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第十章毀滅王朝 “死”字一出,一聲唿哨聲響起,竟是玲玲所吹! 立刻,雲飛山莊外一片呼聲:“鐵血王朝!經天緯地!”“鐵血王朝,經天緯地!” 天絕大笑道:“今日非我王朝中人,全都得死!”他的樣子,得意之極。 有人探頭向外一望,只見院外已湧入數百人,全是血紅的衣衫,腰上佩著一個小金屬環,顏色不一,有紅、黃、黑、白、綠幾種。 他們一沖進來,見人便殺,瞬間,已有十幾個雲飛山莊的僕人和來赴喜筵的武林中人倒下了。 石敏大怒,向玲玲欺身而進,一出手,便是極凌厲的殺招,此時墨白也已飄身而上,向玲玲發招。 忽地,門外又是一聲渾厚之聲:“阿彌作佛!”便如春雷滾過,眾人一看,山莊東側牆頭已有無數和尚不斷躍入,為首的正是少林掌門人天一大師! 西側又是一聲佛號:“無量天尊!”卻是武當道人在武當掌門人妙興道長率領下直衝進來,與鐵血王朝中人戰作一團。 接著,有峨嵋、崆峒、華山派的人又相繼而來。 天絕神色大變。 此時,鐵候在古錯的絕世武功下,已是難於招架,一不留神,已為古錯的掌風掃傷,吐了一大口鮮血! 天絕本是慈祥的面孔已變得猙獰可怖,殺氣大熾!他暴喝一聲,手中絕殺筒子鞭向古錯攔腰卷至。 來勢之快,只在剎那之間! 古錯心中一凜,人已如枯葉飄身而起,堪堪避過那長鞭,同時一擰腰,天鉞過空,化作萬道光芒,亦真亦幻地向天絕洶湧而來。 天絕冷哼一聲,手中長鞭在空中一個優美而迅捷的轉折,劃出一道圓弧,再次點向古錯兩肋,胸腹…… 古錯不敢硬接,身形再變,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閃身而出。 天絕的長鞭未掃中古錯,卻掃中了廳中大柱,只聽得“咔嚓”一聲,大柱已被掃斷! 大柱子一斷,整個大堂已是岌岌可危! 此時,鐵候已由古令木、古老太太接下,那大柱子一斷,一根小橫梁向鐵候身後落下,鐵候應付古老太太與古令木的聯合攻擊,已是極為吃力,忽地又覺身後又有一黑影從天而降,大吃一驚,以為又有強敵襲來,忙一錯步擰腰,避開古老太太與古令木的一擊,同時左掌疾然向黑影擊去。 身後的黑影只是一段木樑,當然受不了他如此威力驚人的一擊,那段木樑直飛而出,穿破側牆! 但鐵候卻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就在他掌擊橫梁時,大廳上已有紛紛揚揚的灰塵落下,大堂內已是一片塵埃瀰漫,古老太太的暗器已悄然而出,向鐵候前胸飛的而至。 古老太太本叫血孔雀曲柳,現在她發出的暗器便是一隻鐵製的“血孔雀”,上面淬有巨毒,因為她的暗器形狀奇特,所以在空中飛射幾乎是無聲無息,等鐵候反應過來時,那隻“血孔雀”已深深扎入他的喉頭! 那根橫梁在門外落地時,鐵候也已轟然倒下! 此時,大多數人已躍出門外。 古錯與天絕在前院中央作殊死搏鬥。 事實上,天絕對古錯的了解,遠比古錯對天絕了解的更多。因為,古錯對“風刀”、“快手”、“無為刀”等出手時所用的武功,都已通過各種渠道傳入天絕的耳中,他斷定古錯比起自己,尚差不少,現在,幾次試探古錯武功後,他卻有點心驚了。 他本以為自己可以在二十招內取勝。 但現在,古錯已堅持走了五十招了,雖然攻少守多,但暫時也未露敗相。 無絕不由暗自心急。 因為他已明白今日與古錯對陣,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鐵血王朝的人在少林、武當等諸多門派的圍攻下,已是不支,尤是少林的羅漢陣,極為深奧威猛,被捲入陣中的人,便會感覺到少林棍鋪天蓋地,連綿不絕,鐵血王朝中人除了幾位配帶綠環、白環之人外,已是全無鬥志。 而曾土與假扮成醉君子的血候武功在伯仲之間,但曾土身邊有古令木、古老太太,血候壓根兒佔不了什麼便宜。 石敏對玲玲已是深惡而痛絕之,所以是死纏著玲玲,再也不肯放開,招招攻向玲玲的要害。 古天、古靈雖然已知玲玲之陰毒,但平日他們與玲玲在一起時,看到玲玲極為溫柔而善解人意,所以他們竟仍是不願向玲玲出手。 