棧中出現時,蒙敏頓覺光線暗淡了不少,本是頗為寬敞的店內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了!

  此人足足比常人高出近半個身子,身上橫肉鼓脹,而膚色也是黝黑如鐵,讓人看了,總會覺得若是用鐵棒擊打他的身子,發出的定會是金鐵交鳴般的聲音!

  更詭異的是他的臉!他的臉上已很難找到五官,乍一看,看到的幾乎全是傷痕,橫一條、豎一條,斜一條……傷痕雖已好了,但卻結了一道道微微凸起的肉痕!

  這幾乎已不再像一個人的臉!

  若非親見,誰會相信一個人的臉上會有這麼多的傷疤?

  鐵塔般的大漢在台前一站,道:“我們兄弟倆要一間上房。”

  聲音大得震下了屋頂橫粱上的塵埃!

  蒙敏一怔,道:“客官還有兄弟未來嗎?”

  “嘻嘻。”一聲怪笑,鐵塔般的大漢身後突然閃出一個人來,竟只有大漢齊腰高!

  更可笑的是他的胸前還掛著一串銅鈴鐺,頭上梳著一支沖天小辮,額前卻剃得光禿禿的!

  但看他的容貌,卻是在三旬以上,只是身材格外地矮小罷了,以至於他隱於巨人後面,蒙敏並未發現。這人竟不是腳踏在地上,而是站在大漢的腳背上,他怪聲地道:“還有他的大哥我在此!”

  蒙敏很想大笑幾聲:這小矮子居然是這巨人的大哥!

  可惜無論如何她也不可能在面對如此古怪詭異的一對兄弟之時笑出來。

  但她竟仍能保持鎮定,對阿火道:“帶客官去。”

  言罷又補充了一句:“別忘了把床支一支。”

  鐵塔般的大漢聽得此言,不由咧嘴“嗬嗬”一笑。

  阿火雖不是武林中人,不知江湖之險惡,但見如此—對怪人,心中自是寒意頓生,臉上的笑容也僵了,腳亦不由自主地打顫!

  鐵塔般的大漢邁開了大腳,他的大哥竟然就那麼站在大漢的雙腳腳背上!

  大漢大步前進,小個子在上面一晃一搖,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倒下,便如在他兄弟的腳背上生了根般,這份修為,已可謂驚世駭俗!

  蒙敏驚魂甫定,又聽得一清朗的聲音道:“果然是個好去處!”

  聲音響起時似乎還在頗遠的地方,而最後一個字尚未落定,一陣香風撲面而至,客棧內已多出了三個人!

  站在前面的是一個翩翩俊少年,服飾華貴,氣宇不凡,一張俊臉幾近於完美無缺!嘴角微微內斂,展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手中紙扇輕搖——如此少年,可不知會讓多少女子心動神迷!

  他的身後立著一對俏麗不凡的年輕女子,看樣子是他的婢女,其容貌雖比蒙敏略有遜色,但卻是妖媚至極!

  翩翩少年望著蒙敏微微一笑,道:“沒想到這店中大姐竟如此美貌,比之江南美景,有過之而無不及!”

  蒙敏心中無名之火頓起!生平她還從未受人如此輕薄無禮,當下面色一寒,沉聲道:

  “小兄弟若要消遣,可是找錯地方了!”

  俊少年並不介意,又是一笑,道:“大姐生氣的模樣原來也是這般動人!哈哈哈!”

  輕狂之意,溢於言表!

  蒙敏目光一寒!

  就在這時,忽聽得金屬般的聲音響起:“店家,我房子裡好像沒有燈火。”

  又是那紅衣老者,他的事情好像特別多。此時他從後院走進屋內,拿眼瞄了翩翩少年一下,竟又是生硬一笑,像是對翩翩少年打招呼。

  俊少年一見紅衣老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表情——卻已被蒙敏捕捉到了!

  她心中有些激動,心道:“也許這些人當中存有間隙,如此一來,來的人多了,也許反是好事!”

  正如此想著,又有一個嘶啞的聲音響起:“我要投店!”

  好熟悉的聲音!

  蒙敏抬頭一看,赫然發現說話的人竟是麻嫂!

  麻嫂的手牽著小木的手,站在櫃檯前。

  蒙敏自認為自己心中已做好了準備,無論來什麼樣的古怪客人,都不會太意外,但當她見到麻嫂與小木的時候,仍是大吃一驚!

  她急忙上前,對麻嫂道:“麻嫂,你何須來投店?”

  不料麻嫂卻道:“這兒是客棧嗎?”

  蒙敏心知不妙,麻嫂如此講,說明她已是拿定主意要來這兒投宿了。雖然蒙敏不知麻嫂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但她實在不願讓麻嫂捲進這一場詭異的變故之中!

  確切地說,是不願讓小木這孩子捲入其中!

  面對麻嫂的問話,她只好道:“自然是客棧!”

  麻嫂冷冷地道:“既然是客棧,又怎能拒客?你當我付不了房資麼?”

  言罷,竟已掏出一錠銀子來!

  蒙敏又氣又急,心道:“麻嫂啊麻嫂,你又何必在這時候來趟這渾水?”

  口中卻道:“你我相鄰多年,若真的要住店,我又豈敢收你銀兩?只是……只是今天我店中的房間都已有人定下了,你是我多年鄉鄰,只好請你包涵一二,帶著孩子回家去,他日再來,我一定不敢再推拒。”

  她已把話說到這份上,麻嫂若再不走,便是瘋子!

  麻嫂的確是瘋了,她竟又道:“我看你店中不到十位客,又怎會客滿?”

  蒙敏心中恨恨地道:“如果不是為了小木,我便讓你住上一宿,讓你後悔一輩子!”

  麻嫂如此的醜,此時自然便成了眾人的矚目焦點,當蒙敏與她相持不下的時候,俊少年已插話道:“大姐,這人雖然醜了些,但總不能因為大姐長得貌如天仙,就不許醜女人來投宿吧?”

  似乎是為麻嫂說公道話,其實卻是對蒙敏的挑逗。

  蒙敏外柔內剛,如何能忍受俊少年如此無禮?她在心中暗忖若有機會,第一個要除去的人便是這小子!

  憤怒卻未形於色。

  她頗為心平氣和地道:“幾位客官有所不知,這位大嫂她……”說到這兒,蒙敏指了指自己的頭。

  她的神情動作顯然是要告訴眾人麻嫂是一個神智不清的瘋子!

  當然,她知道麻嫂除了性情有些古怪之外,並非瘋子,她之所以如此說,是想讓這些來歷不明的人不會對麻嫂母子心存戒備!

  麻嫂大概也沒有料到蒙敏會有這般舉止,不由一愣,隨後立即嘶啞著聲音道:“你說我是瘋子?”

  紅衣老者忽然插了一句:“就算是瘋子又如何?今天來這客棧的人說不定都是瘋子。”

  他指了指俊少年,接著道:“有俊瘋子。”

  又指了指自己,道:“還有老瘋子。”

  然後一指小木,古怪地一笑:“還有小瘋子……嘿嘿嘿!”

  他此時的言行舉止倒真是有些瘋瘋癲癲。

  當他指向小木的時候,小木不由向後退了一步,倚在麻嫂的身邊。

  他的眼神永遠有一種超越他年齡的深沉與憂鬱,彷彿總在默默地思索著什麼。即使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中,他的神情中更多的不是一個孩子所應有的駭怕!

