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滅絕江湖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14 17:16:4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1 14828
滅絕江湖.jpg

【小說書名】:滅絕江湖

【作者概要】:龍人,男,網絡寫手。

  龍人在他已問世的《滅秦》《軒轅絕》《封神天子》《正邪天下》《戰族傳說》《魔鷹記》《無雙七絕》《無賴天子》《奇門風雲》《聖魔天子》等20部作品中,始終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憑藉天馬行空的藝術構思、富有鮮明民族特色的語言表述,以玄幻武俠的形式,全景式地對上自洪荒下到魏晉的中國的歷史進行了奇幻的演繹。講述了一個個奇異瑰麗、動人心魄的傳奇故事。同時,作品還融合了當下最為流行的各種文學元素,給武俠以奇異的改造,給歷史以夢幻的展現,給傳說以浪漫的演繹,被讀者奉為是「二十一世紀的武俠新經典」, 從而掀起了一股席捲整個華語文學界的玄幻武俠浪潮。由於龍人的創作理念和實踐重新解構了當前的文學格局,他正在憑藉自己超絕的想像力和瑰麗的作品引領著一股強勁的玄幻武俠新潮流。

  龍人在創作中堅持「寫老百姓喜歡的文字」。其作品從始至終服務於數以千萬的普通讀者,不為宣洩自己的意識理念,也不為給自己在文壇上樹碑立傳。雖然有人說像龍人寫的這種書就不叫書,頂多就是讀物,很多文學界的人也都看不起這些所謂的「讀物」,但正是這些「讀物」創造了出版業的奇蹟,讓更多的國人開始讀書,帶動更多的人開始在網上寫書,創造了傳播中華文化的機會。

【小說類型】:玄幻武俠

【內容簡介】:

  洛陽的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已子夜時,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街頭巷尾孤獨地挑著,照著夜歸的人。
  其實,又何嘗有幾個夜歸的人?
  整個洛陽城似乎已被凍結起來了,連遠處的打更聲也已是硬梆梆的,似乎只要伸手在空中一抓,便可以抓住那打更的聲音。
  一隻野狗瘋了似的從狹窄的巷子裡箭一般地穿射而過!
  沒有人看到這隻受驚了的狗,就像沒有人看見有一個正緩緩地向「風雲莊」走去的人影一樣。

  當殺戳如魔之咒念般無可回避時,誰能中止這一場惡的輪迴?
  當情愛深至超越生死正邪時,這份情愛豈能不橫亘千古?
  世家少年以上古神器稱雄今世,在武林禍亂中傲然出世,
  憑其正義之心,絕世之劍,驚世之智,終匡正武林,誅滅群邪。
  道不盡的神秘! 說不盡的凄豔!
  ...
  少年南宮或,自幼出生武林世家,以上古后羿射日後所留神箭所製的一把「后羿劍」,稱雄江湖,被稱爲「后羿劍客」,因助刀尊之女探明其父生死之因,卻在途中被神秘的無面人暗襲身受重傷,
  被一代奇人天劍所救,不但習得被武林人士稱爲劍術之巅的天劍絕學,還明白江湖上的種種仇殺及陰謀,是因一本無上劍道秘笈「滅絕劍譜」所引起,復出江湖力屠青城掌門,奪回滅絕劍譜之異式。
  與此同時,因其劍譜面世,武林正邪各派紛紛騷動,而南宮世家也卻因此引起家族驚變。

【其他作品】:《目破心經》《滅秦》《無賴天子》《玄武天下》

《聖魔天子》《亂世獵人》《洪荒天子》《戰族傳說》《鑄劍江湖》

《獨戰天涯》《無雙七絕》、《邪道神話》、《玄兵破魔》《玄功邪佛》

《龍騰記》《魔鷹記》《奇門風雲》《封神天子》《霸漢》

《正邪天下》《武聖門》、《戰神之路系列第二部》

《魔獸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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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2-3 00:00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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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21
第一章催命之帖

洛陽的這個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已子夜時,所有的店鋪都關門了,只有幾盞昏黃的燈籠在街頭巷尾孤獨地挑著,照著夜歸的人。

其實,又何嘗有幾個夜歸的人?整個洛陽城似乎已被凍結起來了,連遠處的打更聲也已是**的,似乎只要伸手在空中一抓,便可以抓住那打更的聲音。

一隻野狗瘋了似的從狹窄的巷子裡箭一般地穿射而過!

沒有人看到這只受驚了的狗,就像沒有人看見有一個正緩緩地向“風雲莊”走去的人影一樣。

說他是人,只是因為他有影子,若是他沒有影子那麼誰都會說這是一個鬼,一個陰森可怖的鬼!

他身著一件雪白的長袍,長袍不知是何物織成,似乎格外地厚實沉重,於是便直直地垂了下來,竟無一處皺痕!

可怕的是他的臉。他的臉竟是畫出來的!

似乎他的五官全被削平。所以便在臉部肌肉上畫上了鼻,畫上了唇,畫上了眉毛……

唯有那雙眼睛不是畫的,但那雙眼睛格外的凹陷,裡邊竟有一種綠色的光芒!

鼻子是平板僵硬的幾根線條,唇邊是平板僵硬的幾根線條,眉毛則是兩根平直的一抹黑線!

但這樣的鼻,這樣的唇。這樣的眉毛竟也會動!當那個鬼一般的人在“風雲莊”莊門前站定時,他的鼻、唇、眉毛便動了動——如果那也是鼻是唇是眉的話。

他在笑。

說他在笑,是因為人只有喜怒哀樂等不多的幾種表情,而他的表情最接近笑了:唇角向上牽,雙頰的肌肉堆作一堆,眼瞇起來少許。

這是一種連狗也害怕的笑容!

他輕輕地叩響了“風雲莊”的朱漆大門,他叩的那麼輕,那麼斯文,在這樣的深夜,不知主人能否聽清?

但他似乎早已斷定“風雲莊”的人一定未入睡,第二次叩門時,還是那麼輕:篤,篤篤篤,篤篤……

沒有人應,也沒有人來開門,但門縫中有一抹幽淡的光滲透出來,灑在地上,似乎也被這凜冽的寒光凍得輕輕顫抖了。

“風雲莊”的莊院裡響起了一聲狗叫聲,叫聲很不歡暢,顯得格外地刺耳。

那人的眉毛跳了跳。然後便伸手去推那厚實高大的朱漆大門,門應聲而開了,“吱”的一聲,響聲在這樣的寒夜中,聞之有如深入地獄之感。

那人跨入了“風雲莊”莊內。

一陣木履聲在莊院中迴盪著,篤、篤、篤,每兩聲的間距都是相同的,平板而毫無變化。

這樣的夜深人靜時,在莊院中響起木履聲,“風雲”莊的人為何竟不起身查看?

“風雲莊”不是名滿洛陽麼?

但那人卻並不意外,他徑直向燈光最亮的大堂走去。

大堂的門也開著,所以那人一踏上大堂前邊的走廊時,便已看到大堂的北首端坐著一個中年漢子,中年漢子低著頭,死死地盯著地面。

如此寒夜,他為何不早早入寢,而要獨自一人孤獨地坐在這兒?也許他的衣裳穿少了,臉色顯得極為蒼白,他的嘴唇也已發青,一雙纖瘦的手緊緊地握著椅子邊的扶手,下意識地撫摸著,那上邊竟有一層濕漉漉的汗。

當木履聲在大堂門外停上時,他抬起了頭,本是蒼白如紙的臉竟不可思議地有了一种红暈,一種極不正常的紅暈。

中年漢子開口了,聲音極為嘶啞:“無面人?”

那人點了點頭,道:“全風雲?”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道:“我是第四個?”

那人道:“不錯,排在瘋尉遲之後。”

中年漢子的眼中竟有了一種淡淡的欣慰,只是這種欣慰被更多的恐怖所掩蓋著而已他嘶啞地道:“你殺人從來沒有失手過?”

“無面人”緩緩地道:“過去沒有,今晚也不會有。將來,就不好說了。”

全風雲的臉部表情終於不再太過於僵硬了他笑了笑,雖然生澀了些,但總算笑了,他嘶聲道:“據說你所殺的人的武功,都是由低到高? ”

“無面人”慢慢地向大堂裡走去,邊走邊道:“你太好奇了。不過,我的規矩是每當我將要殺死的人向我提問時,我都是有問必答,但只回答五個問題,你已問了三個了。上面的問題我現在告訴你答案:是的。”

全風雲的臉色變了變,強笑道:“有意思,在我之後的人又是誰?”

“皇甫皇!”

全風雲的臉色又變了變,嘶聲道:“你倒真是狂妄得緊,皇甫皇叱吒江湖數十年,從十有過敗績,你竟連他也一併算上了。”

“無面人”冷聲道:“這就不是你所需要操心的事,凡事總有一個開端,皇甫皇從未敗過,只不過是因為他未遇上我。”說到這兒,他那深深凹陷的眼睛中光芒大熾,聲音變得格外的冷:“第五個問題,你還問不問?我不能讓你活過子時!”

全風雲的拳頭握緊了,骨節在“咔吧咔吧”直響,但他還是強自忍住了,嘶聲道:“你為什麼要殺我?”

“無面人”笑了,他那平板僵直的線條牽動起來,顯得極為詭秘,只見他緩緩地伸出左手,高高舉起,然後將無名指緊緊地內扣於掌心。

全風雲臉色大變!他一臉驚駭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無面人”道:“這是第六個問題!”

“題”字未落,他的身形已暴起,一抹寒芒自他右手電射而出,疾然射向全風雲的前胸!

全風雲的身子已陡然拔地而起,如輕雁般飄然斜掠。“嗆”的一聲響,一柄寒光四射的短槍已赫然在手!

同時,四周突然響起一片寒刃破空之聲,數十個人影向“無面人”疾樸而上。出手便是全力一擊,招式狠辣異常!

“無面人”那寬大厚實的長袍突然暴漲,如一片白雲般將“無面人”的身形全罩在裡邊。十數人的兵刃便已齊齊地向那長袍招呼而去。

刃過袍碎!這本是萬物相剋之真理,但令人奇怪的是,長袍非但未碎,竟連一絲裂痕也沒有!

每一把刃器砍向或刺向或劈向長袍後,竟全都不可思議地滑開了!

是滑開,而不是彈開,似乎他們所攻擊的是一塊柔軟但韌性十足的冰!

世上當然沒有柔軟的閃光冰,那大匪夷所思了,但天下間能有這樣一件讓兵器滑開的長袍,豈不是更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所以,數十個人幾乎是同時地愣了一愣。

其實,這一愣的時間極短,僅在電閃石人之瞬息間,但就是這麼極短的一瞬間裡,“無面人”已完成了數十個動作。

當長袍甫落之時,已有四人倒下!

每一個人的眉心處都有一點淡淡的紅色,一點致命的紅色!

“無面人”手中已有一件極為怪異的兵器。它很像錐,但比錐細得多,似是玄鋼所煉,光芒含而不露。

在這件似錐非錐的兵器前端,還有一抹紅色。

沒有慘叫聲,沒有怒吼聲,剩下的九個人再次撲向“無面人”,這次,他們己吸取了教訓,不再只顧進攻了,而是相互配合,有攻有守,分進合擊。剎那間,“無面人”已被困於一片刀光劍影之中,寒刃劃空之聲鼓盪於大堂的每一個角落!

風雲莊的“風雲十三傑”無一不是青年中的好手,方才只是因為那件長袍太過神奇,眾人一驚之下,才吃了大虧,如今卻是大為不同,一時勁風湧襲激盪,九個人配合得極為默契!

“無面人”似乎已有些窮於應付,開始節節後退,眾人一喜,下手更為凌厲霸道。

當“無面人”退至離全風雲僅二丈遠處時,全風雲雙足一點,已如怒矢般向“無面人”射來,短槍點閃如萬點繁星,其疾如電般向“無面人”的後背狂刺而出,聲勢頗為駭人!

此時,又有兩個人雙雙騰身而起,一柄長劍抖出朵朵光影疾刺“無面人”的門面,而一根三節棍則“嘩啦啦”一聲暴響,向“無面人”下盤旋掃而至。

“無面人”已是三面受擊,而且每一件向他招呼的兵器都是招式狠辣異常!

又有兩柄長對劃空呼嘯劈來,勁風逼人。

“無面人”的身形陡然一擰一縮,然後疾然暴長,竟於間不容髮之間隙中穿將而出,如一片枯葉被秋風捲掃般飄然掠出,已然避過了三節棍與長劍。

全風雲的短槍也落空了,在離“無面人”後背僅有三寸之遠時落空了。

“無面人”如鬼魅般避開一劍與三節棍之後,雙足一錯,他疾然轉身,此時,全風雲的那柄短槍正是一招遞完,停於離“無面人”不及半尺遠處。

便在此時,只聽得全風雲一聲輕嘯,右腕一抖,那柄短槍的槍尖突然脫離了槍桿,以驚人之速向“無面人”的咽喉扎去!

“無面人”似乎吃了一驚,左掌疾然拍出,竟未拍中,而他的右掌抓住槍頭時,已經太遲了,他的身子已緩緩向後倒去。

他的手很大,似乎他只握住了槍尖的極小一部分,而槍尖的大部分已扎入他的咽喉之中了。

在“無面人”仰身倒下時,全風雲忍不住仰天大笑。

他如此大笑,不僅是因為手刃了這些日子攪得江湖中人心惶惶的“無面人”,更是在笑自己為何會那般擔憂懼怕,“無面人”也不過如此而已,看來,江湖中人的膽子也不太大,如此杞人憂天不只他全風雲一人?

就在他的笑聲中,“風雲十三傑”剩下的九個人中有三個突然無聲無息地倒下了,他們的眉心上竟也有一點紅。

三人緩緩倒地後,他們的身後現出一個人來,赫然是“無面人”。

眉毛是畫的,鼻子是畫的,唇是畫的,臉部平板呆滯,一雙眼睛深深凹陷,隱隱有淡綠色的光芒在那裡面閃動著。

這不是“無面人”又是誰?

全風雲驚駭欲絕地向“無面人”方才躺下之處望去,這一望,他才明白過來。

那個被他槍尖扎中的“無面人”仍是躺在地上,右手湊在咽喉處,仍是在緊緊地握著。

全風雲的心開始下沉,手如一片冰涼,他已明白方才那個人是假的“無面人”。

也許,江湖中傳言說“無面人”武功深不可測,並非謠言,方才此人殺了三個人,竟無人察覺!似乎他是像風那樣刮進來的,象煙一般飄進來的。

若不是全風雲的短槍藏有一生未用的玄機,恐怕連一個假的“無面人”他們都難對付了,何況一個真的“無面人”?

顯然,當假“無面人”出手時,真“無面人”便在一旁窺視著,全風雲知道自己的秘密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用來製服假“無面人的招式是再無用處了。

這如何不讓他驚駭欲絕?

在這些念頭閃過時,他屬下的剩餘六人已向這個“無面人”疾撲而上,他們是全風雲的驕傲!這不僅是因為他們的武功已是一流,更因為他們的驍勇!

他們是一群能“知其不可而為之”的人。

但他們的驍勇並不能帶給他們好運,“無面人”身光閃過之處,又有二個人倒下了。

全風雲又驚又怒,怒喝一聲,向“無面人”彈身射去,手中沒有槍尖的短槍如怒龍般直搗“無面人”身前十二處大穴!

“無面人”一聲冷哼,如細錐般的兵器劃空而出,準確無比地迎向全風雲之短槍。

“叮”的一聲響,細錐錐尖竟恰好與短槍前端對準!兩件兵器一握,全風雲只覺手心一熱,兵刃幾乎脫手而飛!

一驚之下,全風雲已閃電般換了四招,每招出擊之方位迥異,而且出手快疾如電!

全風雲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又是四聲清脆的“叮噹”聲響起,全風雲的槍桿四招全部被“無面人”封死!

更可怕的是每次都是槍桿與細錐錐尖準確無比地對擊一撞,似乎全風雲出招時。“無面人”早已算好了一般,便用細錐在那兒等著全風雲的沒有槍尖的“風雲槍。

全風雲幾乎已握不住槍桿了,每一次撞擊之後,他的氣血都更為虛浮,第四次撞擊後,他已覺得有一股熱血在胸膛內鼓盪洶湧,幾欲噴口而出!

顯然,“無面人”功力遠在他之上,他借每一次撞擊之力,將內力沿著槍桿傳到他體內了。

他心膽欲碎,已不敢再向“無面人”正面出招,但“無面人”卻長嘯如鬼,飄身橫掠,身軀與細錐繃成一條直線,如貫日長虹般向全風雲疾射而來,錐身化作瘋狂之寒焰!

全風雲這次應變得極為靈巧,只見他雙足一點,全身團起,短槍斜斜向地上一點,身軀便藉勢後掠。

不知為何,“無面人”竟不欺身而進。

全風雲身在半空,雙目疾然掃視,卻見他的手下正驚愕欲絕地望著自己的身後,似乎他的身後有一件極為可怕的事惰,有一人已驚呼失聲!

全風雲暗自詫異,他想回頭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回頭了。

一件冰涼的尖銳之物從他的後腦勺直插而入,發出一聲“咔嚓”之後,然後他的前額便有了一點紅色!

全風雲眼中一片茫然,“無面人”明明還在他的身前,正冷冷地望著他,那麼又是誰會從後面襲擊他?他努力地想抬起左手,來摸一摸額頭,但這已經做不到了。

他便那麼直挺挺地向前伏身倒下在他思緒離開他的那一剎那間,他在嘀咕著:“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是這樣?”

在他倒下之後,他的身後已現出一個人,竟赫然是方才已被全風雲槍頭扎中的“無面人!”

“風雲十三傑”中剩下六人的頭皮已發麻,一股涼意從他們的腳底下升起,瀰漫於他們的全身,於是,他們的心一下子縮緊了,喉嚨卻變得極為乾澀!

二個“無面人”慢慢地向六人走去,他們木履叩擊著光滑的地面,發出空洞的聲音。

六人一步一步地後退,他們並不怕死,但這世上比死更可怕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

一個明明已死了的人,突然又活生生地站了起來。無論是誰,都會被其嚇呆的。

空洞的木履聲……

幽深碧綠的目光……

倏地,有一個人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聲音充滿了無限的恐怖!

然後,六個人便分作二部分,其中三人向這二個“無面人”疾撲而上,而另外三人卻已飛速向門外逃去,這便是選擇,有些人選擇進,有些人選擇了退。

但這一次,無論是進是退,都得到了同一個結果——死!

六個人都倒下了,三個人腳朝門外,三個人腳朝大堂,他們便那般頭挨著頭倒在地上,每一個人的眉心處都是一點致命的紅色!

這時,遠處傳來了打更聲,子時已過了。

二個“無面人”用錐子蘸著全風雲的血,在牆上寫下了三個血紅的大字——皇甫皇!

次日,整個洛陽城都沸騰了。

全風雲真的死了,三天前“瘋尉遲”被人擊殺時他家牆上也有三個大大的血字——全風雲!

三天后,全風雲便真的死了。

而瘋尉遲之前是鬱道僧,鬱道僧之前是“霜雪刀”仇九天,每一個人的死狀都一模一樣,都是在前額眉心處有一點利刃扎入頭顱之後留下的紅色。

殺人者全是“無面人!”