特別是古天,更是恍恍惚惚,本是一個美貌的嬌妻,怎麼忽然變成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 甚至,古天真希望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惡夢醒來,會一切如昔日。 但眼前的血腥之場面卻在提醒他:一切都是真的! 於是,他便將滿腔的憤怒髮洩在鐵血王朝群奸身上,只見他狀如瘋狂般向院子裡的鐵血王朝中人衝去,手中鐵扇竟然只有攻勢,沒有守招。 古靈一見,深恐大哥有什麼閃失,忙躍身上前,在古天身側為他提防著點。 墨白卻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院子的一張石凳上,石凳在院子邊上,但並非遠離戰場,不時有鐵血王朝的人邊戰邊退,退至墨白身邊,便常常無聲無息地倒下。 因為墨白摔了毒的如意珠已出手。 墨白的如意球為圓珠狀,所以劃空而過時,極少有聲息,而鐵血王朝之人又在激戰中,無暇旁顧,被那漫了劇毒的如意珠射中,豈有不倒下之理? 瓏瓏見石敏久戰玲玲不下,而自己又不便出手,不由很是著急。 倏地玲玲手中纏綿劍猛刺三劍,將石敏逼退少許,便伸手掏出一個唿哨,用力吹響。 那聲音極為尖銳,劃空而過,傳得極遠,極遠。 然後遠處又響起一聲唿哨聲,也傳了開來。 更遠又是一聲尖銳的唿哨,但已不甚清晰了。 玲玲聽了,心頭暗喜。 石敏、古錯等人卻一震,因為這唿哨聲正是群奸用來聯絡之用的。 若是又節外生枝,有鐵血王朝中人趕來,便有些麻煩了。 天絕卻是心頭暗喜,他覺得今日一戰,只要他能拿下古錯,便一切都不成問題。 而拿下古錯,似乎也並無大大困難,因為現在古錯已是險象環生了。 天絕一聲冷哼,立時,有如江河傾倒般的鞭影,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四面八方向古錯襲來。 其聲勢,是那般的驚人! 古錯頓覺身側四周,一片鞭影,彌瀰漫漫,幾乎連冬日光輝也被這片無盡無絕的鞭影所掩蔽。 古錯驚駭中一提真氣,在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間,令人目眩神迷的急速穿走晃掠! 雖然古錯全力施為,但仍是在飄身掠出鞭影時被天絕絕殺簡子鞭掃中了左腿! 古錯忽覺一陣鑽心的痛,左腿已是血肉模糊! 天絕正待再進,古令木與古老太太已從兩邊掩殺過來。 天絕怒極反笑:“哈哈,你們倒是祖孫三代全上了。二十年前讓你們僥倖留得一命,今日,卻沒那麼便宜了。” 古老太太道:“休得猖狂,今日正是我們沈家與你這老匹夫算總賬之日!”口中說著,手卻未閒,已有五隻“血孔雀”急射而出。 同時,古令木的劍也已晃出一片瑩瑩青光,宛如一片電光,削向天絕下腹。 天絕一聲厲叱,長鞭電閃,轉瞬間已卷飛古老太太的四隻“血孔雀”,剩下的那一隻卻已卷在鞭捎上,天絕一抖腕,鞭身翻飛,鞭梢一舒展,那隻“血孔雀”竟如飛矢般射向古令木! 同時,鞭身也已如怪蟒,卷向古令木的后腰。 古錯不顧身上之傷,天鉞疾揮,如貫日長虹,挾著無匹的勁道,自空中猛撲面下! 天絕只好撤招。 但那隻“血孔雀”卻已扎入古令木的左臂。 古老太太大驚,忙飛身上前,點住古令木左臂“天泉”穴,然後道:“木兒,速連坐於地上,盤膝提氣,我為你療毒!” 如此一來,又只剩下古錯一人獨戰天絕了。 此時,雲飛山莊外殺聲又震天響起! 天絕大喜,仰首長笑! 倏地,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因為攻進莊來的竟是丐幫弟子! 笑聲又起,這次,卻是曾土在笑! 再看與曾土對陣的扮作醉君子的血候,已是胸前鮮血狂湧,倒仰於地了。 原來,丐幫弟子衝殺進來時,曾土又是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掃去。 曾土對“打狗十三式”中的第一式“打狗看人”最為偏愛,與血候對陣,他已用了不下十次,每一次的前半招都相同:作舉火燎天之勢,以打狗棒攻向對方的下頜。 但到了後半式,卻是千變萬化了,這便是“打狗看人”的精巧之處。 以不變之凌厲,附以萬變之玄奧,便是驚世駭俗的“打狗看人”! 