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幸福的紅暈 好久,皇甫小雀才止住哭聲,轉為抽泣之聲,她緩緩地抬起頭來,低聲道:“如果我已變成一個醜八怪,你還愛我嗎?” 南宮或點了點頭,他只是點了點頭而已,沒有說更多的話。 但他的眼神是真誠的,沒摻一點一絲的假,這比千言萬語更重要。 皇甫小雀的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 她的手伸到頸後,慢慢地將銀面具解下! 美麗的容顏,仍然是那般的美麗! 只是,已削瘦了許多,淚水掛在略略有些蒼白的臉上,猶如帶雨梨花,格外的楚楚動人。 南宮或輕輕地道:“真美!”他的神情已是陶醉。 皇甫小雀的臉上飛起了一朵紅雲。 是的,心的純潔,才是真正的美麗,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南宮或溫柔地吻住了皇甫小雀的雙唇。 風也醉了,人也醉了,空氣中飄蕩開一縷縷的幸福氣息。 是的,他們應該擁有幸福,因為他們付出了那麼多,因為他們是真愛! 火焰燒得“劈啪”直響,似乎是在鳴放著的鞭炮。 不知什麼時候,解百木鑽了出來,他吃驚地看著這一對已膠在一起的人,誇張地倒吸冷氣。 南宮或戀戀不捨地騰出嘴來,道:“這是你的嫂子。” 解百木道:“啊,見過見過,只是,動作似乎太快了點吧,朋友?” 突然,他的目光被皇甫小雀手中的銀面具吸引住了,驚呼道:“這……這……” 皇甫小雀道:“這是我一個朋友臨死前送給我的,沒有她,我便永遠是瘋子了……不!我早已死了。” 她的眼中,又有憂傷,又有了淚。 南宮或與解百木同時驚訝地道:“她……她死了?” 皇甫小雀道:“是的,毒發而亡,她……很偉大,能為她所愛的人奉獻一切,包括生命,卻不留任何回報!” 她看了南宮或一眼,道:“其實,可以這麼說,她與我已融為一體了,我總感覺到她與我在一起,我們一起愛著同一個人,一起歡樂,一起哀傷,連我的武功中,也已融入了她的一份……” 南宮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解百木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但他們所想的,卻完全不同! 解百木已認出這個面具,正是殺害他父親的“銀面人”所戴的面具——他並不知道他父親“死”而復生,為害江湖之事。 聽說“銀面人”已死,他便因不能親手為父報仇而歎息。 但聽皇甫小雀的語氣,似乎對“銀面人”充滿了尊敬,這讓他很是不解。 而南宮或的嘆息聲,則是百感交加了。 他心道:“還是讓解百木按以前的方式生活吧,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反而會更痛苦。” 倏地,四周又響起衣袂掠空之聲! 南宮或一驚,暗道:“來敵不少!” 人影飄飛而進,有數十條之多! 其中有一人叫道:“少主!” 竟是車無前的聲音! 南宮或驚訝地道:“你……你們怎麼會尋到這兒來的?” 車無前道:“是一位面帶銀色面具的道站告訴我們你在這兒的,她說你可能會遇上強敵!那人身手好快!我們追都追不上!” 南宮或看了皇甫小雀一眼,二人會心一笑,南宮或道:“世上哪來了那麼多武功高深之人?你們一定是遇上仙女了。” 車無前一愣,道:“仙女?倒也有可能。” 眾豪士圍了上來,看著遍地屍首,不由直咋舌。 看到皇甫小雀時,他們更是一愣,然後便對著那張銀色面具哈哈大笑! 皇甫小雀道:“南宮大哥,有沒有信心去蕩平死殿?” 南宮或沉吟著道:“我對死殿虛實不甚清楚,恐怕得待些時日,才能作打算。” 皇甫小雀道:“但我很清楚!” 南宮或有些吃驚地望著她。 皇甫小雀道:“事實上,'死殿'就是當年'仇天殿'的死灰復燃,但其實力已無法與'滅絕殿'相提並論,不過野心倒是一樣的大。自從黑白無常的死,還有今日的'日月判官'一亡,'死殿'便沒有什麼好手了。殿主武功倒是極高,但我看了南宮大哥今日的武功,真可謂是日進千里,原因我雖然不知道,但我明白以南宮大哥的武功,與死殿殿主的武功相比,應在伯仲之間。” 頓了一頓,她接著又道:“何況,我還可以助南官大哥一臂之力!” 南宮或己見識過她的武功,知道她此言所說不假,便道:“你如何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學會……學會裴……裴姐的武功?” 眾人當然不知他所說的“裴姐”是誰。 皇甫小雀道:“她是直接將她的全部功力注入我體內的,她的武功,本就已是極高的了。” 南宮或恍然大悟。 車無前大叫道:“如此說來,我們南宮世家焉能放過這既可為江湖除害,又可揚名立萬的機會?” 眾人不由大笑。 “亂劍客”米高見生性不羈,他早已從南宮或與皇甫小雀的神態中看出了他們的情投意合,於是便朗聲道:“兄弟們,我們便豁命一拼,掃平死殿,以此作為獻給我們少主與……” 他頓了一頓,道:“與少主夫人新婚之賀禮!” 眾豪士先是一愣,接著便暴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此時,旭日已噴薄而出,滿天霞光映出一片燦爛嫣紅! 皇甫小雀的臉上浮起一團幸福的紅暈。 新的日子,又即將開始了! (全書完結)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4 18:31 編輯 |
第五十章邪不勝正 此時,只聽得數聲慘叫聲響起!不用說,一定是死殿中人被那詭秘異常的暗器所傷了。 一個人影如驚鴻般從一側飄身掠進! 有人立即撲上去攔截,卻又立即倒飛而回,因為此時他的胸前已有一個大大的血窟窿! 南宮或已無暇去顧及那人是誰了,不過他知道一定不是他們南宮世家的人,因為他的屬下兄弟還沒有人有這麼好的身手。 長嘯如泣,“日月判官”的身軀已凌空而起,就像不可思議的魔術一般,他懸空的身軀猝然閃動,刀刃閃耀的銀光突然暴漲! 只見一條流湧般的晶瑩光柱繞回絕舞,帶著“噝噝”劍氣,“唰”的一聲,長射向南宮或! 南宮或的動作之快,無可言喻,他似乎未作任何思慮,便在“日月判官”襲來的一剎那間,他的“后羿劍”已在他的一顫之下,猝然隨著他的身形空閃幻出千百道煞光! 同一時間,南宮或的身形也已幻成無數,而每一條影像都是隱晃在一道劍芒之後! 交相層疊,玄異已極! 劍光是冷厲而幻沉的,幻成的人影卻是虛渺空蕩,宛如是一些有形無質的鬼魅,又如同是從“后羿劍”中突現的精靈! 天荒地老!地老天荒! 何況是人? “日月判官”身形向後滑出數步,他的刀劃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火鏈,數丈之外,才止住身勢! 他便那麼以刀拄地,挺立著。 現在,他的兩半臉的表情是一樣的了,都是一種茫然與不信之色。 什麼事情讓他如此吃驚? 驀地,他那黑白臉的交界處,開始滲出血珠子。 很快,血珠於便連成了血線! 接著,便是“嘩”的一聲響,“日月判官”的那張詭異之臉竟從中一分為二! 鮮血與腦漿一起拋散開來! 他死了,雖然他以刀拄地,挺立不倒! 南宮或這才感到自己身上有點涼意,“日月判官”的刀法,已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贏! 他這才有時間向前來助戰之人看去,這麼一看,他便吃了一驚。 又是銀面道姑玉清散人? 但她怎麼會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 南宮或間念無數,潛意識告訴他,這人一定是皇甫小雀! 但,皇甫小雀不是已經瘋了嗎?何況,她的武功也沒有這麼高! 南宮或迷惑了。 此時,死殿中人已只剩下六人了! 那六個人已顧不上去救火了,齊齊圍住“銀面道姑”玉清散人。 寡眾懸殊,玉清散人局面有些吃驚,她的道袍已被劃了幾條,肋部還被一鞭掃撩而中,帶走了一片血肉。 南宮或不敢怠慢,清嘯一聲,疾掠而至,劍光如虹,立即有一個人被削去半個腦袋! 南宮或動作之快,已如驚電,一招斃敵之後,他又是一招“天花亂墜!” 立即一陣“叮噹”之聲響起,一把牛角刀和一杆槍便飛上半空,同時飛起的,還有兩隻手臂! 兵器尚未落地,那二人已是雙雙倒地,每個人的額頭都是一點殷紅! 南宮或輕輕地叫了一聲:“皇甫姑娘?” 玉清散人身子一震! 有一把朴刀便趁她一愣神之際,悄無聲息地向她後頸削去! 南宮或見狀,身形立即盤旋而飛,長臂一伸,將王清散人斜斜拉開,同時,他已在同一時間,踢出二腳! 一腳正中那人的下腹,他便已被踢得彎下了腰,而此時,南宮或另一腳已踢中了他的朴刀,朴刀便向他自己反彈而回,深深地切入他的腦殼之中! 只剩兩個人了,他們二人的臉上已呈青綠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嚇破了膽。 他們不知是該抽身而逃好,還是該撲來。 南宮或結束了他們的猶豫,同時,也結束了他們的生命,他用的手法乾脆利落! 廝殺之聲終於停了,只剩下火焰的“呼呼”燃燒聲。 玉清散人轉身就要走,卻被南宮或一把拉住。 玉清散人冷冷地道:“你不覺得你這樣很失札嗎?”但她的聲音中已有了輕顫。 南宮或仍不鬆手,他緊緊地盯著銀面道姑的雙眼,道:“你別再瞞我了,我知道你便是皇甫姑娘!” 玉清散人的目光躲開南宮或的目光,道:“我不是什麼皇甫姑娘,你認錯人了。” “不,沒錯!無需看見你的容顏,只需聽到你的聲音,甚至,連聲音也無需聽到,我便可以真切地感受到你的存在!” “我不是皇甫姑娘,我是玉清散人,皇甫姑娘不是已瘋了嗎?” “你為何要如此騙我?你為什麼不肯以真面目示我?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在意的,你信嗎?不,不用問,你一定會相信的,那麼,你還顧慮什麼?” 玉清散人的雙目中已有晶瑩的淚花滾出,但她卻輕輕且又很堅決地拂開南宮或的手,冷冷地道:“你錯了,該放棄時,你就得學會放棄,也許,你對皇甫姑娘是真心的,她也……也一樣愛你,但可能殘酷的現實未必能讓你們美滿如意,她……她如果已不再……不再玉潔冰清,又如何配得上你?” 淚珠貼著冰涼蒼白的銀面具滾落而下,她的身軀開始顫抖了。 南宮或什麼都明白了,他一把將玉清散人……不!應該說是皇甫小雀攬在懷中。 皇甫小雀沒有掙扎,她的淚流得更歡了。 南宮或深情地凝視著她,他的目光熱得能融雪化冰,能將一切陰暗燒毀,單單留下燦爛與真愛! 攬著皇甫小雀的腰,南宮或輕聲而溫柔地道:“你真傻,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冰清玉潔的!忘掉過去,好不好?” 皇甫小雀悲喜交加地喚了一聲:“南宮大哥!”便深深地紮進南宮或的懷裡,痛哭出聲! 淚水把南宮或的衣衫浸濕了。 她有太多的委屈,太多的痛苦,偏偏這些痛苦與委屈又得由她一人來承受,直到今日! 南宮或憐愛地撫著她的肩,柔聲道:“一切都過去了,以後,我們便永遠在一起,好好地活下去,為自己,也為關愛我們的人。” |
第四十九章劍道之巔 千百條溜瀉閃織的劍影在漫天的弧圓中穿出! 這是天之劍!這是王之劍! 柳如風似乎又看到了當年威震江湖的“天劍”長孫無影! 他的喝聲,有點異常了,尖嘯如泣,劍芒一凝之後,突然暴漲,而他的整個身軀,竟已被這一團劍芒卷裹進去! 劍氣迷濛、閃爍、鼓盪,但終極目標只有一個! 南宮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柳如風是他所遇到的對手中,武功最高的一個了。 他一挫鋼牙,劍身一挑疾而掄起,以匪夷所思的角度,閃出飄飛似雲花的銀色光網! 光網之中,閃動著流顫跳躍的刃影,呼嘯著向柳如風的劍迎擊! 兩團劍影突合又分,奇快無比! 一大蓬熱呼呼的鮮血,便滲糅在緊急得成為一串暴響的金鐵交鳴聲中,如驟雨似的拋灑濺飛! 彈飛半空的兩條人影,分成兩個不同的位置墜落! 他們的身上,都已是赤血淋漓! 傷者,是南宮或?是柳如風? 或者,他們兩人都已受了傷? 南宮或的手已捂在了自己的小腹上,那兒有鮮血在流! 眾人一驚,卻聽得“哇”的一聲,柳如風吐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左肋已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 兩人都默默地立著。 此時,柳如風的屬下已全被掃清! 南宮或的劍掃過柳如風的身體時,他又一次感到自己體力的功力在增加,而且,這種感覺,比以前更加強烈! 他暗道:“莫非,真的是我的'后羿劍'在起作用?這次感覺強烈,便是因為柳如風的武功高的緣故。” 兩上人都在流血。 這對柳如風很不利,因為他只有一個人了,拖延的時間越長,他便越沒有機會脫身,到後來,即使他能勝了南宮或,而其他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將他攔下。 所以,他主動出擊了。 出招時,他感覺到自己的功力似乎弱了不少。 但招已出,便沒有機會收回了,因為他面對的是南宮或,如果他冒然收回,只能是死! 南宮或暴喝一聲,“后羿劍”翻飛如電,劍刃抖出千條光,萬點星,伸縮吞吐,冷電精芒四射進舞。 “噝噝”的劍氣彌空成形! 這是“天劍”中至精至純的一招“天荒地老!” 柳如風只覺周圍壓力暴增!甚至有一些窒息之感,他已感到劍氣冷風著體如削了! 在這一剎那間,他才真正地震栗了! 但他不會甘心受死! 身形閃動之處,頓時現出一排排的劍影,像是疊積的雲層,又如飄飛的瑞雪! 呼嘯,鼓盪! 刺耳的“叮噹嘩啷”之聲密密綿綿!兩團冷光已絞作一團! 眾人已看不清過程了,他們只能看到結果——柳如風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飄飛而出! 落地之時,他已是命歸九泉! 南宮或卓然而立! 生死勝負已判,南宮世家群豪歡呼雀躍! 南宮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勝利,總是令人愉快的,無論勝利到來之前,是多麼的艱辛。 *** 南宮或俯身在柳如風身上搜索了一遍,沒有找到“滅絕劍譜”。 群豪自然不知他在找什麼,他也不想解釋。 無論如何,“滅絕劍譜”這樣的不吉祥之物,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柳如風手中的“滅絕到譜”應該是最多的,因為“無面人”出手時,便已頻頻得手。 只要毀去柳如風所搶得的所有“滅絕劍譜”,那麼這本到譜便再也不可能為害江湖了。 當下,他便決定要去將它們找出來。 於是,他將一些事情交代下去。 車無前騎著馬出去兜了一個大***又回來了,現在他見南宮或如此將事交代下去,便問道:“少主,是否你要去死殿?” 南宮或搖頭道:“暫時我還不打算動死殿,畢竟我們南宮世家已不可與以前同日而言了,何況,如果是對付死殿,我怎麼會讓你們閒著?” 眾人不由笑了。 這是南宮世家自遭遇慘變之後的第一歡笑聲! 南宮或道:“這次,我要去辦的是私事,辦完事後,我就會回來,我不在時,一切事由米二哥主持打理。” 眾人已見過南宮或的武功,知道他此時的武功已在他爹南宮伐之上,普天之下,能傷他的人也不多了,所以也不甚擔心。 一出南宮世家,南宮或便直奔解百木的家中。 他現在已是解百木的親父化人了,他有點內疚,但他僅僅是一點而已,柳如風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如果把真相與他說清楚,南宮或相信解百木雖然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但最終他會理解南宮或的做法的。 當他接近解百木的屋子時,隱隱感到有一種危險氣息。 儘管一切看上都很正常,但南宮或仍相信自己的直覺。 又走近了一點,南宮或的“后羿劍”開始在劍鞘中發出輕輕的顫鳴聲! 南宮或已相信自己手中的劍是一把神兵了。 他心中一動,瞳孔開始收縮! 心念一閃,他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從後院飄掠而進! 此時,天尚未亮,而南宮或為了隱蔽對付柳如風,身上穿的正是一身玄黑勁服,加上他身形奇怪,掠入院內,便如一陣風刮過一般! 眨眼間,他已隱身在一叢灌木之中! 他屏住呼吸,靜靜凝聽! 他聽到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因為他發覺自己所聽到的聲音似乎有蟲子的輕鳴聲,聲音格外的清晰,似乎便在他耳邊! 原來,他以“后羿劍”斬殺柳如風之後,功力又增進了一大截,所以無論視覺、目光都已精進不少! 慢慢地,南宮或便習慣了這種極為清晰的聽覺世界! 除了蟲鳴聲,似乎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南宮或不由暗暗奇怪:“莫非竟是自己感覺錯了?” 便在此時,他突然聽到一個清晰的聲音在大聲喝問:“說不說?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了!” 南宮或吃了一驚,他覺得這聲音好耳熟! 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嘿,這話你……你已經是第……第三次說了。” 話音剛落,南宮或立即又聽一聲悶哼! 那尖細的聲音,竟然是解百木的聲音! 南宮或幾乎想立即破門而入! 但他想起了那次有人假扮解百木而使阿羚送了命的事,便強行忍住了。 他認准方位,如一個幽靈般向聲源撲去! 這是一間小屋。 南宮或從窗子處望去,隔著窗紙,他看到了裡邊似乎有五六個人影。 但他認不出誰是誰! 