在“無面人”要殺人之前,他不但在前一個殺人現場寫血字,而且要提早一日,送去一張催命帖,催命帖上只有五個字,其中有三個字是:無面人。另外二個字便是標明的時辰。

仇九天的催命帖上寫著:卯時,無面人。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4 17:25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26
第二章威立江湖

仇九天在印時死了,死在自己的床上。

這不能怪他太過疏忽,因為江湖中從未出現過“無面人”這個名號,而他的一把“霜雪刀”己是出神入化,他覺得自己有資格不去提心吊膽。

所以,他便死在床上了,連起床的機會都沒有。

鬱道僧的催命帖上寫著:午時,無面人。

鬱道僧也死了,死於一駕馬車上。

他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所以收到催命帖的時候,他並沒有盲目託大,儘管他的“無常鞭”據說已可躋身當世十大使鞭好手之列,但他也不願盲目冒險。

那天午時,洛陽城中同時有三十輛裝飾得極為豪華的馬車由各個城門向外駛去,每一輛馬車都是珠簾低垂。

沒有人能看到裡邊的情景,當然,也就不會有人能看得出哪一輛馬車上載著鬱道僧了。

但他仍是死了,死得與仇九天沒有什麼不同,都是那麼乾脆利落且準時!

沒有人能知道“無面人”是如何從幾個不同方向疾馳的馬車中找到鬱道僧的,縱是找到了,那時間也應當花去了不少,但“無面人”竟真的能在午時將鬱道僧殺了。

第三個是“瘋尉遲”。

前面兩個人的死已震動了洛陽城,所以當瘋尉遲收到健命帖時,很快便已被洛陽及洛陽附近的武林中人知道,“無面人”在殺人前先警示兩次,分明便是對武林成名人物的挑釁,偏偏前二個人都死了,所以洛陽的武林中人已自覺地將“無面人”視為公敵。

當“無面人”的第三個目標是“瘋尉遲”時,眾人已決定要保住“瘋尉遲”,挫一挫“無面人”的銳氣。

但最後受挫的卻仍是洛陽的武林好漢,因為瘋尉遲仍是在眾日睽睽之下死了。

瘋尉遲死之前,他的身邊至少有上百個武林中人這百多人圍在“瘋尉遲”的周圍,然後站在人聲鼎沸的鬧市區。

沒有人相信“瘋尉遲”會在這樣的保護下為人所殺,除非“無面人”會飛天遁地。

只可惜沒有人相信的事,未必就不會發生,瘋尉遲也死了。

與瘋尉遲一起死的還有三個更夫。

人們在瘋尉遲死了之後,才明白“無面人”的整個殺人過程,“無面人”送到瘋尉遲家中的催命帖上的時間是酉時,所以眾人圍在瘋尉遲周圍,聽到打更之聲,知道酉時已過,便笑罵著“無面人”,大家就分散開了。

瘋尉遲也心有餘悸地向自己的家中走去,便在經過一條長巷時,“無面人”如鬼魅般閃現,將他殺死。

而其他人四散走開之後,一些人住的場所離方才聚集之地頗有一段距離,當他們走在路上時,竟然又聽到了打更之聲,而且也是酉時的更聲!

有幾個頭腦伶俐之人己察覺出情形不對,便召集了幾個人一同迴轉時,瘋尉遲已經倒在巷中,後來,他們又發現了幾個更夫的屍體!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定是“無面人”先派人將眾人聚集地四周的幾個更夫殺了,然後由他的人提早打更,而眾人一聽到更聲,定會以為是“無面人”見瘋尉遲防得大緊,才無法在酉時下手,所以眾人在更聲響過之後,便四散而去了。

此時,“無面人”便可以趁虛而入。

這幾乎可以算是整個洛陽各門派的共同失敗,他們竟被“無面人”略略使了個小計,便被弄得暈頭轉向。

所以,當有人提出願為“風雲”莊莊主全風雲出力時,全風雲拒絕了,因為他隱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無論他如何的防備,最終,他都必須直接與“無面人”的兵器對話。

既然如此,那麼他又何必不顧顏面地廣邀天下英雄?何況,風雲莊的名聲,也不是用來嚇唬小孩子的。

但他仍是不能逃過“無面人”之手。

從他的屍體可以看出,兵器是從他的後腦勺穿進從前額穿出的,也就是說全風雲受到這致命的一擊時,他是背對著“無面人”的。

能在全風雲夫及轉身之際便殺了他的人,普天之下又有幾個?

人們越來越不安了。

“無面人”殺了三人之後,既沒有劫財,更沒有劫色。而且三人都是正派中人,一生未結下什麼大的仇家,那麼為何“無面人”要選中他們?

世上沒有人會毫無理由地殺人,除非他是瘋子。

如今,每一個人都在絞盡腦汁思索“無面人”殺人的理由,卻沒有人想得出一個頭緒來,也正因為如此,才越發顯得可怕。

一個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的“無面人”,連殺數名成名已久的人物,無論如何,這件事絕對不那麼簡單。

那全風雲家裡的牆上出現“皇甫皇”三字時,皇甫皇那間屋子四周的酒樓、客棧、小攤的生意一下子紅得一蹋糊塗,甚至,在皇甫皇屋子東首已搭起一個戲台唱得熱火朝天。

皇甫皇當然不喜歡這種場面,但以他的身份,以他的性格,他是不會出來阻止的,何況,別人願往這邊趕,他又哪有權力阻止?

這一輩子,皇甫皇從來沒有怕過,因為他沒有理由要怕,他是“刀尊”!從來只有別人怕他的份。

這一次,似乎連他也有懼意了,他正在細心地擦拭著他的刀,他已經有八年沒有擦刀了。

八年前,他與秋若水決鬥時,他擦過這把刀,那一次,他僥倖地贏了。

其實,無論是誰,贏了秋若水,都可以說“僥倖”二字,秋若水的武功乃東瀛之絕代武士官木小樹所傳,所以武功路子與中原武功大相徑庭,極為詭異,每招每式都無繁瑣變化,但每招每式都是殺著。

勝了宮木小樹之徒秋若水之後,皇甫皇的刀便在刀鞘中沉寂八年了,這八年中,他的對手從來沒有一個人能逼得他出刀。

刀未出,對手便死了,既然如此,一向尊重刀的皇甫皇又怎會再拔刀出鞘?

今天,皇甫皇卻又拔出長刀,一遍又一遍地用一塊上等的綢布細心地擦著。

刀身的光芒閃動如秋水,映得皇甫皇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一把在刀鞘中躺了八年的刀,一出刀鞘,仍有隱然之霸氣,也屬難得了。

刀身上再無一點瑕污了,皇甫皇將刀平舉。靜靜地凝視這跟隨了他三十年的刀。

良久,他輕輕地籲了一聲,將對收回刀鞘。

便在此時,他的老家人老魏一臉驚惶地跑了進來,他甚至忘了敲門。

未等老魏開口,皇甫皇先平緩地道:“老魏,什麼事讓你如此驚惶失措?”

老魏顫聲道:“來了,來了!”神色極為驚惶。

皇甫皇微怒道:“誰來了?”

老魏這才定下神來道:“那個”無面人“已將……已將帖子送來了。”他覺得“催命帖”太不吉利,所以便以“帖子”含糊帶過了。

皇甫皇暗暗吃了一驚,道:“什麼時候送來的?有沒有人見到”無面人“?”

老魏道:“沒有人見過”無面人“,因為這張……這張帖子是夾在香紙中的,今晨,劉媽去街市上買來了一疊香紙,方才她準備將香紙裁好疊好,孰料才疊了幾個紙元寶,裡邊便現出了那張帖子。”

言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素白的紙來,遞給皇甫皇,他那雙蒼老枯瘦的手在顫抖著。

皇甫皇接過那張催命帖,默默地看了一遍,忽然問道:“明天是什麼日子?”

老魏道:“十一月二十四,鬼節。”

皇甫皇一震,然後,他笑了,緩緩地道:“鬼節?是個死人的好日子,小雀她已經上路了嗎?”

老魏點頭道:“小姐已經被送出去了,我是按老爺您的吩咐辦的,應該萬無一失。”

皇甫皇頷首讚許,然後道:“你去置辦一副靈樞吧,木料不需要很好,但要結實。”

老魏立即跪伏於地:“老爺武功蓋世,何出此言?”無面人“猖狂了一些時日,只是仗著行踪詭秘而已。”

皇甫皇笑了,似乎很輕鬆地笑了,只聽得他道:“你不必太緊張,其實備下棺木,一半是為我自己一半是為”無面人“,再說我已是年過半百之人,早些置辦,便早些圖個吉利,以求得長壽,夫人不也早已提起過此事了嗎?你下去吧,我要靜一靜。”

老魏有些哀傷地道:“老僕告退了。”

皇甫皇靜靜地坐著,西首傳來一陣陣的鑼鼓聲和伊伊呀呀的唱曲聲,沒想到這一座戲台是因為自己而存在的,皇甫皇不由有些好笑。

明日,便是“無面人”到來之日無論是“無面人”死,還是皇甫皇死,都將是震驚武林的大事。

江湖中已因為他們而攪起一場巨大的漩渦,但處於漩渦中間的皇甫皇,反而顯得格外的沉靜。

除了送走他的獨生女兒皇甫小雀外,他的生活幾乎沒有什麼改變,至少,表面上沒有什麼改變。

用過午飯,皇甫皇便出去了,他要到街市上走走,也許,這將是他最後一次走在這熟悉的洛陽城的街市了。

當他打開自己家的院門時,至少有數十雙目光向這邊掃射過來。但等皇甫皇細看時,似乎壓根兒就沒有人注意過這個普普通通的不起眼的院子,每一個人都在一心一意地忙他自己的,其中一個說書之人的聲音清晰地傳了過來:“人間事,本是謎,為什麼漢武帝臨死要吃梨?為什麼楊玉環的嫁妝不塗漆?為什麼南平王平日最怕坐席?……”抑揚頓挫,頗為動聽。

皇甫皇大口地吸了幾口外面冰涼但卻又極為新鮮的空氣,精神為之一振,他決定仍是按以前自己的老規矩,要去“脆心園”坐坐。

一路上都有人打著招呼,這再正常不過了,皇甫皇被人尊為“刀尊”,幾乎已技壓整個洛陽城,加上他人緣又好,走在街市上,有人打招呼自是難免的。

但皇甫皇卻總覺得有點不自然,他從那些滿臉關切的笑容和熱情的寒暄中看到了一種不自然。

天雖然沒有下雪,但空氣也因此而變得更加干冷,每一陣風,都像一把刀,深深地切入每一個人的肌膚。皇甫皇緊緊衣裳,繼續前行了。

在經過新搭建的那座戲台時,皇甫皇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他突然改變了主意,不再去“脆心園”而要在這兒看一齣戲。

也許,他要明明白白地告訴世人:“刀尊”皇甫皇並沒有害怕,他仍可以平心靜氣的來看一場戲!

也許,他是為了給自己以信心,但無論是什麼原因,反正他是走向這座戲台了。

人們的目光一下子被皇甫皇吸引過來了,戲台上仍是“得得鏘鏘”地響著,是一出“三英戰呂布”,劉備、關羽、張飛三人正圍著一個頭頸上插著十幾面彩旗的呂布戰得不亦樂乎。

一個留著鼠須的老漢大聲地招呼著:“皇甫大俠好興致,也來這兒坐坐!”

便有好幾人也嚷嚷著向皇甫皇打招呼了,人們自覺地為他讓出一條道來,要把他讓到近戲台的地方,儘管皇甫皇一迭聲地謙讓著,最後,他還是在最前面的那排長凳上坐下了。

其實,這樣露天的戲台子,本無所謂座次,而且在這種露天戲台前看戲的,也多半是山村野夫,哪懂得什麼尊卑、謙讓?

但今天不同,今天這個戲台子前幾乎是清一色的江湖中人。他們必須關注皇甫皇的命運,但礙於面子,又不能整日地圍在皇甫皇的院子外,這座露天戲台,來得極是時候,儘管他們並無心看這平平無味的戲,但這樣一來,時間便好打發了。

皇甫皇坐定後,眾人也安定下來,似乎一切都沒有什麼改變,又似乎一切都已有了不易察覺的改變,人們的目光注視著戲台,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而他們的心思卻是牢牢地系在“刀尊”皇甫是身上了。至於戲台上是三英戰呂布還是關公戰秦瓊,他們並不在意。

皇甫皇努力想讓自己能沉浸於劇情當中,但他做不到,有好幾次,他想起身走了,但卻總覺得有無數雙目光從各個方向射來,如千萬隻無形的手臂一般將他牢牢地按在凳子上。

戲台上的“呂布”越戰越勇,四人像走馬燈一般遊走纏鬥。

一個身著綠裝,極為削瘦的漢子走到皇甫皇的眼前,一臉訕笑地道:“皇甫大俠,那……那時時辰定……了?”

看著削瘦漢子的鼠眉獐目,皇甫皇一陣噁心,但他仍是強忍性子,平靜地道:“明日,午時。”

短短的四個字,聲音並不大,卻能蓋過陣陣的鼓鑼聲,極為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眾人都不由心中一震。

他們吃驚的,不是這個時候,而是為皇甫皇的平靜吃驚,不由心中都暗道:“人家不愧是刀尊,所謂藝高人膽大,便指的是他這樣的人了。”

那個削瘦漢子本還要再問點什麼,但見皇甫皇已轉過臉去,只好將話嚥下,訕訕而退。

皇甫皇心中莫名地升起一種自豪,他心中暗道,“普天之下,收到”無面人“催命帖後仍能靜下心來看一齣戲的人,恐怕也為數不多吧。”如此一想,他不由把本就挺直的腰又挺了挺,如一桿標槍般在人群中倔傲地立著。

戲已進入了**,鑼鼓聲一聲高過一聲,“呂布”的畫熟舞得如車輪一般,將“張飛”等三人逼得手忙腳亂!

倏地,“呂布”一腳踏空,“啊”地一聲驚叫,向台下一頭栽了下來!

“呂布”栽下之處,離皇甫皇僅二尺遠,“呂布”跌下,並不會撞著皇甫皇,而且戲子的基本功都很紮實,從這麼一人高的戲台上跌下,也不會有什麼大事。

但是,“呂布”將要栽下之處,恰好有一個三歲光景的小孩坐著,在那“呂布”栽下的一瞬間,他已被嚇壞了,木本地坐在那兒。

皇甫皇出手了!

其實皇甫皇不願意出手,因為冥冥中他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在明天午時之前,一切都要小心從事,否則極可能著了“無面人”的道,但同時,他似乎又能聽到有人在說:“刀尊又怎麼樣?關鍵時刻,他還不是做了縮頭烏龜,我料他是不會出手的,他怕節外生枝麼?”

從“呂布”的一聲驚叫起到皇甫皇出手救人,中間只隔著極短的一瞬間,但便是這麼一瞬間,皇甫皇已轉念無數,然後做了一個關係他命運的決定。

一切似乎都是同時發生的:“呂布”撲通一聲落地,然後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皇甫皇抱著小孩,小孩“哇”地哭出聲來。

小孩安然無恙,“呂布”似乎也只是擦傷了一點而已,他已重新爬上戲台,再戰“關公”。“張飛”。“劉備”了。

眾人長長地籲了一口氣,事實上,他們也暗自猜測這戲子摔下來,會不會是一種陰謀,便暗暗地為皇甫皇捏著一把汗。

皇甫皇也鬆了一口氣,方才他出手救小孩時,己將全身的二十四處大穴關閉,同時運起所有的真力,只要“呂布”一出手,便要受到皇甫皇凌厲一擊,他有把握讓對方不能一襲得手,現在看來,擔心是多餘的了。

孩子的父親一臉感激地從皇甫皇手中接過孩子,人也在一旁恭維道:“皇甫大俠好身手好膽識!”

皇甫皇突然覺得再坐下去,便是一點意思也沒有了,無味得很,因為似乎每一個人都能看出他皇甫皇之所以來這兒看戲,只不過是為了逞一逞他的舉重就輕,氣定神閒,既然如此,他又何苦這麼在冷風中乾熬著?

於是,他便起身了,眾人立即又為他讓出一條道,這讓他很不自在,他覺得這種尊重,有點像對一個將死老人的尊重,一種帶有同情意義的尊重。

走出人群,寒意更甚,身後的鑼鼓聲仍是響個不停。

皇甫皇已沒有興致去“脆心園”了,他決定回到他的家中,當他緊了緊手臉時,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耳隱隱作痛,伸手一摸,手上有一點殷血,但很少很淡。

他努力地思索,卻總是想不起來,這左耳是什麼時候有了這處小傷的,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方才救小孩時添的,但他卻無法知道如何添上的。當時,“呂布”自上而下栽了下來,因為身著戲袍,再加上他那誇張的厚靴,高帽和滿頸插著的紅紅綠綠的小彩旗,所以看起來便如一大塊花花綠綠的毯子一般直撲而下,覆蓋面極廣,而小孩便在這塊“毯子”籠罩之下。

皇甫皇因為心存戒備,所以他出手救人時,對“呂布”是全力提防的,似乎並未曾讓“呂布”挨近過。

幸好,這只是極小的傷口,甚至連血也是滲出來的,而不是流出來,於是,皇甫皇只是略微愣了愣,就未再放在心上。

他的夫人和老魏都在一臉焦慮地等著他,見他回來了,都抑不住地笑了,笑過之後,又不由神色一哀。

夫人關切地道:“你……你沒事吧?”

皇甫皇輕輕地笑道:“你看我像有事的人嗎?”

的確不像,但他的夫人柳飛燕仍是有隱隱不安,她乃富家千金,從不諳武功,但皇甫皇對她很尊重,二人感情也很好,柳大人一向對皇甫皇的武功很有信心,但這一次,她卻不安了。

老魏不平地道:“老爺一向處事光明磊落,從不結下什麼仇家也不知這”無面人“是哪一根筋搭錯了,要找老爺的岔,雖然老爺早晚是要把那”無面人“的頭一刀剁下,讓他做個”無頭人“,但仍是窩氣的很!”

皇甫皇突然道:“你怎知我一向處事光明磊落?”語氣是冷冷的,冷得就像外面的風。

老魏一愕,柳大人也吃驚地望著他。

望著他們吃驚的目光,皇甫皇道:“我有點餓了,你們讓劉媽早點做飯吧。”言罷,他便走進了他自己的房中。

掌燈時分,皇甫皇走出了他的房間,他的神色似乎有些疲倦,老魏忙道:“老爺,飯做好了,我見你一人在房中靜待著,便不敢打擾你,就讓劉媽將飯菜一直熱著。”

皇甫皇點了點頭,道:“有酒嗎?”

老魏有點吃驚地望瞭望他,道:“有一瓶竹葉青,酒質並不怎麼好,要不,我去外頭拿瓶花雕?”皇甫皇本是滴酒不沾的。

皇甫皇搖了搖頭,道:“不用了,竹葉青便竹葉青吧,你讓夫人也一道吃吧,可惜雀兒不在。”

顯然,劉媽在這頓菜上花了不少的心思,但皇甫皇似乎已沉醉於酒中,一杯接著一杯,臉色越唱越蒼白,卻總不見有醉意。

柳夫人剛要開口勸阻,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皇甫皇的瞳孔一下子收縮了,收縮得如尖銳、冰涼的鐵釘,但很快,他又變回原來的樣子,緩緩地道: “有四人。”

老魏看了看皇甫皇,道:“要不要去接迎?”

皇甫皇搖頭道:“不請自來,便不算客,又何須接他?你去把門打開看看就可以了。”

老魏撥開門閂,一陣冷風從院子裡吹了進來,老魏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當他看清院子裡的四個人時,他的寒意更甚了。

門外的四人長得幾乎是一個模樣:一身玄衣,瘦高的個子,臉色蒼白如紙,頭上高高挽起一個髻,腰上佩著一把劍,劍沒有劍鞘,便那麼直接插於腰帶之上。

說是腰帶,其實只是一根布條而已。

他們的表情也是一模一樣:冰冷,怪異!