他的一招“打狗看人”向血候攻了數次,血候每次都只能險險避過,等到下次攻來,又與前一次似同似異,已把血候弄得惶惑不已。見曾土現在又是一招“打狗看人”,不由更是肝火大熾,便欲奮力一撐,至少得與曾土拼個兩敗俱傷。 所以看見了曾土前半招遞來,竟不迴避,手中長劍已出,削向曾土的前胸。 他心道:“此番我拼著下巴讓你敲碎,也要在你胸前扎入一個大窟隆,看誰吃虧!” 但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時。丐幫弟子衝將進來,立刻有幾個鐵血王朝中人倒下。 血候一見,心中大驚! 高手相搏,豈容這一分神? 儘管血候那麼一愣,未及一眨眼工夫,但這已是足夠了,等血候回神過來,曾土的打狗棒已深深地紮入了他的前胸! 而他的長劍,離曾土前胸還有半寸。 這便是生與死之間的距離…… 現在,倒下的已不僅是血候了。 鐵血王朝群奸已是死傷大半,現在丐幫弟子又衝殺進來。轉眼間,院子裡只剩下兩個鐵血王朝中人了。 天絕、玲玲。玲玲、天絕…… 少林方丈天一大師已知琴聖便是因玲玲而死,不由暗嘆:“看這小姑娘如此清秀可人,卻長了這樣一副蛇蠍心腸,實是罪過,罪過。” 想到此處,他雙掌自胸前揮出,一股雄渾之力向玲玲湧去。 玲玲只覺一股奇異無比的力道將自己困住,突又凝為一道勁力向自己的“足三望”穴擊去,立時只覺雙膝一軟,不由跪了下來。 石敏乾坤圈一揚,便欲殺了這個惡毒女人。 忽地一道奇大無比的柔和勁風湧來,石敏的乾坤圈已是遞之不出。 一聲佛號響起,只聽得一個慈祥的女性聲音道:“女施主,能否看在貧尼面上,饒了這位姑娘?” 天一大師與石敏同時順聲望去,才知是峨嵋空無師太。 石敏道:“她……她……”在空無師太的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中,她覺得說話都不流暢了。 空無師太慈聲道:“女旋主之意貧尼心知。不過女施主恨的不是你眼前所看到這具軀體,而是軀體內的靈魂。女施主縱然結束這具軀體的罪惡,卻無法結束她的靈魂之罪惡。” “但若無了軀體,她的靈魂再惡,也無法得逞了。” “佛說饒恕了一個人的罪惡,其實是在饒恕兩個人,一個是對方,一個是自己,人心的容量總是有限的,裝了恨,便盛不了愛,貧尼見這女子本有慧根,可惜六魄為塵世所垢,方有今日之惡,貧尼有意納她隱入空門,也算種下善果了。” 德高望重的空無師太如此婉言相求,石敏又怎好再拒絕?何況玲玲終是瓏瓏的姐姐。 於是,石敏便道:“師太之度量,晚輩好生敬佩。如此,就依了師太所言。” 空無師太低念了一聲佛號。 玲玲本以為自己是必死無疑,突然橫裡衝出一個空無師太救下她的命,便有了死裡逃生之感,雖然遁入空門非她所願,但若不入空門,恐怕江湖中再無她玲玲容身之地了。 於是,她便順勢跪在空無師太面前,道:“師太,晚輩一定痛改前非,潛心學藝。” 空無師太長嘆一聲,道:“你終是魔性未去,入我佛門,卻只為學藝,豈知既入空門,便是無名無利,若不覺悟,空有武學,只能有害無益了。” 天一大師也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眾人全將目光投入院子中央的古錯與天絕了。 此時,古錯已不僅是右腿受傷,而且他的左臂也已被絕殺簡子鞭掃中,一塊皮肉已被鞭子卷飛了。 眾人不由為古錯捏了一把汗。 但要想上前相助,卻是不可能,因為古錯與天絕已將各自的武學全力施展出來,在大院的中央已似有一個獨立空間。 這個獨立空間雖然沒有牆,沒有門,但它卻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的。若是外人輕易闖入,只能是自討苦吃。 這一點,墨白已深有體會,因為他已試著向天絕發起攻勢,但結果卻是被震飛出那個空間,震飛他的力量,不僅來自天絕,還來自古錯。 現在,在古錯與天絕眼中,除了自身以外,其餘的全是自己的對手,包括空氣與塵埃。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倒下的只能是古錯,因為天絕的功力在他之上。 