  蒙敏終於道:“既然麻嫂今日看中小店,我若再推拒,便有些不通情理了。大根!”

  大根此時已顯得有些呆愣了,他大概有些不明白,為什麼看似嬌柔的女主人,此時怎麼還如此鎮定自若?

  蒙敏吩咐道:“帶麻嫂去開著懸推窗的房間。”

  客棧中開著懸推窗的房間只有一間,這間房便在蒙敏的居室邊上,蒙敏之所以為麻嫂選擇了這間房,為的是當有變故發生時,葉飛飛可以兼顧一下她們母子。

  這自是萬不得已之策,其實以葉飛飛、蒙敏兩人的武功,也許根本無法應付今日之變!

  紅衣老者的一番瘋話似乎對俊少年震懾不小,他眼中那種狂野之氣收斂了一些,規規矩矩地要了兩間房。

  剛安寧片刻,便聽得一個伙計聲音有些發顫地道:

  “又有……有客人來。”

  現在有客人來,對他們來說已不是值得高興的事,而是成了一種巨大的心理壓力。

  “吱”地一聲,搶先一竄而進的赫然是一隻全身紅的猴子!它一步竄到一張椅子上,猴模猴樣地蹲於其上,一雙極亮的猴目滴溜溜直轉!

  蒙敏心中之震懾難以言喻!她立即聯想到了兒子牧野棲手腕上那道被猴子抓傷的傷痕!

  來者不善!

  思忖間,已有一人跨入店來,一身賣藝人打扮,肩上是一個污垢不堪的包裹,腰間斜斜地插著一條訓猴鞭子!

  他的容貌極似猴子:尖嘴、瘦腮、凹目、凸額!

  阿火目瞪口呆地望著來者,因為他已認出這個人正是抓傷了他少主人的耍猴人!

  蒙敏在瞬息間轉念無數!她已從阿火的神情中看出來者一定是傷了棲兒的人。但既然他傷了棲兒,為何還要來客棧?難道他並不知道牧野棲是笛風客棧的少主人?

  阿火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猴主卻已搶先道:“沒想到兄弟你也在此。”

  阿火看了蒙敏一眼,有些艱澀地笑了笑,道:“這是我東家的客棧。”

  猴主像是有些吃驚地道:“那被我劣猴所傷的小公子豈非就是這兒的少主人?”

  阿火點了點頭。

  猴主很是自責地道:“在下一時疏忽,真是抱歉得很。”

  蒙敏淡淡地道:“些許小事,何須掛齒,我已替他上過藥了。”

  猴主道:“上了藥便好了。”

  蒙敏心中冷笑,口中卻道:“不瞞客官,今日小店已客滿,客官能否包涵一二,去其他客棧看看?”

  猴主一怔,立即道:“在下是個藝人,風餐露宿慣了,若是方便的話,我不需房間,隨便哪裡都可過上一宿。”

  蒙敏沒想到沒能打發走這尊瘟神,遲疑了片刻,只好點頭應允。然後吩咐伙計們關店打烊。

  “笛風客棧”很少會如此早便關門!

  當兩個伙計關上門後,蒙敏道:“你們都回屋歇吧,今夜有事便由我與葉姑娘應付。”

  隨後又對阿火附耳低聲道:“夜間無論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不要出聲,更不要離開自己的屋子,切記切記!”

  阿火當然明白這是蒙敏的一番好意,心中很是感激,同時又頗為擔憂。

  客棧後院的那幢樓上層最西側是蒙敏的居室,然往西依次是麻嫂、美豔女子、俊少年及其一對婢女,東邊的則是紅衣老者。而長相奇特的兄弟二人則在樓下住宿。

  身著黑衣的年輕人似乎無需睡眠,仍是靜靜地立在美豔女子的門前,烏黑的頭髮在夜風中飄揚。

  猴主果然就在前堂用幾張長凳一拼,便躺在長凳了。

  不多時,客棧裡的燈依次熄滅了,只有後院中央還有一盞燈籠孤獨地亮著。

  ※※※※※※※※※不知過了多久。

  本已靜寂得有些詭異的客棧忽然響起一種極其獨特的聲音!

  這應該是一種樂器的聲音,但卻非人們所常聽到的,而且其聲顯得格外的淒厲,讓人不忍多聽!

  聲音是由客棧前堂傳出的!

  那兒豈非只有耍猴的藝人一人?

  這奇特的樂器之聲有著驚人的穿透力,似乎穿過了人的耳膜,直接響在眾人的心間!

  倏地,“轟”地一聲巨響,紅衣老者那間屋子突然破出一個大洞,一個紅色的人影疾然掠出,同時伴有一聲暴喝:“狂妄之輩,敢傷我幼主!”

  此言一出,悄然默立於屋中的蒙敏、葉飛飛暗自驚訝,不明白紅衣老者所說的“幼主”

  會是誰,又為何要說這樣的話?

  但見紅衣老者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般掠過後院,腳尖只在竹梢一點,人已以快不可言之速,穿門直入前堂!

  前堂與後院之間的木門立時被他的身軀生生撞得破碎四射!

  奇特的樂聲戛然而止!

  隨後便是一聲怪笑,赫然是猴主的聲音!

  “砰”地一聲,定是前堂什麼物甚暴碎了。

  緊接著衣袂掠空之聲響起,猴主精瘦的身軀由前倒飄而出,右手一揚,一聲尖嘯,他的馴猴之鞭已捲起一根竹子,再一沉肘,便藉著竹子的彈力在空中劃出一條弧,反射而出!

  與此同時,紅衣老者已如影隨形,暴掠而去,揮掌疾然拍出!

  勁風破空之聲扣人心弦!一道狂烈無匹之內家真力橫空削出!

  “咔嚓”一聲,竹子應聲而斷!隨即一聲暴響,竹子的上半截已裂作兩半!

  紅衣老者的身形從中央長驅直進,同時雙掌交叉一揚!

  “轟”地一聲,被斬斷了的竹子突然升騰成一團烈焰,隨後烈焰化作一道火舌,疾然卷向正飛速逃遁的“猴主!”

  “猴主”的身軀瞬間便被火舌所卷裹!

  一聲沉喝,“猴主”已沖天而起,身在空中已連續變換了幾種身法,待到飄蕩而下時,他身上的火焰已盡熄滅!

  但他的衣衫卻已被火舌舔得千瘡百孔,模樣頗為狼狽!

  葉飛飛、蒙敏她們自然在密切注視著這一幕,見此情形,蒙敏心中喜憂參半!憂的是,這些來歷詭異的客人果然個個身懷驚人武學,喜的是他們之間原來已有矛盾!

  眼見“猴主”狼狽之狀,蒙敏心中暗喜,有出了一口惡氣之感!

  “猴主”甫一落地,有些氣急敗壞地道:“血火老怪,為何無故與我'笑猴'作對?分明是欺人太甚?”

  蒙敏一聽,心道:“血火、笑猴之名,我以前從未聽過,但看他們的武功,應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倒也蹊蹺!”

  被稱作“血火”的紅衣老者冷笑道:“你想用你那邪音傷我幼主,瞞得了別人,但又怎能瞞得了我?”

  聽得此言,蒙敏這才明白方才古怪樂器的聲音原來是別有用意!蒙敏曾久歷江湖,對“以音傷人”之說法自然並不奇怪,但方才在她聽來,那樂聲雖然有些詭異,卻不像能傷人於無形,“血火”所言是否當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01
第十八卷第四章血火三味


  這時,只聽得“笑猴”道:“我若要取他性命,何嘗沒有機會?又何必多此一舉?”