此時,又聽得有人冷聲道:“現在你爹爹在南宮世家呢!你就別指望你多來救你了。” 尖細的聲音叫道:“放屁!不許你這惡鬼污辱我爹在天之靈!” “啊喲,你爹還沒有死,你這做兒子的怎麼能咒他死呢?” “呸”的一聲,大概是解百木吐了一口痰,這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解百木純粹是一個在街上混的人。 “小雜種!跟老子玩這一手!”南宮或看到屋內有一個人影向另一個矮一些的人影撲了上去。 然後,便是慘叫之聲! 南宮或再也忍不住了,現在,無論這一切是真實的,或者又是一個圈套,他都管不了那麼多了。 暴喝聲中,他的人便如一桿標槍般直射而出,身子未挨木門,他便已揮出一掌! “轟”的一聲,木門碎屑橫飛! 屋內之人士被他這突襲駭得一愣! 在這一愣之中,南宮或已看清解百木正被縛在一張桌子上,有一個人拿著一把匕首正在割解百木胸前的肉! “后羿劍”乍吐便收! 持匕首之人突然感到手中一空,低頭一看,匕首不見了。 正驚疑中,他的同伴己一臉驚駭地指著他的胸口! 他吃驚地低頭一看,赫然發現自己的胸口正插著自己的那把匕首! 這時,他才感覺到痛! 他的手抓在匕首上想拔,又不敢拔,人便在這樣的遲疑中倒下了。 南宮或一劍不但殺了此人,還挑斷了縛束著解百木的牛筋繩! 解百木已是渾身傷痕累累了,繩子一斷,他便如癱了一般垮了下來,南宮或忙一把抓著他,把他安放於一個牆角處。 解百木喘息著道:“你……你還沒有……沒有死呀?” 此言一出,南宮或便斷定這人一定是真正的解百木了。 他頭也不回地道:“你好生歇著吧,自己都差點被人切成肉絲了。” 談話中,已有一個人揮舞著一根玄鐵棍,狂掃過來。 南宮或的身子便如一片風中枯葉般飄起!劍芒在如山般的棍影中穿掠而過! 一道血光拋灑而起!那人手中的鐵棍已脫手而飛,飛速掃向站立一側的一個枯瘦小老頭! 棍是被他閃過了,但當他正要直腰起身時,已感到有一道涼風向他腦袋抬來! 這一次,他沒有躲過,於是,他的半個腦殼便飛了,腦漿白花花地灑了開來。 南宮或舉手投足之間,便已殺了三個人! 解百木叫道:“好……好……啊喲,想不到你這小子又多了幾把刷子了!” 南宮或沒有說話,電目一掃其他二人,這時,南官或才看清兩個一直未動手的人中有一個是“黑無常!” 只不過今日便已不再作那古怪的打扮了,所以一進門時,南宮或沒有立即認出來。 “黑無常”一見南宮或出手,便知他的武功又精出不小,不中暗暗一驚,口中卻叫道:“那日讓你僥倖逃得一條性命,今日可沒有什麼大人來救你了,你便認命吧。” 南宮或道:“你又何必急著逞口舌之利?” 解百木是個永遠不甘寂寞的角色他喘息著道:“啊,你又……又有艷道了嗎?” 南宮或道:“我真奇怪剛才這些人怎麼不把你的舌頭給割下。” “黑無常”本是衝柳如風的“滅絕劍譜”而來,他們死殿已探知柳如風並未死,而今夜——也許應說是昨夜,因為現在近是快天亮了——他又要襲擊南宮世家,所以他才乘虛而入。 現在,他見了南宮或,不由暗暗吃驚,心道:“莫非柳如風的襲擊已告失敗?” 他本以為乘柳如風後院空虛,來個奇襲,定可得手,哪知解百木是個難啃的硬骨頭,一張嘴卻是油滑得要命,已把他氣得七竊生煙,現在又殺出一個南宮或,才剛開始便要了他三個屬下的命,這火便更旺了! “黑無常”吼道:“老子先劈了你這個愛攪混水的小雜碎!” 他那瘦長的身子便如脫弦的怒矢般疾射而出! 他那柄彎刀的寒光帶起了一路流星曳尾般的芒亮,以無比的快速悄掃向南宮或的胸膛! 南宮或的嘴角上掛起一絲冷笑! 他的“后羿劍”已以更快一步的速度猝然掠出! 鋒利的刃口割裂著空氣,顫幻著團團光雨銀弧,而在這些突起的眩目晶線弧芒幻閃下,南宮或的劍像是驀然變成了千百支! 在不及眩眼的時間裡,“叮噹”的刀劍相擊之聲已響成一片! 響起之後,南宮或已暴退一步! 然後,便聽到一聲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水袋被劃破時所發出來的聲音。 只見“黑無常”的胸口已豁然拉開一道長長的口子,裡邊的東西開始滑落下來。 “黑無常”的眼中充滿了驚疑與不信! 他不相信一個武功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人,怎麼在幾天之後,武功會精進這麼多,竟在一招之中,便要了他的命! 在倒下之後,他還眸著一雙迷茫的眼睛,不肯合上! 便在此時,剩下的惟一一個人突然用手攏在嘴邊,南宮或剛察覺有異時,便有一聲尖銳的聲音傳了開來! 顯然,他要以此聲音,警示他的同伴! 南宮或大怒,冷叱聲中,他已向那人飄然進襲! 那人識趣得根,根本未做反抗!他知道以他的武功,根本連拔出兵器的機會都沒有。 尖銳之聲便戛然而止,同時終止的還有他的生命! 南宮或一把拉起解百木,問道:“他們逼你交的東西,你沒有交出來吧?” 解百木不屑地道:“我有那麼傻嗎?不要……不要說這兒根本沒有,就算有,我也不會給的,一給我不是死定了?” 這話,還真有點道理,如果“死殿”中人得到“滅絕劍譜”,那麼他們一定會殺了解百木,以防此事泄露出去,引起江湖中人對其的覬覦。 南宮或道:“不,你這兒有他們要的東西!” 解百木道:“你如何知道他們要的是什麼?莫非你早已來了,卻這麼遲才出手救我?” 南宮或懶得跟他插科打渾,道:“我知道他們要的是劍譜,你有沒有見過你家中什麼地方放著劍譜?” 解百木道:“沒有,藥書倒是有一大堆。” 南宮或恨恨地道:“方才還見你半死不活的,轉眼又在這兒油腔滑舌了,你爹有沒有把什麼東西特意鄭重地交給你?” 解百木不解地道:“沒有。” 南宮或急道:“那玩意是不吉祥之物,只要它在你這兒一天,你便得提心吊膽一天,隨時都可能有人來要你的腦袋!” 解百木道:“這話我信,可我實在不知什麼劍譜不劍譜的,要不干脆一把火把這屋子燒了,如果有書,便讓它燒在裡邊,反正我一人住在這兒也很孤單,不如搬到你那兒去。” 他說的當然是開玩笑的話,但南宮或卻因此而陷入了沉思! 少頃,他忽然道:“我真的把房子燒了,如果南宮或知道死殿中人一定已把這兒翻了個底朝天,卻還是一無所獲,那麼自己也未必能找到,放一把火燒了,倒還真的可以實現毀了'滅絕劍譜'這一目的。” 解百木嚇了一跳,叫道:“你……你還真燒啊?” 南宮或鄭重地點了點頭。 解百木叫道:“鳥還得有個巢呢,何況是人?你就忍心讓我流落街頭?” 南宮或道:“有南宮世家在後面撐著,我擔保可以賠你比這更好的屋子!現在,我們只有走這一步棋了,否則,他們會如不散的陰魂一般,永遠糾纏著你,直到他們找到劍譜!” 解百木狠狠地道:“什麼狗屁劍譜,值得為那玩意兒賣命嗎?” 南宮或想說:“你爹還不是因為劍譜而送了命……” 話說一半,他就沒有接著說出來,他覺得現在並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到了合適之時,他會把一切都向解百木挑明的。 南宮或道:“時間急迫,我問你,我真的要動手燒屋了,你拿個主意吧。” 沉默了片刻,解百木鄭重地點了點頭! 南宮或立即開始找易燃之物! 很快,他便將火引燃! 便在此時,外邊已響起呼喝之聲,估計還有三四十丈遠的距離。 顯然,定是那聲銳嘯聲已被望風的人聽到,望風的人便已將同夥引來了! 南宮或問道:“你還能走嗎?” 解百木試了試,道:“能,就是姿勢不如平日雅觀了。” 南宮或道:“那麼你就走到一個偏僻之處藏起來!注意,是藏起來,你可千萬別出來逞能!” 解百木道:“知道,今日的風頭便由你一人出吧!” 說話時,他己一拐一瘸地向外走去。 他還算機靈,所選的方向與聲音傳來的方向不同。 南宮或見他已消失在一棵矮鬆後,這才籲了一口氣,立即開始將屋子到處引著! 就在此時,響起一片衣袂掠空之聲! 四下閃現了二十多人! 一律的赤紅色衣衫!只是他們身上的標記不同,在他們的胸襟上,都繡著一個骷髏頭,但骷髏頭的大小不一,顏色皆為青白色! 南宮或雙目電掃,立即看出來骷髏頭越大之人,武功、地位越高! 為首之人是一個老者,他的臉竟是半邊漆黑如鍋底,半邊煞白如紙!顯然詭異可怖! 南宮或的心中升起一股麻麻之感,心道:“這人也真不簡單,竟長了這麼一張人不人,鬼不鬼的臉!” 那張臉黑白兩部分完全對稱!此人身上的骷髏頭幾乎已將他的整個胸前擠了個滿滿噹噹! 此時,火勢已漸大! “黑白臉”手一揮,那二十幾個人立即向火勢最旺之處撲去! 他們抓住一件東西,便往人堆中拍打著! 他們要把火滅了! 南宮或長嘯一聲,身子便如一支利箭般射出! 他在空中一個倒折身,“嗆啷”的一聲,劍芒已閃出,他身形掠過之處,立即有兩個人躺下! 眾人一驚,手不由停了片刻,剛弱下來的火勢又“呼”地竄上來了。 二十幾個人立即分作兩批,一幫人仍去救火,另一幫人卻向南宮或撲上! 南宮或以詭異的身法閃過兩個骷髏頭較大的人,直撲另外兩個人。 因為救火時,武功高低並不重要,而當務之急,南宮或是要保證這把火順順噹噹地燒完! 那兩人狂吼一聲,一把單刀,一根長鞭,兜頭蓋臉地向南宮或掃來! 聲勢頗為不弱,但只是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對付他們,南宮或甚至不願用劍! 他的身形一偏,鞭便貼著他的腰際卷過! 沒容他變招,他的下腹已中了一腳,人便向後拋飛而去! “嘭”的一聲,他的身軀竟把土牆砸出一個大窟窿,人也進了屋裡,卻不見他出來,大概是已經死了? 使單刀者一招走空之後,正要順勢反撩時,南宮或右腳一句一挑,立即有一塊圓石如電般向他飛來! 那人沒法避過,石子重重地擊在他的額頭上,他似乎聽到了自己頭骨暴裂的聲音。 眼前一黑,使那麼直挺挺地倒下了。 而此時,南宮或的劍已在一個使鐧的人身體內進出七次! 那人還沒有來得及倒下,便被南宮或一拳打得飛起,呼呼有聲地向一個正用一隻大洗衣盆在起勁潑水的人砸去。 二人同時滾入火中。 一根鐵扁擔,兩端帶著鋒利的彎鉤,盤砸如空中飛豹! 另一邊,一個缺了一隻耳朵的人將一條鐵鍊子盤捲向南宮或的項間,沉猛凶狠中發出懾人的嘩啷之聲! 二人同時發動進攻,快得如雙鷹搶食。 南宮或沒有躲閃,他的橫肘巧妙地碰上鐵鍊子,整個身子便在這一碰之間倒翻,疾然閃過鐵鍊,“后羿劍”便在此時猝閃如電,七次掠過對方的上身! 赤淋淋的鮮血,幻化成恐怖的景象,在火光的映照下,更顯得可怕。 “后羿劍”未作絲毫停滯,它在鐵扁擔上一點,立刻順勢而下,一隻手臂便被它帶得飛起! 同時,南宮或已一腳踢在一個使判官筆之人的下巴上,那人的下巴被踢得一聲“咔吧”直響,向後倒去,大概是活不成了。 此時,火勢已漸小了,不用多少時間,便會被眾人撲滅。 南宮或不願巧虧一簣,他一聲暴喝,人便突然貼地暴旋! “后羿劍”灑出一片藍汪汪的冷焰! 身軀所及之處,已有四個死殿中人的鮮血濺灑於空中! 騰身掠向半空中,南宮或旋身勁射向左側兩個人,口中喝道:“你們也一起上路吧!” 便在喝聲中,空中青芒電閃,“喇”地一聲,便有一人開了膛!足尖點在這大漢倒下的身子上,南宮或旋身回殺,“咔”的一聲,又把另一個人的後腦削得血糊一團! 腦漿順著這人的後背才流出一半,那人便已瞪著雙目滾跌於地! 此時,死殿中人已只剩十三人了。 長著黑白對稱的怪臉老者不由暴怒! 他厲吼一聲:“無用的傢伙!”右手的拇指與食指在腰間一彈,“錚”的一聲啞簧脆響。 在秋水似的泓泓冷電晃映下,一柄鋒利無匹,光芒閃射的彎刀已在他手中。 那把刀一握在他手中,便如同已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般,只這一點,便可明白這是一個精湛的刀手。 其他幾個正要向南宮或圍上之人立即如潮水般退下! 但南宮或仍藉機又將一個人的喉節切開了。 “黑白臉”怒意更甚,他那黑色的半邊臉上掛著一絲殘酷無比的笑意,而另外半張臉上,竟是怨毒憤怒之色! 南宮或不由暗暗心驚,他從沒聽說過一個人的臉上還可以同時擁有兩種表情的! 他想起平日最愛與解百木說的一句笑話:“怪人自衛用怪招。” 現在看來,這句話大概是真的了。 他的神色不由凝重起來,不再去注意其他人了,而那些人也只顧一個勁地撲火。 “黑白臉”沉聲道:“我日月判官判誰死,誰就得死,判誰幾時死,誰便得幾時死,從來沒有過例外。” 南宮或哈哈一笑,道:“從來沒有過的事,不等於就永遠沒有,關於這一點,我今天便可以證明給你看看。” “好狂!”日月判官吼道。 他的刀開始微微仰起於天,而他的視線也微微仰起,凝於刀尖。 倏地,他略一偏身,就這麼移動了一個微不足道的角度,他的刀已如天瀑側瀉,黃河決堤般浩浩蕩盪地揮灑而出!銀亮的刀芒似匹練繞回,如此雄渾與凌厲地猛卷橫掃! 南宮或的身形開始流水行雲般地旋走飄移,“后羿劍”做著他人目光所無法追攝的揮擊挑刺!向匪夷所思的各個位置彈飛縱橫! 他們二人的攻守是奇異而精深的,在人們的視力感覺上往往只是一招的揮展,而事實上這其中已包含了極為玄奧的變幻。 很快,他們在一般高手只能施展二十幾招的時間裡,已彼此攻擊了上百招! 兩個人都在為對方的武功而吃驚。 南宮或看出對手的刀除了詭異狠辣之外,更深扣著一個“穩”字訣,沉穩得宛如一座不可動搖的山岳,兇猛得又似波濤萬大的海洋! 他似乎已能在任何時間內幻出任何招式,在任何角度得以攻出任何部位了。 極為隼利,極為凌厲! 南宮或暗暗著急,他現在只有一個人,只要他被對方纏住了,那麼“日月判官”的屬下便可以從容地將火撲滅,然後開始翻找“滅絕到譜”,而一旦“滅絕劍譜”落入死殿手中,要想重新奪回,便難於上青天了。 倏地,他聽到了一聲慘叫聲,是死殿中人發出的。 南宮或心裡一喜,暗道:“莫非車無前他們已趕來了?”但這似乎有點不可能。 然後,他便聽到了有暗器劃空之聲,但並不是射向自己的。 南宮或抽閒望去,只見數十點光芒從西側那邊疾射過來,目標正是十二個奮力撲火的死殿群賊! 就在那些暗器將及身時,那些暗器突然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只見暗器與暗器之間突然碰撞起來!被撞的速度突然變化,而且方向也變了,又撞向另外一枚暗器,然後,又是如此循環重複! 南宮或幾乎失聲驚叫起來!因為他已認出這是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 使這麼一愣神,“日月判官”的刀已把他的肋下劃了一下,幸好傷得不深! 他急忙暴退數尺,方險險避過。 |
第四十八章欺世盜名 返回時,他們的行踪更為詭秘! 留下來的只有南宮或、車無前、帥非野、鞏固城、鍾離風五人。 他們五人也是一身玄黑之夜行服,待其他人都開始折回後,他們便向北追去! 五個人的武功顯然比兩個蒙面人高明多了,很快,他們便又盯牢了兩個蒙面人。 他們的身形在黑夜中飄忽閃掠,便如一陣清風一般,兩個蒙面人根本未察覺。 蒙面人跑出好長一段路程後,才開始拐彎。 也不知拐了幾個彎,他們才在一個山腳下的小屋前停了下來。 他們向身後警惕地掃視了一遍,什麼也沒有! “篤,篤篤,篤”敲門聲有點古怪。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瘦瘦的中年人迎了出來。 兩個蒙面人低聲說了些什麼,便與便麵漢子一道進屋了。 門重重地關上了,燈光也被關在屋子裡了。 過了片刻,突然響起了“撲愣愣”的聲音,只見一道白影從小屋中盤旋而上,然後消失於夜空之中。 接著,小屋的門再次打開了,兩個蒙面人鑽了出來。 門又關上了,蒙面人便沿原路返回。 大概是因為感到任務已完成,他們二人的心情極好,腳步也不再那麼匆匆忙忙了。 前邊的那人特愛說,每說一句,都要加問一句:“你說對不對?” 後面那人脾性極好,他全說:“對。”兩人倒真是一對好搭檔。 當他們開始拐過一個山口時,前邊的人又問道:“你說對不對?” “不對!” 前邊的人吃了一驚,奇怪地道:“不對?” 當他發覺這聲音真的不對時,立刻轉身,卻發覺已有一把冰涼的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南宮或沉聲道:“只問你兩個問題,一,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猶豫了一下,南宮或的劍便已深入他的肌膚了。 他急忙道:“小……小的叫麻強。” “第二個問題,你同伴的名字?” “他……他叫童江。” 話音剛落,他便向後倒去了,喉間有一個血洞在潺潺冒血。 車無前、鍾離風一人提著一具屍體,跟在南宮或身後,向小屋走去。 南宮或輕輕地叩擊著小屋的木門。 “篤,篤篤,篤。” 裡邊響起一個聲音:“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南宮或嘶啞著嗓子,似乎正忍著極大痛苦地道:“童江他……他……” 裡邊的人急切地道:“麻強,出什麼事了?” 門“嘩”地一聲被拉開了。 瘦漢子還未適應外邊的黑暗,便覺胸間一麻,已被制住了。 現在,木屋子的門又關上了,不過這裡邊便顯得有點擠了,因為現在有五個人,兩具屍體! 南宮或冷冷地註視著瘦漢子,沉聲道:“老老實實地說實話,否則,你死得比他們可要慘得多!” 瘦漢子煞白著臉,一言不發。 南宮或平靜地道:“你的信鴿所捎的信,是什麼內容?” 瘦漢子的嘴抿得緊緊的。 南宮或淡淡地道:“打!” “鐵手”車無前立即一掌過去,扇在瘦漢子臉上,接著直戳而下,竟沒入那人的肩膀一寸深! 鐵手!不愧為鐵手! 那人的臉立刻歪了,吐出了五顆牙齒。 南宮或冷冷地道:“其實,你不說,我也已知道,你在信中說南宮世家的人已開始向死殿進襲,對不對?” 瘦漢子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告訴南宮或,他的推測是正確的。 於是,南宮或接著道:“所以說,你這頓打是白挨了,你不說,我們也知道,倒不如說了。” 頓了一頓,南宮或又道:“你的主子是誰?” 瘦漢子倒是硬朗得很,又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南宮或豎起三根手指! “嘭”的一聲,然後便是“咔嚓”之聲響起,瘦漢子已有三根肋骨斷了。 