可怕的是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古錯一人獨鬥天絕之外,其他人不能幫主任何忙。 但:“意外”就在此時出現了。 只聽得“錚”的一聲響,卻是一聲六弦琴之聲。然後,便是淒淒切切之聲飄蕩開來。 眾人尋聲望去,才知是石敏在彈著一把六弦琴,那琴全身晶瑩剔透,不知何物製成。 眾人心中暗道:“石姑娘是何用意?卻有閒心在這種時候彈起琴來?” 但奇蹟便如此出現了。 只見本已佔盡先機的天絕鞭勢突然一滯,而古錯的天鉞之光芒卻大熾,“天鉞神功”已可全力施展開了。 琴聲更加婉轉,讓人想到秋蟬,敗葉,孤燈,冷月…… 本是凌厲之極的鞭影已收斂了不少,但見天絕顯得極為煩躁,手中絕殺簡子鞭雖然看起來聲勢更大,帶起滿天風聲,但已沒有先前的精蘊了。 古錯卻已將天鉞使得淋漓盡致。 琴聲奏起一串若斷若續的高音之後,已是如泣如訴了,聽者無不動容。 只聽得古錯大喝一聲:“本!” 古錯人已與天鉞合一,天鉞隨身而走,只見一道光芒電射向天絕而去。 只聽得“轟”的一聲巨響後,二人身形已分開。 古錯的天鉞竟有了一個大缺口,再看天絕手中的絕殺簡子鞭,已是斷去一截了。 眾人不由暗暗心驚! 天絕本以為勝券在握,哪知忽然有石敏彈起琴來,而且其聲淒婉,天絕一聽,手中絕殺簡子鞭竟也如鬼魅附體,變得殺氣大減,本來是橫空貫日之威勢全無了踪影,變得纏纏綿綿,心中不由大驚。 現在,他的絕殺簡子鞭居然也斷去一截,這更讓他怒火大熾! 天絕厲叱一聲,已將妙絕人寰的武林奇學全力使出,不但天衣無縫,而且聲勢已是驚天地泣鬼神! 但聽得古錯一聲輕哼,身形暴起,然後飄身而下,此時,他的全身竟已全是破綻! 也就是說,現在天絕只要向古錯任何部位出擊,古錯都會被擊中,非死即傷。 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天絕的絕殺簡子鞭不但未擊中古錯,而且連擊都未擊出! 這並無不可思議之處,神射手范濤曾說過:百步之外置一葉,我能百發百中,而百步之外置十葉,我百發而不能一中。 這與武功本有異曲同工之處,如果一個人面對無數的空門,那他就必須選擇,一選擇,便會有偏差,有猶豫。 這便是為何天絕未出招之原因。 但他不出招,古錯卻出招了,他竟不再用天鉞,而是天鉞入腰,左掌運起十成功力,向天絕擊來,其勢如狂流怒瀑! 天絕心中一喜,因為古錯所用之力太大,未留後路,如果他一擊而中,倒也罷了,若是一擊不中,那麼全力攻出之勁道沒有傷人,只能自傷,那時,天絕再乘機出手,古錯還能有命在? 古錯之掌果然落空,天絕的身形也乘機轉身後掠。 此時,古錯左掌在身前,右掌位於身側未動。 而天絕已在古錯身側之後。 天絕暗道:“你終是心浮氣躁了,如此全力以左掌擊出,功力自是已全部聚於左掌,此時,右掌那一側,已是毫無防備,或許想防備也來不及了。” 於是,天絕便毫不思索地向古錯右側擊去。 看來,古錯難逃此劫了。 但見古錯右掌倏地揚起,又是一股凌厲無比的勁道擊向滅絕,同時大叫一聲:“通!” 天絕驚駭之餘,回撤已是不及,立時被掌風擊得飄飛而去! 天絕身在半空,兀個翻身挪移,終於在幾丈之外勉強站穩,口中卻已是鮮身狂湧! 他的眼中不是憤怒,也不是遺憾,而是驚奇。 天絕雖已發現古錯武功奇絕,但他沒想到古錯竟可以將已擊出的掌力生生收回,而且方向全然改變而為道又不減。 所以,他便失敗了。 他覺得自己不是敗給某一個人,而是敗給奇蹟,所以他在狂噴鮮血後轟然倒下之時,仍是緊緊地皺著眉頭,他想不明白。 他永遠也不能想通。本是必勝之局,到後來倒下的卻是自己! 這是經歷死亡與血腥之後的沉寂,所以這樣的沉寂極為壓抑人心。 一聲長嘆,是墨白髮出的。 墨山彎下身來,撫下天絕不肯合上的雙眼。然後他將天絕之屍體抱起,向在外走去。 他的目光一片空洞,誰能看出其中是喜是悲? 一群大雁飛過。 己是初冬,為何仍有大雁?為什麼秋日里,它們仍未回到暖和的南方? 莊中的人漸漸地走完了,連同那遍地屍體也已被搬出莊外。 除了空氣中微微的血腥味外,誰又能看出這兒曾有一場關係武林正義存亡的慘烈之戰呢? 古錯默默地望著遠方。 等他回過神來,才知連韓放也走了。 無憂草走了,帶著她的憂傷走了。 她會快樂起來嗎? 瓏瓏緊緊地偎依著古錯。 古錯牽著石敏的手。 三人便在冬日的雲飛山莊中,站成一道風景。 風景很美。 (全書完結) |