  大概他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所以百般辯解!

  “血火”緩緩地向他逼近,字冷如冰地道:“你使手段傷我幼主手腕,知道他們必會去藥店抓藥,而你早已在鎮上的幾家藥店中做了手腳,只要去抓藥,必會為你所害。之後,你只需使出一慣伎倆,我幼主豈不遭你毒手?”

  “血火”的話不啻於一記重錘擊中蒙敏的心坎!

  因為由他的話完全可以推斷出他口中所說的“幼主”便是牧野棲!

  蒙敏怎能不驚駭欲絕?自己的兒子怎麼會成為“血火”的幼主?牧野棲自出生後,從沒有離開過雙親啊!

  倒是“血火”揭開“笑猴”的陰謀,蒙敏倒並不十分意外。當“笑猴”在客棧中出現時,她便更為肯定自已原先的猜測了。只是暫不知他藉故傷了棲兒的目的罷了。聽得“血火”之言,她不由暗道僥倖,心想倘若用了阿火抓回來的藥,豈不大為不妙?

  如此一想,心中一陣後怕,已有冷汗滲出!

  “笑猴”見自己的手段完全被“血火”窺破,不由惱羞成怒,連連怪笑道:“老怪物,你以為憑你的手段,便可保那小孽種不死麼?即使他不死在我'笑猴'的手上,也難以見到明日日出!要取他性命的又豈止我一人?”

  “血火”目光一寒:“出言辱及幼主,只有死!”

  “死”字甫出,他的身軀已如鬼魅般疾飄而進!

  蒙敏一向是沉著而有主見的人,此時也有些亂了方寸,因為眼前局面太過混亂,既不知“笑猴”為何要對棲兒下毒手,更不明白“血火”為什麼要護著棲兒。

  本以為這些神秘來客是自己或牧野靜風無意中結的仇敵,孰知變故卻是由年幼的牧野棲而起!

  江湖詭秘莫測,由此可見一斑!

  “血火”出手便是凌厲狠辣殺著,雖是一對肉掌,卻有無限殺機!

  “笑猴”對紅衣老者似乎頗為忌憚,在對方狂風驟雨般的進襲下,竟是一味後退閃避!

  他的身軀靈巧輕盈,藉著手中馴猴的長鞭卷掃院中竹子的力量,翻飛掠走如電,九個回合下來,雖是危險百出,卻總是在最關鍵時化險為夷!

  紅衣老者倏地一聲怪嘯,身上紅衣斗然鼓起!

  破空的尖嘯聲驀然響起,無數赤紅色的光芒以紅衣老者為中心疾射而出!

  光芒一閃即逝!

  而院中數以百計的竹子在這一瞬間已全部攔腰而斷!

  本是藉長鞭懸在竹子上的“笑猴”頓時失去了借力之處,倒跌而飛!

  他所飛落的方向正是眾人所住的木樓上層!

  紅衣老者一怔,臉色倏變!

  因為這可能給“笑猴”藉機搶得先機,攻襲牧野棲所在的屋子!

  毫不猶豫,身形暴起!直追“笑猴”!

  果然不出他所料,“笑猴”身在空中,一聲怪笑,曲腰揚鞭反掃,便向二樓的護欄卷去!

  他的目的很明顯:藉此一卷之力改向掠向牧野棲這邊!動作絕對的奇快奇準!

  因為他自知自己的武功不如“血火”,必須珍惜任何一個機會!

  驀地,“咔嚓”一聲響起。

  與此同時,“笑緱”的長鞭已卷住了木製護欄!

  但他卻並沒有能夠如預想的那樣借力而出,因為護欄被捲中的那段突然斷開!

  “笑猴”不可避免地急墜而下!

  本已落後的紅衣老者“血火”恰好迎上!怎會放過如此良機?

  右掌倏吐!

  “砰”地一聲,伴隨著骨骼斷裂之聲,“笑猴”那瘦小的身子被擊得如斷了線的風箏飛出,身在空中,已鮮血狂噴!

  眼看即將撞在一堵牆上時,“吱”的一聲尖叫聲響起,一個小小的黑影突然從一個角落閃出,向跌飛的“笑猴”迎去!

  竟是“笑猴”所馴養的那隻猴子!

  被“血火”一掌擊飛的“笑猴”去勢奇快,其力度自然亦是駭人!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猴子彈躍而起後,凌空一把抱在“笑猴”的腰上,竟生生止住了“笑猴”

  撞向石牆,翻落於地,這才免去了“笑猴”非死即重傷的結果!

  顯然這隻猴子頗不簡單!

  “笑猴”傷得不輕,但他明白此時自己的處境,跌落地上之後,立即躍起!同時打了個尖銳的呼哨!

  而這時紅衣老者已再次逼進,雄魁的身軀尚在空中,已遙擊一掌!

  呼哨聲中,那隻猴子毫不猶豫地撲向“血火”!

  “血火”奇猛一掌立即擊中了猴子!

  因為力度太大,只聽得“咔”地一聲,他的一隻肉掌已生生地穿過猴子的身軀,透背而出!

  血肉內臟進飛!

  “笑猴”淒聲怪嘯一聲,憑自己僅剩內力忍痛掠出!

  “血火”的手掌被猴子的屍體“困住”,等到他甩脫猴子的屍體時,“笑猴”已消失不見!

  “笑猴”受了內傷,其武功本就不如“血火”,所以倘若“血火”此時要追,自是能追上,但“血火”卻未追趕!

  是否因為他還要顧及他所說的“幼主”之性命安危?

  正待轉身時,倏聞一聲慘叫,慘叫聲甫起又止,似乎被什么生生止住!

  隨著便見一個身影突然自遠處飛射過來!

  赫然仍是“笑猴”!

  他為何去而復返?

  不及細想,揮掌直上!

  “笑猴”似乎並無閃避的意思,徑直迎向“血火”

  的驚人一掌!

  一股腥臭味突然飄入“血火”的鼻中!他大吃—驚,一個念頭倏然閃過:“有毒!”

  與此同時,他已發現“笑猴”早已氣絕身亡,顯然他是被他人所殺後拋擲而來的!

  而且對方取“笑猴”性命的手法必定與毒有關!已至此人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殺“笑猴”,而是為了用“笑猴”的屍體取“血火”的性命!

  這麼多的念頭只在極短的一瞬間閃過!

  心念甫起時,“血火”已生生收住自己必殺的一掌,同時雙膝微曲,身形便如拉滿了弓般向後倒去!

  “笑猴”的身軀從他頭頂飛過!但死者的手在掠過他的身體之上時,還是與他的胳膊碰了一下!

  被碰觸過的左手頓時有了麻癢之感!

  有毒!

  而且奇毒無比!否則不會在這麼一觸之下,立即有這樣明顯的感覺!

  “血火”一咬牙,沉哼一聲,右手疾然向自己的左臂拍去!

  “蓬”的一聲,他的掌心處突然竄出一團赤色火焰!

  火焰正好蓋在被“笑猴”的手所觸碰過的部位!

  頓時有一股刺鼻的皮肉焦味瀰漫開來,“血火”竟引火燒炙自己的左臂以止毒!

  他那蒼老的臉色變得一片蒼白,五官有些扭曲,額上有豆大的汗珠滲出!