一進院子後,他們便分作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在院子里站住,每一個人都將身扳挺得筆直,似乎他們全不是血肉之軀,這樣的寒冷天氣,對他們全無影響。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27
第三章痴顛劍陣

他們一動不動地立於寒風之中,卻使老魏感到了徹骨的寒意,當他要縮頭的時候,皇甫皇不知何時已到了他的身邊,沉聲道:“青城痴顛劍陣。”

老魏雖然不是武林中人,但他與皇甫皇朝夕相處了三十年,平日已聽皇甫皇說到過不少江湖中的各種門派,對江湖中事,也算耳熟能詳了,聽皇甫皇說出“青城痴顛劍陣”時,他不由暗暗吃驚。

青城地處蜀中,離洛陽何上千里?那麼這四個痴顛劍客為何要不遠千里來到洛陽?看來,他們的消息倒頗為靈通。

青城人尊奉墨翟所創立的墨家學說,一向提倡節儉、堅忍,講究回歸自然,不粉飾,不做作。所以,青城的劍術,也講究簡單、有效。近些年來,青城的聲望日見高漲,青城派的掌門人墨山水已隱然有西部霸主之勢。

江湖傳言墨山水有著深不可測的雄心,但至少到如今為止,墨山水並未有什麼大的動作,他們青城派仍是安安靜靜地偏居一隅,從不插手中原武林之事,更不用說介入其他幫派之爭奪中了。

但現在,他們卻為皇甫皇破例了。

也許,這便是一種徵兆,一種宣告青城派涉足中原武林的徵兆。

痴顛劍客並非一人之名,而是四個人共同擁有的名號,這在其他門派中,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但在青城派中發生,便沒有什麼不正常了,因為墨家本就不追求功名利祿,所以,青城派的人也從不陷於一個虛浮的名號之中。

他們四人似乎全然沒有看到皇甫皇與老魏,仍是那麼靜靜地立於寒風之中。

院子的門還關著,顯然,他們是從圍牆上翻越過來的。

在這樣的時辰,從別人的圍牆翻牆而入,當主人看到他們時,他們竟一點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之處,這讓老魏吃驚不已。

皇甫皇卻什麼也沒有說,轉過身去了。

老魏氣哼哼地關上了門,“乒”的一聲。

痴顛四劍仍在外面站著,連姿勢也沒有改。

他們為什麼要立於皇甫皇的院子裡?恐怕除了他們自己之外,是無人知道了。

痴顛四劍顯然是墨山水派來的,那麼,也就等於說墨山水已聽到了與“無面人”有關的事,也知道“無面人”的下一個目標是皇甫皇。

看來,青城的耳目從不閉塞,相反,卻是極為靈敏。

但他們的來意著實有點玄乎,因為皇甫皇與青城人從未有過瓜葛,他們來此,意欲何為?

想不通的事情,便不去想,這是皇甫皇的原則,這可以讓他少去許多不必要的煩惱。

吃過飯,老魏從門縫向外望,外面已是夜色朦朧了,但仍可隱約看清院子裡的四個人影,卓立不動,唯有他們的施子在風中飛舞著,若不是看著他們進來的,誰都會說他們只是四尊雕像而己。

老魏恨恨地道:“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當天夜裡,老魏好幾次聽到院子裡有金鐵交鳴之聲,但皇甫皇那邊卻一直毫無動靜,老魏只好按捺住性子不動,卻在**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翻了一夜的烙餅。

他不明白主人為什麼那麼沉得住氣,三更時分,他甚至聽到院於里“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是院門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但皇甫皇的房中仍未亮燈!

老魏心中極為忐忑,但他相信他的主人,絕不至於會在無聲無息中便被制住,所以便沒有起身去察看。

只要主人沒事,院子裡即便鬧翻了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將近天亮時,老魏才深深睡去。

老魏是被劉媽的一聲驚時驚醒的,他的心猛地一沉,從**一躍而起,穿上鞋子便往外衝。

劉媽的聲音是從院子里傳來的。

當老魏趕到院子裡,劉媽正驚慌失措地站在那兒,臉色蒼白得可怕,她的腳邊有一大堆碎了的碗碟,大概她是要把碗碟搬到井邊去洗吧。

再看昨夜的痴顛四劍,竟還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中,他們的臉色已因為吹了一夜的寒風,而變得蒼白如紙。

院子裡還有六具屍體,其中有一具是一條高大的獵狗。

而院子的木門,竟已有一個大大的猶如人形般的洞,似乎是有一個人徑直從門板裡穿過來的,才會留下那麼一個大洞。

六具屍體的血都已凝固,黑血凝於地上,如同一條條婉蜒迂動的黑蛇。

痴顛四劍的劍還是斜斜地插在布織的腰帶上,只是劍刃上已有一抹凝固了的鮮血。

劉媽顯然是嚇呆了,木木地站在那兒,竟不知移動,老魏大聲地叫了一聲:“劉媽!”她才清醒過來轉身便向房中跑去,她的神色惶恐至極,似乎她的身後有厲鬼在追逐著她。

老魏那麼大聲的叫喚,其實是為了能驚動皇甫皇,哪知皇甫皇竟還是沒有動靜!

老魏心一沉,暗道:“莫非老爺他出事了?”如此一想,他把自己駭了一跳,趕緊轉身,要去房中查看,卻與人撞了個滿懷,抬頭一看,正是皇甫皇。

老魏本是懸著的心一下子落地了,正要開口。皇甫室卻已道:“什麼事?如此冒失?”

老魏一指院子。

皇甫皇看著院內的情形,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道:“青城人行事,的確異於常人。”言罷,他又踏上兩步,朗聲道:“四位青城朋友,為何在老夫院中殺人?”

站在東首的那個痴顛劍客開口了,只聽得他道:“因為我們不認識他們。”

皇甫皇饒是行走江湖三十餘年,仍是被這樣的回答嚇了一跳,既然不認識他們,那便無怨無仇了,無怨無仇。還要殺他們,豈不是草管人命?

老魏先忍不住了,不平地道:“既然不認識他們,那你們就根本沒有理由殺人。”

西首的痴顛劍客道:“我們不認識的人,便有可能是'無面人'!”

老魏道:“是不是'無面人'與你們何干?”

南首的痴顛劍客道:“我們同生存於一個天下,便如同生存於一個家中,無論家中哪一個人出了什麼事,都與我們有關的。”

皇甫皇聽他如此說,不由啞然失笑,他覺得這簡直有點胡扯八道,狗屁不通,於是,他笑道:“就算我們共同生存於一個天下。一個大家中,那麼今日你們的行為,便算是亂闖不是屬於你們的房間了,這,恐怕不妥吧?”

老魏不由暗暗嘆服主人駁斥得太妙了,趕緊追問一旬:“這恐怕不大妥吧?”

北首的痴顛到客道:“既然你們覺得不妥,那我們便也不強留了。”

言罷,他們竟真的轉身出去了,出院門時。他們甚至連門閂也沒打開,便那麼直接從門上的破洞中走出去了。

這便是青城人,永遠追求直接、有效!

這下,連皇甫皇也有些吃驚了,他沒想到痴顛四劍會說走就走,那麼他們又何苦在這兒熬了一夜呢?

他覺得自己想得頭腦有些大了,仍是想不出什麼頭緒。老魏卻已撥弄起五具人屍及那具狗屍了。

皇甫皇湊上前去一看,那幾個人他竟全不認識,從他們的衣著、兵器上也看不出什麼,這下,皇甫皇更迷茫了。

“無面人”為什麼要來殺我?

痴顛劍客似乎又是來保護我的,那麼他們為何無緣無故要來保護一個他們並不認識的人,並為此而殺了另外五個他們並不認識的人?

這五具屍體是同一個門派的嗎?

一切都是一個謎,也許,只有勝了“無面人”,這些謎才會迎刃而解,但自己是否能勝“無面人”呢?

皇甫是在自己的房中踱來踱去。

離午時越來越近了,皇甫皇越來越。心緒不安,他焦躁地站起、坐下、坐下、站起。一刻也不得安穩。

倏地,他似乎有些明白過來了,也許,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無面人”在故弄玄虛。其目的,便是為了讓皇甫皇心思不定,而對一個頂尖高手來說,心思煩亂時,便是他漏洞最多之時!

如此一想,他不由驚出一身冷汗,趕緊坐了下來。高速運內息,安定神惰。

很快,他便漸漸進入一種人我兩忘,卻又洞察一切的境界了。

突然,一種莫名的不適把他從那種境界中拉了回來,皇甫皇一時未發覺何處不適,便再次強凝思緒。

那種莫名的不適再次將他的心思打亂!

這下,他已感到有什麼蹊蹺之處了!

到底是什麼地方不適呢?皇甫皇仔細地察看了自己的全身,並無不妥之處。無奈,他只好又從腳下向上摸,看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腳、腿、腰、腹、胸、肩、臉、發、耳……

耳!他的手觸摸到自己的左耳時,他幾乎忍不住要失聲驚呼起來!

那種隱隱不適之感的根源終於找到了,那是他昨天在看戲時添下的那道小小的傷引起的。

那道傷口小得幾乎不能算是傷口,它只是一道揮痕而已,與皇甫皇行走江湖三十年留下的刀劍之傷相比,它簡直小得可笑。

但現在,便是這樣一個小得可笑的傷口,把皇甫皇攪得心思大亂,當他明白內心煩躁不安的原因時,那種不安便更為強烈了。

他只覺得左耳在漸漸地發熱,發麻。熱得似乎整隻耳朵被放在火鍋上烤炙著,麻得讓人發癢,先是一點點小癢,後來似乎四肢百骸都是又麻又癢!簡直癢到他心裡去了。

驚駭之餘,他急忙找出一塊銅鏡。一照其左耳,發覺並沒有什麼很大的不妥之處。只是有一條淡淡的幾乎看不清楚的擦痕而已。甚至於左耳連他想像中的發紅之狀也沒有,更別說化膿、腫大了。

皇甫皇大惑不解。他用手輕輕地撫摸著左耳,那種又熱又麻又癢的感覺漸漸地又向他襲來,越來越強烈!

他發覺鏡中的人臉色很不好看,鐵青,雙目無神,就像……就像一張死人的臉!

“啪”的一聲脆響,鏡子在地上摔個粉碎!

老魏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一推開門,便驚叫了一聲:“老爺!”

看到皇甫皇並未出事,他方驚魂甫定。

皇甫皇心道:“也真難為老魏,他明知'無面人'武功神秘莫測,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他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又如何能幫主忙?相反,他自己倒會有性命之憂了。”

於是,他便盡量平靜地道:“老魏,你去外頭替我買塊銅鏡來,順便再看看西首那露天戲班子還在不在!”

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陸記著戲班子,這顯然讓老魏吃了一驚。他驚疑地道:“老爺,你……”

皇甫皇微微一笑,道:“我沒事的,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便沒去速回吧,離午時尚有半個時辰呢,去吧,去吧。”

老魏咽了一口口水,道:“那……老僕去了。”

他走出門外,反手輕輕地帶上門。

皇甫皇已發覺昨日看戲時,“呂布”那一跤摔得有點古怪,似乎是故意衝著自己來的。

但若說是故作失足,那也未免大巧了,若是皇甫皇未去戲台看戲,而是去“脆心園”了呢?若是皇甫皇去了,但並不坐在第一排呢?即使是坐了第一排,萬一他當時沒有出手救那個小孩,那麼,“呂布”的一切計劃,不全部落空了嗎?

也許,一切只是皇甫皇自己的猜測,他的左耳,也只是普通的傷而已。

想到左耳,他突然發覺在他沒有想到左耳時,左耳並沒有義熱又癢又麻之感!

莫非,癢的並不是他的左耳,而是他的感覺,他的心?

這時,那種麻熱感又向他襲來了,甚至,這一次山上一次更為強烈!

現在,已沒有銅鏡子,他便無法再照鏡子,這讓他對自己左耳的情況一下於沒了信心,心道:“也許,它現在已開始紅腫了,說不定便是昨天那小於故作失足,藉機劃傷了我的左耳,同時,劃我左耳之物已淬了毒,才會有熱煉之感。”

他忍不住再伸手去摸,似乎手心也被灼了一下。

然後,他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他的左眼皮緊跟著跳了一下。

最後,他的左右眼皮全都不由自主地齊齊跳了一下!

這……這是為何?

正當他疑惑之時,外面已響起了刀劍之聲!

***

“無面人”來了?

“無面人”來了!

“刀尊”皇甫皇霍然起身,他的刀已緊握手中。

房門“吱呀”的一聲開了,已有一個人影立於皇甫皇的房門前。

這幾乎不能算是一個人。即使是這樣的大白天,他的模樣仍會讓人感到寒意!

他的臉一片平展,沒有凹凸之分。他的眼睛深深地凹陷著,眼睛卻是一種極為詭秘的淡綠色,如兩團幽淡的磷火。

他的鼻,他的唇,他的眉竟是畫出來的!更可怕的是,這畫出來的鼻、唇、眉竟會動!

他的那雙由兩條紅弧線構成的唇一張一合著,一種怪異的聲音從他的喉底傳出:“'刀尊'皇甫皇?”

皇甫皇緩緩地點了點頭,沉聲道:“閣下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種怪異的從喉底發出的聲音冷冷地道:“因為我無臉見人,何況,哪一張臉是我的真面目,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刀尊”皇甫皇道:“說得好!我能知道你要殺我的理由麼?”

“無面人”嘆了一口氣,道:“幾乎每一個被殺之人都要問一下這個問題,你也未能例外、原因我可以告訴你。”說到這兒,他停住了,將左手舉了起來,無名指緊緊內扣。

皇甫皇先是一愕,似乎有點不明其意,倏地,他的雙目暴睜,沉聲道:“莫非,閣下是指……”

“無面人”打斷了他的話,道:“你我心知肚明即可,說出來,對你我都沒有好處,若是我死了,你便會後悔為何要說出來的。”

他那紅色的雙弧線一動一動的,極為可怖。

外面的刀劍相擊之交鳴聲竟還未停!似乎金鐵交鳴聲中,還夾著嘈雜的人聲,大概是圍聚在皇甫皇家院四周的江湖中人發出的吧。

“無面人”伸手在腰中一摸,一柄極細的錐子已赫然在手,他冷冷地道:“午時將到,我不能陪你閒聊了。”

“嗆”的一聲響,皇甫皇也已長刀在手!

一股無邊無際的殺氣在這間小小的房間中瀰漫開來,漸漸地鼓動澎湃如潮。

寒風打著唿哨從門外竄了進來,似乎被這漫天殺氣嚇著了,又一頭從窗子里扎出去,把窗扇撞得“乒乓”亂響。

一隻蜘蛛在屋樑上艱難地爬著,突然,一失足,它從上面掉了下來,竟僵硬於地,不動了。

“無面人”出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28
第四章刀主雙魂

“無面人”的身軀倏然升空,細錐斜斜一點地,他的身軀便以錐為中心,猝然掄旋,快得不及瞬目的一剎,“無面人”的身形閃晃,錐尖彈起,暴挑皇甫皇的雙眉額間。

皇甫皇的長刀映著一抹寒光,橫削斜射,他的刀在“無面人”的錐身上一磕,整個身體便飄然倒翻,在倒翻的須臾之間,他的刀已在猝閃之下,從七個不同的角度,襲向“無面人”,的後背,每一刀都是凌厲霸道至極!

“無面人”沒有轉身,他的細錐自腋下反射而出,迅疾無比地點向皇甫皇的胸口!

準、狠、奇、快!

皇甫皇可以一刀便要了“無面人”的命,但同時,他必然被細錐生生扎中,同樣難免一死!

在那麼一瞬間,皇甫皇幾欲便這麼同歸於盡算了,但很快他便抑住了自己的衝動,長刀猝收,疾然下撩。

如此一來,他便失去了先機,“無面人”,已藉機擰身挫肩,細錐閃著瘋狂的、暴戾的萬道幻影,宛如長虹貫日般點射向皇甫皇,甚快疾似流星劃空,宛如要追回過往千百年逝去的時間。

刀刃倏收乍吐,細錐便“當”的一聲歪到一邊。但細錐來勢絲毫不減,它順勢一晃,又從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斜插皇甫皇的胸口!

刀刃之光茫再次暴門如虹,那麼寒森又那麼凌厲的反刺“無面人”,在長刀劃至半空時,竟然突幻雙影!

這便是“刀尊”是南是獨步江湖的一招“刀生雙魂”!這是以超越時空與炫惑視覺的反應,其虛實結合得極為詭異!

從來沒有人能破此招,應付此招的惟一辦法便是退!一退再退!

“無面人”神色一變,雙足一點,身形向後暴掠!他的細錐在他振臂抖腕之下,已在剎那間攻出十三招!

饒是如此,他仍是只能自保,並不能擺脫皇甫皇那驚絕人寰的一招“刀生雙魂!”

皇甫皇已將“刀生雙魂”使了三次,讓“無面人”驚詫的縱是如此,他仍是未能想出破解此招的方法!他已一退再退,身後便是僵硬、冰涼的牆壁了。

“無面人”似乎已是必敗無疑。

但“無面人”突然笑了,他的目光在皇甫皇的左耳上一掃,極為詭異地笑了。

皇甫皇不由一驚!

便在此時,“無面人”長嘯如鬼泣,身形陡然急身側旋,細錐疾然而出,寒茫炫映於一剎那間,錐尖在皇甫皇的一個刀影上倏然一彈,“當嘟”一聲響。就在這一瞬間,“無面人”貼地竄入,細錐暴出,如毒蛇吐信,欲噬皇甫皇的雙足足踝!

皇甫皇的“刀生雙魂”一招走空,不及回招,急忙之間身軀猛扭,雙腳交錯彈踢,左足疾掃“無面人”的太陽穴。右足彈向“無面人”的右腕!

兩聲冷哼,二人齊齊向後分開,側身而立!

皇甫皇本已是勝券在握,竟然因為“無面人”的詭異一笑而分了神,“刀生雙魂”的精要便在於其虛實相間相融,他人無法分清兩把刀影哪把是真,哪把刀影是虛,無論你擋向任何一把刀影,另一把刀影立即成實,而雙影又是同時攻來的,力道一樣迅猛,所以,此招才能叱吒江湖三十年!

此招之要訣,便在於要心神凝然一體,全身心地融入刀法中,否則,刀法中的雙影真虛立可分辨,如此一來,此招便再無玄奇之處了,“無面人”又如何解不開呢?

皇南是暗自懊悔自己放過了一個大好的機會,他不知道這樣的機會會不會還有?

同時,他也暗暗佩服“無面人”,以“無面人”的武功造詣,一定可以看出方才之凶險,無論他那一笑是在使許還是真的,都需要超越常人的膽識,若是皇甫皇對他的笑容不屑一顧,他的“刀生雙魂”並不為之而停滯,那麼“無面地”早已是刀下亡魂了。

“無面人”一言不發,仍是看著皇甫皇的左耳,發出一種得意的詭笑。

皇甫皇左耳上的麻熱之感又向他襲來,他不由很想去摸一摸,但他總算克制住了。

便在此時,“無面人”已疾然出手,他的細錐飛快側旋,他那雪白的長袍內膨脹開來。

皇甫皇的刀翻飛如雷流環回,刀刃破空,其聲如嘯,他的身形騰撲躍掠,又快又猛。

似乎“無面人”的武功突然暴長了許多,好幾次,皇甫皇險些被傷於“無面人”的細錐之下。

當然。事實上不可能是“無面人”的武在暴長。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倏地,一個念頭閃過皇甫皇腦海:“莫非,我真的中毒了?要不然我的武功怎麼突然之間不如他了?”