第五卷第九章武林泰斗 言罷,便被幾個擁戴他的武林中人讓入大堂裡。像天絕這樣的武林泰斗,永遠少不了有人鞍前馬後地跑,有的人是有功利之心,有的人卻僅是出於對天絕的敬仰罷了。 古錯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這樣的一位可親可敬的老者,居然是鐵血王朝的天皇? 接著來的有古錯的外祖父段鶴,他見了古錯,難免也大吃一驚,後來聽段煙飛一解釋,不由唏噓不已。 最後進來的人模樣頗為怪異,只見他身上就那麼隨便地披一大塊青布,腰上用一根麻繩胡亂地一捆,下身的褲子奇大無比,更奇怪的是他全身的肌肉竟如鵝卵石般鼓起來,一塊,一塊,泛著金屬般的光輝,讓人看了,感覺怪怪的。 他的目光更怪,竟像是永遠都憤憤不平。 牛二一見他,都認不出是誰了,便有點結巴地道:“這位大爺尊……尊姓大……大名?” 那人道:“鐵候!” 古錯寫完“鐵候”二字後,筆鋒停在禮物那一欄下。 那人冷聲道:“沒有! 古錯便有點訕訕了,道:“鐵朋友果然是……” 那人卻打斷了他的話,道:“我不是你朋友。 然後,他便進了大堂。 *** 其實,武林中人也是愛虛偽客氣的,所以為了在酒席上坐下,又是好一陣你推我讓,最後,總算坐了下來。 此時,雲飛山莊已瀰漫開一片喜氣 大堂上更是喜氣烊洋。雙喜字像在咧開嘴笑,喜聯貼於屋宇門楣,到處都掛著鴛鴦錦簾。 大堂內擠滿了人,有的氣度軒昂,有的文質彬彬,一對大紅燭已點上,燭光在歡快地跳躍,十九名丫髻在大堂內穿棱來去,大廚師、二把手,加上些下人,則在揮汗如雨,天絕、醉君子、曾土等人自然在上席,另一席上,南海雲叟與墨白、金勝衣、段鶴同坐。瓏瓏、石敏因見曾土與天絕對面而坐,恐怕他有什麼閃失,便在上席的旁邊一席坐下。 其他各路武林中人,則在其他喜筵上就座。 新娘終於來了。 叮噹作響的龍霞鳳冠,大紅蒙頭巾,古天有點拘束不安地站在一邊,一雙大手放哪兒都不自在,只知一個勁地笑,有饒舌之人與他開了個玩笑,他便更不自在了。 牛二又充作了司儀。他梗著脖子,漲得滿臉通紅地吼道:“拜高堂……” 武林中人都不喜歡看這文縐縐的俗禮,但身為賓客,也只能忍著性子,牛二今天特別來勁,唾沫星子飛濺的拖著嗓子嚷著。 “百年好合,五世其昌,鸞鳳和鳴,新郎、新娘互拜一禮!” 互拜之後,古天便應該去揭開新娘的蒙頭紅巾了。 本來喧鬧不已的大堂一下子靜了下來,人們早已聽說新娘的美貌,何況又是天絕之義女,人們更是欲一睹廬山真面日了。 古錯、石敏、瓏瓏都不由緊張起來,暗暗地道:“不知天絕之義女是誰?是善是惡?雖然天絕可能是個大奸若忠之人,但在世人面前所收的義女,當不會是什麼刁蠻陰辣之人吧?” 蒙頭紅巾揭開了。 所有的賓客都倒吸一口冷氣——好美麗的一位女子,莫非竟是天仙下凡? 古錯的心卻在往下沉,往下沉 因為,古天的新娘竟是玲玲!!! 這……這豈不是天大的玩笑? 古錯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瓏瓏與石敏也是呆若木雞,她們現在扮作丐幫弟子,所以就得胡吃海喝。當玲玲的紅蓋頭揭下時,她們全驚呆了。瓏瓏正把一隻雞腿往嘴裡塞,一見新娘是玲玲,那雞腿便生生堵在口中,樣子極為滑稽,石敏剛喝了一口湯就嗆了起來,噴了旁人一身,那人忍不住對這叫化子怒目而視。 但古錯、瓏瓏他們又能說什麼呢?說玲玲是毒殺琴聖的人?說古云也是為玲玲誘害? 說出來,又有誰信? 眼前的玲玲,那麼美麗、端莊,那麼大萬得體,她溫柔地立於古天的身側,挨個兒向賓客們敬酒。 她的笑容迷人而溫馨。這樣淺淺的笑容,是心地險惡之人所能發出的嗎? 有一瞬間,古錯又冒出那怪念頭:“會不會瓏瓏真的有三個同胞姐妹?” 這念頭一閃過,他便把自己否定了。 那麼是玲玲在這短短幾天時,轉變了性格,已經痛改前非了? 如果是這樣,那倒是一樁好事。無論如何,真正的罪惡來自鐵血王朝,為了古天大哥的幸福,古錯願意原諒一個痛改前非的玲玲。 看那古天,頗為幸福的樣子。若是知道二弟古云是玲玲所害,他承受得了那份打擊嗎? 古錯的手心已冰涼,身上卻已冷汗直流。 如果,與古天成親也是一種陰謀,那麼這場陰謀該是多麼可怕! 