  顯然,他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此時,“笑猴”的屍體己砰然落地,而“笑猴”的屍體拋飛過的那個方向的屋頂上已出現了一個人影!

  因為是背向天空中的月光而立,所以自下而上的人無法看清他的容顏,但每個人都能感覺到來自這突然出現之人的無形壓力!

  能夠在瞬息之間取了“笑猴”性命的人,無論用的是什麼手段,都極為可怕!

  而他作用於“笑猴”身上的毒則更為可怕!倘若“血火”反應稍慢,立即會被對方這齣其不意的一手所擊倒!

  此時“血火”的左臂雖然巨痛,但毒素卻已在烈焰中被生生化去!

  “笑猴”可謂是合三個人的力量被殺的,“血火”

  自是其中之一,隨後便是斬斷了二樓木製護欄的人!

  此人便是一直默默地立於絕色女子門外的黑衣年輕人!

  誰也沒有看到他拔刀、收刀!只見他向前跨出一步!而護欄便被斬落!所以“笑猴”的鞭子卷中護欄後,才會墜落!

  黑衣年輕人的刀絕對的快!單單憑這份“快”,已可躋身武林十大刀客之列!

  而他不過是絕色女子的一名隨從!

  一直在屋中窗前暗自觀察這一幕幕的蒙敏暗暗心驚!

  她已看出這年輕刀客的可怕,也看出“血火”武功之霸道!

  但她知道若與方才在遠處屋頂上悄然出現的人相比,他們二人的武功顯然要遜色一些。

  更讓蒙敏吃驚的是,所有來歷奇特的人之間的關係是那般的錯綜複雜,以至於她一時根本無法判斷出他們之間的敵友關係!

  屋頂上悄然出現的人顯然是殺了“笑猴”的人,但此時他已再無其他舉動,而是背負雙手,靜靜地站在屋頂上!

  無法看清他的容貌,只能看見他飄揚的白色長衫,同時還能看出他的身軀頗為高大!

  縱使無法看清他的相貌,卻仍是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來自他身上的傲然氣勢!

  他靜靜地站在屋頂上,卻不會給別人以突兀不自然的感覺,相反,可謂是極其的灑脫,從容不迫!

  彷彿他不是站在屋頂上,而是站在皇宮的後花園,而他便是一位王者!

  廣袤的星空成了他的背景,更增添了他的奪人氣勢!

  蒙敏從窗口處望著此人,心中不期然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因為,她突然發現站在屋頂上的白衣人很像一個她極為熟悉的人!

  但一時卻無論如何也記不起這個熟悉的人是誰!

  那種感覺很怪很怪……

  年輕的刀客出手斬落護欄,其目的顯然是要斷了“笑猴”逃退之路!所以他與“笑猴”

  之間顯然是立場對立的!

  葉飛飛忍不住在蒙敏的身邊輕聲道:“敏姐,這些人莫不會是為……”

  蒙敏立即向她使了一個眼色,阻止她說下去,因為她知道接下來葉飛飛想說的是什麼,而她則不願讓牧野棲尚稚幼的心靈有大多的壓力!

  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與葉飛飛一樣驚訝?

  牧野棲的臉色有些蒼白,畢竟他不曾習練過任何武學,而且牧野靜風與蒙敏、葉飛飛三人都未在他面前顯露過武功,今夜突見武林高手之拼殺,目睹一個活生生的人轉瞬間命喪九泉,目睹赤血淋漓的場面,一時自然難以承受!

  蒙敏心中隱隱不安。暗忖道:“不知今夜的血腥場面對他會有什麼影響?我與穆大哥本希望他永遠不要涉足江湖,遠離血腥,沒想到今日會有如此變故!而且看情形此事決非可以就此了斷,必將會有更多的血腥場面上演,這對不諳任何武學的棲兒來說,無疑是一種可怕的考驗!也許若是讓他自幼便隨其父學習武功,那情形便有些不同了。”

  正思忖間,倏聞“嘩”地一聲響,聲音竟是來自於蒙敏上空!

  屋頂赫然已有了一個大洞,碎瓦斷椽紛紛落下!

  同時兩個人影凌空落下,直取蒙敏!

  是俊少年的一對婢女!她們的模樣嫵媚可人,出手卻是狠辣歹毒至極!

  兩團霧一般的銀色光芒當頭罩下,冷風如霜,攝人心魄!

  她們所用的兵器皆是軟劍!

  無怪乎在前堂時,蒙敏並未見到她們攜帶兵器!

  蒙敏沒有出招應對,而是腳步一錯,如秋風中的落葉向後飄去!

  因為此時她與牧野棲挨得頗近,若是出手對敵,也許會誤傷牧野棲,所以她才只退不攻!

  其目的就是要把對方引開,讓葉飛飛有機會護著牧野棲脫身!

  葉飛飛與她共處十年,彼此已極為默契,見蒙敏不攻立退,當即明白了她的用意,沒有絲毫的猶豫,立即伸手一帶,已攔腰抱起牧野棲,同時雙足一點,身子便斜斜飄出!

  竟是向一堵牆上直撞過去!

  難道是因為她在倉促中失去了重心?

  並非如此!

  但見她的身軀甫一挨牆,本是嚴密無縫的牆上突然滑開一塊!

  就如同牆上設有一扇可靈活開啟的門一般!

  葉飛飛與牧野棲一撞而進,隨後便聽得“咣當”一聲,牆面已回復如初!若非親眼目睹方才的過程,還會以為葉飛飛與牧野棲憑空消失了!

  這正是蒙敏與葉飛飛曾極為簡單地說了一個字——“牆”的秘密所在!

  原來牧野靜風與蒙敏隱居於這江南小鎮後,雖然牧野靜風的武功劍法都已臻化境,但他仍有顧慮。他知道蒙敏先前的身份是殺手,而且是極為神秘莫測的“死亡大道”的幕後操縱者夕苦手下的殺手,所以先前她一定結過不少仇家,而且因為夕苦的身份、野心的緣故,蒙敏所結下的仇人大多數可能是正道中人!

  如此一來,倘若有仇人發現蒙敏的行踪向她尋仇,牧野靜風若是以武功相迎,自不會被對方所製,但他卻並不願傷害武林同道——而且那樣一來,他與蒙敏退隱江湖的打算又要破滅!

  為此,牧野靜風方精心設好了退路,一旦有變,而自己又不願與對方發生衝突,便可由此退路退避,然後另覓他處隱居!

  沒想到它在今日卻派上用場了!

  蒙敏見葉飛飛與牧野棲已進了夾牆,心中稍定!

  她曾被稱為“有血有肉的兵器”,曾為殺手的她武功本就不弱,而這十年來,她的武功在牧野靜風的指點下,雖然有時不過是寥寥數語,但對她來說卻是受益非淺,十年時間,其武功又精進了不少!

  此時她已被一對神出鬼沒的軟劍逼到一個角落中!

  蒙敏這時再無顧忌,冷哼一聲,身形一斜,竟如毫無分量的輕羽般貼地而飛!

  纖掌倏揚,閃電般向兩婢女的雙足切去!

  兩婢女的武功頗為不弱,同時掠起,曲腰擰身,兩把軟劍已在蒙敏上方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蒙敏左手在地上一拍,右手倏然上揚!

  她的手中赫然有骨笛在手!

  此時,她要以骨笛為劍,破擊對方攻勢!

  骨笛暴起!