如此一想,他的刀法更為縮手縮腳,全無方才的霸氣凌然之勢!

“無面人”得意地一聲長嘯。細錐貼身翻滾,銀芒映掣,疾點皇甫皇的心口,中途又一振腕,細錐猝然向上揚起,“當”的一聲,竟生生磕開皇甫皇的刀,然後錐身作一怪異之改挫,自他左腋之下不可思議地穿出,暴扎皇甫皇的小腹!

皇甫皇重重一哼,卻並不躲閃或招架,他在突兀之同疾然吸腹。長刀向下貼腰劃過,刀茫流燦生輝。

便在此時,他忽然覺得左耳一陣奇熱,似乎整隻左耳已全然熱化了,然後一種癢麻之感如電一般地傳遍他的全身,然後擊中他的心臟,如此詭異之感,把皇甫皇輕了一跳!

甚至,他暗恨為何不是痛,而是又熱又癢,那種熱癢之感難以言說,他總有一種想打寒戰之感。

“無面人”眼中之綠焰大熾,只聽他從喉底發出極為詭異的聲音道:“你死定了。”

皇甫皇竟不由自主地跟著道:“我死定了!”這一瞬間,他幾乎便要持刀拋了,既然已是死定了,他還做些無用的抵抗干嘛?

一道火光閃過他的腦海,他恨恨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一陣鑽心的痛傳遍了他的全身,他一下子清醒過來。

但這已經太遲了,只聽得“當”的一聲巨響,皇甫皇的刀已脫手而飛,從牆壁中穿了過去,外面立即響起一陣驚呼!

隱約有一個人在大喊道:“這是皇甫大俠的刀!”

然後,外面的刀劍之聲突然停止了。

又有人在驚呼:“無面人逃走了!”

很快,數十人從那扇已經破了一個大洞的院門衝將進來,將院子擠了個結結實實。

痴顛四劍一言不發,躍上皇甫皇的屋頂,把目四望時,他們的臉色變了。

因為,他們看到遠遠的地方有兩條人影在疾馳。轉眼,便如輕煙般消失了。

怎麼會是二個人?

方才,他們在院子外,已將“無面人”攔截住,“無面人”武功果然高深,痴顛劍陣全力發揮,方堪堪與他戰個平手。

因為勢均力敵,所以他們已貫入了全身精力,加上圍觀的人又多,人聲嘈雜,他們根本未聽到院子裡邊的聲音。

事實上,即使是聽到了,他們也無暇分身。何況今日的當務之事是應付“無面人”,其他的事,相信以“刀尊”皇甫皇的武功,應是不會有什麼問題。

但,“刀尊”皇甫皇竟也死了!死於“無面人”催命帖上所寫之時辰:午時,十一月二十四日的午時,一個死人的日子——鬼節!

皇甫皇斜斜地倚在一堵牆上,他的眉心處有一縷鮮血在源源不斷地滲出,奇怪的是,他的手卻在抓著自己的左耳!

一個臨死之人,怎會有閒心去抓自己的左耳?這其中定有蹊蹺!

痴顛劍客將皇甫皇的手輕輕地拉開,察看皇甫皇的左耳,卻只在他的左耳上看到一條淡淡的小傷,小到幾乎不易為人察覺。

這麼小的傷口,顯然不會成為皇甫皇致命的因素。

“無面人”已被痴顛四劍攔阻在外,那麼又是誰殺了皇甫皇?

突然,有一個人驚叫一聲:“墨山水!”

痴顛四劍一驚,順聲望去,只見有一處牆上寫著三個血紅的字:墨山水!字寫得有些歪歪扭扭,大概是太過倉促了。但仍可從出來。

痴顛四劍相顧失色,當下也不言語,搶門而出,很快便己掠出院子。再一彈身直射,消失於院外。

他們來得古怪,去得也離奇。

當痴顛四劍離開之後,老魏才捧著一大塊鏡子回來,沒有進院子,他便已從人們的眼神中猜出發生什麼事了,他手中的銅鏡“當”的一聲響,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突然想起了皇甫小雀!

***

南宮或今天心情很好,因為他竟以三兩銀子購得了一隻白石店出土的上等蟋蟀“紅頂金陽蓋!”

一隻“紅頂金陽蓋”,竟然只花了三兩銀子,他能不喜得只見牙不見眼嗎?

看這只“紅頂金陽蓋”,大頭橢圓結綻,頭絕清晰純淨,明而不艷,色淺分明,其臉如燒沸的柏油,黑而閃光,牙齒竄形狹長。唇簾色澤銀白髮光,從門檻垂直一線直到牙尖處,此謂雪馬牙。

如此一隻上等蟋蟀,實是難得一見的珍品。

江湖中人誰不知名滿江湖的少俠南宮或,除了他的一套“后羿劍法”獨步武林外,他對蟋蟀的痴迷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其實,如今稱他為少俠。已有些不妥了,他已二十有五,若不是他太過不羈,早已應是有妻有室之人了,只不過他成名時僅十七歲,所以江湖中人稱其為少俠,已成習慣了。

別人倒沒有什麼感覺,他自己卻已覺得這樣的稱呼著實有點彆扭,但彆扭又能如何?他總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別人:我不是少俠。我不是少俠!

得了這只“紅頂金陽蓋”,高興歸高興,他是不敢讓他爹南宮伐知道的,南宮世家如今就南宮或這麼一根獨苗,所以南宮伐對他是寄以極大的期望。無奈,雖然南宮或在江湖中創下了不少的名頭,也算給南宮世家添了些光彩,但他卻總是不改少兒的習性,整日只知提籠架鳥,東遊西蕩,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老大不小了,還是整日與鳥呀蟲呀之類的攪在一起。

南宮伐每次一見到南宮或,直氣得把牙咬得“咯咯”直響,開口便道: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我就把你如何如何如何。

所以,南宮或的那些鳥兒、魚兒、蟲兒們常常莫名其妙地死去,南宮或知道是他爹下的“毒手”,但他也只能敢怨不敢言,惹不起躲得起嘛。

現在正是午後,天氣又冷,南宮或估計爹爹大概會在書房中歇息,當下,便彎著腰,將盛有蟋蟀的瓦盆藏人懷中,小心翼翼地走進大院裡。

院裡只有幾個僕人在來來去去,並無南宮伐的身影,南宮或不由心中一喜,腳步也加快了些,他知道只要拐討那堵影牆,便萬事大吉了。

便在他將要拐過那堵影牆時。身後傳來一聲威嚴的咳嗽之聲。

南宮或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決定先裝作未發覺,闖過去再說。他將心一橫,步子邁得更大了。

只聽得身後一聲蒼老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或兒,你給我站住!鬼鬼祟祟,藏藏掖掖的,你要幹什麼?”

南宮或一拍自己的後腦勺,另一隻手趕緊將懷中的瓦盆拿出,邊轉身邊將瓦盆向身後轉移,當他面對南宮伐時,瓦盆已在他的身後了。

南宮或一臉恭敬地道:“鬼鬼祟祟?孩兒怎會如此?只是這幾日孩兒心思繁亂,想得太多,所以行事便有些恍惚了。”

南宮伐一闆臉,沉聲喝道:“你小小年紀。為何會心思煩亂恍惚?”

南宮或道:“爹不是早就說孩兒我已經老大不小了嗎?我仔細一想,覺得爹爹教誨得是,便不由對先前的不明事理而後悔了。”

南宮伐將信將疑地道:“真的嗎?”

南宮或趕緊道:“我怎敢騙爹?前幾日我聽說江湖中又出了一神秘莫測的'無面人',至今為止,已有四個一流好手死於他的手下,包括洛陽'風雲莊'莊主全風雲那樣的人物也不例外,孩兒便有點熱血沸騰,義憤填膺之感了。”

南宮伐道:“你這個子,別給我灌**湯了。”口中如此說,嘴角卻有了笑意。

南宮或觀言察色,趁機道:“那或兒便告退了。”

南宮伐揮了揮手。

南宮或暗自竊喜,心道:“僥倖,僥倖得緊。”

他一步步地倒退著離開,哪知,便在此時。他盛於瓦盆之中的蟋蟀突然開口鳴叫了!

南宮伐與南宮或兩人的神色一齊大變!

南宮或一下便驚慌失色了,暗暗地祈求:“蟋蟀兄,叫了這麼一聲,你便先住口吧,這樣說不定我還能掩飾過去。”

哪知它竟越叫越歡,大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南宮或一下子亂了陣腳,他訕訕地笑道:“孩兒看這只蟋蟀已鬥得奄奄一息,便有些可憐它,準備將他養好傷後,便放生了。”

南宮伐沉著臉,一步一步地逼近。

南宮或一下子慌了手腳,忙道:“既然爹爹不喜歡,那麼現在我便將它放了。”

南宮伐一下子阻止了他,他一字一字地道:“喜歡!我怎麼會不喜歡?杭州白石廟出土的'紅頭金陽蓋',誰不喜歡?我簡直喜歡極了。”

南宮或強笑道:“爹爹果然英明,竟也練得以聲辯形的功夫了,難得難得。”

南宮伐突然大聲喝道:“你這個不知進退的畜牲,要不看在你死去的娘的份上,我便一刀一刀地把你剁了餵給蟋蟀吃!”

南宮或節節後退,最後,已是退無可退了。

便在此時,一個家人迎了上來,向南宮伐恭聲道:“老爺子,洛陽振威鏢局押來一批貨,要請老爺子檢收。”

南宮伐吃了一驚,道:“我什麼時候托過洛陽振威鏢局的鏢了?”

那家人道:“小的不知詳情,還請老爺子親自過問一下,邊管家也說老爺子你未托過鏢,可他們卻不肯走,要老爺子你去一下,說是剩下的一半押鏢款,得由老爺子你出。”

南宮伐大惑不解:“洛陽我無親無故的……奇怪奇怪。”邊說邊隨著那個家人出去了,卻把南宮或的事給忘了。

南宮或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心中也有些好奇,趕緊將那個瓦盆交給一個下人,讓他將它放到自己的房中去,便也跟著他們二人去了。

四輛鏢車停在外面,一輛鏢車已開進了南宮世家的大院內,四五十個趟子手在院中或站或坐,幾個鏢師正在圍著南宮世家的邊管家在說著些什麼。

一見南宮伐出來,眾人都靜了下來,眾趟手也不再散漫了,都站了起來。

南宮伐終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的當家的,舉手投足問,隱然有一種無聲的威嚴。

一個年長些的鏢師走上前來。雙手抱拳道:“敢問尊駕可是南宮大俠?”

南宮伐還了一禮,道:“不敢,在下便是南宮伐,大俠二字,卻是受之有愧了。”

那位鏢師朗聲道:“在下乃洛陽振威鏢局副總鏢頭西門豐毅。”

南宮伐笑道:“久仰'摘月鞭'西門大鏢頭的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傳聞不虛。”

他說的雖是客套話,但以他南宮伐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在西門豐毅聽來,也是極為受用的,西門豐毅道:“南宮大俠的鏢,我們已經送到了,請南宮大俠查收。”

言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義帖”來。

所謂的“義帖”,就是指當有人托鏢時,要先寫明所託之物,所交付的酬金,以及與鏢局商定的要求及到達目的的日期,待鏢車到達目的地後,再將此帖交付貨主過目,便可核實鏢局有沒有散失了貨物,有沒有誤了日期。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29
第五章貨奇物異

南宮伐掃了一眼那張“義帖”,見“義帖”的封面顏色是淡綠色的,便知這是暗鏢。

所謂的暗鏢,即托押之人在托押時,不將所押之物的內容告訴鏢局,使那麼封裝起來直接押出,這樣的鏢,押鏢的酬金相對要高一些。

而如果押的鏢是明鏢的話,那麼“義帖”的封面便是淡紅色了。

但南宮伐沒有去接“義帖”,因為按江湖中不成文的規矩,只要現在他一接下這張“義貼”,便等於宣布他已收到了自己托押之物,只要貨不差缺,他便只有付錢的價了。

而且現在托運的又是暗鏢,那麼便沒有什麼可以核對數目了,鏢局的人說是讓他來核實一下,其實說到底更是向他要銀兩。

南宮世家又豈會缺幾個錢?但不明不由的把鏢接下來,若是發現有不妥之處。恐怕那時便有些難纏了。

南宮伐道:“西門大鏢頭,老夫的確沒有洛陽的親友,這趟鏢來得太過突然,在下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麻煩大鏢頭讓你的弟兄將鏢車打開,我也好過過目,求個心知肚明。”

西門豐毅道:“當然,理當如此。”

乒乓乒乓一陣響,趟子手們從鏢車上抬出兩隻箱子,一隻很大,約有六尺見方,三尺高,另一隻則小了些。

南宮或對這批“飛來”的鏢頗為好奇,一個勁地推趟於手將兩隻箱子打開來。

西門豐毅不愧是走鏢的行家,頗懂規矩,他將右手背於身後,左手持著趟子手遞來的一把大朴刀,然後將朴刀插入箱蓋與銷身之間的小縫中,接著一抖腕用力一掄,整隻箱蓋便飛了起來,但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南官伐不由暗自點頭:這一手倒頗為地道。

飛出去的箱蓋自有趟子手抱住了,南宮或忍不住性子,搶上一步,探頭一望,“啊”的一聲驚叫,他的嘴巴便張在那兒,再也合不攏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老大,一臉驚駭欲絕之色。

南宮伐本欲斥責南宮或之唐突,現在一見南宮或如此模樣,不由也好奇地上前一看,這麼一看,他也愣住了。

只見箱子裡竟躺著一位姑娘,一位美麗絕倫的姑娘。她那雙美麗的眼緊緊閉著,睫毛長而秀氣,似乎她是在沉睡之中,臉色微微透出紅暈。

南宮伐一見那姑娘一動不動,先是心中一沉,現在見那姑娘尚有呼吸,才略略放心,但心中之驚疑卻並未減少,他轉身對西門豐毅道:“這……這是怎麼回事?”一向見多識廣的南宮伐,竟也一時愣在那裡,大出意料。

西門豐毅與趟子手們趕忙湊上去,自然全都驚得目瞪口呆。

西門豐毅道:“南宮大俠,不知你是否在懷疑有人在鏢車上做了手腳?”

南宮伐卻未應他,只是搖了搖頭。口中喃喃地道:“奇怪,奇怪……洛陽城押來一個姑娘……”他邊說邊繞著這只藏著一位美麗女孩的箱子轉來轉去,沉思著。

南宮或見如此一個如花似玉般的女孩這麼躺在一個箱子裡,心中極為彆扭,便對爹爹南宮伐道:“無論如何,得先把這個姑娘救醒過來,那樣,一問她,不就什麼都解決了麼?”

南宮伐一聽,一拍後腦勺:“糊塗了,糊塗了,連這麼一個簡單的辦法也想不出來。”

西門豐毅道:“在下不也是六神無主了麼?倒是今公子遇事不驚。處事若定啊。不簡單!”

南宮伐面露喜色,道:“是嗎?其實我這兒子雖然頑劣了一點,但總算是有些小聰明的,想當年,他年方十七……”

南宮或一聽爹爹又要向別人說自己十七歲那年如何如何,趕緊打斷他的話,道:“西門大叔,如此狹小的箱子,在裡面呆得太久了,恐怕這位姑娘挺不住吧。”

西門豐毅一聽,忙對幾個趟子手道:“快將這位姑娘抬出來,小心別弄傷了她。”

南宮伐平日一見外人,便想說些兒子十七歲那年的事,今日難得遇上一位洛陽來的人,更是打算大說特說。所以,當他的話頭被南宮或打斷時,不由很是遺憾,但他卻又不能指斥兒子。因為兒子說得沒錯。

那位姑娘被抬出來之後,眾人大喊,用力地搖晃地,但無論如何,她就是不會醒過來,一摸氣息,卻是均勻平緩,正常得很。

南宮伐自我安慰道:“看來她沒有性命之憂。”

南宮或卻道:“若她總是不醒,單是餓,也能將她餓死了。”

南宮伐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道:“這……倒也是,西門鏢頭,你看如何是好?我們南宮世家並不認識這位姑娘,所以在下擔心這鏢來得有些蹊蹺,說不定裡邊藏著什麼陰謀也不可知,為了慎重起見,請恕我們不能收下這趟鏢。”

西門豐毅也覺得這鏢太過詭秘了,竟押來一個大活人,無論是誰,都不會接這種鏢的,當下,他也不好再勉強了,便道:“南宮大俠言之有理,我等打擾。”言罷,轉身對振威鏢局的人道:“弟兄們,將東西收拾好,這位姑娘我們也帶上了,準備返回鏢局。”

這麼大老遠的從洛陽來到蘇州,卻白白押了一趟鏢,他西門豐毅自是沒有好心情,懊惱之情,便在言辭中流露出來了。

趟子手們自然也沒好氣,便把火氣撒在物件上,釘釘子的人把錘子敲得山響!

這聲音把南宮或驚得心顫肉跳,不由暗自恩忖道:“他們振威鏢局走了一趟鏢,卻一無所獲。自然心中有火,若是回去時,把氣全撒在這位姑娘身上。那豈非不妙得很?若是他們在半途上將這位姑娘一扔了之,那也是神不知鬼不覺,那……那未免有點……有點大煞風景了。”

當下,他便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把振威鏢局的人留下,給他們一些好處。最好是說服爹將銀兩給付了,反正對於南宮世家來說,這些錢,壓根兒不算什麼。

於是,他便道:“西門大叔一路風塵,想必也有些困乏了,若是不嫌棄的話,小侄與家父欲留西門大叔與諸位振威鏢局的朋友們吃頓便飯,小住一宿,明日再啟程,不知西門大叔肯否賞臉?”話說到這步田地,別人要拒絕也難了,何況這話是出自名聲顯赫的武林世家的少主之口?

南宮伐也覺得讓振威鏢局白跑一趟,多多少少有些過意不去,雖然這件事的責任並不在於他們南宮世家,但既然兒子已開口了,那他又如何能不附和?當下,他也一道婉言相留。

西門豐毅推辭不過,加上他也知道下邊的人定是心存怨言了,只不過因為他在鏢局中聲望頗高,加上為人老誠待重,待人寬厚,大夥兒把怨氣壓在心中而已,於是他便答應了。

南宮或不由鬆了一口氣。

這時,卻聽一個趟子手長嘆一聲,道:“老魏那個老傢伙。可把我們弟兄害慘了。”

西門豐毅聽得一震,轉身問道:“老魏是誰?”

那個趟子手道:“便是到鏢局托鏢之人了,我們見他是'刀尊'皇甫皇的人,便信了他,讓他託了暗鏢,哪知這老傢伙給我們來了這麼一招,太陰險了。”

西門豐毅神色大變,急道:“你說托鏢的是'刀尊'皇甫皇的人?”

那人見西門豐毅神色凝重,不由有些緊張地道:“不錯,就是追隨'刀尊'三十多年的老僕人老魏。”

南宮或忍不住插嘴道:“西門大叔身為此趟鏢的鏢頭,竟不知托鏢之人是誰嗎?”

西門豐毅解釋道:“當時我正從滄州回到洛陽,便立即上路了,何況鏢行的規矩一向是少說少問,所以是誰托押的,我卻不知。”

南宮伐道:“'刀尊'皇甫皇我只聞其名,未謀其面,他為何要將這麼一位姑娘押送給我?這位姑娘又是什麼人?奇哉怪也。似乎'刀尊'為人尚屬正直,按理不會做這種稀奇古怪之事。”

西門豐毅道:“不錯,'刀尊'皇甫皇在我們洛陽城聲望不錯,但是,前些日子卻發生了一件震驚洛陽之事,也牽涉到他了。”

南宮伐道:“莫非就是'無面人'之事?”