他的念頭閃過一個又一個,在外人看來,怎麼古家三公子在那里呆呆地發楞? 古錯目不轉睛地看著玲玲的一舉一動。 古天已有所察覺,不由暗自慍怒。 玲玲現在正向曾土敬酒。 古錯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倏地,他發現玲玲的無名指在酒杯中飛速地沾了一下,然後倒滿了酒,敬給曾土。 曾土端起了酒杯。 古錯突然叫了一聲:“小心,酒中有毒!” 所有的人全驚呆了。 玲玲似乎也吃了一驚,輕輕地問古天道:“這位是……” 古天被古錯的喊聲嚇了一跳,見玲玲問起,便道:“是我四弟。” 玲玲寬容地一笑,道:“我本是奇怪呢,好端端的酒怎麼會有毒,原來是你四弟說的,這倒很正常了。” 她把“很正常”三個字說得很重,很清晰。 古天以及其他的人都不由記起古錯本是癡傻之人。於是都心中一寬,心道:“也許又是古錯的瘋病發作了。” 古錯顯然聽出了玲玲言下之意,道:“我並沒瘋!” 這麼一說,倒更像瘋子了,只有瘋子才能如此敏感。於是玲玲善解人意地一笑。道: “既然四弟要一口咬定酒中有毒,那我只好先喝了這杯酒。”說罷,她便把那酒一飲而盡。 她當然沒事,一刻過去了,玲玲仍是安然無恙。 於是眾人更相信是古錯瘋了。連古令木等古家親人也覺得古錯太過分了。 古老太太沉聲道:“錯兒,不許瘋鬧了,今天是你大哥的大喜之日。”言語頗為不滿。 古錯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收縮了,他忽然明白自己又上了玲玲的當,萬才給曾土敬酒時,她那無名指一沾酒杯的動作,分明是做給古錯看的。 古錯見了,一定會以為玲玲下了毒。事實上她卻是一點毒也未放,如此一來,古錯便成了胡攪蠻纏之人,他本就曾瘋呆過,現在他的話就更無人信了。 如此一來,雲飛山莊豈不是很危險? 古錯發覺古天看他的目光中已有了怒意。 古錯知道自己低估了玲玲。局勢對他很不利,而曾土亦不知眼前這位漂亮的女人就是害死琴聖的女人,所以對古錯的舉動也是大惑不解。 這時,瓏瓏站了起來,大聲道:“古錯古大哥如此說,自有他的原因。我要告訴諸位一件事實:雲飛山莊的二公子古云,便是被鐵血王朝中的一個女人所誘入歧途,死於非命,而琴聖前輩也是被鐵血王朝中的一個女人所毒殺。這兩個人都是同一人所為。”說到這兒,她一轉身,指著玲玲道:“那個人就是她!!!” 眾人大嘩! 古天怒道:“朋友切莫信口雌黃,無中生有!” 瓏瓏冷冷一笑道:“麻煩哪位朋友打一盆水來,我要證明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有好事之人趕緊打來了水。 瓏瓏便俯身將臉侵入盆中清洗乾淨,又用一塊毛巾擦乾,然後攏了攏頭髮,仰起臉來。 群豪大吃一驚,雖然瓏瓏衣衫襤樓,但只要是人,都能看出她與古天的新娘長得一模一樣。 瓏瓏道:“諸位一定認為我與古大公子的新娘是雙生姐妹。不錯,我們就是雙生姐妹,我叫瓏瓏,她叫玲玲。若非她真的沒做盡環事,我會對自己的姐姐強加罪名嗎?” 古錯不由向瓏瓏投去感激的眼神。 眾人有點信瓏瓏之言了。 卻聽得玲玲道:“原來妹妹你竟混入了丐幫,難怪我與義父遍找大江南北尋你不著,我已勸過爹娘,他們也已答應原諒你以前做的錯事。至於我出手廢了'玉面郎'之事,實在是迫於無奈,小妹你是名門之後,怎可與那種人廝混一起?想不到你至今還在責怪我……”說到此處,她已是淚水盈盈。 眾人又全倒向她這邊。 聽起來,好像是瓏瓏記恨她姐姐廢了她的情郎,才出言污陷她姐姐,而看瓏瓏一身襤樓裝束,也是極不順眼,哪像個女孩子家? 瓏瓏沒想到玲玲竟會使出這麼毒辣的一招,不由愣住了,只知憤怒已極地指著玲玲道: “你……你……”竟是說不出話了。 幸好,石敏及時站了起來,沉聲道:“我可以證明瓏瓏姑娘句句屬實。” 玲玲冷聲道:“你與她本是同類中人,自是替她說話!” 石敏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她只是對著眾人道:“雲飛山莊的二公子便是我所殺的。但他完全是咎由自取!” 此言一出,眾人又是目瞪口呆,心道:“普天之下居然有自己站出來說自己是殺人的兇手,真是咄咄怪事了。” 