  沒有任何相擊之聲,卻聽得兩聲冷哼,兩婢女已各自倒掠而出,飄然落地!

  蒙敏藉機躍起!

  方才她一招之下竟突破對方密織劍網,直取對方手腕重穴,用的竟是牧野靜風所學“平天劍術”中的一招“生死由劍”!

  原來,蒙敏見“平天劍術”絕世不凡,偶爾心生好奇之心,便讓牧野靜風傳她一招半式,當然,她並不會如何認真地去學,但她是“日劍”蒙悅之女,對劍道自有一種不凡的領悟力,所以雖是有心無意地練練,卻也已似模似樣,雖然與牧野靜風無法相比,但用來擊退兩美婢卻是綽綽有餘。

  蒙敏本不願將骨笛亮出,但她發現眾人的目標似乎並非這根骨笛,而是自己的愛子牧野棲時,便無所顧慮了。

  不料二美婢被擊退後,發現逼得她們不得不抽身而退的竟是骨笛時,臉上頓時有了一種極為複雜的神情!

  那是一種夾雜了興奮、激動、驚異等諸般心情的表情!——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3
第十八卷第五章群邪奪笛


  蒙敏察覺到了她們的這種變化,立知自己亮出骨笛也許是一種錯誤,但事已至此,她已別無選擇!

  唯有突圍而出!

  要么向門外衝殺,要么設法與葉飛飛一般由夾牆退出!

  她選擇了向門外突圍!其原因不僅在於夾牆的入口已被二婢封住,更因為她不願使對方有機會追上葉飛飛與牧野棲二人。

  她的速度極快!

  可惜她的速度再快,也無濟於事!

  因為當蒙敏沖向門外時,俊少年赫然已擋在門口,微微笑著,手中紙扇瀟灑地輕搖著。

  蒙敏心中一沉。

  臉上卻不動聲色,冷冷地笑道:“客官是否有什麼需要?”

  俊少年忍不住笑了,他覺得眼前這女人實在是有趣得緊!於是他並扇一指蒙敏手中的骨笛,道:“今夜如此良景,又有大姐你這樣的佳人,在下忍不住想吹奏一曲,否則真的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佳人!大姐願否把笛子借在下一用?”

  他自覺自己一番話風趣得很,於是話剛話完,自己便忍不住先笑了!

  蒙敏卻沒有笑,她冷聲道:“你可知我為什麼要與你說這一番話?”

  翩翩少年眉頭一挑,朗聲笑道:“大姐心意在下可難揣度!”言辭輕薄無禮!

  蒙敏冷笑道:“你也應該知道要這根笛子的人並不僅僅你一個,所以按理你並沒有時間與我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可惜,你已說了,這個失誤可不算小,你失去了你本應該珍惜的時間與先機,你不妨回頭看看你身後有什麼人?”

  她的語氣神情從容不迫,讓人不由得有些相信她的話了。

  俊少年本是顯得非常瀟灑,此時不由自主地微微變色!

  但他並沒有回頭,而是向他的一對婢女望去!

  顯然,他心中沒有底,希望能從她們的神色中看出蒙敏所說之言的真假。畢竟如果真的有人悄無聲息地逼近他的身後,說明對方的身手絕對在他之上,那麼他一回頭,也許等待他的將是致命一擊!

  他心中暗恨自己不該與蒙敏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自己本該想到今夜客棧中高手如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隨時有可能發生!

  就在他的目光移向兩婢女的那一瞬間,蒙敏驀然出手!

  直貫對方前胸!正是牧野靜風所教“平天劍術”中的一招“道長魔消”,雖是以骨笛為兵器,卻仍有懍然劍勢!

  她要藉對方分神之際出手!

  俊少年輕笑一聲,道:“大姐倒有些心計,可惜這卻於事無補!”面對蒙敏的全力一擊,他仍然從容說話,手中紙扇在同一時間已封殺而出!

  招式古怪詭異!扇影漫天飛揚,以驚人之勢席捲過來!

  蒙敏心中一驚,忽有一計湧上心間,招式立變,骨笛徑直遞出,向對方的扇子迎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對方見她突然將骨笛徑直向扇子迎去,眼看笛扇即將相擊之時,已不得不變招!

  因為他的目的是得到骨笛,所以他不能讓笛子受損!

  蒙敏見此招有效,立即如法炮製,骨笛翻揚,如狂風暴雨般傾灑而出!幾乎每招每式都是向對方的扇子硬撞過去!

  翩翩少年最初有些慌亂,似乎極為忌憚,生怕一不小心便折損了笛子,但數招之後,他便發現蒙敏的招式看似精絕,其實並未嫻熟,所以有不少破綻!

  一聲長笑,俊少年道:“你以為用這種方法便可以取巧了麼?”

  扇勢倏變,如穿花亂碟般飛揚飄掠,每一次閃掣的角度都是那麼不可思議!而他的步法亦是飄逸多變,身形與他手中的扇子配合無間,灑脫至極!

  蒙敏頓時感到壓力大增!對方的扇影似乎成了有形無實之物,即使自己存心與他硬撞,也難以如願!

  倏地,對方扇子“嗖”地一併,沉肘、倒掄,腳步斜錯,扇端已如鬼魅般閃掣而進,直擊蒙敏右肋!

  蒙敏一驚,不由自主倒退數步!

  翩翩少年得勢不饒人,如影隨形,扇子一揚,倏然張開,封住了蒙敏骨笛,同時雙腳連環疾出,直取蒙敏下盤!

  蒙敏雖然勉強讓過,但對方腿勢驚人,屋內物甚頓時被他掃得四分五裂!

  蒙敏忽然一笑,道:“誰也別想得到這支骨笛!”

  身形疾擰,閃過了俊少年一擊!

  同時響起“啪”的一聲,清脆刺耳!

  俊少年神色大變!

  倏地肋下一痛,一驚之下,強提一口真氣,雙足一點,向後倒飛!

  他的腹部已添了一道傷口,雖然並不十分嚴重,但卻足以讓他又驚又怒!

  蒙敏冷笑道:“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俊少年臉色更為難看!本是俊朗的容貌終於變得有些猙獰了。

  原來蒙敏見對方武功高過自己,心中暗急,好在她已看出對方對這只骨笛的安危似乎頗為在意,於是急中生智,突然說了一句“誰也別想得到這支骨笛” ,對方一聽此話,自然以為她要毀去骨苗,自然大驚!

  與此同時,蒙敏已藉著擰身的動作作掩飾,以腳尖暗中踩斷了一根木棒,這木棒是對方碰裂的木器,被蒙敏踩斷時,自然發出“啪”的一聲,對方正是心驚之時,倏聞此聲,雖然不夠真切,但心慌意亂之下,又如何來得及細辨?

  想必這骨笛對俊少年極為重要,所以當他認為蒙敏真的在情急之下毀去了骨笛的時候,心中大驚!

  一驚之下,便被蒙敏乘虛而入!

  俊少年神色頗為難看,他的聲音甚至已因為憤怒而變得有些嘶啞了!

  顯然,他是一個極端自負的年輕人,這樣的人在遭受挫折時格外沉不住氣!

  他的倜儻灑脫的風度頓去,代之而起的是無限殺機!

  目光一寒,他的左手倏然在右手所持的扇子頂端一拍,右肘一沉疾掄!