西門豐毅道:“看來此事影響果然極大,連你們江南也已凍動了,不錯,'無面人'在殺了'風雲'莊莊主全風雲之後,揚言要殺的第五個人就是'刀尊'皇甫皇!”

南宮伐的神色變了,無論是誰,將這件事與眼前這位姑娘一聯繫,便可知托鏢之事內部有重大隱情。

南宮伐的神色凝重起來,道:“不知'刀尊'皇甫皇如今怎麼樣了?”

有位趟子手道:“我們離開洛陽時,整個洛陽城已為之沸沸揚揚,但看'刀尊'皇甫皇的神色,似乎並不很驚慌。”

另一個人道:“能讓'刀尊'皇甫皇驚慌的人,昏天之下又有幾人?”

南宮伐道:“此言雖是不假。但既然他突然神秘莫測地將此姑娘托押了,便說明他是外松內緊而已。何況,據我所知,'無面人'的武功,已屬於超一流高手之列,他在暗處,皇甫皇在明處,恐怕此事是兇多吉少。”

南宮或道:“既然”刀尊“乃正道中人,而'無面人'無疑是十惡不赦之徒,那麼我們便應細細查清這位姑娘的來歷,說不定由此可以助'刀尊'一臂之力,至少,也可以解除了皇甫皇的後顧之憂。”

南宮伐沉吟片刻,對一個下人道:“阿寧,你去解家將解千草請來,順便打聽一下洛陽方面的音訊。”

阿寧應了一聲,出去了。

南宮或見那位如花似玉的女孩仍是那麼靜靜地躺在地上,爹爹與西門豐毅卻是說個沒完沒了,不由大為著急,便道:“你們押來的不是有兩個箱子麼?說不定將另一隻箱子打開,會有所發現。”

南宮伐又一拍後腦勺,道:“糊塗了,糊塗了。”

他最愛在沒有外人的時候斥責南宮或,也最愛在眾目睽睽之下,以自己來反襯南宮或的機靈。

幾個趟子手趕緊將另一個箱子打開,便有人叫道:“有一封信箋!”

南宮伐與西門豐毅不由相顧失笑了,他們這麼在猜右想了大半天,也許一拆開信,便一切都明明白白了。

信自然是由南宮伐拆閱的,看著看著,南宮伐的臉色變了又變,喃喃地道:“原來'刀尊'皇甫皇便是他?”

等將信全看完時,他的神色己極為凝重了,只聽得他道:“西門大鏢頭,這趟鏢,我們南宮世家收下了。”

西門豐毅吃驚地望著南宮伐,但無論如何,這對於他來說,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最高興的自然是南宮或了,他已轉身對立於一邊的邊管家吩咐道:“你去將銀兩付給振威鏢局的朋友們,另再加二百兩作為茶資。”

邊管家看了看南宮伐,南宮伐點了點頭,邊管家便與一位鏢師走了。

正在此時,阿寧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位年青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長得頗為不錯,可惜他偏偏把自己打扮得油頭粉面,頭髮抹得油光可鑑,加上他那略略薄了些的嘴唇,便讓人一看,就會必生不舒服之感。

南宮或一見那年輕人,便大叫道:“你爹呢?怎麼你多不來,來了你這個愣小子?”

那年輕人嘻嘻一笑,道:“我解百水是輕易不出手的,你能請到我這樣的神醫,應該稱幸才是!若再嘰嘰喳喳,惹得我解神醫一不高興,抬腳就走,那……”

突然他聽到一聲冷哼之聲,轉臉一看,卻是南宮伐在冷冷地看著他,他趕忙一伸舌頭,嘻嘻一笑,道:“南宮大叔,你氣清神閒,精神真好,小侄解百木向你問好了,我爹他前幾日剛離家,估計明日便可以回來了。”

言罷,他便向南宮伐陪著笑臉,南宮伐一向對南宮或這麼一個油頭粉面的朋友看得極不順眼,無奈南宮或似乎鐵定了心要與這可惡的傢伙同穿一條褲子。

現在,他一見解百木那副模樣,不由有些惱火,但仍忍下性子,對西門豐毅道:“西門大鏢頭,此去洛陽路途遙遠,我便不強留了。”

如此一說,幾乎等於是下送客令,南宮或吃了一驚,不知為何爹爹突然改變了主意,但既然爹已答應要把那位姑娘留下,其他的事,便不重要了,當下他故作不知地與解百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西門豐毅乃老江湖了,怎麼會不知南宮伐變卦之因?那定是南宮伐看了“刀尊”留下的信後,有些事情不便讓振威鏢局的人知道,才會寒下臉面來。

於是,西門主毅一行人便告辭而去。

南宮伐這才對解百木道:“你是神醫麼?好!我便將這位姑娘交給你,若是能將她救醒,我自會付四倍的酬金,足夠你去吃喝嫖賭一陣子。若是救不醒,那可別怪我以大欺小!”

解百木這才注意到地上的那位貌如天仙的姑娘,他的眼一下子便直了,口中嘟囔著:“以大欺小,怎麼會呢?我先替這位姑娘把把脈。”

說著,便要去拉那位姑娘的手,卻聽得一聲暴喝:“慢!”正是南宮伐。

解百木遺憾地縮回手來,看著南宮伐。

只聽得南宮伐道:“不敢勞神醫之手,還是我自己來吧!”

解百木驚詫地道:“不會吧?南宮大叔,什麼時候你也學起醫術來了?”

南宮伐也不搭話,卻已扶起那位姑娘,出手如電,飛快地點了她的“人迎”、“水突”、“天鼎”三大要穴,然後對一個老婆子叫道:“王婆,速速點上一支香,再來將這位姑娘抱到我的書房中。”

那支香在南宮伐的書房中慢慢地燒著,煙氣氤氳,那位姑娘躺在剛剛搭好的一張**。

南宮伐、南宮或、解百木圍在那位姑娘身邊坐著。

最為焦急的便是南宮或了,他不停地看著那支香火,香火似乎燒得格外的慢,南宮或幾乎懷疑這支香大概是濕過了的。

解百木奇道:“這位姑娘是誰?蘇州城內我不認識的姑娘也真不多了。”南宮或趕忙向他使眼色,解百木卻當作沒看見。

南宮伐似乎並未生氣,竟答道:“這是洛陽'刀尊'皇甫皇的女兒皇甫小雀。百木,你是不是覺得這位姑娘不錯?”

解百水受寵若驚地道:“的確不錯。”

南宮伐的聲音突然變冷,只聽他道:“以'刀尊'的武功,一招能把你切成一百段!”

解百木大叫道:“不會吧?平白無故的,他要將我切得那麼細於嘛?”

倏地,門外響起阿寧的聲音。只聽得他道:“洛陽的消息小的已探了一些。”

南宮伐神色嚴肅,道:“有與'無面人'有關的消息嗎?”

阿寧道:“正是關於'無面人'的事,'無面人'的催命帖已於昨日送至皇甫皇手中,時辰定在今日午時。”

南宮伐驚道:“今日午時,那豈非已過去了?不知'無面人'與皇甫皇孰勝孰負?”

南宮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暗自忖道:“江湖傳言'無面人'的武功深不可測,若是這'刀尊'出了事,那這位皇甫小姐豈不是慘了?”

卻聽得解百木驚喜地道:“香火已燃完了。”

南宮伐一看,便拉起皇甫小雀的手,與她雙掌對抵,想了想,對南宮或與解百木道:“暫時不要告訴她是如何來蘇州的,也不要與她說洛陽方面的事,最好一切事由我來應付。”

二人見南宮伐一臉的鄭重,不由齊齊點了點頭。

當下,南宮伐便提起內家真力,向皇甫小雀體內徐徐灌入。

只見皇甫小雀的臉色越來越紅暈,到後來,已像被夕陽染得通紅的晚霞了。

待到皇甫小雀的鼻翼上滲出點點細密的汗珠時,南官伐沉聲道:“或兒,快將皇甫姑娘的水突、人迎、天鼎三穴解開,手法要準!”

南宮或吃了一驚,“啊”地一聲,望著皇甫小雀美好凝脂的玉頸,不敢下手。

南宮伐大急,卻聽得解百木道:“我來代勞了。”便要上前,南宮或趕緊一把將他拉住,出手疾如閃電,眨眼間便解了皇甫小雀的水突、人迎、天鼎三人,此三穴皆在人體頸部,南宮或的手指點上皇甫小雀的粉頸時,每點一下,他便有渾身如觸電般的感覺,說不出是舒適,還是不適,反正是癡痴傻傻的。

待三六解完,他驚訝地端詳著自己的右手食指,暗暗奇怪。

解百木在一旁酸溜溜地道:“你不會三天不洗手吧?”

南宮成哈哈一笑,將指尖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圈,道:“那可說不定!”

這次,南宮伐並不斥罵南宮或。

少頃,只聽得皇甫小雀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眾人不由齊齊靜了下來。

然後,皇甫小雀“嚶嚀”一聲,緩緩地睜開雙眼。

待她看清眼前的情景時,眼中不由閃過一絲驚怒,立即從**一躍而起,“嗆”的一聲,她竟已把南宮伐平日掛在書房內的那把劍摘了下來,揚劍出鞘!

只聽得她開口說了一大通,但南宮或三人卻一個字也聽不懂,只是從她的語氣和神情中感覺得出她的憤怒和一些懼意。

南宮伐忙道:“皇甫姑娘,切莫驚慌,算起來,你應當稱我為表舅的。”

皇甫小雀大概因為南宮伐較為年長,面目威中透慈,加上他叫出了自己的姓,眼中憤怒之光茫才減少了一些,但驚訝之色卻多了。

南宮或聽到自己爹爹如此一說,不由驚訝地望瞭望他,也不知爹爹為何要如此撒謊。

只聽得南宮伐接著道:“你一定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會到了這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吧?”

皇甫小雀驚疑地看著南宮伐,點了點。

南宮伐乾咳一聲,道:“這事麼,哎,是六月天凍死一隻老綿羊,說來話就長了。要不這樣吧,小雀,你先隨表舅一道去吃點東西,吃完後呢,我再與你細細談談為何你會出現在這兒,好不好?別的人你或許信不過,但表舅我的話,你不會也信不過吧?”

皇甫小雀一聽“吃點東西”,肚子竟“嘰哩咕嚕”地叫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的胃似乎已經縮作一團了,然後在慢慢地消化著她的心,她的肝… …她不由暗暗驚訝,自己到底有幾餐沒吃東西了?怎麼成了這模樣?

於是,她便開口道:“它謝……表舅了!”這次說的話,三人都聽懂了,一聲表舅,把南宮伐叫得眉開眼笑,他既無女兒,又無兒媳,難怪如此高興,何況,皇甫小雀那嬌美可人的模樣,著實讓人憐愛,他不由有些後悔為什麼想出個表舅的名份來,要是說是她的干爹,小時候認的干爹,那該有多好。

當下,南宮伐便讓下人速返備上宴席,解百術好像並沒有走的意思,南宮伐看了他幾眼,他趕緊道:“大叔你不好意思開口留我,我是明白的,雖然平日我的胃不好,怕吃大魚大肉,更怕喝酒,但難得碰上大叔你與表侄女相逢之大喜日子,我若不留下,便太不夠意思了,小雀她表哥,你說對不對?”

言罷,他擠眉弄眼的,言下之意是若沒有大魚大肉堵住他的嘴,那麼說不定他便一不小心說漏了嘴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30
第六章真假難辨

南宮伐被他這一招給震住了,強笑道:“解小神醫為我的表侄女治好了病,老夫自當略表心意。”

解百木暗道:“好傢伙,還得讓我在這齣戲中充當一個角色,也好,小雀她若知是我救醒了她,定會對我心生感激的,到那時候,我便……嘿嘿……哈哈……”

想到得意處,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皇甫小雀真是餓壞了,吃到後來,南宮伐與南宮或、解百木三人只有傻看的份了。

皇甫小雀低著頭一個勁地吃飯,突然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忙抬起頭來,卻見三人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她忙低頭一看,自己桌前的那麼一塊,已是一片狼藉了。

她不由大窘,低聲道:“我吃得……有點多了嗎?”

解百木趕緊站起身來道:“不多,不多,多多益善。因為皇甫姑娘這病,頗為奇特,不但奇在病因,奇在病狀,更奇在病癒之後,會有極大強烈的飢餓感,病後的第一餐吃得越多,便表明病癒得越快,皇甫姑娘萬才吃了這麼多,當屬中上水平。”

皇甫小雀聽他如此一說,窘態便去了,她感激地對解百木道:“解神醫之恩。我不知該如何謝才好。”

“謝?皇甫姑娘怎能提謝字?方圓三百里,誰不知我解百木一向是不計報酬的。”

南宮伐聽得心頭火起,又不便揭穿,就道:“小雀侄女,現在表舅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一說吧。”

皇甫小雀果然被他吸引過來了,只聽得南宮伐道:“小雀,你是在某一天,突然失去知覺的。對不對?”見皇甫小雀點了點頭,他便接著道:“這就是了,當時,你是得了一種頗為古怪的病,這病的名字,是叫……叫……你表舅年紀大了,一時記不請,問問解神醫便知了。”

解百木插話道:“叫千異無毒回環絕天疾。”

“對,便叫千異無毒回環絕天疾,名字有點長。這病,普天之下,只有我們蘇州的解神醫能治,你別看解神醫醫術如此神奇卻又如此年輕,那是假的,全賴他解神醫駐顏有術。”解百木被南宮伐的這一番話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說他駐顏有術,那豈不就等於說他實際年齡,還不上現在外人所看到這個模樣所應有的年紀了。

惱怒之餘,他便威脅性地干咳一聲。

南宮或忙打回場道:“你看他似乎是比我小,對嗎?那便錯了,事實上他比我還年長……還年長兩歲!”

解百木一聽這父子二人說來說去,將自己的年齡只加了兩歲,也就罷了。

南宮伐接著道:“還好,我皇甫表兄想到了解神醫,又想到了與解神醫同處一城的我這個表弟,便將你送了過來,而你爹因有急事,不能耽擱,便先回去了,託我照顧幾天,接下來的事,你便可想而知了。”

皇甫小雀道:“也真不巧,我一向與我師父生活在一起,一年難得回家幾次。這一次,我才剛回家,沒坐半個時辰,便得了這麼一種古怪的病,幸好得表舅、表兄還有解神醫相助,我在此敬三位一杯。”

言罷,她便替他們三人倒了酒,他們三人也未推辭,一飲而盡。

便在此時,阿寧走了進來,剛要開口,卻被南宮或攔住了,他一把將阿寧拉了出去,低聲問道:“阿寧,是不是又有了洛陽方面的消息?”

阿寧也壓低聲音道:“'刀尊'皇甫皇死了。”

南宮或吃了一驚,趕緊向四處望瞭望,低聲道:“從今日起,我們南宮世家的人,一律不准提到皇甫皇或'無面人',與他們有關的事也不準提!”說時,他把手掌斜立如刀,在空中劈來劈去。

阿寧從未見過一向嘻嘻哈哈的少主,竟還有如此猙獰的面目,不由有些吃驚與害怕,忙一迭聲地應道:“小的明白,明白。”

南宮或這才站直身來,用力地摸了摸臉,將表情恢復了正常,這才重新走了進來。

南宮伐投過來一個探詢的神色,南宮或將自己的右手伸到後頸,然後輕輕一擰。

南宮伐的神色立即變了變。

所謂知子莫過於其父,他從南宮或這一個動作中,已看出“刀尊”皇甫皇已死於“無面人”之手了,因為南宮或方才的動作,正是模仿他平日偷偷地處死南宮或所馴養的那些鳥兒的動作。

南宮伐不由心中一沉。暗暗叫苦:“這皇甫姑娘如何處理?即使瞞得了一時,也是瞞不了一世的,皇甫皇啊,皇甫皇,你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呢?”

卻聽皇甫小雀道:“既然我的病已好了,那麼我也不敢再多打擾了,明日我便回洛陽,若是我在外頭太久不回,我爹也會惦記的。”

“回洛陽?不行不行!現在你這病只是好了標,而沒有治好本,若是再讓它復發了,那可就更凶險了,洛陽與蘇州相距如此遙遠,那時,恐怕我是愛莫能助了。”解百木一聽皇甫小雀說明日便要走,趕緊出面挽留。

南宮伐心中暗道:“這小子,總算辦了件人事。”

皇甫小雀卻焦急地道:“那至少還得呆上幾天?”

解百木一副深思的樣子,口中念念有詞,抬著手指,半晌,方道:“如果情況好的話,需要……咳……五天,如果情況不好的話,唉,需要……大概……啊……二十五天!”

他所報的日子,自是由南宮伐悄悄地打手勢告訴他的,當他見南宮伐攻打出二十五天的手勢時,他不由嚇了一跳,心道:“莫非你們南宮世家要趁機將她留下來做兒媳不成?”

皇甫小雀也是吃了一驚,道:“二十五天?我的身體一向很好的,大概五天便可以完全治好了吧?”

解百木模棱兩可地“唔”了一聲。

南宮伐與南宮或父子倆這才鬆了一口氣,但見皇甫小雀並無憂鬱的模樣,心中不由隱隱作疼,不知她知道自己父親,甚至極可能是全家都遭了“無面人”的毒手時,她該如何地傷心。

當夜,皇甫小雀便在南宮世家住下了。

南宮或躺在**,輾轉難眠,翻來覆去,也不知過了多少個時辰,方沉沉睡去。

皇南小雀終是年少,第三日,她初來南宮世家的拘束很快便一掃而光了,再加上南宮或什麼事都依順著她,南宮世家的下人幾乎都把她當作南宮世家的少公主來伺候了。

但皇甫小雀卻並不開心,因為南宮或不肯讓她踏出南宮世家一步,這自是免得她在外面聽到她父親的死訊。無論她如何請求,南宮或都不肯鬆口。

皇甫小雀一急,便道:“莫非,你竟是把我拐來的?要不怎麼不肯讓我出去?”

南宮或吃了一驚,道:“拐你?拐你有何用?”

皇甫小雀本是說著玩的,見南宮或如此說,那股傲氣便上來了,她道:“有什麼狼子野心,你自己最清楚不過了,比如……比如你要把我拐來做你家媳婦!”

南宮或一愕,大聲叫道:“是麼?我南宮世家的少主人要什麼樣的女兒沒有?何必要娶一個粗蠻不講理的人作媳婦?”

皇甫小雀氣極地道:“我粗蠻?你竟說我這樣的窈窕淑女粗蠻?”

南宮或道:“你不知道你那天的吃相有多可怕?就像一個……一個……哎,你別哭,怎麼說哭就哭了?”

皇甫小雀已哭成個梨花帶露了,含糊不清地道:“你定是嫌我一個外人寄人籬下,還如此不知好歹,我明日便回洛陽……”

南宮或一下子慌了手腳,惶急地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這人沒有別的毛病,就是長了一張似刀的嘴,整天胡扯八道,難怪長到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孤家寡人,都是這嘴惹的禍,我說的話,你全當沒聽見,好嗎?”

皇甫小雀聞言,轉哭為笑,嘻笑道:“其實你也不老,只是一臉滄桑而已,有空的時候多與解百木學學駐顏術吧。”

“駐顏術?哼!我這下巴上的刀疤,你知道是如何來的嗎?說來嚇你一跳,是'黑白雙煞'中的白煞砍的。”

“吹牛,白煞的武功那麼了得,一刀下來,別說這麼一個下巴,你便長著十個下巴,也沒了。”

“說來你又不信了。女人,總是頭髮長見識短,你若去我們江南的武林中人那麼一問,誰不知我少俠南宮或?你知道人家給我取的名號是什麼嗎?”