劇痛使得他的全身開始抑止不住地顫抖! 南宮或搖頭道:“何苦呢?不就是'金面人'柳如風嗎?有什麼捨不得說的?你又白白挨了幾下。注意了,我的人是下手越來越重的!” 瘦漢子的口角處已有了血沫,他的一張臉更是扭曲得可怕! 南宮或又陰沉地道:“隱藏在南宮世家的內奸是誰?” 這瘦漢子身上沒有幾斤肉,卻是剛烈得很,怒視著南宮或,仍是一言不發。 南宮或冷聲道:“打斷一隻腿!” “冷行者”一棒下去,骨骼斷裂之聲立即響起! 瘦漢子終於慘叫一聲,他已是滿頭冷汗直冒!喉嚨底部發出如野獸般的低吼聲! 南宮或嘆息道:“你這人太固執了,其實,我們已將南宮鐧除去了,你說出來,又有何妨?” 這一說,瘦漢子的精神徹底崩潰了,因為他以一條腿,三根肋骨,五顆牙來保的密,卻根本不值一保! 所以,當南宮或問:“願不願為我寫點東西”時,他便答應了。 在他看來,即使他不答應,南宮或也能達到他的目的,既然如此,他又何苦再堅持? 於是,他便按南宮或的旨意,寫道:“南宮世家傷亡慘重,南宮或已身受重創,內線約定明日子時發動攻擊,切切。” 寫完之後,瘦漢子便癱軟了。 南宮或問道:“鴿子今夜會返回嗎?” 瘦漢子點了點頭。 南宮或抿了抿嘴,輕輕地吐出一個字來:“殺!” 鍾離風的刀便劃出一道寒芒,瘦漢子的頭顱拋飛! 南宮或道:“鐘三哥、鞏七哥,你們二人留在此處,待到鴿子回來時,將此信在清晨用鴿子送出!” 鍾離風、鞏固城齊聲應是。 南宮或道:“辦妥之後,立即返回,自己保重!” 言罷,他便與車無前、帥非野一道閃出門外,向南宮世家電閃而去! *** 清晨,蘇州城又開始新的繁華喧鬧。 但一向人聲鼎沸的南宮世家卻沉靜得極不尋常。 雖然人們已知道南宮世家已遭了死殿的血洗,但不是還有七十來個大活人嗎? 很快,人們便發現南宮世家已更為淒慘了。 從清晨開始,便有幾個人從南宮世家出來,向蘇州城的幾家大藥店走去,他們要的都是金創藥!白藥等救治刀傷之藥! 甚至,這幾個人中,還有兩個是受了傷的,一個人的手臂用繃帶綁著,另一個就更慘,一隻右眼已用紗布蒙起,殷紅的鮮血印出來。 中午時候,南宮世家購進了三十幾具棺木。 傍晚,“亂劍客”在一家酒店中喝得酩酊大醉,亂言亂語,又哭又笑,後被兩個南宮世家的人拉回。 天快黑時,從南宮世家中衝出一匹高頭大馬,馬上之人,卻是“鐵手”車無前! 他的馬上,掛了大大小小的包裹有六七個! 正當他要催馬疾走時,一條人影電閃而出,一把拉住馬的鞭子。 那人卻是“信陽公子”帥非野,只是他全身衣衫已被劃破了好幾處,神容憔悴,再無平日的瀟灑倜儻。 這時,帥非野激動地怒吼道:“車九哥,老爺子待你不薄,你怎麼便忍心如此一走了之?” 車無前道:“我有我的苦衷。” 帥非野道:“只要有一點俠義心腸的人,就不會在這時候拋下南宮世家的!” 車無前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卻道:“人各有志,你又何必勉強?我倒要奉勸你一句,南宮世家已是風中殘燭,與其在這兒等死,倒不如先隱藏力量,以圖東山再起!” 帥非野鬆開了馬綹,狂笑道:“好個東山再起!我就不再阻攔你去實現你的宏偉壯誌了,我帥某真是三生有幸,竟結識了這麼一個有恢宏之志的人……” 車無前道:“你……” 帥非野揮手道:“去吧,去吧,遲走一步,便多一份危險,很不划算!” 車無前一咬牙,一揚鞭子,催馬而馳! 帥非野踉蹌著回了南宮世家。 南宮世家的大門,早早地就關上了,連門外的燈籠也沒有人來點,整個南宮世家這麼大的一個莊院,也只有稀稀落落的幾盞燈籠。 人們不由暗暗嘆息:“武林第一世家,恐怕從此便要一蹶不振了。” 子時,整個蘇州城都靜了下來。 四十幾條人影突然閃現在南宮世家的院牆外! 其中一個人一揮手,眾人便如夜風中的蝙蝠般從院牆處飄飛而進! 藉著樹影牆角的掩護,這一群夜行人悄無聲息地向一個燈光最亮的屋子包抄過去。 這四十幾個人中,高手不少!穿掠遊走之速極快。 那間屋子四周是一叢一叢的大葉羊齒,長得頗為茂盛,恰恰給了他們以隱身之處。 屋子先是一片沉寂,然後,便響起了一陣乾咳之聲。 一個驚惶的聲音道:“少主,你……你的血竟是烏黑色的。” 一個低啞的聲音道:“是……是嗎?死殿殿主……武功已……出神入……入化了,我……爹之仇……何時……何時方能報啊!” 又是一陣揪心的干咳之聲! 另一個聲音道:“少主,車無前背信棄義,竟獨自走了。” “走了嗎?……咳……嘿……走了好!走了好……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走……你們……你們不怕……不怕死嗎?” “我們誓與南宮世家共存亡!”聲音極為悲壯。 屋外為首之人聞言做了一個手勢! 四十餘人立即從幾個方向,同時飛撲而上,從屋子的窗戶穿掠而進! 屋子裡立即響起驚呼聲,然後便是慘叫聲! 為首之人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漢子,長得頗為清朗儒雅,他的腰上,懸著一把劍。 聽到慘叫聲,中年儒士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他不會也從窗口進去的,而是堂然從正門而入。 一踏進屋子,他便驚呆了。 屋子裡只有他自己的屬下!而且站著的只剩二十幾個了! 其他的人,已成了死屍!他們已落入散佈各個窗下的陷阱裡。 這種陷阱當然不是普通的陷阱,只要一踏在上面,便沒有幾個人能夠保住命的。 那十幾個人,在陷阱中,正被慢慢腐蝕著,有幾具屍體已現出森森白骨! 剛才說話的難道是鬼嗎? 中年儒士已察覺出有異,正要下令撤退,四周窗口突然響起利箭劃空之聲。 而此時,地面上突然“嘎”地一聲響,又現出一個坑來,從裡邊飛速滑出無數條大大小小的蛇! 眾人神色大變! 一陣箭雨加上毒蛇之後,便有七個人倒下了。 箭對他們來說,並不可怕,但加上毒蛇之後,一上一下,便讓他們窮於應付了。 何況,箭也是餵了毒的箭! 在一陣箭雨停了之時,已有八個反應快捷的人向窗外彈射而出。 便在他們穿出窗外時,又是一陣機關響動,所有的門窗突然同時彈出如手臂般粗的橫格鐵條! 他們出不去了! 有人立即揮錘向牆上砸去! “當”的一聲,牆壁竟絲毫無損,原來,這牆壁竟是用二尺寬的上等青石砌成! 屋外響起了刀劍之聲,呼喝之聲! 當然,還有慘叫聲。 白痴都可以猜出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終於,外頭也靜了下來。 死了,逃出去的人全死了! 屋子中的十五個人臉上有了驚惶之色! 為首的中年儒士抬頭看了看屋頂。 眾人立即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躍起時,門窗突然“嘩”的一聲彈開了。 眾人急忙搶出門外。 門外靜靜地站著六七十個人! 南宮世家竟未有一人死傷! 南宮或與中年儒士是再熟悉不過了,這張臉,他已看了十年! 他正是解千草! 當然,解千草便是“金面人”柳如風! 柳如風緩緩地道:“看來,我低估了你!” 南宮或沉聲道:“不,你是高估了自己。沒有人能夠永遠成功地欺世盜名!” 柳如風淡淡地道:“你不是我的對手,看在百木的份上,我答應讓你脫身而走。” 南宮或道:“看在百木的份上,我可以賞你留個全屍!” 柳如風的眉頭一挑:“別忘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斤兩我再清楚不過了。” 南宮或道:“但邪終不能勝正!我爹,阿羚,還有南宮世家二百多條人命,必須由你來償還!就你這一條狗命,換了這麼多人,你應該知足了。” 柳如風道:“如果我會知足,那我就不是我了,我要讓天下人知道,沒有柳如風辦不到的事!” 南宮或道:“對付'仇天殿'的人,你如此便是豪壯,而用來為害武林,亂殺無辜,你便已成魔!” “成功者即是佛!當我把劍架在你的脖子上時,你一樣會承認我是佛!” 南宮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長孫無影前輩說得沒錯,你已經完全蛻變了,他本還對你存有一念之仁,讓我只需毀去'滅絕劍譜',不必要了你的命,哪知他的孫女也死在你的手中!” 柳如風一聞此言,神色大變,咬牙切齒地道:“那個老匹夫還未死嗎?為了蕩平'仇天殿',我柳如風出生入死,深入虎穴,揚名立世的卻是他!他才是真正的欺世盜名!” “是非功過,是由世人評說的,當時江湖中人對你不也是極為褒揚麼?” “但我不允許有人壓在我頭上!我應該是至高無上的。” 他那本是俊朗的面目已扭曲的如惡鬼。 南宮或知道他已無需再說什麼了。 對於這樣的人,只有殺! “嗆啷”的一聲,“后羿劍”已在南宮或的手上閃幻如幽靈! 柳如風一聲冷哼,也拔劍出鞘! 兩邊的人,也立刻狂撲而上,戰作一團! 無疑,南宮世家的人佔了上風,他們是四五個人圍攻一個人! 何況,他們兄弟的死難,已激起了他們的萬丈怒火! 每一次把刀劍插入對方體內時,他們都不願立即拔出,他們要將刀劍在對方體內攪動!哪怕如此一來,他們極可能也為對方所傷。 倒下的,幾乎全是柳如風的人。 柳如風沒有看到南宮鐧,便知道這一局,他輸得極慘! 他必須要殺了南宮或! 而南宮或何嘗不也是這麼想? 南宮或冷哼一聲,身形暴閃! “后羿創”揮出漫天劍影!劍風凌厲異常! 正是一招“天花亂墜”。 柳如風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他已認出這是“滄浪樓樓主”長孫無影的劍法! 而他對這種劍法的威力,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的心中,第一次有了微凜之意。 但他的身手卻未慢下來,一聲冷叱,手中之劍閃飛如電! 快! 快得不可思議!南宮或只覺眼前一亮,劍芒已至身邊!幾乎連一丁點的迴旋餘地也沒有! 他甚至已感到了劍刃的森森寒意! “滄浪八衛”之首:武功果然已是出神入化! 南宮或的“天劍”劍法第一次無功而返! 他在劍刃將及身的那一剎那間,身形突然倒旋! 這顯然已是違反了力道常規的倒旋! 身形倒旋的同時,“后羿劍”已揚起無數的星芒與弧光! 星芒與弧光排湧衝激,佈滿了整個目視所及的空間,絢麗奪目的光彩灼閃生輝,似已可遮天蔽日! |
第四十七章智誘逆賊 南宮鐧似乎暗暗鬆了一口氣。 南宮或道:“在今夜子時之前,應該沒什麼事了,我有些困了,倒需要休息一陣子。” 南宮鐧站起身來道:“好好休息吧,養精蓄銳,多殺幾個狗賊!” 南宮或笑了笑。 南宮鐧出去了,南宮或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時間,一切都很平靜。 南宮或坐在“一心齋”中,打了一個盹。 突然,他被一陣叫喚聲驚醒。 是車無前的聲音,他叫道:“少主,少主,出事了。” 南宮或道:“門開著!” 車無前立刻擬進來,不安地道:“屬下失職,孫苦白竟被人殺了。” 南宮或淡淡地道:“是嗎?” 車無前為南宮或這種平靜而吃驚,似乎他早已料到會如此似的。 車無前道:“屬下該死,屬下認為在我們南宮世家內藏著一個人,應該不會出什麼事,所以就疏忽了,當屬下聽到慘叫聲趕過去時,孫苦白已死了。” 南宮或道:“現在的南宮世家可不是以前的南宮世家了。” 車無前一聽此言,不安地看了南宮或一眼,見他並無怒意,才稍稍心定。 南宮或道:“是你第一個趕到嗎?” 車無前點了點頭。 “第二個呢?” “是二當家的。” 南宮世家二當家的便是南宮鐧。 南宮或“喔”了一聲,又沉默了。 少頃,他方開口道:“傳我之令,所有弟兄在刑堂會集。” 車無前吃了一驚,卻仍立即應道:“是!” 正要出去,南宮或卻已叫住他:“把孫苦白的屍體帶上!” 車無前這才離去。 南宮或整了整衣衫,向南宮世家的刑堂走去。 在南宮世家的右側方,兩排挺拔的黑松拱護之間,有一座格局恢宏而略顯陰幽的屋宇,它乃一座由巨大的青石砌造的屋宇,廣闊深沉,門庭肅穆,靜靜的紅磚道在兩排黑鬱鬱的松蔭之中伸展到九級青石階前。 當南宮或走至刑堂時,栗木鑲嵌的銅角門已大開,裡邊已亮起數盞燈! 門楣上的一方橫匾上,罡黑底字,有如斗大,為大篆體:“公正嚴明!” 南宮或是第一次以當家的身份進入刑堂,他默默地問自己道:“我能不能像我的祖輩那樣,做到真正的公正嚴明?” 當他走入刑堂時,所有的人都已到齊,井然有序地站在兩側。 南宮或心中升騰起一種神聖之感,他第一次感到南宮世家當家人的分量與重任! 以後的日子,是任重道遠了。 刑堂,一向是用來審查內部事務的,在如今強敵當前之際,卻來處理內部事物,要么是南宮或處事不妥,要么是事情非同小可。 刑堂很靜,靜得一聲乾咳,也有了迴聲。 南宮或從兩排人中間,走至北邊的那張寬大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雙目威嚴地掃視一番,沉聲道:“今日我將諸位召集於此,是要為南宮世家除去內奸!” 此言一出,眾人大嘩! 因為在此之前,是毫無徵兆! 南宮或威嚴地干咳一聲,刑堂立即一片肅靜。 南宮或低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在刑堂中迴盪:“我南宮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源遠流長,根深葉茂,數百年來,常盛不衰皆在於心齊!唯有心齊,才能眾志城城! “而今,風雲突變,禍起蕭牆,在我南宮世家竟有了內奸!也正因為如此,我二百多弟兄,才會悉數遇難!否則,以他們的身手,江湖中有幾個門派能與之抗衡?” 眾人早已對南宮世家二百多人之死感到奇怪,也已察覺大多數人是中毒而死,但卻沒有想到出了內奸這一層上,因為南宮世家一向是以精誠團結見稱。 現在,會不會是南宮或太過敏感,在撲風捉影? 南宮或道:“今日在我們南宮世家被殺的,乃是'金面人'的屬下!” 眾人又是大吃一驚,因為他們一直以為孫苦白是死殿的人。 南宮或道:“這一點,我與二當家的都知道,二當家的,對不對?” 現在是在刑堂,所以南宮或對南宮鐧是以職務相稱。 南宮鐧站了出來,道:“不錯,正是如此。”當下,他便把經過大致地講了一遍。 南宮或等他講完,才道:“現在,孫苦白卻死了,死在南宮世家中,這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來暗殺孫苦白的人,其武功深不可測,所以可以在數十雙眼皮子底下將孫苦白殺了滅口。” “另一種可能,就是殺孫苦白的人是我們內部的人,所以才有機會接近他,殺了他之後,又可以很快脫身。” 此時,南宮鐧道:“以我之見,前一種可能性大些,因為我們的對手能將大哥殺了,那麼他的武功定是極高的。” 南宮或道:“二當家的此言似乎欠妥,孫苦白本就是'金面人'設下的誘餌,如果'金面人'不知道孫苦白的把戲已被我們揭穿,那麼他是絕對不會殺孫苦白的,殺了孫苦白,反而更易引起我們的懷疑。” 南宮或掃了南宮鐧一眼,接著道:“在孫苦白被殺之前,大夥並不知道這件事,而知道孫苦白真實身份的,只有我與二當家的。” “所以,只要我與二當家的不洩密,那麼'金面人'是絕對不會殺孫苦白的。” “所以,理由很簡單,要么是我或二當家的是內奸,將情況告之'金面人',由'金面人'殺了孫苦白,要么,便是由我或二當家的親自動手,殺了孫苦白!” 此言一出,眾人驚愕欲絕! 南宮或的話,不是明擺著指出南宮鐧是勾結外人的內奸嗎? 所有的人神色都變了,唯獨南宮鐧的神色很正常!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神色不變,這豈非便是一種不正常? 南宮鐧不緊不慢地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或兒,你是否擔心三叔會對你的權力構成威脅,才給我加上這麼一個罪名?”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又糊塗了。權力之爭本就是常有之事。 南宮或冷笑道:“我們各執一詞,自然是誰也壓不倒誰,但我卻有證據來證明我所說的!” 南宮鐧在短暫的慌亂之後,立即又恢復了他的冷靜,他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麼戲法來!” 南宮或道:“現在,在你的手心上,已有一點烏青,不信的話,你就攤開手,讓眾人過目。” 南宮鐧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握了起來,但很快便又鬆開了,他坦然地道:“你當是在糊弄三歲小兒麼?” 說罷,他便將雙手攤開,向著眾人。 然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雖然他並沒有看自己的手心,但他從別人的眼光中已看出南宮或所說的並沒有錯! 他看都不看手心,便道:“誰知道你在耍什麼邪術?手心上有一點烏青,又能說明什麼?” 南宮或淡淡地道:“說明你中毒了。” 南宮鐧的神色變了變,忽然又閃過暗喜之色,他喝道:“你以毒藥來暗算我,卻又反咬一日,這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嗎?” 眾人聽南宮或之言後,也有些奇怪,即使南宮或真的在他身上下了毒,也不應該自己主動說出來。 群豪不由有些躊躇,無論南宮或、南宮鐧誰是誰非,對南宮世家來說,都是一場驚人的變故! 南宮或從椅子上起身,向下邊走來,他邊走邊道,“如果我能夠證明這毒藥是你自己主動服下去的,你服不服氣?” 南宮鐧一愕,道:“你……若我誤服了毒藥,那也是情理中事,並不值得大驚小怪!” 南宮或倏地仰天長笑,笑聲極為悲愴,眾人不由聳然動容。 笑聲忽止,南宮或的聲音冷若冰霜:“好個情理之中!我現在就要將你的羊皮給揭下來!” 