只聽得石敏接著道:“琴聖被玲玲設計下了毒後,被鐵血王朝群賊圍攻,古二公子也在其中,我與琴聖前輩一同奮力抵擋,在混戰中,我將古二公子殺死,而琴聖也因中毒太深,被群賊所殺……” 古令木的瞳孔在收縮,但不知為何,他卻並未向石敏出手。 玲玲一笑道:“空口無憑,誰人能信?我還可以說是古四公子殺死古二公子的呢。” 忽然有人道:“我可以做證。”那聲音來自門外,清麗婉轉。聲音剛落,大堂上已多了一個女子,一身黑衣,臉上蒙著紗巾。 大堂內至少有八個人神色大變:天絕、醉君子、鐵候、曾土、石敏、古錯、瓏瓏、玲玲。 眼前之人竟是那日已戰死的“浩國夫人”。 只聽得“浩國夫人”道:“玲玲,你忘了是如何與我一道設計陷害我前夫'琴聖'的嗎? 你將我寫下的一本詩上施了巨毒,然後扮作瓏瓏,將此書交給琴聖,琴聖在翻看那書時,不知不覺中便中了毒。現在,我把那書帶來了。” 說到此處,她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的書來。 玲玲道:“你……你竟還沒有死……” “浩國夫人”道:“就憑丐幫那幾下子,想留下我的命?哈哈哈……”說完她大笑起來。 玲玲道:“那你為何又背叛王朝?” “浩國夫人”道:“因為你們言而無信,不是廢了琴聖的武功,而是將他殺死!”說到這兒,她的聲音已冷若寒冰! 這時,鐵候突然站了起來,冷聲道:“上次讓你從丐幫手上滑了,今天卻別想從我王朝手中溜走!” “浩國夫人”道:“我早就知道你們讓我進攻丐幫,便是想讓我死於丐幫之手。” 鐵候冷哼一聲道:“浩國夫人果然聰明,可惜,你明白得太遲了。”話音剛落,他人已如鷹隼掠空,向“浩國夫人”揮拳而來。 “浩國夫人”纖細的身姿已飄然而起,向古錯那邊掠去,口中叫道:“古大哥,我是韓放!” 古錯一驚,又一喜,身子已騰空而起,單掌揮出,如暴風驟雨狂捲而出,兩股勁道一撞,古錯略退一步,鐵候卻已連退三大步,才勉強站穩,臉色已蒼白如紙! “浩國夫人”一聳身,扯開面紗,果然是韓放假扮而成。她們母女本極為相似,而現在又是蒙著面紗,竟把玲玲這樣的人物也騙過了。 眾人這才相信玲玲果然是鐵血王朝中人! *** 古天的臉色已蒼白如紙,古錯看了他一眼,不由心中有點不忍。 古令木與古老太太卻仍是靜靜坐著,只是臉色有點變了。 鐵血王朝這段日子在江湖中掀起的血雨腥風,早已引起武林的公憤,當下有不少人躍躍欲上。 醉君子忽然對瓏瓏道:“果然不愧是我醉君子的徒弟,有膽有識,來,到師父這邊來,替師父倒上一杯酒。師父已好長時間未喝你的酒了。 ” 瓏瓏看了古錯一眼,向醉君子走來。 醉君子慈祥地笑著,手卻已暗暗握成鷹爪。見瓏瓏走近,手剛一動,卻見眼前人影一閃,古錯已橫在當中,道:“在下對前輩那句'酒醉心也醉'最為佩服,讓在下也敬你一杯。 醉君子一愣,笑道:“謬獎了,謬獎了。” 古錯心中暗自冷笑,其實,醉君子曾說過的是“醉酒不醉心”,看來,眼前此人有詐! 瓏瓏何等機靈,也道:“師父讓瓏瓏替你找的百年女兒紅,弟子已找到了,哪日替師父溫上一壺,保證師父喝了叫好!” 醉君子哈哈大笑,道:“好,不枉為師疼你一場!” 瓏瓏突然冷聲道:“你根本不是我師父醉君子,因為我師父從未讓我替他找過女兒紅。 我師父什麼酒都喝,就是不喝女兒紅!” “醉君子”臉色大變。突然,他伸手在臉上一摸,竟揭起一張人皮面具! 再看此人,全沒了醉君子的清朗之神,竟是一臉枯瘦,全無血色! 瓏瓏神色大變,顫聲道:“我師父呢?你們把我師父怎麼樣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醉君子早已命赴黃泉,現在你這乖徒兒也一同陪他去吧。” 言罷,他便向瓏瓏欺身而進,卻見人影一閃,曾土已迎了上來,打狗棒一出手,便是凌厲絕倫的“打狗十三式”的“打狗看人”。 二人戰作一團! 鐵候要上前助戰,卻已被古錯攔下,幾招之後,鐵候已是險象環生。 倏地,天絕站了起來,緩緩地道:“你們這幾個笨蛋,真不會辦事。”話畢,他突然出手,向古錯身後推出凌厲無比的一掌。 這一掌聲勢著實駭人,整個大廳都被掌風所充斥,桌子椅子,杯碗碟之類的飛了一地。 那掌如雷轟電閃般向古錯罩下! 