“我怎麼知道?你胡縐一個便成了。”

“胡縐一個?你當我是沽名釣譽之人嗎?我坦誠地告訴你,名滿江南的'玉面后羿'便是我了。”

“你怎的會被人稱作'玉面后羿'?一臉凸凹不平,嘴唇也有些歪,卻還叫什麼'玉面后羿',我看叫'歪面后羿'倒還差不多! ”

“錯,錯錯!你知道為什麼我一向不愛走出南宮世家嗎?因為我怕,我怕一出南宮世家,便被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圍著,脫不開身,那多煩?”

“我不信!現在我就隨你出去看看!”

“出去?不行,不行,出去之後,你便危險了?”

“為什麼?”

“這不明擺著的理麼?你一出去,人家便當你是我的女人了,所謂眾怒難犯,她們見你一人獨占寵親,自是……啊喲……說便說嘛,怎麼動起手來了?你看,你看,這兒一片烏青了,難怪有人說最毒婦人心了。下手好狠!”

遠遠地,南宮伐在大叫道:“或兒,過來一下!”

南宮或忙道:“你先一個人呆著,可別亂走,我們南宮世家的仇家不少,你一出去,說不定便會惹禍上身的。”

言罷,他一溜煙地向南宮伐那邊跑去

南宮伐一言不發,向他的書房走去,南宮或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掩上門,南宮伐道:“'無面人'越來越猖狂了,這次竟然要對青城派掌門人墨山水下手。”

“墨山水?據說墨山水的武功已可躋身當世十大高手之列了。”

“不錯,但'無面人'既然敢出手,便是心中有譜的。從'無面人'幾次殺人的過程來看,他並非是獨自一人,在他的身後,定有一個組織,而且這個組織定是頗為嚴密,才能在數次刺殺中做到天衣無縫,被殺之人的死亡時間與催命帖上的時間總是完全相符。”

南宮或道:“按理,殺人者的目的,只在殺人而已,至於時間問題,並不重要,無論如何,為自己限定了時間,殺人的難度便大多了。”

南宮伐道:“不錯,我也在猜測'無面人'如此做法,用意何在。莫非,他要以此來威懾什麼人?”

南宮或道:“更奇的是'無面人'所殺之人,似乎彼此之間並無聯繫,這與一般的殺人也頗有不同。”

南宮伐望著窗外,悠悠地道:“聯繫總是有的,只是一時不為我們所知罷了,也許,一場武林浩劫又要開始了。”

他的神色極為肅穆!

看著他此時的神情,你便會明白為何南宮世家能在江湖中數百年來一直被人尊為武林第一世家了。

南宮世家的人永遠不鋒芒畢露,但南宮世家的人永遠有驚人之鋒芒!

有時候,隱藏著的鋒芒,遠遠比畢露之鋒芒更為有威力!

南宮或望著他父親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道:“皇甫姑娘應該如何處理?她不可能永遠被我們瞞住的。”

南宮伐道:“再等一等,但願這一次,青城的墨山水能製住'無面人'一殺不可止的勢頭,那時,皇甫姑娘離開我們南宮世家,也就不會如何凶險了。”

南宮或問道:“爹爹怎會認識皇甫皇的?”

南宮伐道:“其實,皇甫皇是我早就認識的人,只是以前並不*瀟湘書院獨家連載*知他的名字,所以西門豐毅提及皇甫皇時我並未察覺他所說的人,卻是我所認識的人,我與皇甫皇之間,並無太多的聯繫,只是當年他曾救過我及你娘的命,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這也正是皇甫皇選擇了我的原因,以'刀尊'皇甫皇的聲望,他的女兒定有許多可以棲身之處,但那些地方絕對沒有我們南宮世家隱蔽,何況……”

南宮或槍著話頭道:“何況皇甫皇也了解爹爹的為人,知道爹爹是一個知恩必報的人,再者,南宮世家聲望極高,'無面人'即使循跡而來,也是一時難以下手的。”

南宮伐失聲笑道:“你這小子,什麼時候也學會了說奉承話?”

南宮或道:“孩兒句句屬實,怎當得'奉承'二字?”

南宮伐道:“你去陪著皇甫姑娘吧,可莫讓她走出南宮世家,否則便功虧一費了。”

但接下來傳來的消息卻使南宮父子的擔心有點多餘了。就在皇甫小雀留下來的第五天,“無面人”的死訊已傳遍整個蘇州城!

南宮找不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現在,他可以將皇甫小雀送回去了。按皇甫是在信箋中所安排的,他們要把皇甫小雀先送到她的師父那兒。

皇甫小雀的師父便是“千手婆婆”,住在彭城的“千手婆婆”。

南宮或鬆了一口氣之餘,又有些悵然若失。

唯有皇甫小雀聽解百木說她已全“愈”時,不由雀躍不已,歡樂之情,溢於言表,那天西門豐毅等人押來的有兩個箱子,另一個箱子裡有些她的衣物和她的劍。

早早地,她便開始整理她的衣物了,打成二個大包裹,然後把劍佩在腰上,顯得英姿傲然。

南宮或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忙忙碌碌。

皇甫小雀看了他一眼,笑道:“謝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有機會到我們洛陽去看看牡丹花,明天我就要回洛陽了。”

“不是你,而是我們。”

“我們?你是說你也要去洛陽?”

“不,我不去洛陽,我去彭城,我們不是有好長一段路可以同行麼?”

皇南小雀緊緊地抿著好看的唇,突然又展顏笑了:“好啊,我本就擔心一路上太孤單了,你不收拾東西嗎?”

“不用,因為我是南宮世家的少主。”

“很有優越感的一句話喲。”

“差不多吧,其實整日呆在這樣的環境中,我也覺得自己都快變傻了,實在無聊,便只好去瓏瓏那些鳥呀,魚呼之類的。自從你來了之後,我養的魚兒,鳥兒便遭殃了。”

“為什麼?”

“因為我常常忘了給它們餵食呀,已經餓死好幾隻烏了,我已讓人把它們全送人了,也許我爹說得不錯,整日對著一些鳥兒魚兒的,我的性格都變得軟弱了,有些婆婆媽媽。”

“軟弱也有軟弱的好處呀,為什麼一定要一臉殺氣呢?”

“我不同,我是南宮世家的少主,武林第一世家的名聲不能壞在我的手上。”

這時,阿寧走了進來,道:“少主,馬已經備好了,即刻便可啟程。”

“我爹呢?”

“老爺子在書房裡,他說他不送你了,因為少主在十七歲那年獨闖江湖,闖得就挺不錯,他沒有什麼不放心的。老爺子還說,該說的他昨夜已對少主說了,少主要自己保重。”

“好吧,請好生照顧我爹。”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31
第七章玉面后羿

其實,馳馬的最好季節是冬天。

兩匹馬從南宮世家出來之後,便一路向北。

兩匹馬,一黃一白,都是神駿高大,鞍轡鮮明,黃馬上坐著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一身黃衫,身形高瘦,白馬上乘的是一位少女,二十上下年紀,白衫飄飄,極為俏麗。

二人都是腰垂長劍,兩匹駿馬都是頭高尾長,白馬全身渾白,偏偏額頭上有一朵梅形的黃色圖案,更絕的是黃馬的全身也是沒有一根雜毛,偏偏額頭上也是一朵梅花形的白色圖案!

黃馬頸下掛了一串黃金駕鈴,由馬的鸞鈴則是白銀所鑄,馬頭輕輕一擺動,金鈴銀鈴便都齊齊響起,但響聲卻又不同,黃鈴是叮噹作響,銀鈴卻是叮吟吟,叮吟吟地響。

兩種聲音響在冬日的原野中,別有一神韻致。

江南的冬天不如洛陽的冬天那麼乾冷,即使有風,也蘊含著一種甜甜的溫濡,吹在身上,也要舒服些,皇甫小雀與南宮或火氣盛旺,加上一路顛馳,竟是毫無寒意。

皇甫小雀的心惰無疑是很好,雖然南宮世家的人對她很不錯,但這仍不能掩住她思家之惰,今日離開了蘇州,她便有脫離樊籠之感。

反倒是南宮或,一路上總似乎有心思,只是一聲不響地策馬而馳,顯然,他為皇甫小雀的命運而擔憂。

皇甫小雀也看出來了,她道:“想不到你還如此戀家,一離開蘇州,便沒見你笑過。”

南宮或一驚,暗道:“不能讓她看出破綻來,要是她知道她爹已經慘遭'無面人'的毒手,那這一路上,便是夠我折騰了。”

當下,他努力展顏一笑,卻笑得很僵硬。

倏地,一種直覺告訴他,已有人向他們二人漸漸接近!

但他絲毫未露聲色,將馬鞭一揚,他座下的黃馬便從皇甫小雀的右側轉到她的左側了,因為這條路的右側只有低矮的幾棵灌木,而且稀稀落落,而左邊卻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濃濃郁鬱一大片,根本看不透。

若是有人襲擊,一定是從左邊襲來的,所以他有意無意地擋在皇甫小雀的左側,萬一有人發難,他可以保護皇甫小雀的安全。

皇甫小雀自是未曾察覺到這一細節,她仍是無憂無慮地策馬而行。

倏地,一陣破空之聲響起!

南宮或的眉頭先是一皺,眼中精光暴現,但很快,他眼中的精光又滅了,因為他已發覺從襲來的暗器手法及到道看來,偷襲他的人的武功極為平常。

於是,他輕描淡寫地右手疾伸,一對袖箭便已被他握於手中,他再一抖腕,袖箭又疾然反飛而回,只聽得兩聲慘叫,顯然,襲擊他們二人的人,已是不死也得重傷了。

皇甫小雀吃了一驚!

未等南宮或開口,又從林子中旋風般衝出五個人來,一言不發,向南宮或疾攻而來。

南宮或突然從馬背上消失了。

然後,只見這條路的上空有無數的松針落下,幾乎已透天蔽日!

那五人一時愣了一下,便在這麼一愣神間,又響起了千萬聲尖銳的破空之聲!

然後,便聽得五個人齊齊慘叫一聲,雙手極其痛苦地捂在自己的雙眼上,卻已有兩縷細如游絲般的血線從他們的指縫中滲了出來!

有一個人駐然叫道:“我瞎了!”

“了”音未了,一個人影已從仍飄揚而下的松針中疾然倒掠而下,只聽得“呼”的一聲響,叫喊之人的身軀已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疾飛而出,飛出老遠,才呼然落地,壓倒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樹!

另外四個人還沒從驚訝中驚醒過來,已有一道寒光在他們眼前閃動如虹。

他們只覺得脖子一涼,一件冰涼刺骨的東西已深深地從他們喉管中一劃而過,他們便這樣無聲無息的倒下了。

松針仍在一個勁地往下掉,最後,蓋住了他們的臉。

南宮或這才飄然落下,穩穩地落於馬鞍之上,神態閒逸得很,似平方才擊斃五人的人並不是他,他的劍自然已經入鞘,拔劍、出劍、歸劍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皇甫小雀竟未能看清。

她不由笑道:“幸好你是用劍的,而不是用刀的,若是你也用刀,那麼我爹爹這'刀尊'的名號說不定便要被你給搶去了。”

南宮或不願她多提皇甫皇,便轉移話題道:“今天也多虧帶了我這把劍,它已四五年未殺人了,沒想到今日第一次見血,竟是殺這樣幾個不入流的傢伙,大概這些人是打家劫寨的,見我們背著二個包裹,衣著又頗為鮮亮,便打起我們的主意,可惜卻因此枉送了性命。”

皇甫小雀道:“可我覺得他們雖然品行不端,但你便這麼一劍就要了他們的命,似乎有些殘忍。”

“殘忍?若是我不會武功,豈不是早已送命了?幸好,我是'玉面后羿'。”

倏地,林中傳來一聲冷惻惻的聲音:“原來是'玉面后羿'少俠,難怪到法如此精絕!他們五人也應是死而無憾了。”

南宮或對皇甫小雀輕聲道:“下馬,站在馬的右側。”然後,他運起內家真力,貫入聲音中,清晰地吐字道:“閣下何人?為何不出來與我相見?卻在那兒故弄玄虛。”

但聽得那聲音已換了一個方位傳來:“南宮少俠果然憐香惜玉,倒不失南宮世家少主的風度。”

南宮或流聲道:“閣下怎麼對這種無聊的事這麼感興趣?若再不現身,我便不能奉陪了。”

言罷,他一抖韁繩,對皇甫小雀道:“我們走!”

便在此時,他只覺眼前人影一晃,路中央已赫然多出一個人來!

皇南小雀向那人一看,“啊”的一聲驚叫起來!

那人的整張臉似乎被一隻大手摸了一下,便把他的臉給摸得平平的了,他唇、眉、鼻,竟全是畫出來的。

南宮或的心中也暗暗發毛,他感到腳底下有一股涼意升了上來,脊背也開始發涼了。

但他的聲音中卻毫無一絲懼意:“莫非,你便是'無面人'?”

那人道:“不錯,我想不用說,你也知道我的來意。”

皇甫小雀吃驚地看著南宮或,南宮或卻已點了點頭,道:“只是,不是說你已死了麼?”他聽了那人的話,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之後,心中之驚駭可想而知,因為在他的心目中,“無面人”已是死去之人,如今卻又如幽靈般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能不驚駭欲絕麼?難得的是他竟能按捺住這種驚駭之感,以平靜的語氣與“無面人”交談,可見其定力之不凡了。

“無面人”那可怕的紅色畫唇向一邊歪了歪,大概他是在表達一個笑的表情,只聽得他用從喉底擠出來的聲音道:“如果南宮世家的人不知道'無面人'已經死了這件事,你們又怎麼會露面?那我們要辦的事,豈不多了些周折?”

“莫非,那是你們散佈的假消息?”

“不錯,你還算聰明,可惜你的聰明來得太遲了,因為,現在的聰明,已改變不了你將要死亡的命運。除非,你立即棄了這個女人而去。”

“閣下好大的口氣!這位是我表妹,我怎麼會棄之不理?”

“無面人”的聲音更加怪異了:“你自忖你的武功比'刀尊'皇甫皇更高麼?”

他這話一出口,便聽得一聲清嘯,南宮或已如一道貫日之虹般從馬背上彈身而起,凌空直撲面出,手中“后羿劍”的寒光連串迸射,疾猛冷銳,宛若炸開的一顆火樹銀花!

金鐵交鳴之聲響起!“無面人”的細錐已出手!不絕於耳之聲響過之後,兩人身形疾然分開,全都側身而立,神色肅然!

南宮或是聽“無面人”說起“刀尊”皇甫皇,才會搶先出手的,他不希望“無面人”說出真相來。

皇甫小雀雖未看出南宮或與那個模樣陰森可怖之人的武功孰高孰低,但她已發現南宮或的衣袖上已有一個小小的破洞!

這是不是等於說他的武功略略遜於“無面人?”

她的一顆芳心不由暗暗提起,但她知道以她現在的武功,根本無法給南宮或幫主什麼他。

只聽得“無面人”冷冷地道:“看來南宮世家能在江湖中混了這麼多年還不見頹勢,也是不無理由的!”

“好說!”南宮或以同樣冰冷的口氣道。其實,他已感到這一戰恐怕不易戰勝。更何況,據他所知,“無面人”行事一向極為嚴謹,他在這兒攔截自己,便一定有周密嚴謹的安排,自己即使能僥倖勝了,也未必就能走脫。

看來,數年未踏足江湖,今日一離開家門,便是一場生死決戰。

“無面人”的腳尖在地上輕輕地劃著,劃著,倏地,他的身形突然暴進!

他的細錐由下而上,劃出一條優美的虹帶,這條虹帶彷彿如無數的細錐密密麻麻地排列而成,彷彿這一招已凝固了時間,溝通了生與死之間的那段過程!

寒茫一抹乍現!“后羿劍”狂吐十二次!然後十二道青光又彙為一抹,如一縷快知鬼魅過空般的冷電,向“無面人”的頸部飛旋劃過!

“無面人”急忙側翻,他的細錐已從南宮或的右肋掃過,劃出一道長長的血槽!

但南宮或渾如未覺,劍尖“嗡”的一聲顫抖,千百條光鏈流曳交織,“無面人”在空中翻掠的身影一陣搖擺,同樣拋灑著熱血!

“無面人”的前額已被“后羿劍”撩了一劍!這讓他那張本就詭異異常的臉更為可怖!

南宮或傷得更重,但他卻能強忍疼痛,發出冷冷而不屑的一笑,似乎砍中的身體並不是他的,這種鎮定與堅忍,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的確是難得。

“無面人”見南宮或受了一招之後,似乎並無大礙,不由暗暗心驚。

厲嘯聲宛如鬼泣一般,“無面人”再度飛撲而來,他的細錐與他的身軀連成一條直線,錐前身後,如虹貫日,人招一體,聲勢駭人!

南宮或已決定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讓“無面人”付出代價,只要拼個兩敗俱傷,他便有勝算,因為一側還有皇甫小雀站著呢。

兩人以極快的速度在接近著。

一道彎月形的森藍弧光,猝而響著尖銳的聲音,在空中乍現,異聲倏入人耳,那是“無面人”的錐!

兩道光芒在空中撞擊,發出震天巨響!

驀見“后羿劍”的冷顫劍光在空中一陣閃顫,如飄飛的幽靈般疾然劃出!

同時,細錐也凝成一線,如利箭般點向南宮或的下腹!

血光迸濺!

南宮成的劍已深深地紮入“無面人”的大腿上!但同時,“無面人”的細錐也利用“后羿劍”一時拔不出來的機會,如毒蛇般地向南宮或的小腹直扎進去!

南宮或已感到腹部有一種冰涼、腫脹之感!

皇甫小雀被這個結局得失聲驚叫,她的人已騰空而出,掠過兩匹駿馬,向“無面人”遙遙擊來!

就在這時,卻見一道寒光從南宮或的腰間暴閃而出!

隨著那道暴閃的一抹寒光,南宮或低沉地喝了一聲:“找死!”

一種尖銳之物已深深地紮入“無面人”的咽喉處!

“無面人”的呼吸立即在那一瞬間停止了,他的細錐已無法按他設想的那樣,作更深入的運勁,直到將南宮或的內臟搗個粉碎!

這一次,南宮或看都未看,左腕一擰一迭,只聽得一聲骨骼碎裂之聲傳了出來,便見一支尖銳的箭頭從“無面人”的後腦勺處穿將而出,箭尖上甚至還挑著一團白花花之物和一撮毛髮!

“無面人”緩緩倒下了。

在他倒下之時,南宮或的左掌在“無面人”的頸部一拍,然後右手的“后羿劍”已疾然而出,掄出一道光弧。

一支利箭從“無面人”的後腦勺穿將而出,南宮或的劍也同時到達,劍身的力道拿捏的極為巧妙,那支箭竟被劍身掄得飛轉起來!

南宮或又一振腕,那支箭立即又貫入他自己的腰中,一閃而沒,誰也不知道他的箭藏在何處。

待他齦牙咧嘴地把“無面人”的錐從他的腹部抽將出來,他那件黃衫已被鮮血染得觸目驚心!