他逼視著南宮鐧道:“孫苦白身上的藥,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南宮鐧略一慌亂,立即強硬地道:“你莫要信口雌黃!” 南宮或道:“你敢讓人搜身嗎?”他的目光咄咄逼人,南宮鐧的額頭上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他的臉開始發青。 沉默了片刻,他終於開口了:“這是我用來治風寒的藥。” 南宮或冷笑一聲道:“這麼說,是你自己找來的藥丸?” 南宮鐧聞言立覺不妥,但他已不能改口,於是故作輕鬆地道:“那又如何?” 南宮或道:“既然是治風寒的藥,那麼你便交出來給眾人過過目,又有何妨?” 在刑堂中,南宮或以當家人的身份發話,只要不違情理,那麼任何人便不能反抗,除非是鐵了心要公開反叛南宮世家。 南宮鐧鼻尖上也有汗了,他已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妙了,更不妙的是對於這樣的局勢,他已無力挽回。 他只能見機行事了,而見機行事,豈非便是一種被動? 他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二粒綠色的藥丸來。 正是南宮或給孫苦白的那種藥! 南宮或心中不由一陣悲哀,他雖然已察覺出事情極可能出在南宮鐧身上,但他多麼希望這是他的錯覺! 南宮或嘶聲道:“三叔,你為何竟如此心狠手辣?不但殺了我爹,還害死了二百多位弟兄,那可是一二百多個熱血男兒啊!” 他忽然改稱南宮鐧為三叔,反而更顯得他的悲憤,他的眼中,已有了一片晶瑩。 畢竟,南宮鐧是他的三叔。 南宮鐧冷笑道:“大當家的看出什麼了嗎?”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冷,顯然,他並無悔意,不到時候,他是不會鬆口的。 南宮或也恢復了他的冷靜,他緩緩地道:“你說這是你用來治風寒的藥,那為何我這兒也有與你一樣的藥?” 他的手心展開,裡邊赫然有二顆與南宮鐧手中一模一樣的藥丸! 南宮鐧說過藥是他自己找來的,所以不可能是南官或在他身上栽贓。 惟一的可能,便是南宮鐧的藥就是從南宮或那兒得到的。 但如此一來,豈不是使南宮或向南宮鐧下毒這種推測的可能性大大增強? 南宮鐧也察覺出這一點,他立即道:“你假意說要為我治好風寒,沒想到你所給的藥丸竟有毒!”他為自己的反打一耙而得意。 南宮或併不驚慌,他淡淡地道:“你不覺得等到我提醒了你,你才學會用這種方法撒謊,會顯得太遲鈍了一點嗎?” 南宮鐧毫不鬆口:“這是事實!這藥正是你所給的!” 南宮或忽道:“你敢擔保你所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嗎?” 南宮鐧一梗脖子道:“本來就是事實!” 南宮或道:“你一共服了幾顆這樣的藥丸?” 南宮鐧遲疑了一會兒,道:“一顆!” 南宮或喝道:“你撒謊!” 吃驚的不只是南宮鐧,還有刑堂上的其他人也是一驚。 因為哪怕南宮鐧真的撒謊,也已是查無對證了,南宮或總不能把他的肚子剖開來看吧? 即使剖開了,裡邊的藥丸也應該化了。 所以眾人都為南宮或捏了一把汗。 從前面的對話,眾人已相信了南宮或的話,但南宮或對南宮鐧一直是打而不倒,南宮鐧步步為營,絲毫未露出什麼馬腳,只是有些閃爍其辭而已。 南宮鐧立即抓住這一點不放:“但願大當家的不是血口噴人,能拿出一個真憑實據來。” 南宮或道:“如果拿出來,你便服罪嗎?” 南宮鐧一愣,遲疑了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適:“如果拿不出來,你便要為自己的誣陷罪負責,滾出南宮世家!” 南宮或沉聲道:“儲位便做個人證!” 言罷,他一步一步走向南宮鐧,神色凝重。 眾人有些驚訝地望著他,不知他能用什麼手段來證明這一點。 南宮或在南宮鐧面前站定。 南宮鐧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 南宮或一笑,道:“你放心,我不至於在如此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你,我會讓你死得心服口服!” 他突然出手了,並指成劍,閃電般點向南宮鐧的“通谷穴”。 眾人大驚失色! 南宮鐧立即側身滑步,右手向腰上之劍摸去! 當他的手挨上劍身時,他的“通谷穴”突然一麻,身子便不能動彈了。 南宮或沒有歇手,以極快的身手在南宮鐧身上點擊戳拍,快得不可思議! 便聽得“哇”的一聲南宮鐧突然狂吐起來! 南宮或這才住手! 這場變故,實在太快了,眾人先是以為南宮或要向南宮鐧下毒手,正自心寒,即又發覺不是那麼回事。 當眾人看到南宮鐧的嘔吐之物中有二料藥丸時,便什麼都明白了。 突然響起了一聲悲呼:“爹,你好糊塗!” 眾人循聲望去,卻是南宮鐧的兒子南宮奇! 他已淚流滿臉,瘋狂地向門外跑去! 立即有人上前攔截,卻被南宮或喝止了。 南宮奇便被夜色所淹沒了。 南宮或緩緩地道:“現在,我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遍。” 待他說完,眾人大嘩! 他們沒想到其中有這麼一番曲折! 南宮或在椅子上坐下,問道:“刑堂的弟兄還剩幾個?” 走出來的只有七個人。 南宮或嘆了一口氣,道:“背叛罪與謀殺同門罪、洩密罪,三罪並立,該如何處置?” 一個下額僅是一大把黑鬍子的漢子恭聲應道:“亂刀處死!” 南宮或籲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執行吧。” 南宮鐧已被南宮或點了穴道,根本無法反抗,立即被架了出去。 數聲慘叫聲響起,一聲比一聲淒厲。 終於,慘叫聲戛然而上。 南宮鐧又被架了回來,不過這時,他已是一具死屍了。 他死得併不干脆,身上至少中了十幾刀。 南宮或沉聲道:“埋了他,但不得與列祖列宗同墓!” 內奸雖除,但南宮或卻無絲毫興奮之感。 他在椅子上靜坐片刻,刑堂內鴉雀無聲,氣氛有些壓抑。 南宮或抬了抬手,道:“此事就到此為止,諸位也不得與南宮奇為難。” 車無前朗聲道:“如今我們兩面受敵,一方面有死殿,另一方面有'金面人',而且勢力都很大,不知少主有何良策,可為死難弟兄報仇?” 南宮或道:“雖然死殿也是邪教,但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未與我們南宮世家正面衝突,只是曾幾次向我下手而已,而”金面人“卻是慘殺我南宮世家弟兄之人,所以當務之急,是去對付'金面人',盡量避免與死殿發生衝突,免得腹背受敵,唯有將'金面人'除去,我們才能安心對付死殿之人。” 眾人聽他說得有理,都齊聲應是。 於是,南宮或便開始著手安排了。 *** 當夜子時,從南宮世家閃出一彪人馬,約摸有四十人,每個人都是身著勁裝,怀揣利器,殺氣騰騰地向西而行。 孫苦白交給南宮或的線路圖上所標示的死殿位置,正是往西而行。 就在這一行人離開南宮世家僅三四十丈距離時,只見從南宮世家大院外的一棵古鬆上飄掠下一個人影,輕捷異常!而且蒙著面。 然後,另一棵樹上飄下來一個人,二人合作一處,藉著夜色,尾隨於那一幫人之後而去。 在他們二人離開時,南宮世家院牆外的草垛突然一動,竟從裡邊鑽出一個人來! 此人正是南宮或! 他輕輕一彈指,四周立即有十幾個人影如鬼魅般出現。 南宮或打了一個手勢,這十幾個人便與南宮或一道悄悄地跟在兩個蒙面人之後。 前面的四十餘人疾行如風,一直是沿圖上所示的路線而行。 行出約摸十幾里路,他們坐了下來,圍作一堆似乎在商議著什麼。 然後,這四十幾個人,便分作三批了,但他們所圍擊的方向卻是一致的。 尾隨於他們之後的兩個蒙面人竟也在一起嘀咕起來,因為他們只有兩個人,無法跟踪三路人馬。 嘀咕了一陣子之後,他們竟折向北邊那條小徑了。 他們不知道,在他們的身後,有十幾條人影! 當他們放棄跟踪,折了方向後,夜空中響起了貓頭鷹的鳴叫聲,三長二短。 蒙面人絲毫未察覺出有異常之處,仍是向北而行。 此時,分作三批的四十餘人竟全都返了回來,在他們分散開的地方,南宮或正等著他們。 四十多人與十幾個人匯作一處,立即向南宮世家返回! |
第四十六章反間之計 這時,南宮或的身後傳來一聲冷笑:“孫苦白,你以為你騙得了我們嗎?告訴你,你所做的一切事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你分明已把不該說的話也說了。” 孫苦白的身子抖得更厲害了,抖索著道:“沒……沒……沒有……” 南宮或平淡地道:“你們死殿不就指望把我引誘去然後一網打盡嗎?他把你們的老巢告訴我,這有什麼不好?”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那張畫有線路的紙來,將它展開。 “山羊鬍子”的臉上有了極為氣憤之色,他暴喝道:“孫苦白!你這個軟骨頭!你知道背叛死殿的下場是什麼嗎?” 孫苦由以微弱的聲音道:“我沒有……沒有背叛……” 另一個人已沉聲道:“無須再與他多說什麼了,先把他與這小子一道打發了。” 話音未落,南宮或已感到身後有利刃劃空之聲。速度奇快! 南宮或一聲冷哼,沒有轉身,卻已反手一劍! “當”的一聲巨響!身後的兵器已被南宮或順勢帶偏!然後,“后羿劍”如靈蛇乍吐,不用回身,南宮或便已將劍插入了對方的咽喉之中! 那人的慘叫之聲便被阻在喉底,只發出了低悶的一聲,便“撲通”地栽倒於地了。 “山羊鬍子”與他的同伴的神色都變了樣。 南宮或沉聲道:“你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還是趕緊溜走保命吧!” “山羊鬍子”倏地厲喝一聲,率先向南宮或撲來,手中彎刀飛卷如風,將空氣割得成了一片凌亂! 刀法也算是出類拔萃之輩了。 可惜他的對手是南宮或,是已習成“天劍”的南宮或! 劍氣揮盪如虹,空氣被劍鋒掃得“劈啪”作響! 一道血光拋灑而起,揮至小巷兩側的圍牆上面,成了一幅赤紅色的圖案! “山羊鬍子”倒下了,他的胸口已被捅出十三處劍孔! 剩下的惟一一人的腳開始打顫,這一次他是真正的害怕了。 南宮或冷笑道:“你跑吧,我不會為難你。” 按理,他應該撒腿便跑才對。 但是,他沒有跑,反而向南宮或衝殺過來。 這,很不正常,蟻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南宮或說要放走他,他為什麼還不走?即使南宮或是騙他的,他也應該一試。 至少,那比直接向南宮或出手要好一些。 除非他知道如果現在調頭便跑,也是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他來此處,本就是別人將他安排來送死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使他的計劃更完美,更難以識破! 南宮或心中奇怪的是“金面人”怎麼能找到這樣的明知自己一定要死卻還要來找南宮或的人。 南宮或嘆了一口氣。“后羿劍”似乎有些輕描淡寫地遞出。 氣勢頗為凌厲磅礴的刀芒,在南宮或這看似不經意揮出的一劍之下,竟被洞穿,然後到尖便已抵在他的咽喉上! 劍帶給他以冰涼的感覺!這使得他的勇氣也開始幻散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作了最好一次掙扎。 但他的刀剛剛一動,“后羿劍”便已劃斷了他的喉管! 在他倒下之時,南宮或似乎看到遠處有人影一閃而沒,南宮或不由暗暗好笑。 他蹲下身來,附在那人的耳邊,輕輕地道:“你死得併不值,因為我知道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製造假相,你們根本不是死殿中人。” 他說得極輕極輕。 那人的臉上閃過一種悔恨的神色,但他已無法再表達什麼了,只來得及從喉底發出“咕”的一聲,就此送命! 南宮或從他的神色中已看出自己所說的並沒錯! 南宮或又一把提起孫苦白,孫苦白現在已是哆嗦如秋天的枯葉了。 南宮或沒有殺他,是因為他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當南宮或提著孫苦白回到南宮世家,一跨進門,他便看到有幾十雙眼睛在望著門外,見到南宮或,所有的目光都閃過一種欣喜之色。 南宮或不由心中一熱,他把孫苦白往地上一扔,道:“今夜子時,便去蕩平死殿,為老爺子,為死難的兄弟報仇!” *** 聽南宮或說要在今日子時蕩平死殿,眾人不由立覺熱血沸騰! 南宮鐧關切地道:“或兒,'死殿'的所在你已弄清楚了嗎?” 南宮或朗聲道:“不錯!這老賊本欲騙我,想將我們誘至死殿伏擊之處,卻被我識破了,用了一點小小的手段,他便全招了,現在,死殿群賊一定還以為他們的奸計已得逞,正暗自竊喜呢!我們便打他個措手不及,先將他們老巢挑了!” 群豪不由開始摩拳擦掌! 南宮或接著道:“為了達到奇襲的功效,從現在至於時,沒有我與我三叔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出南宮世家一步!如有泄秘者,休怪我翻臉無情!” 言罷,他指著孫苦白道:“替我把這隻老狗去清洗一下,換件衣衫,再把他引到'一心齋'來,我要好好地把線路向他問個明明白白。 ” 說完兒話,他便向“一心齋”走去。 立即有兩個人上來架起了孫苦白。 南宮或坐在“一心齋”裡,默默沉思,他心中暗暗地道:“爹,如果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孩兒復仇成功!” 少頃,孫苦白被架了進來,這時他已被扔進水中燙洗了一次,渾身已被燙得通紅,身上鬆鬆垮垮地套著一件寬大的衣衫,那模樣有點滑稽。 南宮或將“一心齋”的門窗全淹了一個嚴嚴實實,這才對孫苦白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得有任何隱瞞,知道嗎?” 孫苦白苦著臉道:“我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你還要問什麼?” 南宮或“啪”地一個耳光扇了過去,低聲喝道:“我要讓你清醒酒醒,看看我是誰,你以為你們那麼一點小小的伎倆能騙過我嗎?” 孫苦白一臉茫然之狀:“我沒有騙你呀!” “啪”地又是重重一記耳光,孫苦白的左右兩邊臉上已各有兩個清晰的手印。 南宮或冷聲道:“你不想擺脫柳如風的控制嗎?” 孫苦白的臉色剎那間驀然變得死灰一般,他的身子一晃,幾乎已站立不穩! 但他口中卻道:“柳如風?柳如風不是已經死了嗎?” 南宮或沉聲道:“我不想與你兜***,事實上,我已掌握了一切情況,你根本沒有撒謊的機會!我再問一遍,你是否還甘心受制於柳如風?” 孫苦白急道:“這……這從何說起?為死殿辦事,我已是後悔不堪了,怎麼又突然冒出個柳如風來?” 南宮或嘆了一口氣道:“給你一條生路,你卻不走,便怪不得我手辣了!” “后羿劍”便在這聲嘆息中,“嗆啷”的一聲躍出劍鞘! 便在劍芒將要及孫苦白的咽喉時,孫苦白叫了一聲:“我說!” 劍芒乍收! 而南宮或卻已如電般悄無聲息地疾撲至門邊,用力一拉門。 門外站著南宮鐧! 南宮鐧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那種慌亂是極為短暫的,短暫得稍縱即逝。 但南宮或卻已註意到了。 南宮或心中一陣悲哀,他多麼希望那隻是他的錯覺!但他的理智告訴他,他所看到的是真實存的! 那一絲慌亂閃過之後,南宮鐧的臉色已平靜如常,似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關切地問道:“或兒,查問得如何?” 南宮或的神色似乎也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他道:“三叔,你來得正好,我已經將這傢伙的嘴撬開了,你與我一道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南宮鐧一臉的驚喜,欣慰地道:“太好了,沒想到這事還如此復雜。” 南宮或將南宮鐧讓進屋子裡,又反手關上門。 南宮或道:“三叔,你江湖閱歷豐富,還是由你來提問吧這傢伙狡猾得很!” 南宮鐧忙道:“不,不,不,這件事一直是你操辦的,我對其中的曲折尚不明了,還是由你來問吧?” 南宮或猶豫了一下,然後一正色,逼視著孫苦白:“孫苦白,我已給過你好幾次機會,讓你說實話,你卻一直同我耍花槍,現在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你把實話全說出來,知道多少說多少,有半個假字,沒話說,我就要動手了,我不會殺你,我折磨你的時間也不會長,就在今夜子時以前結束,大概三四個時辰吧,如果你自認為挺得過這麼長的時間,你便不用說真話了。” 南宮鐧也接口道:“我們南宮世家的手段,也不是用來嚇唬小孩的。” 南宮或接口道:“不錯,這是我三叔,他的手段至少是我的五倍!” 孫苦白驚恐地望瞭望南宮鐧。 南宮或接著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說實話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斷定自己說了實話,一定得死,那麼你錯了。” 孫苦白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南宮或道:“首先,我會為你保密。當然,對於這一點,你大概是信不過的,那麼,第二點大概可以說服你了。” 頓了一頓,南宮或道:“你中了一種毒,對不對?” 孫苦白神色大變! 