  一聲尖銳的破空之聲響起,他手中的扇子突然化作一條鍊子般的奇門兵器,鏈節便是扇子的扇骨,首尾相連,長度竟有四尺!

  扇已成鞭鏈!

  扇鏈挾浩然真力,疾射而出,如毒蛇般直取蒙敏咽喉!奇快、奇準!

  蒙敏毫不猶豫,立即以骨笛迎去!她對骨笛並無愛惜之心!此笛除了與牧野靜風的家門有關聯,代表了牧野靜風對其父牧野笛的一種懷念之外,並無其他更深遠的意義!

  情況緊急,除了以這種方式退敵,似乎再無其他方式可行!

  扇鏈與骨笛疾然挨近!

  讓蒙敏吃驚不小的是對方這次竟然不再迴避她的骨笛!

  難道惱羞成怒之下,他為了取勝,已不再顧惜這管他一心欲得到的骨笛?

  骨笛與扇鏈一接,扇鏈突然曲折疊回,鏈節已以驚人之速迅速纏在骨笛之上,瞬息之間,便如同為骨笛按上了一具枷鎖!

  而扇鏈的最後一節則閃電般劃向蒙敏的手腕!

  區區一把扇於,竟同時可作鐵鍊、刀之用,端得詭異多變!

  蒙敏只覺一股奇大無比的真力由對方的“扇鏈”直湧過來,骨笛已被這獨特的“枷鎖”

  牢牢鎖住,進不能攻,退不能守,手臂更是又麻又痛!

  大驚之下,蒙敏只好撒手倒掠,否則極可能要遭受斷腕之痛!

  俊少年一聲得意的長笑,扇鏈一抖,“枷鎖”已然散開!

  骨笛被它一帶,便向俊少年這邊飛來。

  俊少年的另外一隻手立即向骨笛抓去!

  志在必得之時,倏覺身後有一股奇強的炙熱掌力洶湧而至,直貫自己的手背,隱隱有風雷之聲!

  其功力之深厚著實駭人!

  俊少年無需回頭,便知來者是誰了!他沉哼一聲:“血火老怪,你也管得太寬了!本少爺要讓你後悔!”

  口中說著,手上卻不閒著,雙足輕點之下,身形已倏然飄起!

  但左手仍是疾然抓向骨笛!

  就在他的手將要與骨笛相觸的那一剎間,一道血紅色的赤芒劃空而出,直取他的左手!

  心中一震,一個念頭閃過:血火三味!

  不錯,這正是“血火”老怪神功“血火三味”中的第一味:赤血遍野!

  無奈之下,俊少年的左手不得不疾然縮回!

  否則,便是可怕的致命一擊等著他!

  骨笛在即將為他攫取時,竟又失之交臂!

  攻襲俊少年身後的正是紅衣老者血火老怪!他以自己的絕學“血火三味”,生生逼得俊少年放棄了即將到手的骨笛後,身形暴起,雙掌翻飛縱橫,疾襲俊少年!

  與此同時,他那寬大的紅色衣衫又如同一團紅雲般卷出,所取方向正是骨笛!

  他的用意很明顯,要同時攻襲俊少年及搶奪骨笛!

  不料三個人影同時由斜刺中搶身而出,不約而同地向紅衣老者的紅色衣衫撲去!

  其中兩人是俊少年的一對美婢,而另一個人自是蒙敏!

  此時蒙敏本可以藉俊少年被血火老怪困住之機脫身而走,但她卻未作如此選擇,因為她知道即使她能夠衝出自己的房間之門,外面必會有其他人在等著她!

  而且極可能是更高的高手!

  所以,要想脫險,只能另謀他計!

  潛意識告訴她既然骨笛對每個人都那麼重要,那麼只要佔據了骨笛,無疑便等於為自己贏得了一個救生符!

  所以,她沒有藉機奪門而出,而是要——藉機奪回骨笛!

  但她卻又有意讓自己的動作略略慢上一些。

  因為她知道想奪得骨笛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俊少年的一對美婢!

  既然如此,何不把承受血火老怪驚人一擊的壓力推在她們身上?血火老怪對這骨笛似乎也十分在意,那麼當有人要在他即將得到骨笛時出手攔阻,勢必招來他的可怕殺著!

  果然,當一對美婢飛身而上,向那骨笛抓去的時候,倏見血火老怪的身形一偏,身上的大紅衣衫一聲暴響,如同一把奇大的紅刀般向二婢攔腰斬去!

  無形勁氣的氣勢驚人!

  以衣為刀,竟有如此可怕的攻擊力!

  今夜的“笛風客棧”,果然是高手雲集!

  “叮噹”幾聲脆響,兩把軟劍竟已被生生卷飛!

  與此同時,兩聲悶哼響起,一片血霧瀰漫開來!

  兩美婢竟已被血火老怪的紅色衣衫所擊傷,兩人的胸前都已是一片赤紅,顯然傷得不輕!

  而血火老怪的紅衣在鮮血的染映下,更是赤紅如火,似乎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焰!

  雙婢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倒跌出去!

  僅憑一襲紅衫,便可一招之下擊敗兩個身手不弱的人,血火老怪的武功已可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可為何在此之前,蒙敏從未聽說過“血火老怪”這樣的名號?

  此時,蒙敏已無暇過多地考慮這個問題了,在“血火老怪”一招之下擊退兩婢的同時,她的身軀已如一抹淡煙般飄進,閃過那團“紅雲”,疾然抓向剛被“血火老怪”的衣角捲著的骨笛!

  “嘶”地一聲,蒙敏已把骨笛與一角布料同時抓在手中,並生生將“血火老怪”的衣衫撕下一塊!

  骨笛到手,立即暴退!

  血火老怪此時身在空中,已與俊少年拼鬥了十數招!蒙敏出擊的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好在對方剛擊退二婢,一時尚不可能立即出手的時候搶先出手,結果血火老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蒙敏坐收漁翁之利,把骨笛奪去!

  這時,兩婢女已砰然落地!

  蒙敏對她們的主人恨之入骨,心中對她們自然也甚為不喜。而蒙敏的性情與牧野靜風又有些不同,不會如牧野靜風那般仁厚,所以見兩婢甫一落地,一時無力反抗,立即掠身而上,毫不客氣地施以重手!

  兩婢女哼都沒哼出一聲,雙雙暈死過去!

  俊少年雖然在蒙敏剛欲出手時便已發現了蒙敏的動機,奈何他已被血火老怪生生困住,應戰已頗為困難,要想抽身,更是不容易!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雙婢倒在地上!

  他對兩婢女是極為寵愛的,他們間的關係自然已超出一般的主僕關係。兩婢女麗色不凡,更是風騷入骨,甚得他的歡心。此時眼見自己心愛的婢女雙雙倒地,如何不恨怒交加?

  與此同時,血火老怪也是怪吼連連:“主母,笛子在你手中十分危險,不如將它交給老僕我!”

  蒙敏不由一怔!

  血火老怪的話顯然是對她說的。

  但她又怎會成了血火老怪的主母?在此以前,休說自己沒有見過血火老怪,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是聞所未聞!

  但世間又怎會有人自甘下賤,把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稱作主母,而把自己稱作僕人?

  蒙敏頓時糊塗了,饒是她冰雪聰明,一時仍是無法明白一切!

  莫非是血火老怪認錯人了?

  於是蒙敏大聲道:“我不是你的主母,至於這笛子,雖然對我並無多大用處,但我卻也不會輕易交給你的!”