南宮或強忍疼痛,對皇甫小雀笑道:“還好,我與解……解神醫交情不錯,他給了我不少極好的金創藥,要不然,這一路上,你就得多個累贅了。”

皇甫小雀急忙替南宮或解開一隻包裹,從裡邊取出金創藥來,南宮或背過身去,撩開衣衫,灑上金創藥,立刻,一種鑽心的痛向他襲來,他的小腹幾乎一陣抽搐,他不由自主地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漸漸地,劇痛過去了,腹部似乎已不屬於他的了,只是覺得有點沉甸甸的。

南宮或暗暗運氣一試,太好了,沒有傷著內臟!他便轉過身來,要找一塊布扎上。

一轉身,見皇甫小雀的手中握著一條長長的白布,向他遞過來。她的那件白衫,已有一塊衣襟少了一條。

南宮或感激地一笑,接了過來。

皇甫小雀關切地道:“傷得重麼?”

南宮或輕鬆地道:“不重,你看我這容光煥發的樣子便知道了,我這人很怪的,受了點傷,反而更來勁了。”

皇南小雀見他如此模樣,還有心思開玩笑,不由又好氣又好笑,便道:“你還逞能?方才若不是你還藏著一支箭,那個怪人早已用他的錐子把你刺個透穿了。”

南宮或道:“這怨他自己了,既然我被人稱作'玉面后羿',那麼后羿能沒有一支箭嗎?后羿有十支箭射了九個太陽之後,還剩那麼一個沒有射,於是也就留下了一支箭來,現在那支箭便在我的身上。”

說到這兒,他轉過身來,道:“好了,一切妥當!反而更為精神抖擻了。”

這句話也有一半是真的,因為南宮或早已聽說了與“無面人”有關的事,知道他曾連殺數名武林高手,其中包括“刀尊”皇甫皇也未逃過他的追殺,可見其武功之高了。現在,“無面人”竟被他殺死了,他能不精神抖擻嗎?

若是爹爹南宮伐知道了,他定會大喜過望。

皇甫小雀道:“這個'無面人'尚未開口,你就知道他的來意,這卻是什麼原因?”

什麼原因自然是不能告訴她的,南宮或打了個哈哈道:“未卜先知呀,我可以上知五百年,下知八百年。”

皇甫小雀知他又在胡謅,也不計較,道:“這人的模樣如此古怪,想必這也不是他的真面目吧?若是人長成這模樣,即使是地獄中的鬼見了他,也會被嚇活過來的。”

南宮或心中一動,暗道:“這倒有些道理,這'無面人'定是戴了人皮面具,我倒要看看他的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是什麼人,竟敢如此猖獗地追殺武林中的成名高手。”

於是,他向地上那“無面人”的屍體走去。

倏地,一聲尖嘯聲從林子中傳了過來。

南宮或聽得一怔,便未去挑開“無面人”的人皮面具。

尖嘯聲再起,但所在的萬位卻已變了,聽起來似乎甚是焦急!

第三聲尖嘯聲響起時,距離他們二人已極遠了。

南宮或與皇甫小雀驚疑地互相望瞭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在林中如此邊馳邊長嘯而去。

南宮或抽出“后羿劍”,向“無面人”疾揮而出,但見一片薄如紙帛之物應劍而飛起,“無面人”那張恐怖的臉己經不見了,變成了一個相貌頗為清朗的中年儒士。

但當南宮或看清這中年儒士時,他臉上已露驚愕之色,比見了“無面人”戴著人皮面具時的醜惡模樣時更甚。

因為,這個中年儒士竟是步青飛!“亂戟”步青飛!

“亂戟”步青飛一向隱居於深山幽林之間,極少涉足武林之事,南宮或自然未見過他,但普天之下像“亂戟”步青飛一樣雙耳都長著一隻小肉瘤的又有何人?

但步青飛一向用的兵器自是他的戟了,為何現在又換成了錐子?他已戴著人皮面具,還怕人認出他麼?何況,以步青飛從前的性格來看,像這樣接連追殺數人之事,他是不會做的。

甚至於,他想做,也未必能做到,比如“刀尊”皇甫皇的武功,便不在“亂戟”步青飛之下。

何況,爹爹南宮伐也說過,“無面人”的身後,必有一個嚴密的組織,否則,不可能那麼成功地追殺了數名武林高手。

如果步青飛是這個組織的核心人物,那倒不可怕了,因為步青飛的武功雖高,但能勝他的人也不是沒有,他南宮或便僥倖勝了。

如果步青飛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卒子,那麼,便有些可怕了。

忽聽皇甫小雀嬌聲道:“一個死人有什麼好看的?這麼一路看下去,不知何時才能到洛陽。”

南宮或忙道:“就走,就走。”話這麼說,他卻已艱難地蹲下身來,拾起那張可怕的人皮面具,揣入懷中。

這個動作被皇甫小雀看在眼中,不由道:“那麼可怕的東西,你要它有何用?”

南宮或翻身上馬,道:“有用,有用。”

其實有什麼用,他一時也想不起來。

因為“無面人”這麼一攪,二人便不那麼愜意了,尤其是南宮或,隨著那馬身一顛一顛的,他的腹部也一跳一跳地痛,痛得他不敢將馬趕得太快。皇甫小雀雖然心急,但人家已受了傷,她也不好催。

本來計劃好的路程,今天看來是趕不到了,將近天黑時,他們二人進了一個小鎮。

進小鎮之前,南宮或已用一件衣衫將自己下腹的血跡遮掩住了,這樣的打扮雖然有些怪異,但比起一身血跡來,卻要好些。

南宮或倒吸了一口冷氣後道:“今夜便在這小鎮上歇一宿,明日再趕路吧。”

皇甫小雀心想若再往前走,到天黑之時,未必就有村鎮可以住宿,那豈不更慘?於是便點頭答應了。

南宮或領著皇甫小雀在小鎮上尋找客棧。

小鎮太小,好半天,他們才找到一家勉強可以住人的客棧。

走進客棧的一剎那,南宮或突然回頭!四下一掃視,才回過頭來,有些驚訝地“咦”了一聲。

皇甫小雀道:“什麼事這麼一驚一乍、神秘兮兮的?倒把我嚇了一跳。”

南宮或道:“沒什麼,這是我的一個習慣動作。”

其實,南宮或一進小鎮,便已有一種異樣的感覺,但他一路這麼慢慢留意過來,卻仍是一無所獲,所以才在進客棧之前,突然來這麼一下,希望能有所發現,但他失望了。

一個客棧的伙計懶洋洋地迎了上來,道:“住店?”

南宮或道:“對,兩間房,要挨著的,窗子要朝北,你讓人去替我把那兩匹馬照料好。”

那個伙計便大叫一聲:“老羊!”

一個穿著白皮羊袍的老漢便從一個角落中閃了出來,也不應聲,自顧向南宮或的那兩匹馬走去,順手從一側抱過一大捆乾草。

南宮或驚道:“你……你們便讓我的馬吃乾草嗎?”

那伙計一翻眼道:“你不知道這大冷的天沒有青草嗎?”

“你們店裡連青豆也沒有嗎?”

“青豆?你該不會還要叫我們做豆腐給你的馬吃吧?不就是一匹馬麼。”

南宮或氣極反笑道:“我這麼兩匹馬能將你們這麼一個小客棧全部換下,你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可以把馬放進客棧裡,不可以把客棧放進馬棚。”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

南宮或二話沒說,轉身就走。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32
第八章待客之道

一刻鐘後,他與皇甫小雀又回來了,因為小鎮上實在找不到別的客棧了。

那個伙計一見他們,本就高昂著的頭,這一下揚得更高了,幾乎是鼻孔朝天。

南宮或道:“請問有兩間房麼?”

伙計道:“房間是有,不過不是朝北的。”

南宮或忙道:“不打緊,不打緊。”

伙計及道:“現在那捆乾草也被別的客人的馬用了,如果你不想讓你的馬餓一個晚上的話,便只好吃乾稻草。”

南宮或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個笑容:“沒——關——系!我的馬胃口一向很好!”

現在,他已恨不得把這伙計的心掏出來,炒了給他的兩匹馬吃了。

那個伙計得意地笑了,道:“進來吧,小心別把門邊的那個瓦盆踩著了,這邊!這邊!”

樓板大約已是好幾百年沒修了,踩在上面“吱吱咯咯”地讓人心裡發慌,南宮或的心裡像堵了一團亂草,難受得慌。

那個伙計打開了兩個房間的門,道:“今夜你們便睡在這兒,注意,不要將窗子打開,也不要將桌子挪來挪去,更不要把牆上的銅鏡打破了。”

便聽得“當”的一聲響,一塊銅鏡已被南宮或一拳搗個粉碎,他的手也被劃出一道小小的血槽,南宮或把手舉了起來,湊到嘴邊,伸出長長的舌頭,一臉猙獰地舔著傷口,目露凶光!

伙計的眼中不由有了驚駭之色,結結巴巴地道:“你……你……”一時說不出話來。

南宮或從懷中掏出一綻銀子,攤在手上,然後又慢慢合攏,再打開時,那錠銀子已變得扁平扁平了。

他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賠你!”

那個伙計飛快地從他的手中抓過那“片”銀子,一溜煙地出去了,遠遠地在外面喊了一聲:“不准把燈點得太久了。”

皇甫小雀不由“扑哧”一聲笑了,她道:“看來惡人還需惡人磨!”

南宮或齜牙咧嘴地道:“我像惡人嗎?”說完,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道:“回去歇著吧,天已黑了,男女授受不親!”

皇甫小雀嬌真道:“別臭美了,看你那一臉橫肉,我今晚肯定得做惡夢了。”

說罷,她便回她的房間了。

南宮或對著她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便在**和衣躺下,這麼一躺,小腹的傷痛便輕了許多南宮或輕輕地撫摸著傷口,暗道:“不知下一次受傷,又會是哪個部位,與良醫之子為友就是好,不出意外,我的傷口後天便可大致全癒了吧。”

漸漸地有了寒意,他便拉過了被子蓋著。

突然,隔壁皇甫小雀那邊響起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南宮或的心一沉,已彈身而起,向門外疾然撲去。

身子尚在空中,他便看到皇甫小雀一臉驚惶之色地從她的房中跑出,向他這個房間跑來。

南宮或若是便這麼撲上去,勢必要撞上皇甫小雀,惰急之下,他雙手疾然向左右兩邊伸出去,在門兩側用力一擊一推,便生生將去勢收住。

但他如此一掠之勢被他轉到門框之後,那門框如何受得了,只聽得“轟”的一聲,門框便斷了,連同門框邊上的牆身一齊塌裂了一大塊!

卻聽得皇甫小雀道:“老鼠!我的**有一窩小老鼠!”看她那已被嚇得蒼白的臉色,南宮或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道:“不就是幾隻小老鼠麼?我還吃過老鼠肉呢,倒把我嚇了一大跳,回去吧,回去吧!”

“不!”皇甫小雀的聲音大得把南宮或嚇了一跳,他忙道,“莫非你竟要與我同居一室?”

皇甫小雀糾正道:“不,是同坐一室,我要你陪我坐到天亮!”

“不會吧?你不知道我是重傷之人嗎?怎麼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我不管!我坐床這頭,你坐在那一頭,我們楚河漢界,徑渭分明。”說著,皇甫小雀便在床的一頭坐下了,挑戰似的望著南宮或。

南宮或唉聲嘆氣:“好命苦,讓我遇上你,我恨不得也變成一隻老鼠。對了,你有沒有吃過'三叫'這樣的一道菜?”

皇甫小雀疑惑地搖了搖頭。

南宮或在床的另一頭坐下,盤起腿,然後道:“我聽說南方有一個野蠻的地方,有一道菜十分出名,便是將剛出生的小老鼠——他們將老鼠稱作耗子的,他們將剛出生的耗子,那種眼還未睜開,全身光溜溜沒長毛的小耗子抓來,放在一隻大盤子裡……”

皇甫小雀道:“別說了!”

南宮或卻更起勁了:“然後呢,用一個碟子調出一碟調料,比如醬呀,醋呀之類的,與那活的小耗子放在同一桌子,現在便可以吃了。你先用筷子向一隻小耗子插下去,那隻小耗子便'吱'的一聲痛叫,然後你便將小耗子夾著放進調料碟裡,又是'嘰'的一聲……”

“啊喲,別擰我,再擰我,我便抓你的癢了……”顯然是皇甫小雀在使勁的擰南宮或了。

這時只見南宮或接著道:“……這便叫了兩聲了,第三聲呢,卻是將那隻半死不活的小耗子扔進嘴裡,用力一咬時,那隻耗子便最後叫了一聲,所以……啊喲……”

只聽得皇甫小雀又氣又急地叫道:“你再胡扯,我便把你的肉擰下來餵耗子,說得我毛骨悚然!”

“我的肉?我的肉是酸的,哪如耗子的肉好吃?嫩嫩的,肌頭還沒長硬,一咬便是一聲脆響,就怕有時候你將耗子的身子吞進了,它的尾巴還留在你的嘴邊,轉呀轉的……餵,你要去什麼地方?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再說下輩子就變成耗子,好不好?”

皇甫小雀這才重新坐下,小嘴嘟著,別有一番風韻,她那嬌滴滴的臉,玲球凹凸的身段在昏淡的油燈下,格外地誘人,南宮或看得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趕緊晃了晃腦袋,道:“不得了,不得了,再看下去,就經不住你的誘惑了,你把燈吹滅了,吹滅了我便看不見了。”

皇甫小雀不理他,但燈卻在她的身邊。

南宮或爬了過去,“噗”的一聲,將燈吹滅了,轉回來時,卻一不小心身子一歪,手不由自主地向**一撐。

這麼一撐,他便如火焚著般叫了起來,連滾帶爬地回到自己這邊,好半天,他才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道:“我的媽呀。”

方才,他竟一下子撐到了最不該拿的地方,只覺一片溫熱,他雖是整日地嘻皮笑臉,但骨子裡卻是極為拘泥之人,要不然,以他身為南宮世家的惟一少主,怎麼會至今還是形影相吊?

這一下,卻把皇甫小雀逗得“扑哧”一聲笑了。

就在此時,卻聽得客棧的樓板開始“嘰嘰咯咯”地響了,聽聲音,來的似乎不止一人,至少有四五人。

那個伙計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四位爺走好,這樓梯有些陳舊了,小的替你們備下兩間房,兩人一間,你們看如何?”

南宮或暗暗奇怪這伙計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恭順客氣了,全無方才那趾高氣揚的神氣

一個略顯嘶啞的聲音道:“我們不喜歡有人打攪,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這店裡不可以再住人。”

“這……那是,那是只要四位爺住得開心,一切好說,一切好說。”

腳步聲從南宮或的門前經過,繼續向前,最後停下了。

似乎那個伙計還嘀咕了一句:“怎麼一個大姑娘家晚上連房門也不關。”大概說的是皇甫小雀那個房間吧。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腳步聲又響起,這次只是一個人的腳步聲,顯然是伙計一人下樓了。

一切又歸於平靜。

南宮或已很久沒有如此整日奔波了,現在便覺得全身乏力,頗為疲倦,不由打了兩個哈大,便那麼斜斜倚在床頭,想要打個盹。

倏地,屋頂上似乎有一聲輕響,立即把南宮或從半夢半醒中拉了出來,他的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睜得大大的。

但是,接著卻已什麼聲音也沒有了。

南宮或正自疑惑中,卻聽得一聲巨響,似乎是什麼東西被撞翻於地上,然後是一聲暴喝:“什麼人!”

喊聲未了,便又是一聲慘叫聲在夜空中迴盪開來,然後是一片怒吼之聲及金鐵交擊之聲,從這客棧的樓下院子里傳來!

南宮或輕聲道:“我們出去看看,注意別讓他們發現了,若是江湖幫派之間的爭鬥,對旁人的介入,是很不喜歡的,說不定會兩頭不討好。”

皇甫小雀道:“看看熱鬧也好,反正我們又不能睡,與其那麼幹坐著,倒不如看別人打鬥!”

南宮或輕輕地拉開那扇已關不嚴實的門,一彎腰,竄了出去,皇甫小雀也小心翼翼地過來了,二人便藉著一根粗大的柱子的掩護,向樓下望去。

藉著淡淡的星光,他們看出樓下有三個人正在圍攻一個人,因為離得比較遠,一時也看不清面目,但看情形,三個人的武功合力對付一個人,還是顯得有些不濟,竟是攻少守多。

皇甫小雀“咦”了一聲,輕輕地道:“方才伙計不是說有四個人麼?怎麼變成三個人圍攻一個人?莫非他們本是一伙的,現在卻反目成仇了?”

南宮或暗自佩服她的心細,眼睛向二樓的另一端望去,那邊是方才那四個人的房間,這麼一望,他便明白過來了,低聲道:“另一個人已經死了。”

“死了?在哪兒?”皇甫小雀有些驚訝地道。

南宮或一指走廊的那一端,道:“看,地上的那一團,便是一具屍體。”

這時,又聽得一聲慘叫,又有一個人踉蹌著退開了,卻不是被圍攻的那個人。

南宮或低聲道:“看來這四個人此次要全都死於非命了。”

皇甫小雀道:“這還用你說?明擺著的事,只是不知孰正孰邪?”(瀟湘書院)

說到此處,只聽得獨鬥的那人罵道:“你們還要負隅頑抗麼?倒不如乖乖地交出東西來,說不定我一高興,便會放了你們一命!”

另一個聲音道:“我們'赤鷹堂'的人不是嚇唬大的!別說我們身上沒有你要的東西,即使是有,你也別妄想在我們活著的時候拿走!”

皇南小雀道:“赤鷹堂是洛陽的一個小幫派,武功平常得很,但骨頭倒是很硬。”

南宮或道:“他不知在搶什麼東西。”

卻聽得獨鬥之人一聲厲喝,方才受了傷之人的頭顱突然暴裂,向後倒下,還有一人的腿似乎也受了傷,步伐有些滯納了。

獨鬥之人陰惻惻地道:“十一月二十四日進'刀尊'屋子的人有三十七個。現在己經死了二十九個,你們二人便是第三十、三十一個了。”

此言一出,皇甫小雀與南宮或的臉色同時巨變!但因為是在黑夜之中,彼此都未發現。

南宮或伸手去拉皇甫小雀,道:“沒意思,又是為什麼錢財寶物之類的打鬥不休,沒什麼看頭,我們回去吧,風刮起來也怪冷的。”

皇甫小雀卻一動不動,低聲道:“不!他們提到了我爹!”

“你爹?沒有吧?我聽他們說的是'道尊',陝北人稱道士便是這樣稱呼的,也不知哪個臭道士竟也牽扯到這種無聊的糾紛之中。”

皇甫小雀卻似乎己充耳不聞,只是死死地盯著樓下,她的胸臆急劇地起伏著,顯然有些緊張與激動了,連呼吸之聲也沉重起來。

南宮或暗暗著急,默默祈求下面的人千萬莫再提“刀尊”之事,若再提,自己麻煩就大了。

哪知下邊的人卻偏偏抓住這個話題不放。

“原來洛陽城中突然死了那麼多的人,全是你所為,你……”下邊的話又斷了,顯然是被另外那人逼得手忙腳亂。

又有一個人忙裡偷閒地叫道:“你所要找的東西的確不在我們這兒。”

“那為何你們四人要逃出洛陽城?”

“莫非……啊喲……莫非我們連出洛陽城的權利……啊……”最後發出的是一聲慘絕人寰的慘號。

場上只剩下四個人在打鬥了。

不知是哪個不要命的客人,竟點起了油燈,大概是想看清樓下的惰形吧。燈光一亮,南宮或與皇甫小雀同時失聲驚呼!

樓下武功高超的那個人,竟然是“無面人!”