南宮或悠悠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所中的毒一定是'菟絲魂'對不對?” 孫苦白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看見鬼一樣。 南宮或背著手踱了幾步,停下來道:“你不用驚訝,如果我告訴你'菟絲魂'之毒,我能將它解開,你信不信?” 孫苦白的眼中閃過了極為複雜之色! 顯然,他的內心正經歷著一場極為劇烈的鬥爭! 南宮鐧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或兒,看來你真的掌握了不少情況,這'菟絲魂'是什麼東西?你真的能解嗎?” 南宮或道:“'菟絲魂'是我們的對手用來控制他屬下的藥物,這種毒藥很難解,但我能!三叔知不知道'銀面人'!” 南宮鐧道:“三叔雖然孤陋寡聞,但這還是聽說過的,柳如風不就是死在'銀面人'手上嗎?哎,誰會想到解千草就是柳如風呢?” 南宮或接著道:“但三叔有沒有註意到'銀面人'已有好長時間未在江湖中露面了?” 南宮鐧道:“莫非,她已經死了?” 南宮或搖了搖頭道:“不,她已擺脫了'菟絲魂'的控制,從此便不再為她的主子賣命了。” 南宮鐧與孫苦白同時驚問道:“真的嗎?” 南宮或點了點頭,道:“她身上的毒就是我替她解開的!” 孫苦白的臉上有了驚喜之色,南宮鐧卻是若有所思。 南宮或望著孫苦白道:“現在,你還願與我合作嗎?” 孫苦白低聲道:“我本來就挺合作的。” 南宮或滿意地道:“好!我便問你,事實上指使你的人,並不是死殿中人,對不對?” 孫苦白猶豫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他的頭一點,便有如釋重負之感,不由籲了一口氣,南宮鐧卻是沉默著,神情有點不自然。 南宮或接著問道:“那麼此人是不是柳如風?” 缺口一打開,下邊的事便容易多了,孫苦白一五一十地把他所知道的事全倒了出來,他道:“我不知他是不是柳如風,因為他的我見面時,總是戴著一張面具!” “金面具?”南宮或追問一旬。 孫苦白點了點頭。 南宮鐧插話道:“該不會就是'金面人'吧?” 南宮或模棱兩可地道:“也許吧。” 現在,不用南宮或提問,孫苦白便把他所知道的情況如竹筒倒豆般說開來了,因為既然他已洩了密,那麼多點少點是沒有什麼區別了。 現在,他最希望南宮或能旗開得勝,那才是真正安全了。 果然不出南宮或所料,在南宮世家裡藏有一個內奸! 南宮世家的人所中之毒,正是由那個內奸做的手腳! 南宮鐧聽到這兒,鬚髮去張,“嘭”地一聲把一張桌子砸個粉碎,他吼道:“讓我查出誰是內奸,我第一個不放過他!死了多少個弟兄,我便要在他的身上劃多少刀!最後一刀,替我大哥要了他的命!” 他的雙目如同要噴出火來,臉也扭曲了,樣子有些可怕。 南宮鐧為人一向陰柔喜怒不露於形,今日卻是大大不同了。 南宮或道:“三叔,我們切不可先打草驚蛇,何況,大敵當前,我們一追查,勢必會弄得人人自危,那樣一來,反倒讓對方有機可乘了。” 南宮銅氣哼哼地道:“但這口惡氣,我又如何咽得下!” 南宮或道:“現在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們大可故作已上了當一般,那內奸不知道我們是在詐他,一定會一不小心就露出了馬腳,就算不露出馬腳,他把假情報透露給對方,不也很好嗎?” 南宮鐧一愣,連聲道:“真是虎父無犬子,想不到你竟如此足智多謀,看來南宮世家重振有望了!” 南宮或道:“我初出茅廬,還不得仰仗三叔多多幫忙?” 南宮鐧道:“你說這話,便見外了,振興南宮世家,乃我份內之事嘛!” 南宮或道:“我有一條計策,也不知周全不周全。” 南宮鐧道:“那我們一起來謀劃謀劃吧。” 南宮或看了孫苦白一眼,孫苦白很知趣,立即縮到一個角落裡去了。 南宮或這才附到南宮鐧的耳邊。咬了半天耳朵。 末了,南宮鐧道:“好計,好計!包管能叫他們狗咬狗!” 南宮或謙虛地道:“不周全的地方,二叔便指點一番吧。” 南宮鐧沉思了片刻道:“依我看來,這幾乎是天衣無縫了,看來,真是後生可畏啊!” 南宮或忙道:“三叔誇獎了。” 他轉身對孫苦白道:“總算你說了實話,又未作多少大惡,而我又有言在先,現在,便將'菟絲魂'的解藥給你,你每次毒性發作,是在幾時?” 孫苦由老老實實地回答:“寅時。” 南宮或道:“好,今日寅時已過,明日寅時服二粒,後天寅時再服二粒,聽清了沒有?” 孫苦白一臉驚喜地道:“聽清了聽清了。” 南宮或道:“菟絲魂乃千古奇毒,你若是未按我所說的服用,一旦毒性發作,那時便悔之晚矣!” 南宮鐧道:“這種人渣,不救也罷。” 南宮或道:“我也有此意,可惜有言在先,總不能自食其言吧?倒便宜了他,這藥可是稀世之藥!” 說罷,他從懷中掏呀掏的,掏出四粒綠色的藥丸來,將他遞給孫苦白。 孫苦白像捧寶一樣地把它捧在手中,手都有些顫抖了。 南宮或冷笑道:“拿了解藥,你不會便跑出去,再次興風作浪吧?” “豈敢!豈敢!就算南宮大爺放過我,那老賊也不會放過我,我還想留個腦袋多吃幾年飯呢!” 南宮或哼了一聲:“你倒識趣!” 他走至門外,喊道:“車九哥,你把這人帶去,先讓他住在你的房中,你就與鞏七哥擠兩天,你既要保護好他,又要防止他外逃,知道嗎?” 應話的是“鐵手”車無前:“遵命!”然後便是一陣腳步聲向這邊走來,車無前走進屋裡,把孫苦白拉了起來,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對南宮或道:“少主,以後你便是我們當家的,切莫再稱我車九哥了。” 南宮或道:“一個稱呼而已,何必多作計較?” 車無前還要說什麼,南宮或揮了揮手,車無前只好帶著孫苦白出去了。 南宮鐧憤憤不平地道:“便宜了那王八羔子。” 南宮或淡淡一笑,道:“其實,我騙了他。” 南宮鐧吃了一驚,道:“莫非,你根本沒有什麼解藥?” 南宮或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在服藥問題上騙了他,其實那藥他今日便可服一半了,明日任何時候服都可以的。我如此騙他,只不過不想讓他過早地解開毒性而已,讓他多擔驚受怕一天,也未嘗不可。” |
第四十五章第一世家 一個武林第一世家的當家人,怎可一味地沉浸於悲痛中? 南宮或靜坐著,思路卻已開始翩飛,他將自皇甫小雀進入南宮世家之後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都想了一遍,聯想、推斷、預測、考證,他的思維在高速地轉著。 中途,他的思路被斷了一次,那是有人向他禀報已有十七個人回來了。 他隨口吩咐了幾句,又沉浸於盤綜錯節的思索中。 疑團一個個地被解,而新的疑團又一個個地出現,南宮或的眉頭也隨之一會兒緊鎖,一會兒舒展。 忽然,他想到了什麼,立即起身去停放眾死難者屍體的屋子裡,仔細地查看了傷口。 大多數人傷口處的血並不多,而且凝固血蹟的顏色格外地黑,甚至有二個人身上根本沒有傷口! 有誰能將二百多號人同時毒倒? 這二百多號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們當中許多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江湖,能將這麼多人同時瞞住,又同時使他們一齊毒發的人,手法幾乎已如鬼神一般了。 除非,眾人極信得過他!所以,才沒有防備到他會下手! 南宮或想到這一點,心中不由一痛,對他來說,他並不希望在自己的內部隱藏著一個奸細,因為現在剩下來的每一個人從表面上看,都是那麼的忠心耿耿,如果南宮或發覺了其中真的有人是奸細,那麼他會感到深深的失望。 但這樣的解釋似乎又是最合理的解釋! 南宮或又在“一心齋”坐了下來。 他又開始新的推理判斷。 東方漸漸現出魚肚白,然後有了一抹紅霞,不久,天已大亮。 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可又有誰知道,就在昨夜,南宮世家已遭如此的慘變呢? 無論這世界的某一處發生了什麼,整個世界的陰晴圓缺都不會因此而改變! 當南宮世家正常沉浸於傷悲中時,說不定其他人正在欣慰地叫:“又是一個好天氣!” 莫非,這便是人的脆弱,生命的脆弱? 天大亮時,南宮或已對他所要採取的措施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了。 他打了一個哈欠,才發現己有一抹陽光透窗射了進來,那麼的燦爛。 不知為何,看著這縷絢麗的陽光,他竟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 這時,又響起了馬蹄聲,是在一里之外。 很快,馬蹄聲如一陣風般向這邊卷來,卷至南宮世家院外時,戛然而止。 南宮或從外面的招呼聲中聽出又是從各處趕回來的人。 當南宮或走出“一心齋”時,他才知道南宮世家所有活著的人已到齊了,包括南宮或與南宮鐧一起,共有六十九人。 其中,還有一個是南宮鐧的兒子南宮奇。 南宮奇比南宮或小二歲,他與南宮或的關係一向很好,南宮或也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 南宮奇身子長得有些單薄,顯得有些文弱,如果他腰上不是掛著一把劍的話,別人一定會以為他是一介書生。 南宮或送皇甫姑娘走了之後,到了近除夕之夜還未回來,最急的便是南宮奇,他是第一個主動向南宮伐請命,要去找南宮或的人。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他跑的最遠,也不知他是從什麼地方打探的消息,竟也查到了南宮或去了四川青城,等他趕到青城時,青城派已全部覆滅,他在青城找了一天,未找到南宮或,便又折了回來,在半途中收到“飛煙令”,知道極可能是老家出事了,於是急忙趕了回來,因為跑得遠,所以回來得也慢。 南宮或道:“現在,我就去找'和記貨棧'的孫苦白,諸位先在家中,要小心從事,糧庫中尚有存糧,就先用著,並且不得輕易走出院門,也不許任何人進來!” 每一個人都知道現在去“和記貨棧”是極為危險的,所以立即有人要求與南宮或同去,但南宮或拒絕了。 他轉身對南宮鐧道:“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便要麻煩三叔照顧這份家業了。” 南宮鐧忙道:“或兒怎可出如此之言?所謂吉人自有天相,三叔相信你會平安歸來的。” 南宮或平淡地道:“但願吧!” 說罷,他徑直向外面走去。 眾人默默地註視著他的背影,直至看不見。 *** “和記貨棧”並不好找,因為南宮或對蘇州雖然頗為熟悉,但他所熟悉的地方,與貨棧這樣的地方是毫無關聯的。 問了好幾個人,他才打聽到“和記貨棧”的大致方向,而且還僅僅是“可能”。 那人所指的方向沒有錯,南宮或找到了那家貨棧。 貨棧門上桂的招牌早已斑駁得不成樣子,依稀還可以認得出來是“和記貨棧”四個字。 也不知貨棧怎麼會設在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從貨棧往外走,至少要拐過三個彎,才能到人煙稠密的地方,而這裡,卻是一條極為幽靜的小巷子,走在這兒,似乎已不再是在繁華的蘇州城了,而像是進了另一個小鎮。 這樣的貨棧,也會有生意上門? 也許,他們同時還在做著別的“生意”。 這樣一個偏僻的小巷,南宮或走進來時,他的腳步聲在空蕩的深巷中迴盪著。 他知道沒有必要去隱藏形跡,對方一定知道他會來此地的。 當他在“和記貨棧”門前站定時,他看到了一個亂糟糟的貨棧,裡邊是橫七豎八的一些雜物,鬼才知道貨棧中經營這樣的貨為什麼還不倒閉。 跨進“和記貨棧”時,南宮或全身的肌肉都是放鬆的,但他的每一個與外界接觸的毛孔都在密切地註意著四周的一切變化。 他的手已握在劍上。 他相信現在他可以以極快的速度,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拔劍,出擊的動作,只要有什麼危險出現! 他相信這樣的速度,普天之下,也是沒有幾人能做到了。 當他適應了貨棧中的昏暗光線時,他也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的頭是禿頂,中間光亮一片,四周倒僥倖地留下了一點毛髮,但又疏黃得很,再看他的臉,竟是一張苦瓜臉,眉是向下吊的,嘴角是向下掛的,一雙眼睛不知為何那般的紅,他的雙頰陷了進去,這使他看上去便像在不停地吸氣一般。 即使他的一張臉上的肉全削下來,大概也沒有三兩吧。 難怪他的名字中也有一個“苦”字,看了他的模樣,就是一副窮苦相。 南宮或沉聲道:“孫苦白是你嗎?” 禿頂的人咧嘴一笑:“我就是,你就是南宮大爺吧。” 他的笑,是那種低三下四的討好笑容,但他的話卻已證明他是一個不簡單的人。 南宮或點了點頭:“南宮或。” 孫苦白將一張椅子用袖子擦了又擦,然後恭敬地道:“南宮大爺坐下說,如何?” 南宮或冷冷地道:“不坐,我要知道去死殿的路線。” 孫苦白嘆了一口氣,道:“要打聽事,也不要這麼性急,該告訴你的,我能不告訴你嗎?我所干的營生,就是受人錢財,替人消災之事,即使你不問,我也是會說的,可是性情太直爽了,就未免有些沒意思了吧?” 南宮或的聲音更冷了:“我的忍耐是有限的,當我不耐煩時,你就是想說,也沒有機會了。” 孫苦白嚇了一跳,口中卻道:“你莫嚇唬我,我一向膽小得很,好吧,我這就將線路告訴你,你從我這貨棧走出去,每到一個交叉的路日,便看一看有沒有被風吹乾了的絲瓜掛在牆上,不過,你要看清絲瓜是否已被劃過。如果沒有,就是假的,絲瓜是風乾的絲瓜,所以上邊的刀痕是偽造不出來的。” 南宮或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孫苦白咧嘴一笑道:“如果你信不過我,你又怎麼會來?” 南宮或頷首道:“聰明,他們讓你為他們辦事,花了多少錢?” 孫苦白道:“不多,二十萬兩銀子而已。” 聽他的口氣,還真的有些嫌銀兩少了點的味兒。 南宮或道:“如果我出比這個更高的價錢,你會不會背叛你的雇主?為我辦事?” 孫苦白道:“那就要看一看你的價錢比他們究竟高出多少了。” 南宮或問道:“一條命值多少錢?” 孫苦白又咧嘴一笑,道:“這個麼,價錢就不好說了,有的人的命價值連城,而有的人的命卻分文不值。比如像我這種人的命,就是一文不值,而南宮大爺你,則是價值連城了。 南宮或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千古寒冰:“現在,我便要以你的命換取你的服務!” 孫苦白並沒有發怒,甚至連吃驚的表情也沒有,他笑道:“南宮大爺是想把在下賣了,還是讓在下替你點錢?” 南宮或點頭道:“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我會這麼傻嗎?” “你沒有選擇的餘地,除非你不怕死。” 孫苦白一攤手,似乎有些遺憾地道:“我這個人生性膽小,什麼都怕,但卻偏偏不怕死,因為我想人活著的時候這麼苦,既然我連活著都不怕了,那還會怕死嗎?” 南宮或靜靜地看著他,道:“你的雇主果然有眼光,找你這樣的人辦事,該放十二個心了,不過,你知不知道,雖然人要么是生,要么是死,但從生到死之間的路,卻是有無數條?有的人死得乾脆利落,而有的人卻是死得拖泥帶水!” 孫苦白嘆道:“你這麼說,我還真的有點怕了,不過怕歸伯,我總不能因為怕一個可能事實上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而放棄我一向遵奉的原則吧?” 南宮或籲了一口氣,道:“看來,平和交談,你是不會接受的。” 他向前跨了一步,孫苦白沒有迴避,似乎他就是在等著南宮或出手。 南宮或突然左右側移,雙手如電伸縮,剎那間分別點戳在孫苦白的椎尾、小腹、腰肋、頸背,及四肢的關節部位! 他的出手,並非全以指尖運行,而是在極快的揮間之中,變錘心,幻凸拳,改托掌,不一而足! 整個過程,南宮或是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間完成的。 退後兩步,南宮或經過這一短促的動作之後,竟已微微喘息,額頭、鼻端上也沁出了點點汗珠,顯然,完成這樣看似輕微的動作,並不是那麼容易! 起初片刻,孫苦白並無多大反應,他只是靜靜地瞪著南宮或,眼神甚至有些迷惘與諷嘲的意味。 那意味是在說:“就這麼兩把刷子,也想有收穫嗎?” 但在須臾的靜寂之後,孫苦白驀然張大了嘴,兩隻眼球也猛地鼓大,他的整個身子極力地向前撐,似乎在忍受著某種突起的痛苦。 南宮或雙手抱劍,靜靜地站在一邊。 他知道在這種時刻,是絕對不會有人打擾的,因為對手要的就是南宮或以各種手段,將孫苦白的話逼出來。 被酷刑逼出來的話,多半不會有假,但事實上,它也可能更假——對手很聰明,可惜他面對的是南宮或! 孫苦白所經受的痛苦並非是短暫的,當然,更不是間歇的,它持續而又悠長,迅速而又紮實地逐步增大它的強烈性,一陣比一陣來得兇猛,一刻較一刻來得尖銳! 孫苦白的臉孔已經扭曲了,五官也扯離了原位,口鼻的形狀也有了異變! 他的額頭上滾淌著汗珠,面肉的表皮間透著油光,他的嘴巴已扯向一邊,舌頭像狗一樣拖在外面,還流淌著晶晶的黏唾!…… 他的全身已在**,腳體的關節部位突凸著肉塊,肉塊在抖動,似乎皮膚下面隱藏著無數的小動物在奔竄著。 而他露於外面的肌膚,已轉變為一種可怖的暗藍色! 南宮世家雖然一向不喜以酷刑來整治敵人,但如此大的一個世家,裡邊總會有良莠不齊的狀況出現,而這樣的手段,便是為那些敢背叛南宮世家的人準備的,南宮或作為少主,自然得學會。 孫苦白已不成人形了。 其實,這不僅僅是表面狀況,事實上,他的周身的經絡皆已糾結曲倦,血脈錯岔,逆血回返,心臟也在不停地急劇擴大又收縮,內外的機能大多已紊亂失常了。 