  言罷,她便靜立於屋子一隅,似乎一心要坐山觀虎鬥,等待俊少年與血火老怪拼個你死我活!

  俊少年眼見數十招過去,自己根本無法占得任何先機,不由暗暗著急,手中“扇鏈”攻勢更猛!

  蒙敏忽道:“既然你稱我為主母,這小子對我大是不敬,你便替我將他殺了!”

  “是!主母!”血火老怪應得真切而認真!

  蒙敏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但無論如何,她對這輕薄無禮的少年的確頗為痛恨,若血火老怪真的能替她殺了他,倒也不是件壞事!

  血火老怪的攻勢突然一緊!

  俊少年神色一變,只覺對方掌影過處,便有炙熱之氣流撲面而來,更有無形壓力讓他感到呼吸困頓,極為不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0 11:14
第十八卷第六章蟾蜍毒衣


  血火老怪的功力在他之上!

  數招之下,“砰”地一聲,血火老怪已擊中俊少年前胸一掌!

  “啊”地一聲痛哼!卻是兩人口中同時響起!俊少年如此痛呼,倒在情理之中,而血火老怪為何在傷了對方之後,反而痛呼?

  但見血火老怪急速後掠,翻掌一看,只見他的掌心處已有一個小孔,由那小孔中滲出的血竟是紫黑色!

  顯然,他已被對方身上暗藏的毒物所傷!

  血火老怪咬牙道:“我道為何連你這樣不上道的後輩小子也敢來此,原來你已得到了你老爹的'蟾蜍衣'!”

  蒙敏心中道:“'蟾蜍衣'又是何物?這些人我一個不識,但他們之間卻似是相熟得很,倒也奇怪!”

  俊少年冷笑道:“你已中了我獨門之毒,若沒有解藥,必會在半個時辰內經脈盡爆而死!

  若想活命,便將這女人手中的骨笛奪來奉送給我!本少爺一時高興,也許會把解藥給你!”

  血火老怪老臉變了變,復又啞聲笑道:“我血火老怪什麼時候怕死過?何況要讓我對主母有不義之舉,豈非更是癡心妄想?就算我在半個時辰後會毒發身亡,也要在這半個時辰之內取你小命!”

  俊少年沒有想到對方雖已年邁,卻仍如此強悍,不由一驚。但見血火老怪的雙目已微赤,心中更是懼意陡增,心知對方必是要不惜毒素侵心為代價,發出“血火三味”中的第二味:

  血火連天!

  他自知自己應付對方的第一味“赤血遍野”已是頗為困難,若是對方再出第二式,那必將是一種滅頂之災!

  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向身後掃去,顯然是要尋找退路!

  對於一個高手來說,臨陣之時心生退意,那便等於給對手一個乘勢而進的機會!

  血火老怪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但就在他即將出手的那一瞬間,忽聽得一聲:“慢!”

  卻是蒙敏的聲音!

  只見她的身形一晃,已閃在血火老怪與俊少年之間,道:“老伯,你先將體內之毒逼出,我代你擋上一陣!”

  俊少年與血火老怪同時一驚,均感到很是意外!

  蒙敏之所以作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她看出血火老怪的確是在一心護著她——雖然她尚不明白他為什厶要這麼做;同時,她也知道血火老怪如果在中毒之後,再向對方出手,即使能勝,那他自己也可能會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血火老怪一旦有了什麼不測,那麼蒙敏就必須獨自一人面對所有的攻擊!

  權衡之下,她選擇了為血火老怪守護,讓血火老怪逼出體內的毒素!要想拒敵,必須利用血火老怪!

  血火老怪一怔之下,忙道:“主母,那你豈不是很危險?”

  蒙敏對“主母”這樣的稱呼感到很不自在、很彆扭,但她還是道:“一時半刻他還奈何不了我!何況他不知道這骨笛的驚世力量,竟讓我的骨笛擊中,這便等於在他身上埋下了一個後患,一個無法擺脫的後患!”

  她所說的當然是假話,其實她並不知道這骨笛會有什麼驚世力量,更不相信只是在對方身上一擊,會給對方留下什麼樣的後患,但她見眾人為了這骨笛不惜以性命相拼,暗忖骨笛本身必有不同尋常之處,自己信口胡謅,對這些人來說,卻極可能信以為真!

  果然,俊少年聽得蒙敏的話之後,眼中不由掠過了一絲慌亂!

  蒙敏暗自一喜!

  血火老怪還待再說什麼,蒙敏已淡淡地道:“莫非我的話你不願聽麼?”

  她的神態表情拿捏得恰到好處,便如同真的是具有無上威儀的主母一般!

  血火老怪立即恭聲道:“多謝主母!”

  他的神情全然沒有假作之感,蒙敏心道:“真是陰差陽錯,不可思議!”

  俊少年心知如果自己不能在血火老怪逼出毒素之前殺了蒙敏,那麼他便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血火老怪被自己的毒物所傷,對自己必定是欲除之而後快!

  正待出手時,卻聽得身後響起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不妨先接我幾招!”

  所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齊齊投向門外!

  門口處所站著的人赫然是麻嫂!

  她的身邊還站著小木!

  這當中,最吃驚的人無疑是蒙敏!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麻嫂會在這時候出現,而且還帶著她的兒子小木一起出現!

  更讓蒙敏吃驚的是麻嫂所說的話!

  過度的吃驚使蒙敏一時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呆若木雞般看著麻嫂!

  俊少年本以為又有高手出現,等到回頭見是麻嫂時,心中石塊頓時落定!

  他獰笑道:“女瘋子,你也活得不耐煩了嗎?”

  麻嫂古怪一笑,右手緩緩抬起。

  她的手中所持的是一根三尺長的木棍!

  但在那一瞬間,每一個人都感覺到自己所看到的是一柄劍!

  一柄有可怕殺機的劍!

  她的身勢與手勢赫然已組成了劍勢!

  而且是威勢驚人的劍勢!

  蒙敏頓時感到腦子裡一片空白,呆呆地望著這個與自己隔街住了數年的街鄰!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又醜又古怪的女人會是一名不凡的劍手?

  倘若說她的姿勢很可能是與劍勢的一種巧合,那麼她眼中那如劍一般的光芒卻足以說明她有著不凡的身手!

  俊少年的臉色頓時變得很蒼白很蒼白!

  他的扇鏈慢慢揚起。

  動作很慢很怪,慢得似乎在其上有千斤重壓!

  其實,沉重的是他的心情!

  因為他已感覺到眼前這個奇醜的女人之劍法已可謂驚世駭俗!

  招式未出,便可給對方可怕的壓力與威懾力——這才是真正的驚世之劍!

  俊少年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而麻嫂的木棍前端便那麼靜靜地指向他!

  “劍”未動,但劍勢卻已悄然千變萬化!

  俊少年應該出招了!

  但他的招式卻遲遲未出!因為,他沒有信心!他的信心本就已被血火老怪打消了不少,隨後蒙敏撲風捉影般的一番話又讓他信心有了更大的動搖!

  而此時面對麻嫂的時候,他的自信心已幾乎消失得乾乾淨淨!

  支撐著他應戰的已不再是他的自信,而是他的自尊!他幾乎就是為了維護一個江湖人所應有的尊嚴而出手!

  麻嫂那未出的一招,真的有這麼威猛的壓力麼?

  未出劍招的威力只能是憑感覺去“觸摸”!

  俊少年的目光一寒!