燈光很快又滅了,因為“無面人”在燈光亮起的那一瞬間,已冷冷地向燈亮的房間掃了一眼,他那如厲鬼一般的眼神足以讓人後悔為什麼要點燈。

即使燈光只亮了這麼一會兒,也足以讓南宮或看清那人正是“無面人”,因為“無面人”的那張臉太過詭異恐怖。

明明被他殺死的“無面人”,突然又在如此黑夜中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能不心驚肉跳麼?皇甫小雀更是臉色都已煞白,向南宮或這邊靠了靠,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地道:“他……他怎麼還活著?”她的聲音已有些顫抖了。

南宮或自然不知其因,但他卻道:“誰還活著?他還站著,自然是沒有死。”

“我指的是'無面人',白天被你殺死的那個'無面人'。”

“你一定是看走眼了,也許白天那種場面對你刺激太大了,讓你產生了幻覺。”

倏地,又是一聲悶哼響起,四人中最後的那個人己如斷了線的風箏般從空中落了下來,頓時萎縮於地。

“無面人”搶上一步,手中的兵器抵在那個“赤鷹堂”之人的喉間,冷聲道:“說!這是你惟一的一次機會了。”

那人怪笑一聲,道:“要找那件東西,便去閻王殿問皇甫皇吧!”

“無面人”冷哼一聲:“還嘴硬!我便讓你去陰間代我問皇甫皇那老傢伙一聲!”

兵器一遞,那人一陣抽搐,全身僵直了。

驀地,一陣破空之聲響起,其聲極為尖銳!

“無面人”一驚,兵刃疾揚,沿全身四周飛速遊走如電,一陣叮噹之聲響過,“無面人”又卓立不動了。

方才,他已封住八枚手法各異的暗器的襲擊,待他住手時,他的身前已立著一個身姿卓美的女子,那女子一柄利劍橫胸而立,夜色中也看不清她的臉。

這女子正是皇甫小雀,當她聽到與皇甫皇有關的對話時,她再也忍捺不住,立即射出八枚暗器,同時,人也飄然而下。

南宮或沒料想到皇甫小雀會突然出手,想要攔阻時已經來不及了,他不由為皇甫小雀捏了一把汗。

估且不論這“無面人”奇蹟般地複活過來讓人吃驚,其中似有蹊蹺,冒然而入太過凶險,單以武功而論,他與“無面人”交手時,已感到自己與之相比要略略遜上一籌,自己憑什麼斷定皇甫小雀的武功不如自己?她至今還未出過手呢。

以她的暗器手法與輕功身法來看,尚不至於很快落敗,當下他便強忍著,伏在那兒要看個究竟。

皇甫小雀見南宮或竟未跟著躍下,不由好生失望,當下,她便喝問道:“閣下為何一再出言辱及我爹爹?”

“無面人”一愣:“你爹?”立即,他便明白過來:“哈哈,你說的是皇甫皇吧?原來你這丫頭竟是藏在此處,害得我好找!想不到你覺自投羅網來了,如果你現在把東西交出來,我便可以賜你一個全屍!否則,我便要慢慢地折磨你,讓你後悔為什麼要來到這個世間!”

“你以為弄張人皮面具便能嚇住姑奶奶了嗎?裝神弄鬼之人最是不濟事了,我要讓你變成一個真正的無面人!”

聽她揭出他戴的是人皮面具,“無面人”倒吃了一驚,當下,便冷喝道:“小丫頭,莫再逞口舌之利了,我便打發你去見你爹! ”

“我爹怎麼了?”皇甫小雀聽“無面人”如此一說,不由驚駭欲絕!

“怎麼了?嘿,待會兒你去問閻王老兒吧!”

“吧”字一出,他手中兵刃便已破空而出!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4 17:34
第九章奇刃傷敵

他的兵器也是細錐!

莫非,他真的如鬼魅般可以死而復生?

但聽他如此說爹爹皇甫皇,皇甫小省已察覺到皇甫皇大概真的出事了,無邊的憤怒又佔據了她的心靈,於是便忘了恐懼!

見“無面人”急襲而來,她冷哼一聲,左手疾揚,立刻又有數枚暗器呼嘯而出!

她使的這一招是“千手婆婆”授她的一記“子夜驚魂”,最適於在黑夜中使用,但見數枚暗器脫手而飛之後,竟然在空中相互撞擊!

一枚暗器撞上另一枚暗器之後,被撞的暗器立即又撞向另一枚暗器,如此周而復始,每一枚暗器的速度、方向、力度都隨時可以改變,如此一來,這些暗器的來勢端的稱得上神鬼莫測了!

“無面人”沒想到這麼一個小丫頭,暗器手法竟如此可怕!但見暗器與暗器相撞時發出的火星忽左忽右地閃現,向他這邊飛速逼來!

“無面人”暴喝一聲,手中細錐飛舞如風。

“叮噹”之聲與一聲悶哼同時響起。

“無面人”被這詭秘異常的暗器手法擊傷了,皇甫小雀先是一喜,很快,她便發現他傷得併不重,因為他已出手了,手中的細錐猝然波顫如浪,抖出萬千幻影,綿綿密密地向皇甫小雀周身罩來,其身形絲毫不見滯納!

皇甫小雀暗暗心驚,立刻雙足一點,身軀陡然​​拔升數丈高,同時一聲厲喝:“吃我暗器!”

又有破空之聲向“無面人”疾捲而去!

“無面人”心知皇甫小雀的暗器手法出神入化,心中一驚,急忙收勢自保,打腰挫肩,細錐在身前畫出一道驚人的光弧。

但他的細錐卻撲了個空!

一愣之下,又是一聲被空之聲響起,這次,已是近在咫尺了。

“無面人”撤招不及,只覺口中一陣巨痛,竟有一顆門牙被什麼東西砸了下來!

奇怪的是他的門牙被砸下之後,砸他的東西竟然未落入他的口中!倒是那顆門牙,一下子流到他的喉口,他一個不留神,便咽了下去!

“無面人”暗暗心驚,暗道:“這是什麼暗器手法?傷人竟不見傷。”

其實,皇甫小雀手上已沒有暗器了,方才她情急之下擲出的是一枚小圓鐵珠,與一般的圓鐵珠不同的是珠子中間已被挖了一個小小的孔,一根細繩從中間穿過,這本是她的師父“千手婆婆”讓她用來練眼力用的,沒想到今晚卻派上了用場。

珠子被她擲出之後,細繩卻仍是抓在她自己的手中,當珠子飛至“無面人”的身前三尺遠處,她便立即一抖手中的細繩,珠子去勢立停,所以“無面人”的錐子才會撲了個空。

待錐子走空之後,她再一抖繩子,珠子便再次飛出,但以她的內力,如此借繩傳力,珠子去勢已力不足,所以擊中“無面人”時,只打下他的一顆門牙。

但就這麼一下,也足以把“無面人”嚇了一跳,他沒想到竟在這麼一個小丫頭的手上吃兩次小虧!事實上,若論真正的武功,皇甫小雀是遠比不上他的。

兩次吃虧,已讓“無面人”心存忌憚了,所以他的武功已打了些折扣,但應付起皇甫小雀來,卻是有餘的,很快,皇甫小雀已是險象環生了。

驀地,一聲厲嘯如鬼位之後,院子裡又多出了一個人影!那人恰恰站在皇甫小雀與“無面人”之間。

二人不知此人是友是敵,不由齊齊住手!

藉著淡淡的星光,“無面人”向那人一看,便叫道:“怎麼你比我到得還遲?”

那人含糊不清地道:“上當了,上當了。”

“無面人”驚訝地道:“什麼上當了?”

此時,皇甫小雀藉著那人轉向她的那一瞬間,已看清了那人,赫然又是一個“無面人!”

一股涼意立即瀰漫了她的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向南官或那邊望了一眼,這麼一望,她心中的涼意更甚!

南宮或已不在了!也許,他已看出情形不對,趕緊溜了?

她現在最應做的事便是藉機逃走,儘管這很難做到。

但她卻連試也不試,因為,她要查清她的父親皇甫皇究竟出了什麼事,即使她沒有任何勝算,她也要搏一搏!

她覺得有一種悲壯從她的心中升起,這使她手中的劍握得更緊!

後來的這個“無面人”神秘兮兮地道:“我們中計了你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嗎?她根本不是皇甫皇的女兒。”

另一個“無面人”驚疑地道:“莫非……莫非……她是'死殿'中人?”

後面才到的“無面人”似乎一愣,但在這樣的夜裡,誰也沒有發現,只聽得他道:“不錯!她的出現,有一個天大的陰謀!”

說到這兒,他突然壓低了聲音,向前跨了兩步,附在另外那個“無面人”的耳邊,似乎在輕鬆地說著什麼。

那人聽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突然,他一聲厲吼,劈掌便向附在他耳邊說話的那個“無面人”疾掃而去!

那人卻已如驚鴻般向後飄掠,身在空中,便已“嗆啷”一聲,一把長劍已赫然在手!

皇甫小雀先是一驚,接著立即明白過來,定是南宮或用那張人皮面具扮作了“無面人”,才使另一個“無面人”上當的,看情形,大概方才南宮或已偷襲得手了,卻不知那個“無面人”傷得如何。

讓她感到驚訝的是,真正的“無面人”見到南宮或時,為何並不意外?也許,“無面人”並不止一個人吧,唯有如此,才能解釋的清,但“無面人”既然可以是兩個,便也可以是三個,四個……乃至不計其數!

果然,南宮或的聲音傳出來了:“你已中了我的'黑心毒',不出一支香的工夫,你便要全身變得如焦炭一般,你的心也變得如焦炭一般,最後,'啪'的一聲,你的身體便如爆粟子那樣爆裂開了。”

“無面人”咬牙道:“我會在這一柱香燒完之前,要了你的命!”

“命”字一出,他的細錐已橫掃如狂浪,直向南宮或的頸部掃來。

南宮或霍然一個翻身,“后羿劍”斜指蒼天,疾然斜掄,“當”的一聲金鐵交鳴之聲響起。南宮或已不由自主地向後連人帶劍退了兩步!

南宮或一聲長嘯,“后羿劍”幻動如風如虹,再次向“無面人”攔腰斬去!

“無面人”細錐揮揮霍霍,似驚濤駭浪,直捲而來,錐尖所指,盡是人身要害,發出了尖銳如鬼泣般的呼嘯聲!

南宮或的劍身在“無面人”的錐上一搭一送,人便藉勢彈起,身在空中,“后羿劍”便泛著森森藍色的幽光,如一抹業已凝固的印痕,又如流燦變異的那麼一束幻影,它宛似停頓的,卻又似快不可言的掣掠著!

“后羿劍”所攻向的地方,乃是“無面人”的左臂,皇甫小雀已看出方才“無面人”被南宮或偷襲而傷之處,正是左臂!

“無面人”一聲冷笑:“倒會佔便宜!”

言語中,他的細錐已形成一個滾桶似的圓弧,而這個圓弧,便那麼急速翻騰,卷壓向南宮或。

南宮或半步不避,冷聲道:“中了我的'黑心毒',竟還妄動真氣!”口中說著,手下卻不敢閒下,右臂疾揮之下,又是一片閃映跳動的奪目劍茫!

“無面人”身子側轉如陀螺,細錐便旋身而橫掃!南宮或剛避了一步,他又已暴喝如雷,錐身暴出,一抹寒茫猶中凝結未散,他又已揮出另一道疾風,猝射南宮或的小腹!

皇甫小雀不由大急,因為她知道南宮或的腹部剛剛傷過,閃避之速定是不如平時了,如此一來,豈不危險?

果然,南宮或在“無面人”此招之下,吃了點虧,當細錐閃射向他的腹部時,他並未閃避,因為他知道腹部受傷之後,已不可能像平時那樣自如了,與其閃避得不到位,倒還不如不閃,當下,他疾然挫腕收肘,“后羿劍”便斜斜向下倒撩如電,同時,他已雙足一頓,向後倒翻!

豈知“無面人”以為自己真的中了毒,所以每一招皆是全力一搏,方才他以錐尖點扎南宮或的小腹時,已將全身內力貫入右臂,南宮或劍身一撩一拔,不但未拔開,反而被一股大力一彈,幾乎脫手!

細錐仍是疾然而進,其速之快猶如驚雷!

無奈,南宮或只好收腹縮腰。

小腹這麼一收,舊傷立刻迸開,一陣巨痛立即從他的下腹部傳來,他不由痛哼一聲,真力一渙散,身形一滯,向後飄掠之速便慢了下來!

細錐已襲到南宮或的胸前半尺遠處!

南宮或知道自己即使能揮劍格擋,也是枉然了,因為他現在的真力被傷口之痛所牽,最多只能發揮七成,而以七成功力,根本無​​法格檔開“無面人”的全力一擊!

萬分危險之中,只聽得皇甫小雀清叱一聲:“打你的門牙!”又有暗器破空之聲向“無面人”劈面而來。

“無面人”本就對皇甫小雀的暗器忌憚三分,聽皇甫小雀喊了一聲“打你的門牙!”他立即想到自己那顆門牙被莫明其妙地卸下來的情景,當下便顧不得傷南宮或,急忙撤招回封,細錐疾捲起一道勁風!

只聽得“當”的一聲響,襲向“無面人”之物已被“無面人”的細錐掃中,飛射出數十丈遠!

見暗器如此輕易地便被掃飛了,倒把“無面人”弄得大吃一驚,他本來還在防備著這暗器的凌厲玄奧的殺招呢。

南宮或的傷口重新迸裂之後,他的衣衫已是被血浸透了,隨著鮮血不斷地滲出,他感覺到自己的真力在一絲一縷地慢慢減少,這種感覺很不妙。

本來,他以下了毒來嚇唬“無面人”,無奈“無面人”急於進攻,以求在一柱香的時間內,把南宮或擊敗,再搶得解藥。如今,卻反過來了,是南宮或要搶在真力尚未散去太多時,與“無面人”決一死戰,否則時間拖得越久,他的血就會流得越多,他就越危險。

但“無面人”武功略高於他,而他又受了傷,即使是全力一搏,他又如何能取勝?幸運的是“無面人”暫時還未發覺南宮或已受了傷,因為他的兵器根本未擊中南宮或的身體。

同時,“無面人”已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中毒,如此一來,求戰心理反而不如開始那麼強烈了。

皇甫小雀卻已猜出南宮或情況不妙了,她不由暗暗地思忖道:“方才南宮或要是在偷襲時,能一劍便要了這個惡鬼的命就好了。”

南宮或一咬牙,他下定決心,要以自己為代價,讓皇甫小雀趁機而進!

當下他強忍下腹之痛,一提真力,如閃電射向“無面人”迎撲面上,同時叫了一聲:“快,並肩子上!”

皇甫小雀也知形勢危急,當下一言不發,立即向“無面人”身後狂襲而去,劍氣同時罩向“無面人”身後幾處大穴!

“無面人”冷冷一笑,身子如鬼魅過空般一閃,已避開身後的皇甫小雀,同時厲喝一聲,身子似乎要向前撲身而倒一般疾然傾下,在身子將及地的那一瞬間,他的細錐已如閃電般的向地上用力一點,細錐立即彎成一張弓一般,然後彈出,“無面人”的身軀便藉這一彈之力,貼地而飛,細錐在前,點閃如滿天繁星,疾然襲向南宮或的下盤!

這一手極為陰毒!因為他已看出南宮或似乎已是腹部受了傷,雖然一時不知他是何時受的傷,但無論如何,這對“無面人”來說,是一件好事,像他這樣的高手,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於是,他便選擇了攻南宮或的下盤,因為如此一來,南宮或因為腹部受傷,自然不便彎下腰來防守下盤,這樣,南宮或豈不是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南宮或立即看出“無面人”所打的算盤,不由暗罵了一句:“好陰毒的狗雜種!”當下便清嘯一聲,陡然拔地而起!

“無面人”單掌一撐地,立即也隨之而起,仍是攻向南宮或的下盤,如同不散之陰魂一般!

南宮或飄升至數丈高時,真力已盡,開始下落!而“無面人”卻仍在上升,兩人越挨越近!

南宮或強提身體殘餘的真氣,歇盡全力地擰腰提身,當他的身子翻了個身,變成頭下腳上時,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此時,“無面人”的細錐已近在眼前了。

“后羿劍”一招“撥雲見日”之後立即跟著一招“暗無天日”,細錐總算被撥開少許了,南宮或的身子已越過錐尖,頭部已與“無面人”向上舉起的手腕一般齊了。

這麼一來,錐子這種兵器的缺點便暴露無遺,因為錐子鋒利之處,唯有錐尖,若是換了別的兵器,“無面人”仍可以平削而出,劈向南宮或,而錐子卻做不到了,它只能扎!

“無面上”上升之勢也已止住了,而此時之勢便是“無面人”頭上腳下,南宮或腳上頭下,兩個人分別正對著對方的下盤!

“后羿劍”與細錐同時揮出!

只聽得“叮”的一聲響之後,“后羿劍”竟脫手而飛,如一道驚虹般疾然插了下來,幾乎連刃帶柄一齊沒入土中!

皇甫小雀被眼前那把投入土的“后羿劍”驚呆了,她幾乎不敢抬起頭來看看!

上面一聲慘呼,顯然是有人受傷了,然後又有幾滿鮮血飛灑在皇甫小雀的臉上!

最後,才見兩個人影從上面落下來!

南宮或的左手摀著自己的腹部,一張臉已痛苦得扭曲了,他本就是戴著一張可怕的人皮面具,如此一來,更顯得猙獰異常!

而他的右手,竟握著“無面人”的錐子!只不過是倒握的,錐柄朝外,錐尖朝內。

而“無面人”也是一臉扭曲,他的右手卻是捂著自己的左肋!

他們二人面部一模一樣,若不是那一身黃衫,南宮或手中握了柄錐子,皇甫小雀還真的分不清誰是南宮或,誰是真正的“無面人”呢。

奇怪的是,他們兩個人都那麼靜靜地站著一動不動,似乎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終於,皇甫小雀已看到“無面人”的左肋有一根箭尾,只留在外面二寸長!

莫非,南宮或的那支箭再次奇襲得手?

“無面人”終於動了,他的右手抓住自己左肋部的那根箭尾,用力一拉,立即一道血箭從他的左肋飛射而出,他的手中已抓著一支尺余長的箭!

他便緊握著這支血淋淋的箭,向南宮或這邊疾跑而來!

南宮或一動不動!

三丈、二丈、一丈……

“無面人”離宮或越來越近!南宮或甚至已聽到了“無面人”的咬牙切齒之聲!

但他竟還是一動不動!

皇甫小雀一聲驚叫,全身繃成一條直線,向南宮或這邊疾射而來!

“無面人”手中的那支箭已高高揚起,向南宮或的頭上直插而下!

南宮或終於動了,但也只不過是向後退出一步而已。

便在此時,“無面人”的喉間突然發出了低低的一聲悶響,然後,他的身軀便向前倒下了。

他手中的箭從南宮或的耳邊擦過,隨著他的身軀倒下,深深地插入了地中。

皇甫小雀這才飛身趕至,從時間上說,她到得太遲了,但從目的上來說,她來得併不遲,因為“無面人”死了,而南宮或還活著。

南宮或已拼盡了他的全身功力!而腹下的傷口又讓他失去了不少鮮血,所以,當他要彎下腰去拔那柄已深**入地下的“后羿劍”時,竟然力不從心,一下子竟拔不出來!

皇南小雀忙上前道:“我來幫你吧,你先去一邊把自己的傷包紮好!”

當皇甫小雀正要彎腰拔劍時,倏然聽到院子裡響起一個金屬般的聲音:“原來你在這裡!”

皇甫小雀與南宮或都吃了一驚,抬頭循聲望去時,卻見那兒已齊齊地站著四個人!

只聽得其中一個人冷冷地道:“今夜,你們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家客棧了!”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14 17:3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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