孫苦白終於忍不住發出了他的第一聲呻吟聲!這已極不簡單了。 他開始在地上拼命地扭動,掙扎了! 呻吟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淒厲,變成了嗥號,變成了慘叫! 他的七孔之中,已有絲絲血跡滲出! 南宮或平靜地道:“我這一點手段,平日不願出手的,那樣顯得有點小題大做了,但對付你這樣的硬骨頭,不用它也不行。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光手法部位的準確是不夠的,還要適時地變換拍、打、擊、點、戳等各種手式,並且同時要與真力的貫注相結合,才能達到最佳效果,不知你對我的手法滿不滿意?” 他知道現在不會有人來打攪他的,即使有人被孫苦白的呻吟呼號吸引過來,“金面人”也會替他擋住。 像這樣的呼號聲,竟然不能將外人吸引過來,這本身就極不正常,“金面人”柳如風不知不覺中又露了馬腳! 南宮或悠閒地看著孫苦白,他有點佩服這個禿頂的傢伙,竟願意挨這樣的痛苦! 孫苦白髮出了不似人聲的悲嚎: “我……我招了……我全說了……” 南宮或滿意地拍了拍手,不緊不慢地笑道:“這是一種非常難以忍受的滋味,集扭絞、撕裂、剜剮、穿刺之大成,它的最高境界便是把一個血肉之軀搓揉收縮到不成人形!更可怕的是它不會讓人死去!” 偏斜的嘴巴血糊糊地翕張著,孫苦白髮出瞭如鬼泣般的聲音: “救我……饒了我……我……我說……什麼都……說……出來……” “真的?” 孫苦白的頭拼命地點頭。 南宮或解除他痛苦的方法很簡單,他只是飛出一腳,踢在孫苦白的一個穴位上。 孫苦白一聲悶哼,身子如一條被抽去筋骨的蛇一般,疲軟於地。 短時間內,他是開不了口了。 南宮或有足夠的耐心來等。 一盞茶過去之後,南宮或在孫苦白的身邊蹲了下來,溫柔地道:“現在,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吧!” 孫苦白低弱地道:“我……我是受……受死殿之託……” 南宮或對這樣的回答並不意外,他堅信這是假話,但他不會點破的,只是面無表情地道:“繼續說吧。” 孫苦白慘然道:“死……死殿讓我……見……見了你之後,便設法……帶你去……去一個地方……” 南宮或接口道:“去他們死殿嗎?你以為我會信嗎?” 孫苦白啞聲道:“我……本以為……以為你報仇心切,會信……信的,所以便接下了這樁交……交易,只要將你帶到他們……他們指定的地點,我的事便……便算完成了。” 南宮或沉聲道:“而事實上,那兒根本不是死殿,只不過是死殿用來伏擊我的地方?” 孫苦白慘然苦笑道:“沒想到竟……竟瞞不過你。” 南宮或溫柔地撫著他的肩道:“那麼,真正的死殿在什麼地方?” “我……我不知道!” 南宮或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低喝道:“你又何必再自討苦吃呢?我敢保證,這一次的滋味,遠比上一次更不好受!你一樣堅持不住的。” 其實,南宮或這句話,是說給別人聽的。 雖然,看起來似乎在這貨棧裡只有他與孫苦白兩個人,但南宮或相信事實上絕對不是如此,一定有人在密切地註視著他們。 而南宮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他要讓對方以為他真的已經上當了! 孫苦白低聲道:“你……你莫嚇……嚇唬我,我真的不……不知道了。” 南宮或冷哼一聲:“賤骨頭!” 他的手又倏然揚起,出手如電! 孫苦白又開始了新的一輪如煉獄般的煎熬! 到後來,他已痛得大小便失禁了! 南宮或悠悠地道:“這麼一折騰,你該記起來了吧?” 孫苦白以嘶啞的聲音應道:“想……想起……來了……饒了我……饒……饒……饒……” 南宮或嘆了一口氣,伸手在孫苦白身上拍了兩下。 這一次,南宮或沒有給對方喘息的時間,立即開口問道:“真正的死殿在何處?我告訴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次要藏著掖著,我出手之後,便不可能再解脫你了。” 孫苦白本就如苦瓜般的老臉,這一下子更為蒼老了,一張臉上已呈綠色! 他喘息道:“不敢,不……敢……” 說話間,他艱難地舉起手,慢慢地深入懷中,掏了半天,掏出一張紙,上邊密密麻麻地畫了一些細線。 他顫抖著把它遞給南宮或。 南宮或不由暗暗冷笑,他知道這張紙上畫的是去死殿的路線,而且是正確的。也正因為如此,這又是“金面人”露出的馬腳,如果死殿真的要讓孫苦白把南宮或騙至伏擊圈中,那麼他們不可能會在這麼一張紙上畫出線路來。 看來,“金面人”這一次是漏洞百出了。 南宮或故作驚喜地接過那張紙,道:“莫非,這上面畫的線路,便是去死殿的線路?” 孫苦白吃力地點了點頭。 南宮或神色一變,喝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孫苦白顫聲道:“我……所說句句……句句屬實……” 南宮或道:“但我偏不信,因為你已經騙過我一次了,我想再在你身上使點手段!” 孫苦白神色大變,他惶然道:“南宮大爺……你再怎麼逼……我……我也是……如此說了,說不定……你……你逼得太急了……我承受不住,反而……反而說了假話來……搪塞你……” 他的眼神告訴南宮或,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 南宮或這才滿意地收起那張紙,道:“我說過,沒有幾個人能挨得了我的折騰的,早知如此,你又何必要多受這麼多苦呢?” 孫苦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伏在地上,一個勁地喘氣,聲音響得像在拉扯風箱。 南宮或厭惡地看了他一眼,他那一身屎尿更是讓南宮或皺眉。 南宮或四下望瞭望,看到屋子角落中有一盆清水,他便端了進來,“嘩”地往孫苦白身上一倒。 臭味是淡了,但在這樣的冬日里,孫苦白可受不了了,身子立即打擺子,牙齒也開始磕得“咯咯”有聲。 南宮或暗道:“活該!誰讓你助紂為虐呢?” 他一把抓住孫苦白的衣領,便把他提了起來,孫苦白身上的水便“嘩嘩嘩”地往下流。 孫苦白嚇了一跳,顫聲道:“南宮大爺……咯咯……我已實話……咯咯……對你說了,你……咯咯……怎麼還……還不放過我……咯咯……” 這“咯咯”之聲,自然是上下牙齒相碰而發出來的。 南宮或提著他便往外走,邊走邊道:“你對我說了實話,死殿的人不會放過你的,你倒不如跟我去,我把你藏起來,可保你一條狗命!再則,我如果發現你在騙我,也可以省去找你麻煩!只要你說的是真話,我南宮或擔保你沒事!” 聽他如此一說,孫苦白已嚇得臉無血色,掙扎著大聲叫嚷道:“我不去!我發誓……我所說的是……是真的……” 但他又如何能掙得脫? 南宮或冷聲道:“發誓有什麼用?一文不值!像你這樣的人,使該好好地替你鬆鬆筋骨,才不會如此刁滑!” 不用回頭,他已知道背後一定有人。 但南宮或一點也不慌,因為他知道自己一定不會有事,儘管他並不知道這些人的武功有多高。 攔截他的人,只不過是為了把戲做得更好。可惜,如此精彩的一場戲,卻早已被南宮或徹頭徹尾地看穿了,所以對方的表演越精彩,在南宮或看來就越可笑。 不過,他是一個很優秀的觀眾,他不會揭穿對手,而要配合他們,把這場戲演好。 他提著孫苦白的手一鬆,孫苦白便“撲通”一聲落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南宮或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他身前的兩個人一個留著一抹山羊鬍子,雙頰精瘦如猴,另一個倒是精肥肉壯的,就是眼睛小了一點,不仔細找,還真找不到! 他們一見南宮或與孫苦白,立即停住腳步,“山羊鬍子”惡狠狠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孫苦白,喝道:“孫苦白!我們交待的事,你都辦妥了?” 孫苦白苦著臉道:“你看……他不是正……正與我在……在一起嗎?” 也真是難為孫苦白了,這麼大冷的冬天,全身竟濕透了,還得被別人大聲喝罵著。 |
第四十四章孟焦雙劍 南宮或的腦子在飛速地運轉著,他感到一直困擾著他的幾個問題都有豁然開朗的可能了。 柳如風並沒有死,這不是因為“銀面人”的失手,而是這一切本來就是柳如風自己安排的,甚至於連“銀面人”都不知情。 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他可以事先找一個替死鬼,然後讓“銀面人”去殺。 “金面人”在他的屬下面前現身時,一定不以真面目出現,所以“銀面人”對他下達這樣的命令並不會奇怪。 如此一來,天下人全都相信柳如風……也就是解千草已死了,包括他的屬下。 如此一來,他便可瞞天過海,不但讓武林中人不會懷疑“金面人”便是柳如風,也不會讓他們的屬下知道控制他們的人是誰。 南宮或已知道“無面人”、“銅面人”等人都是被“菟絲魂”這樣的藥物所控制著,所以“殘紅裴鶯”才會說她背叛了組織之後,便是必死無疑。 瞞住屬下,對柳如風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 而另外一個更大的收穫便是如此一來,就可以避免與墨山水等人發生衝突。 為了爭奪“滅絕劍譜”,眾人已爭得不亦樂乎,而柳如風將自己“殺”了,這樣就可以避免可能會遭受的圍攻,從而保存了實力。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是不會讓別人感到危險的,這恰恰使柳如風可以混水摸魚! 這是一個多麼奸詐的計劃!如果南宮或的推理成立的話,那麼可想而知,柳如風是一個極為可怕的人物! 但這一切還只是停留在推理階段而己,要證實這一點,惟一的方法便是找到活著的柳如風,即去找到活著的解千草! 正在此時,他聽到了南宮世家的大院有了嘈雜之聲! 什麼人? 但無論是什麼人,南宮或也不會怕了,一個已經讓仇恨佔據了整個心靈的人,是不會害怕的。 他一步跨出“一心齋”,靜靜地立著。 等待他的,也許將是一場生死搏殺! 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叫聲。 南宮或本是繃得緊緊的神經便鬆弛下來,因為他已聽出這個聲音是他三叔南宮鐧的聲音。 很快,便有三十幾個人向這邊走了過去。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南宮鐧。 他的身後有“十二鐵衛”中的七衛,分別是鍾離風;“鐵手”車無前;“孟焦雙劍”聞一電、聞一雷兄弟;“信陽公子”帥非野;“冷行者”鞏固城;“亂劍客”米高見。 還有“三十六士”中的九個人,以及十三個普通的南宮世家之人,論起來,他們都是南宮族人,只是在遙遠的過去,他們便已是分支了。 南宮鐧一臉的驚惶,本已是枯瘦的臉上,更顯得極為蒼白無血色,他一味低著頭,走到南宮或身邊才猛然抬頭,驚訝地“啊”了一聲。 大概是他沒有想到會在這兒見到南宮或,所以有些驚訝。 南宮或叫了一聲:“三叔。” 南宮鐧與南宮伐並不是親兄弟,只有向上推二輩,南宮鐧的爺爺與南宮伐的爺爺才是親兄弟。 在南宮或的印像中,南宮鐧在南宮世家一向不苟言笑,與南宮伐的爽朗恰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南宮鐧與南宮伐的關係還是比較融洽的,從來沒有爭吵過,南宮鐧對南宮世家的重大決策從不插手,一心只做他的份內之事。 所以,雖然他與南宮伐是兄弟輩的人,但外人提起南宮世家,想到的只有南宮伐,即使想起了南宮或,也不會想到南宮鐧的。 南宮鐧“嗯”了一聲,道:“你爹在房中嗎?” 南宮或沒有說話,但他的神色已把一切都說了。 南宮鐧的神色大變,立即從南宮或的身側走進“一心齋”,一見南宮伐的屍體,他不由大聲悲呼:“大哥!” 門外的人立即明白裡邊發生什麼事了,“信陽公子”帥非野道:“少主,老爺子他……” 南宮或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愴之色! 所有的人臉上立即有了悲憤之色,雖然他們這一路進院時所見的屍體便已覺得事情有些不妙,但他們的心中仍懷有僥倖的想法,希望南宮伐並未出事。 他們對南宮世家一向忠貞不二!每一個都是願提著腦袋為南宮世家賣命的人。 “一心齋”中響起了南宮鐧悲憤的呼聲:“王八羔子!是死殿中人幹的!” 門外立刻響起了一陣吼聲:“蕩平死殿,為老爺子復仇!” 家遭如此慘變,反而使南宮或變得格外的敏銳,他已知道江湖的險惡了。 江湖,水遠是真假難分,虛實莫測的,如果你想水遠是坦坦蕩盪,直來直去,那麼你便一定會不知死了多少次。 何況,南宮世家遭瞭如此的變故,其中定有蹊蹺之處,否則,南宮世家三百來號人,不會死得這麼乾脆利落。 此時,南宮鐧已走出“一心齋”,他的手上正拿著那張紙條,大概是太激動,紙在手中發出“沙沙”的抖動聲。 每一個人都傳閱過了,然後每一個人臉上的神色便更為凝重激憤。 誰也沒有說話,一切都已沉默得可怕! 只要誰在空氣中稍稍弄出了一點火星,立即便可引爆這兒極為緊張的空氣! 但此時的暴怒,便足以把南宮世家所有的人送上絕路! 因為他們只剩三十幾號人了,而且到現在為止,連誰是真正的兇手也未能確定! 此時的南宮或突然變得格外的冷靜! 米高見怒吼道:“少主,你就帶我們去把死殿踩平吧!他們未免太目中無人了,我們要讓他們付出百倍的代價!” “鐵手”車無前也道,“殺一個便夠本,殺二個,便替死難的弟兄掙回來一個了!” “冷行者”嘶聲吼道:“那些禽獸分明是耍了些下三濫的手段,使弟兄們中了毒,才如此輕易得逞,這種角色,人人得而誅之!” “孟焦雙劍”一向不善言辭,現在在如此情形下,便是默默無言了,二個高大的漢子,竟已是熱淚盈眶,惡狠狠地摸去了一把淚後,又有更多的淚花湧了出來。 南宮或心中嘆道:“柳如風呀柳如風,你這一招真夠狠的,如果我稍稍少些理智,那便會一切都按你設想的方向發展了,那時,你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 南宮鐧也看著南宮或,道:“或兒,你就下決心吧,我這把老骨頭也豁出去了。” 一席話,說得眾人更是熱血沸騰! 南宮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看著這麼多兄弟荒屍於此,我心中不忍,我看還是先將他們遺骸收拾妥當,再作定奪吧。” 眾人沒想到南宮或竟能忍下性子來,不由都有些驚訝且帶有一絲失望,有的人心中甚至在想:少主是不是被死殿的**威嚇住了? 但他們已習慣了服從,南宮世家一向奉行立長子的規矩,南宮伐一死,南宮或便自然而然是後繼之人了。 何況,親如手足的弟兄如此慘狀,他們也覺有些不妥,早些安葬了也好。 當下,他們便各自分工去處理這二百多具屍體。 南宮世家一片肅殺,寒風嗚咽著從上空掠過。 每一個人都沉默著,每搬動一具屍體,都使他們心中的悲憤增加一分。 幾個人去外面招來了幾個民工,開始為南宮伐佈置靈堂。 南宮或在一片樹影底下默默地立著,很久很久,都未動過一下,幾乎如雕塑一般。 如果到了子時,“金面人”還沒有來,那麼使證明南宮或的猜測極可能是正確的了。 “金面人”提早殺了南宮伐,然後嫁禍給死殿,那麼真正到了子時,他便不會再來了。因為他不願與南宮或現在就發生衝突。 如果南宮伐真的是死殿中人殺的,那麼此時“金面人”即柳如風一定還未知情,那麼便應該在子時到來。 一切都只有等到子時,才能見分曉。 南宮鐧向他這邊走了過來,拍了拍南宮或的肩,緩聲道:“或兒,挺得住嗎?只要我這把老骨頭還立著,你就不會是孤軍苦戰!” 他說得極為誠懇! 南宮或就如任何一個做侄子的對叔叔的尊重那樣尊重南宮鐧,但也僅是尊重而己,因為他與南宮鐧的性格相差太遠,所以彼此間並沒有多少話題,這無形中便增添了一些陌生感。 而現在,南宮鐧的話讓南宮或心中不由一熱,感激地望了南宮鐧一眼,道:“三叔放心,南宮家族中是不會出軟骨頭的,我也一樣!我決不會辱滅列祖列宗!” 南宮鐧的眉頭一跳,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走?” 南宮或沉了一會兒,道:“我要等!” “等?”南宮鐧有些吃驚地道。 “對,我要等到子時。” 南宮銅抿了抿嘴唇,道:“為什麼?” “我要等到”金面人“的到來!” 南宮鐧的眉頭又是一跳,這一次,南宮或註意到了。 南宮鐧道:“”金面人“說是子時到,應該一定會來。只是如今時間緊迫,死殿中人一定以為我們不敢真的去找他們復仇,我們正可藉此機會,攻他們個措手不及。” 南宮或心中一動,他想到一件事,如果按信箋所說的方法,先去找“和記貨棧”的孫苦白,然後再由這一條線,找到死殿,那麼死殿一定會有所防備,又怎會收到奇襲之功效? 沒有人會想不到這一點,何況南宮或! 南宮鐧被江湖人稱作“七心劍”,是有他們的道理的。 但南宮鐧現在卻未想到!顯然,這很不正常! 莫非,問題便出在南宮鐧身上? 這種想法剛一冒出來,便又被他自己壓下去了。 他笑自己太過敏感了,無論如何,他是自己的三叔,自己這麼想,便是不敬了,何況南宮鐧也沒有要害自己大哥的理由。 他一時忽略了這個問題,可能是因為他太過於悲傷了,以至於一向精明的他也方寸大亂,才忽略了這個問題吧? 於是,南宮或便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南宮鐧一拍自己的額頭道:“糊塗了,糊塗了,不過,難道我們便這麼等下去嗎?” 南宮或搖頭道:“不,我心中已有打算,不為我父及諸位弟兄報仇,我南宮或誓不為人!” 南宮鐧滿意地道:“不愧是我大哥的兒子!” 很快,眾人便將諸事草草處理好了,又圍在南宮或的四周。 此時,他們多麼希望南宮或一聲令下,他們便可以去死殿殺個痛快,即使是死了,也比窩在這兒好受些。 但南宮或卻讓他們等! 