  似乎便要出手了!他的雙膝一彎,身形暴起!

  卻不是攻向麻嫂!也沒有攻襲蒙敏!

  而是飛身而起,向屋子中惟一的那扇窗口掠去!

  “咔嚓”地一聲暴響,他竟已穿窗而出!麻嫂那未出的一劍,竟硬生生將本是趾高氣揚的俊少年壓逼得戰意全無,撤身逃匿!

  這一切的變化,都恍如夢境!變化太詭異太快!

  蒙敏一時竟難以回過神來!她發現小木站在麻嫂的身邊,似乎眼前的肅殺場面並未讓他害怕!

  他的神情冷靜得讓人驚訝!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慘叫聲!

  與“笑猴”臨死前的慘叫聲沒有什麼區別!

  莫非無論老幼美醜,他在臨死時所發生的聲音都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難道風度翩翩、輕薄無禮的俊少年此時也如“笑猴”一般死於非命?

  殺他的人是誰?難道又是那個立於屋頂上的白衣人?

  是不是每一個欲逃離客棧的人他都會將其殺死?

  俊少年的武功實在不算低,何況他還有所謂的“蟾蜍衣”護體,立於屋頂上的人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了他麼?

  俊少年逃離此屋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殺了他,只能是一招致命!

  能一招之內便取了俊少年性命的人,其武功該是多麼的可怕!

  蒙敏心道:“就算穆大哥在此,也未必能夠在一招之內勝了俊少年,要想殺他,就更不容易!”

  如果這白衣人是敵非友,那將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蒙敏這時才回過神來,她驚愕地道:“麻嫂,沒想到你也是武林中人!”

  麻嫂一直揚著的木棍這時才垂了下來,不知為何,她的身子似乎微微一晃。

  蒙敏道:“我沒有料到麻嫂原來是真人不露相。”

  頓了一頓,看了小木一眼,又道:“但小木如此年幼,似乎不宜將他一同帶來。”

  “的確不該。”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隨即“轟”地一聲,屋子的一側牆口突然出現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洞!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扇洞開的門!

  這是側牆,外面用岩石灰抹過,裡面卻是木板拼成——好在這不是牧野棲與葉飛飛退出的那堵牆!

  饒是如此,蒙敏仍是心驚肉跳,第一反應不是向洞開的豁口望去,而是向葉飛飛與牧野棲撤退的那堵牆望去。

  隨後她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洞口處出現的是絕色女子與她的待從——那個刀法極快的黑衣年輕人!

  這時,血火老怪長吐出一口氣,想必是已以內力將體內毒素逼出體外了。

  血火老怪怪笑道:“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幽求已現身,他的目標無疑也是與你一樣,難道你以為憑你的武功,可以勝過幽求?”

  蒙敏一怔,心道:“幽求又是何人?”

  絕色女子沉聲道:“大膽,你身為風宮之僕,竟敢對我如此說話!”

  乍聞“風宮”二字,蒙敏神色大變!

  “風宮”是一個極其神秘的塞外武林教派,神秘到沒有多少人相信“風宮”的確是存在的。

  據說僅憑風宮的力量,就足以與中原整個武林相抗衡!

  對於這一點,相信的人更少!人們皆想中原武林人才濟濟,幫派林立,高手如雲,即使“風宮”再如何神秘,勢力再如何龐大,也不可能與整個中原武林相抗衡!

  眾人這種想法的最好印證就是自從有與“風宮”有關的傳說之日起,幾乎從未有人真的見到過“風宮”中的人!

  只是四十年前,在五年一度的洛陽劍會之日,突然有一來歷不明的年輕劍客出現,這年輕劍手出現的後果便是那一次的劍會再也沒有選出新的劍魁!

  因為,參加洛陽劍會的一百多名中原劍客沒有一個人活了下來!

  活下來的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人,她只是在劍會上負責為最後奪魁者的劍鞘上纏上金線的人!

  這一百多名劍客中雖然並非人人都是頂尖級高手,但也絕對不乏絕頂劍客!

  那女子不是武林中人,自然無法說清神秘年輕人的劍法系何師門,但根據她的描述,可以斷定此人應該不是中原武林任何門派的弟子!

  於是,便有人猜測他會不會是“風宮”中人?

  如果是,那麼風宮的實力的確可怕!洛陽劍會雖因拘於形式及門派之見,並不能完全代表中原武林的實力,但一個年輕的劍客能夠將一百多名劍手悉數斃於劍下,無論如何,也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之舉!

  但自那一次洛陽劍會之後,世人再也沒有見過那年輕劍客的出現!

  所以,有關他的一切,只能是來自於一名不諳武學的女子口中所說!因此這不過是又一個武林陰謀而已!

  至於此年輕劍客是不是“風宮”中人,更是無從知道!

  四十年前的那一次洛陽劍會的神秘夭折,成為當時武林四大奇謎之一,與當年縱橫山莊一夜之間煙銷雲散一般!

  縱橫山莊的突然消失,後來牧野靜風終於將它探得真相大白,原來這不過是當時已成為縱橫山莊女婿的一代梟雄夕苦的陰謀!

  而這洛陽劍會之謎卻一直無法破解!

  “風宮”是否真的存在,自然仍是無人知曉!

  如今,蒙敏乍聞“風宮”二字,如何不大吃一驚?

  倘若自己一家人已莫名其妙地捲入了這神秘莫測的風宮中事,那著實棘手得很!

  由絕色女子的話中,像血火老怪這樣身手卓越的人,也不過是“風宮”一僕而已,這足以說明先前關於風宮的種種說法未必全是假的!

  同時,蒙敏更加肯定血火老怪將自己稱作“主母”,是一種天大的誤會,因為自己與難見真面目的“風宮”根本沒有任何联系!

  卻聽得血火老怪道:“你不過是風宮的逆賊之流,在我眼中,不過便是一個賤丫頭而已!”

  蒙敏心道:“無論如何,如此風姿卓絕的女子也不會像是個丫頭!”

  絕色女子臉色頓時變了變,粉臉帶霜,緩緩地道:

  “宮主讓你活到今日,已是你天大的幸運,沒想到你竟不識趣,還敢與宮主、與我作對!”

  血火老怪嘶聲一笑,道:“你所說的宮主,在我眼中亦不過是一名賤婦……”

  “大膽!辱我宮主!取你性命! ”

  冷喝聲中,一直默立於絕色女子之後的黑衣年輕人突然疾掠而出!

  身在空中,“鏘啷”拔刀!

  拔刀之時,即是出招之時!因為他的刀法快不可言!

  刀光一閃之間,他已狂攻近十招!

  屋內頓時為他凌厲霸道之刀勢所充斥!立於屋中的人但覺銳勁割面刺膚,無不暗自佩服他刀法驚人!

  血火老怪全力拼擋,在這有限的空間裡穿掠飄飛,竟將對方席捲一切的一番狂攻閃避過去!

  口中沉聲道:“無知小兒,甘為賤人效命,可笑可恨!以你易傳的刀法,若是投向明主,本可大有作為!”

  卻不知血火老怪口中的“賤人”是誰,所說的“明主”又是誰!

  被稱作“易傳”的年輕刀客冷哼一聲,聲冷如刀地道:“你這冥頑不化的老朽,看來唯有到了身首異處時,才會幡然頓悟自己過去的選擇是多麼不明智!”

  說話間,雙方已斗轉星移般互拆了二十幾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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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