雖然不樂意,但他們還是服從了。 若非如此今出如山,南宮世家也無法成為武林第一世家。 從眾人口中,南宮或才知道這些人除了南宮鐧以外,都以南宮伐前些日子派出尋找南宮或及皇甫姑娘的,聽到“金面人”向南宮世家下了“追魂帖”之後,他們便匆忙趕回來了,另外還有三十幾個人大概跑得遠了,到現在還沒有趕回來,而南宮鐧則是南宮伐叫他出去召喚諸位回來應付“金面人”而與眾人一起回來的。 南宮或聽說還有三十多人在外,不由有些欣慰,南宮世家現在還剩六七十人,還有一定的力量! 於是,他問道:“有沒有發出'飛煙令',將他們召喚回來?” “冷行者”鞏固城應道:“已經發出去了。” “飛煙令”是南宮世家“六令”之一,所謂的“六令”,事實上是一種極為隱蔽的方法,他們以只有他們才能懂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把各種命令向分散於各處的弟子發布,而“飛煙令”便是其中的召集令,此令一出,每一個人都必須星夜趕回,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除非收令者已死! 如今,對南宮世家來說,最重要的事便是集中力量了。 敵人在暗處,他們在明處,如果力量分散,那麼便極可能被各個擊破! 南宮或考慮到對手極可能為了達到目的,會使出一些極為毒辣的招式,所以他將眾人安置於大院的一塊寬闊的草坪上,四周又亮起了燈,然後將三十幾人分成三批,輪流休息。 慢慢地接近子時,眾人的神色開始凝重起來。 其中,倒是南宮或心情最為平靜,因為他知道基本上“金面人”是不會來的。 而眾人卻在心里道:“雖然來的人不是殺害老爺子的人,但也是欲殺老爺子的人,這種人,一樣是我們的仇人,所以只要他來,我們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更聲響起,已是子時了 而南宮世家中卻無任何動靜! “金面人”果然沒有來,南宮或沒有感到意外,其他人卻是大感意外了。 南宮鐧道:“難道'金面人'這麼快便已知道大哥的死訊了?” 眾人聽他這麼一說,便有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但南宮或心中卻清楚得很,“金面人”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殺南宮伐,而是為了得到“滅絕劍譜”,雖然在南宮伐手中並沒有“滅絕劍譜”。 所以,即使是“金面人”已聽到了南宮代的死訊,他也不會不來的,相反,南宮伐一死,對他搶奪“滅絕劍譜”更為有利,豈有不來之理? 眾人見“金面人”並沒有來,一腔的怒火又失去了發洩的對象,便又有人急嚷著要去找“死殿”。 南宮或長身而起,雙目電掃! 此時,他的眼神中,竟有一種凜然的宗師風範,眾人在那兒看到了堅毅,看到了鎮定,也看到了威嚴。 眾人不由有些驚訝!因為以前在他們的眼中,南宮或雖然平易近人,從來不拿少主的架子來壓人,但如此一來,便使眾人對他沒了畏懼感,南宮或將“十二鐵衛”都以大哥相稱,他們也真把南宮或當作小兄弟了。 而南宮或平日又是一副嘻嘻哈哈的形象,不是提個鳥籠,便是捧著蟋蟀,這更讓眾人覺得他可愛有餘,可畏不足。 但現在,他們發覺他們錯了,南宮或是個很有鋒芒的人,只不過以前他的鋒芒從未露出來而已。 此時,南宮或已成了眾人的主心骨,他的霸氣便在此時顯山露水了。 對於處在風雨飄泊中的南宮世家來說,這一點很重要!唯有如此,眾人之心才不至於渙散混亂,才會有一個堅強的核心,從而凝成一股力量! 只聽得南宮或道:“諸位的心情,我很理解,也很欣慰,無論怎麼說,我心中的悲憤決不亞於諸位,能夠手刃我的殺父仇人,自是我心中最大的渴望!” “但是,南宮世家能成為武林第一世家,靠的決不僅僅是武力拼殺出來的,當前之狀況,可以說是舉步艱難,死殿中人既然敢敞開門讓我們進去,那麼就一定有方法對付我們,死!有何所畏?但做了無謂的犧牲之後,大仇又由誰來報?那時,豈非只能任我們的仇敵得意地冷笑? “如果我們是一把刀,那麼我們就應該將它插入對手最軟弱的部位,一刀便要了他的命,如果單單圖個痛快,卻無一處致命,又有什麼用? “按照南宮世家的祖規,現在我就是南宮世家當家之人,我以此身份發布的第一條命令便是按方才的安排,分作三批,輪流休息!有反抗者,家法處置! ” 一言如九鼎! 眾人不由又驚又喜,他們沒想到平日不怎麼起眼的少主,在這關鍵時刻,會有如此的魄力! 儘管他所下的命令使眾人覺得有些遺憾,但仍是自覺服從了。 南宮或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對自己在這個關鍵時刻能穩住眾人很是滿意。 不知為何,他竟向南宮鐧掃了一眼。 南宮鐧的神色很正常,南宮或不由暗暗怪自己亂了心思。 當下,眾人按南宮或的安排該休息的休息,該巡夜的巡夜,而幾個剛找來的老婆子則在為南宮伐趕製壽衣。 南宮伐的遺體已移到靈堂中,南宮或就在“一心齋”獨自坐著。 外面靜悄悄的。 南宮或的淚已無聲無息地滑下,現在只有他一人了,他的傷悲便可以盡情地釋放了。 他像一個孩子那樣痛哭失聲! 然後,他狠狠地抹去淚水,臉上又恢復了那種堅毅與鎮定!似乎剛才哭的人並不是他。 是的,從此復仇的重任與重振南宮世家的大任便落在他的肩上了,這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也唯有如此,方可告慰九泉之下的亡父。 |
第四十三章極怒攻心 他的視線己模糊,連思維似乎也已離他而去了,只知緊緊地握著阿羚的手。 阿羚的眼神已開始幻散了,她看著天上淡淡的月光和星星,以微弱的聲音道:“南宮大哥……你能……能親親……我嗎。” 南宮或俯下身去,輕輕地吻了阿羚已失去血色的雙唇。 阿羚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種極為美麗的紅暈,這種美麗,便永遠地烙印在南宮或的記憶中了。 阿羚的聲音很輕很輕。 但南宮或卻聽清了,她最後的一句話是:“別為我傷心,我,很幸福……” 她那雙美麗的眸子慢慢地合上了,她的手也越來越冰涼,如一捧漸漸消融的雪。 捧在手中的冰雪,無論你如何地企求,如何地挽留,它都會不可避免地消融而去,最後,只在你手心,在你心中留下一片冰涼! 那個如羚羊一般可愛的女孩,便如此離去了嗎? 她曾是一個多麼熱愛生活的人啊。 她那清脆的笑聲似乎還在耳邊,而她的人卻已成隔世之人了! 南宮或的心已被巨大的悲痛所佔據了,在悲痛之中,又有深深的自責。 他恨自己為什麼輕易地就上了別人的當。 阿羚說從此就跟著他,他也說從此再也不會有人能欺負她了,而現在呢? “我竟不能保護如此信任自己的人!而她的死又是為了我!我是誰?有什麼權利讓別人為自己做出這種犧牲?” 巨大的傷痛,幾乎已壓垮了他的靈魂! 當他從悲痛中稍稍清醒過來時,他便立刻想到了殺死阿羚的兇手! 於是,他的臉一下子就扭曲了,扭曲得如同一個惡鬼! 他一步一步走近蠟縮於地的假“解百木”! 那人已被南宮或可怕的面目嚇住了,但他又起不了身,就那麼努力地翻滾著。 南宮或的腳狠狠地踩了下去! 一陣“咯巴”聲響,那人的腳骨立刻被生生踩斷! 豆大的汗立刻從那人的頭上冒出來,他的那張臉已因為巨大的痛苦而扭作一團了。 南宮或拾起一塊尖銳的石子,在他那斷臂的創口處來回摩動著,嘶聲道:“你是什麼人?” 沒有回答。 “咔”的一聲響,南宮或已一掌擊斷他的一根肋骨! “為什麼要殺我?” “為……為了攔阻……攔阻你去……去蘇州……” “誰派你來的?” 又是一片沉默! 緊接著又是“咔咔”的兩聲悶響,又有兩根肋骨斷在南宮或的手中! “金面人要向南宮世家出手的事,是不是真的?” 這次他回答得很快:“是!” “為了那本劍譜?”南宮或一邊問著,一邊將粗糙的石子在對萬的傷口上搓動著。 對方回答得很快:“對!”只要他回答一句,南宮或的動作便會稍稍停一下,而對他來說,這一短短的時間實在太美好了。 “你殺了那位姑娘,你便該死,對不對?”南宮或的聲音越來越冷。 對方驚恐地搖了搖頭,事實上,對他這樣一個人來說,能不死已是奇蹟了,他的身上已沒有幾個零件是完整的了,也不知他為什麼在如此慘不忍睹之狀況下,還想活下去。 又有幾聲暴響,這一次,他所有的肋骨都斷了。 他終於疼暈過去。 很快,他又醒了討來,這一次,又是疼醒過來的,此時,南宮或的整把“后羿劍”已沒入他的腿中,然後慢慢地在裡邊攪動,劍刃把腿骨刮得“咯咯”直響。 南宮或冷冷地道:“你是不是該死?” 終於,這人再也挺不住了,艱難地點了點頭! 南名或仰天大笑,笑聲加鬼泣。 他暴喝一聲:“死!” “后羿劍”閃射出萬道光芒,密密綿綿地罩向躺在地上的人! 劍光乍收! 地上躺出的人已不成人地了,不但整張臉已被利劍劃得碎作一團,連整個身軀也已是支離破碎,幾根已斷了的肋骨從碎了的肌膚中挑了出來,在月光下泛著白森森的光。 他終於死了,這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南宮或用“掘垃客”的方便鏟,為阿羚在向陽的地方掘了一個基坑,然後,緩緩地抱起已香消玉殞的阿羚,輕輕地放入墓坑之中,再蓋上土,形成一個土丘。 默默仁立了片刻,他便離開了,因為他知道如果他在這兒逗留的時間太長,便是違背了阿羚的心願,她本就是不想南宮或因為她的原因而耽擱太久,才騙得南宮或拔出短劍的。 但南宮或已在心中對自己道:“待平息了一切事,我便要在這兒蓋一間草茅,陪著她,她是個喜歡熱鬧的人。” 三十幾里,對南宮或來說,是一個很短的距離! 他將自己的內力提運至極限,身形便如一抹淡煙般飛掠而行! 當他到達蘇州城時,還未至子時! *** 穿街走巷,拐彎抹角,對南宮或來說,一切都是太熟悉了。 南宮或很快便已走至自己的家門口。 南宮世家的朱漆大門大開著,門外的燈籠發出淡紅的光,裡邊大大小小的樓房,平房處也亮著不少的燈籠。 南宮或心道:“大概爹爹知道'金面人'會在子時來,所以便早早作下準備了,點了這麼多燈籠,自是為了防止對方來偷襲。” 他不由心中一寬,他相信合他與爹爹的武功,普天之下能勝過他們二人聯手一擊的人,幾乎是沒有。 南宮或跨入了朱漆大門內,他雙目向四下電掃,發覺四周安靜得很,偌大一個莊園,竟然什麼聲音也沒有。 甚至於,連狗叫聲也沒有! 南宮世家有老老少少近三百人,三百來號人住在這麼一個莊園裡,竟然沒有一絲聲音,無論如何,這事有些蹊蹺! 當他穿過一道長長的項廊,走過第二進屋子時,在門口處他看到了藍信。 藍信是南宮世家“三十六士”之一,排行十三,現在,他正斜斜地倚在門廳的一堵牆上,似乎在欣賞著他自己的劍,那神情十分的專注,連南宮或走到門邊,他也渾然未覺。 南宮或用力在他肩上一拍:“藍十三哥!” 他對父親南宮伐的屬下一向不會有恃是少主身份而自傲,對每一個人都很尊重。 他以為這個川中漢子又要笑瞇瞇地道:“格老子的,嚇我一跳!” 誰知藍信在他一拍之下,竟向一側倒去! 南宮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定睛一看,南宮或的心不由開始一個勁地向下沉。 藍信已死了! 他的胸前已被插上了一把匕首,匕首已沒入肌膚之內,只留了小小的一截在外面。 藍信根本不是在欣賞自己的劍,他只不過是想拔出自己的劍,但劍拔了一半,他便死了。 能夠在藍信的劍還未能全部拔出的時候便殺了他的人並不是很多。 更何況對方用的只是一把匕首? 更何況在今夜南宮世家應該是百倍警惕才對,按理藍信絕對不應該落了單。 南宮或將藍信胸口插著的那把匕首拔了出來,端詳一番,看不出什麼來,這是一把與普通匕首沒有什麼兩樣的匕首,只不過它的血槽比一般的匕首開得深些,而且還多了一條。 這樣的匕首,放血一定很快。 但藍信的胸口並沒有多少血跡! 這是什麼原因?如此一想,南宮或立即註意到藍信的血液顏色極不正常! 南宮或已感到空氣中有一股不安在湧動。 南宮世家太安靜了,這與平日的景像是迥然不同,南宮伐從來不會在南宮世家中製造那肅殺與嚴謹苛刻的氣氛。 但,此時並未至子時。 南宮或的手心中已有冷汗開始滲出,他已隱隱地覺察到事情有些不妙。 所以,他直接使朝東首的“一心齋”跑去。 南宮或知道在這樣的日子裡,父親南宮伐最可能在的地方,一定是“一心齋”。 南宮或的母親並不是武林中人,而是書香子弟,詩文書琴畫,無所不通,無所不曉,南宮伐對她極為尊重與愛慕,雖然他是武林中人,但只要有時間,便一定會騰出身來,為他的妻子磨墨焚香,然後便聽妻子吟詩作詞,或者輕撫一曲。 這一切,都是在“一心齋”中。 所以,自南宮或母親病逝之後,南宮伐每逢重大之事時,必定會來“一心齋”坐一坐。 也許,在“一心齋”中呆上片刻,會為他增添一份信心與力量。 南宮或還未到“一心齋”,心便已冰涼如死! 因為,一路上,他已看到了十幾具屍體! 這些屍體,絕大多數是南宮世家的!其中包括武功極高的“十二鐵衛”中的老七夏冬,老九左鳴月! 現在,他沒有心情去察看他們的傷勢了。 當他走至“一心齋”的門前時,幾乎已沒有勇氣去推門! 他的全身已如灌了鉛一般的沉重,連舉起手臂這樣的一個小小動作,也是極為困難。 南宮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才開口叫道:“爹!” 他多麼希望裡邊傳來一個聲音:“或兒嗎?” 儘管,他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南宮伐安然無恙的話,他是不會讓他屬下的屍體就那麼散亂地躺在地上的。 果然“一心齋”中沒有任何聲音。 南宮或只覺眼前一陣黑暗!他強忍心中之悲愴,又輕輕地叫了一聲:“爹!” 仍是沒有人回答。 門被推開之後,南宮或呆住了。 南宮伐已死了,他那偉岸的身子跌坐於他平日經常坐的椅子上,雙目仍未閉上,就那麼直直地對著門外。 如果不是他的胸口也插著一把短小的匕首,他的樣子便像是坐在椅子上等待南宮或的回來。 無論是誰,一夜之間,失去了一個朋友和一個至親之人,都是一種無法承受的巨大傷痛! 南宮或的身子突然變得無絲毫力氣,既跨不進“一心齋”,也退不出去了,就那麼斜斜地倚著門框,他的臉色已是煞白如紙! 甚至於他的嘴唇也在哆嗦著。 而他的眼中,有的竟不是怒,而是一片空洞,空洞如一口乾枯的井,是一種死亡的眼神! 良久,南宮或才清醒過來。 這一次,他沒有流淚,也許,他的淚早已讓怒火燒得一干二淨了。 他默默地跪了下來,向南宮代叩了九個響頭,每一個都磕得那麼緩慢,那麼真誠。 等他站起身來時,他的臉上已是一片肅穆了。 他的臉色似乎很平靜,似乎無喜無悲無恨無怒,平靜的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也許,他已把所有的恨與哀傷,壓抑在心中了,而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傷得更深? 書桌上有一張信箋。 南宮或“嗆啷”的一聲,拔出“后羿劍”,用劍將那張紙挑了起來。 不知為何,南宮或突然發覺自己現在是空前的冷靜,冷靜得就像一汪水波不興的死水。 他沒有直接用手去拿紙張,是因為他要防備對方在紙上下了毒。 紙上寫著幾個字:“死殿沒有按時殺人的習慣,所以我們捷足先登了,如果想要復仇,不妨去找”和記貨棧的孫苦白,他會帶你來死殿,而那時候,便是我們斬草除根之時!“ 下面沒有具名,只畫了一個骷髏頭,骷髏頭的口中還在滴著血。 南宮或的眼睛收縮如一枚鋒利冰涼的釘子,透著深深的涼意。 又是死殿! 為什麼死殿如此的名目張膽? 按表面現像看來,是死殿中人利用“金面人”要在子時向南宮世家出手所造成的混亂,而提前出了手,從而謀取了漁翁之利。 但為什麼他們要主動透露自己的身份?難道他們真的有恃無恐嗎? 事實上,如果他們將殺害南宮伐之罪設計栽在“金面人”身上,那麼幾乎不可能有人查出真兇的。 想到“嫁禍”,南宮或不由心中一動! 莫非,是人有要嫁禍給“死殿”中人? 他發覺這種設想可能性極大! 而這個嫁禍他人的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在“金面人”身上,因為他們所要謀求的都是同一件東西,便是“滅絕劍譜”,嫁禍給他們,一方面易讓人相信,另一方面,則也可藉此機會,讓南宮或代他除去一個勁敵,或者由死殿替他除了南宮或! 所以,這張信箋上所指出來的路,一定是真實存在的!只要按此而行,一定可以找到死殿,但南宮或更需要找出的是“金面人!” 那麼,“金面人”又是誰呢? 如果殺了自己父親的不是死殿中人,那麼,在路上截殺自己的六個人也不會是死殿中人,而應該是“金面人”的人。 而假扮解百木的人與另外五個人顯然是一伙的,他們只不過是演出了一場戲給南宮或看了之後,再騙得南宮或的信任,從後藉機出手。 也就是說,“解百木”也是“金面人”。 “金面人”讓他的手下之人扮作“解百木”,自然是知道解百木與南宮或是一對極好的朋友,所以才能保證南宮或會出手相救。 那麼,“金面人”對南宮或與解百木這種關係也應該是很了解的。 了解他們這種關係的人有多少呢? 不很多,但也不少,從這一點來看,很難找到突破口。 突然,南宮或想到了假扮“解百木”之人曾按解百木的口氣自稱“解神醫!” 想到這一點,他不由眼睛一亮! 知道解百木喜歡以“解神醫”自稱的,便是極少極少了,少到只有四個人。 他們便是解百木自己、南宮或、南宮伐、解千草。 因為“解神醫”是蘇州城人對解千草的稱呼,作為兒子的解百木,如果在外人的眼前,自稱“解神醫”,那便是對自己父親的不敬,但在南宮或這樣的朋友面前,便不同了 而南宮伐,則是因為南宮或的緣故,經常能聽到這種自稱。 至於解千草,所謂知子莫如其父,他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也就是說,疑點便落在解千草身上了! 當然,解百木也有這種可能,但如果是他做的,那麼他自可以親自出馬,別人扮得再好,也不可能比他更像他自己的。 何況,南宮或對自己所交的朋友還是有足夠的信任的。 但解千草不是已死了嗎? 解千草便是柳如風,柳如風死於“銀面人”手上。 而從“無面人”、“銅面人”、“銀面人”之間的關係可以看出,他們是有一種領導與被領導的關係,可以推知的是“金面人”是他們的最高層。 也就是說,柳如風死於“金面人”的手下。 而按前面的推理,“金面人”極有可能便是柳如風。 一個人怎麼可能殺自己? 一個人,怎麼可能死而又復生? 南宮或的眉頭不由緊緊地鎖了起來,突然,他聽到了自己的腦子裡似乎有一聲輕輕的響起,像是有一張薄薄垢網被捅破了一般! 柳如風根本就沒有死! 也就是說,解千草根本沒有死! 唯有如此解釋,才可以解開上面似乎有些錯綜複雜的問題! |
第四十二章百思不解 冷叱聲中,南宮或已倏然往後倒翻! 剎那之間,他的身子竟已橫在空中,似已被定在那兒一般,神奇地略作停滯,待三點寒星自他身下半尺之遠處“嗖”地越過之後!他的身軀才如棉絮般地飄落! 蒙面人絲毫不氣餒,攻勢更急,鍊子槍以凌異之路線狂掄點扎著! 令人驚異的是那支鍊子槍每次擊出之後,回抽之力強勁絕倫,宛如長鞭回抽一般,發出如厲鬼泣嘯般的呼嘯聲,變幻莫測,令人防不勝防! 南宮或疾速地射閃騰掃著。 他不能一劍便了斷了對手,因為那樣一來,他就可能無法解開解百木身上的毒了。 同時,他又必須保證一招傷了蒙面人之後,可以攔阻蒙面人可能會採用的自殺措施!這同樣是為了解百木! 也許是因為毒藥已開始漫延開來,解百木已痛彎下腰來,用手捧著自己的腹部! 南宮或不由有些心焦,他不知道解百木能挺多久。 現在,他已陷於一種矛盾之中了,似乎應該速戰速決,以解救解百木,可又不能猛衝猛打,把蒙面人的性命給要了,那樣對解百木不利。 所以,南宮或面臨的壓力很大,這是一場他必須要勝,卻必須要勝得有些學問的拼殺! 如此一來,攻擊的蒙面人便佔了一些便宜,而且他好像也明由南宮或的心理,攻擊時竟有些肆無忌憚的味道,那無形卻又完全違背力道運行規律的連串打擊,宛如狂風驟雨! 南宮或的身形在翻騰中,驀一挺腰,“后羿劍”青華飛現,半旋之間已飛射向蒙面人的咽喉! 當然,他並不想一劍便了斷對方的性命,但他相信如此之招式必定會逼得對方去防守,哪怕蒙面人再如何有恃無恐,在這樣的情形下,生命的潛能仍是會使他作出一種本能的反應。 果然,蒙面人已暴退一步,身子也疾然倒仰,鍊子槍順勢在胸前橫封! 在鍊子槍將與南宮或的“后羿劍”接觸的那一剎那間,“後奔到”已放棄了蒙面人的咽喉,卻是順勢下撩,神鬼莫測地閃至蒙面人的右下部,一弦青泛泛的劍刃閃過之後,蒙面人立刻悶哼一聲! 鮮血“嘩”的一下子便從他的右臂處向天上噴射,同時飛揚起來的還有他的右臂以及右臂上所握著的鍊子槍! 南宮或併未停手,他的“后羿劍”繼續電閃而出,每一劍下去,都有一股血箭拋散而出! 每一劍給蒙面人所帶來的痛都是刻骨銘心的,但每一處都不是致命的! 瞬眼間已整整二十四劍! 蒙面人已成了一個血人!他的整個身軀都已赤血淋漓,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浸得透濕! 南宮或這才住手,他相信這樣一來,大概已把蒙面人的氣焰給壓下去了,於是,他輕柔地道:“現在,你該願意把解藥交出了吧?” 蒙面人的身子因為巨痛,已在不由自主地抽搐,大口大口地吸著冷氣,聽了南宮或的話之後,他強忍著疼痛,艱難地舉起手來,指著使斧之人的屍體,斷斷續續地道:“他……他……有……” 南宮或笑了,在使斧之人的身上一陣摸索,竟一無所獲! 無名之火騰然升起,他沉著臉走到蒙面人身邊,一言不發,又是抖出一片光芒! 血肉飛揚之處,但見蒙面人身上的好幾處肌肉已不見了,只留下一片赤紅色! 蒙面人的身子已開始發抖,但他仍然是挺立著鮮血順著他的身子慢慢地流下,流到干涸的土地上,便不見了。 他究竟有多少鮮血好流? 南宮或沉聲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要解藥!”最後四個字,南宮或是以切齒之聲說的。 蒙面人艱難地道:“掘墳……掘墳……客……” 南宮或便又將“掘墳客”的身子搜了一個遍,仍是一無所獲! 南宮或的臉一下子便鐵青了,他迅速地將另外三個人的身子也找了個遍,結果仍是如此! 這一次,南宮或什麼也沒有說,甚至連身子沒有轉過來,便已揮劍出手了。 一隻耳朵飛起,一隻左臂飛起!然後,長劍將蒙面人的半張臉拉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肉翻捲,長劍卻絲毫未停,已以極快的速度,在蒙面人的腿上、下腹、胸前進出了十幾次! 南宮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已感到他的劍每進入一次對方的軀體,便會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功力增加了一些,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泰! 其實,以前他便已有這種感覺,只不過感覺沒有今日這樣明顯,其原因便在於先前他的劍在對方的軀體停留的時間不長,而今天他的劍卻已數十次地進出對方的軀體! 他不知道這是與他的“后羿到”有關,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甚至以為自己已嗜殺成性了,所以才會有了這種舒泰之感。 對方幾乎已不成人形了。 鮮血的熱與腥,使南宮或的殺氣大熾,他嘶聲道:“解藥!” 現在,他的模樣便有些可怕了。 蒙面人似乎終於被南宮或震住了,他喘息著道:“我……我……交……” 他的手已不復存在了,所以根本不可能去掏解藥,於是南宮或的“后羿劍”疾然一抖,便已架在蒙面人的脖子上,然後,南宮或的手便伸進對方的懷中去掏解藥。 便在此時,南宮或突然聽到了一聲古怪的笑聲! 而這笑聲,竟然是蒙面人發出來的! 他已成瞭如此模樣,怎麼還會笑? 但南宮或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他的笑了。 當他驚駭地向蒙面人望去時,蒙面人已緩緩地向後倒去。 他的嘴角有一縷鮮血,顯然,他已嚼舌自盡了。 南宮或有些吃驚地望著砰然倒地後的屍體,他沒有想到在“死殿”這樣的組織中,竟也有如此硬朗之人! 解藥沒有得到。 南宮或向解百木望去時,發現解百木己痛苦地蠟縮於地,呻吟聲不斷! 南宮或有些失措地道:“兄弟,感覺如何?” 解百木大口大口地吸著冷氣,半天才道:“好不到哪兒,我的五臟大概都……都已經……已經爛了,像是有……有人在用力地抓……抓捏著我的心!” 南宮或不由大為著急,他急忙喊道:“阿羚!” 解百木的身子似乎一震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你在叫誰?” 南宮或沒有回答,因為阿羚已經應聲了,並且向這邊跑了過來。 南宮或急切地道:“阿羚,我這位朋友中了毒,你看一看能不能治好?” 他知道長孫無影與阿羚二人對醫術都頗有研究,所以對阿羚寄予了很大的期望。 解百木忙道:“我都看不出有……有什麼……藥可以來解……解這種毒,這位……這位姑娘能……能行嗎?” 南宮或急切地道:“不行也得試試,再說你那兩下子我還不清楚?永遠都是半瓶醋,噹噹當地響,真本事卻是沒有,何況治病解毒也一樣是當局者迷的快,說出你傷口在何處?” 解百木竟向後退縮了一些,道:“男……男……女授……受……” 南宮或不由火了,他沒想到解百木這樣玩世不恭的小子今天也這麼羞羞答答起來,便一把把他按住,喝道:“要不要我點了你的人再讓阿羚動手?” 解百木忙道:“不用,不用……傷……傷在腹部。” 南宮或吃了一驚,心道:“見鬼,傷得這麼不是地方?” 阿羚卻已開口選:“我也算是南宮大哥的妹妹了,而你又是南宮大哥的朋友,那麼算起來,我們也算是兄妹了,兄妹之間,哪有那麼多的繁文瑣節?” 南宮或不由暗自點頭,心道:“說得多得體,多在理。” 解百木也無話可說了,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衣衫撩起。 他的下腹部果然有一條刀傷,但是傷得併不深。更奇怪的是刀傷傷口處並沒有一般中毒的那種腐爛、變色、紅腫現象! 阿羚也驚訝地“咦”了一聲:“莫非這毒真的很古怪?連中毒之狀都與一般的責迥異,如果真的如此,倒也辣手了。” 解百木喘著氣道:“我說……我說過了麼,連我解神醫也……” 下邊的話,被南宮或一巴掌拍在他頭上,給拍回去了。 阿羚藉著月光察看了一會兒,卻看不出什麼來,於是便問道:“你們二位有火嗎?” 南宮或把火線點著了,也站到解百木前邊來,替阿羚照著,以便了她能將傷口看清楚。 阿羚輕輕地拔著傷口,傷口處又開始滲出血來,阿羚問道:“有沒有什麼感覺?” 解百木倒吸著冷氣道:“頭有點暈,四肢的血管似乎有什麼蟲子在蠕動,很癢,我……我都想用針去扎了。” 阿羚驚訝地“咦”了一聲,道:“按你所說的是中毒之症狀,可為何從傷口處竟看不出來?” 說到這兒,她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極小的銀盤來,打開後,便見銀盒中有大大小小的銀針,阿羚揀出了其中最大的一枚,捏在手上,看了看。 解百木大叫起來:“啊,你該不會真的用……用……針來……來扎我的四肢吧?” 阿羚道:“我要用銀針試一試,看看是不是真的中了毒,也許是他們幾個傢伙在騙你也不一定。” 南宮或恍然道:“不錯,不錯,他們定是希望說你已中毒之後,你便不敢用力狂奔了,而事實上你所中的只是普通的刀劍傷。” 解百木道:“是嗎?”語氣是將信將疑的。 阿羚道:“一試便知了。” 說罷,她便小心翼翼地尋準了部位,一針扎了下去。 解百木輕輕地叫了一聲,似乎有一點痛。 南宮或也已低下身去看傷口。 此時,解百木的臉突然變得極為猙獰可怖,他的嘴角已有了一種得意的冷笑,手腕一翻,已有一把寒光四射的短到赫然在手! 握劍之手高高舉起。 南宮或與阿羚都是俯身在看傷口,誰也沒有註意到解百木的這種變化。 解百木的劍緩緩地刺將下來。 因為他知道如果動作太猛,劍刃劃空之聲必將會引起南宮或的警覺,而這樣慢慢地刺將下來,沒有絲毫聲響,待到了南宮或身邊,再一用力,那時,縱使南宮或武功再高,反應再敏捷,也是逃不脫了。 星月也在雲後面隱了起來,似乎不願看到這血腥的一幕。 便在此時,一陣輕風吹來,南宮或手中的火絨便被吹滅了。 阿羚一下子便看不清了傷口,於是她便抬起頭來,準備讓南宮或點上火絨。 於是,她看到了這極為可怖的一幕:解百木獰笑向南宮或揮劍! 劍已走至半途! 阿羚一聲尖叫! 短劍下落的速度大大加快! 不知從哪兒來的力量,阿羚疾然抱著南宮或的雙腳,用力一掀,同時,身於向上一頂! 南宮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阿羚會跟他來這麼一手,猝不及防下,身子就向後倒去! 阿羚便已擋在南宮或的身子之上! 解百木的劍已如毒蛇般深深地紮進阿羚的後背! 南宮或被阿羚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以他現在的武功,任何變故,都可以極快的速度來應付! 他還以為是阿羚與他鬧著玩的,所以在即將及地的一剎那間,他的雙腳已夾住阿羚,然後身子陡然旋起,身在空中,一把摟著阿羚的腰,又一個倒旋,然後飄然落地! 南宮或哈哈笑道:“小丫頭,竟然跟我來這一手!” 倏地,他的笑容凝住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月光下,阿羚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已有鮮血滲出。 她的右手正無力地舉起,指著解百木,輕輕地道:“他……他要……殺……你!” 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她的身子在南宮或的懷中一顫,一雙眼睛便閉上了。 而此時,南宮或的手已在阿羚的後背摸到了那把劍! 劍身已全部沒入阿羚的休內,只有劍柄還露在體外! 有一剎那間,南宮或已不會思維了,他的頭腦中一片空白,眼雖然是睜著的,卻什麼也看不到。 這怎麼可能?他多年的好朋友竟殺了他的另一位朋友? 他的心突然痛得絞作一團,痛得他幾乎有了欲作嘔的感覺。 無論解百木是為什麼來殺他,或者來殺阿羚,這都是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不是生死,不是血腥,而是這件事情的離奇,離奇得不可思議。 南宮或是被一陣利刃劃空之聲驚醒的。 解百水用的竟是雙劍! 一把劍猛刺在阿羚的後背上,另一把劍便向南宮或攻來! 此時,南宮或才明白過來,這人一定不是真正的解百木! 解百木一向都用的是單手劍,對於這一點,南宮或是再清楚不過了。 想通這一點時,南宮或的心中竟有了一種莫名的釋然,無論如何,這個事實,總比真的是解百木向他出手要好一些。 當然,他仍是極為憤怒。 利劍劃空,其勢如電。 憤怒已使南宮或不願說一句話,而要他的劍來說話! 他一聲不哼,反手便是一招“天衣無縫”。 “錚”的一聲響,那人的劍已被彈開! 南宮或根本不給他以變招的機會,他的身子疾然旋起,“后羿劍”閃幻起無數的光弧,光弧又再次四射,如滿天的火樹銀光! 天花亂墜! 劍刃在衝射,流飛,彈掣! 無數道血光拋灑起來,濺了南宮或一頭一臉! 南宮或瘋狂地揮劍。 那人的劍早已被絞得脫手而飛,而後,握劍之手也只剩下半截了。 當他全身已完全被鮮血浸透時,南宮或才住了手! 那人沒有死,南宮或根本不可能會給他死的機會,他的劍已將對方的兩隻手都削斷了,而且還用劍將他的牙齒全都攪落了。 現在,那人連自殺都做不到了。 南宮或便不再管他,急忙扶起阿羚! 阿羚雙目緊緊地閉著,後背的血還在“潺潺”地流。 南宮或急忙出指如電,迅速點了她後背的幾處穴道,噴湧的鮮血這才慢慢止住了。 南宮或試了試阿羚的鼻息,已是極為微弱,有如游絲一般。 南宮或忙將雙掌抵於阿羚的後背,將體內的真力緩緩注入。 這時,假扮解百木的人竟然弓著腰,低著頭,歪歪斜斜地向南宮或撞來! 南宮或看也不看,反身疾然踢出一腳! 那人的身軀便如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起來,遠遠地在三四丈之外砰然落地! 這一摔,他竟還沒有摔死,掙扎著爬起來後,便想逃走。 一顆盤珠般大小的石子飛射而來,正中他的“環跳穴”,他立即一下子僕身倒地。 這一次,無論他如何掙扎,是再也無法起身了,只能如泥鰍般在地上翻滾著。 南宮或不再理會他,繼續一心一意地將功力催進阿羚的體內。 終於,阿羚的喉頭一陣輕微的響聲之後,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南宮或不由大喜,輕喚了一聲:“阿羚?” 阿羚自是無法回答他的。 南宮或的真力催動更猛,將阿羚的內臟全都護住。 片刻之後,阿羚輕咳一聲,吐出了一口淤血。 南宮或又輕輕地叫了一聲:“阿羚。” 阿羚竟應了一聲:“南宮……大哥……” 不知為何,南宮或眼中已泛出淚花。 他輕輕地擁著阿羚,道:“阿羚,你,你不會有事吧?” 阿羚靜靜地看著他,緩緩地搖了搖頭,低聲道:“把我身……身上的劍……拔……拔下來……” 南宮或根本不敢動手拔劍,因為這麼一拔,極可能引得鮮血再次噴湧而出,那時,阿羚便更危險了。 但這把短劍又不可能長久地保留在阿羚的體內,劍乃冰寒之物,時間久了,勢必會影響血液精氣的運行! 這樣的選擇,對南宮或來說,實在是太困難了。 阿羚輕聲地催促道:“快拔……南宮大哥……只要在……拔劍的同時點……點住'上院'、'通谷'、'承滿'三穴……便……便沒有事了。” 眼看著她氣息越來越微弱,南宮或一咬牙,左手握著劍柄,用力向後一拉,同時,右手以驚人之速疾然點了阿羚的“上院”、“通谷”、“承滿”三大穴道。 阿羚的身子一顫。 南宮或的呼吸聲都不由停止了,他緊張地看著阿羚,一顆心提得高高的。 阿羚竟無異常之狀。 南宮或不由欣喜若狂。 但他的笑容很快凝住了,因為他看到阿羚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巨大的震驚,使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便那麼愣愣地看著阿羚。 阿羚蒼白得幾乎透明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辛酸的笑容,她以輕得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道:“南宮大……大哥,願……原諒我騙……騙了你,我不想……不想連累你……” 說到這兒,她的口中又噴出一大口鮮血! 南宮或明白了,阿羚說讓他點的三大穴道,根本就沒有用,她只不過要讓南宮或放心地拔出短劍來,短劍一拔,她便決無生還的可能了,而這正是她所要達到的目的。 為了不連累南宮或,她甚至不惜早一些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南宮或被驚呆了,他喃喃地道:“你真傻,你真傻……” 阿羚喘息聲突然急促起來,而伴隨著她的每一聲喘息,都有殷紅的鮮血從她的口中溢出,鮮血己浸透了她的衣衫和她身下的土地。 南宮或急忙又將真力注入阿羚的體內,企圖挽留住阿羚。 阿羚輕輕地搖了搖頭,斷斷續續地道:“沒有……用了,不要再……再將時……時間花在……在我身上了,已近……子時了。” 南宮或的眼中,已有大滴大滴的淚流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