眼看古錯前後受敵,便要血濺當場! 倏地,兩條人影向天絕急襲而至,人未到,已有雄渾無比的勁風先到,尚帶破空之聲。 天絕只好撤招,身子向後倒縱,同時手在腰間一摸,已有一根長鞭在手! “絕殺筒子鞭!” 鞭子如靈蛇般電射而出,竟同時攻向左右兩條人影,鞭風銳利,有“嗤嗤嗤”之破空之聲。 只聽得一聲悶哼,兩條人影都已給擊退。 眾人這才看清,那兩人竟然是古令木與古老太太! 奇怪的是古令木手中竟不是那把銷魂扇,而是一把劍! 天絕一招逼退古令木與古老太太聯手一擊之後,冷聲道:“沈紅塵?” 古令木大笑道:“不愧是天絕,竟在一招之下識出我來。 ” 古老太太道:“為了躲過你的追殺,我們沈家隱名改姓,在此一藏二十年。現在,你居然還能認出我們,也當真不簡單。” 天絕冷聲道:“其實無論是古令木還是沈紅塵,無論是古老太太還是血孔雀曲柳,今日都是一個下場:死!!”—— |
第五卷第八章丐門奇規 古錯道:“如此一來,不是要連累你了?” “鏡子”道:“但違抗幫主或持幫主信物數來寶之令者,是要廢去武功乃至格殺勿論。” 古錯叫道: “這卻不妥,不妥。我定得叫曾幫主免你之罪,還得多加勉勵。” “鏡子”道:“如此,便多謝笑少俠了,我們這便動手,如何?” 古錯道:“你就將我二位朋友易容作貴幫弟子吧,為五袋弟子,相貌麼?清秀點吧。” “鏡子”便對石敏、瓏瓏遙遙一揖身,道:“二位姑娘,多有得罪了。不過,我這叫化子只會化裝點臉。” 古錯心中道:“你倒挺會說話。”同時,也才明白他為什麼要化裝成郎中進來,郎中因職業的關係,總比一般人容易讓人接受些。 這次“鏡子”卻先戴上了手套,以示對瓏瓏、石敏的尊重,因為易容要求不高,所以很快便完成了,從臉部來看,二人已是地地道道的丐幫中人了。 然後:“鏡子”又對全身的化裝作了一些指導後,便與古錯二人退出門外,邊退邊道: “那箱子裡有我丐幫百衲衣,請二位姑娘換上。 ” 在外面等了少頃,瓏瓏道:“可以進來了。” 古錯一進房中,樂了:兩個丐幫五袋弟子出現在他眼前,一身百衲衣,一雙破鞋,污頭垢面,但兩人一笑,那牙卻潔白如玉。 “鏡子”還想對牙齒改進一番,古錯卻道不必了,只要出去找兩根棒子拄上就行。 “鏡子”便起身告辭了。 古錯這才低聲對瓏瓏道:“九月初九那日,留意一下你師父有無異常。” 瓏瓏與石敏都大吃一驚,才知古錯為何如此神秘兮兮,可瓏瓏的師父都未曾出現,他又如何發現有不妥之處呢? 古錯道:“這只能是以某種感覺來解釋,也許,我的感覺錯了,那是再好不過。否則,便是醉君子也已有不測了。” 瓏瓏一時驚慌失措,六神無主。 古錯沉聲道:“現在急也無用,一切需到九月初九,才能一見分曉。若是我們現在便先自己亂了陣腳,反倒讓鐵血王朝群奸有隙可乘了。” 瓏瓏一聽,勉強按捺住性子。 眼看天色尚早,若是現在便出去,豈不是讓人大吃一驚?進來兩個貌如天仙的女子,出去兩個污頭垢面的乞丐,反倒更引人注目了。 於是等到天黑,石敏、瓏瓏才從客棧窗子躍出,藉著夜幕,避過人眼。 古錯接著也彈身而出,找到石敏、瓏瓏二人,輕聲道:“你們只顧向臨安而去,我會在暗中跟隨。” 於是,三人便連夜往臨安府趕去。 天剛拂曉,便已至臨安府了。 *** 臨安府本就極為繁華,今日,卻更是比肩接踵,人山人海。 古錯遠遠地跟在石敏、瓏瓏後面。 天尚未大亮,街上便有如此多的人,倒也讓人吃驚。 許多人都在爭相買書畫店裡的畫。 畫是很平俗的那種《送子觀看圖》之類的畫,到後來,只要畫上有個小孩娃娃什麼的,就立刻被搶購一空。 因為,雲飛山莊又有大喜事了,買畫的理由是這樣:雲飛山莊莊主古令木本有三個兒子,但三兒子早已失足落潭而亡,二兒子也於不久前突然暴死,所以只剩下一個大兒子。如今,古令木的大兒子要娶妻,娶妻便為生子。所以,臨安府的人便要用這畫,向雲飛山莊討個彩頭。 早在二十年前,他們便已這樣做了,雲飛山莊的謝禮相當可觀。 與二十年前古令木娶段煙飛不同的是,這一次臨安府出現了許多的武林中人。各門各派各幫各教,男女老少,醜美高矮……臨安府倒像在開武林大會了。 大多數武林中人都是挎刀、背劍,三大五粗、趾高氣揚的樣子。 這都是些三腳貓的角色,是來湊湊熱鬧的。 真正的高手便很難看出來了。 也許,是那個拿著旱煙,佝僂著身子的老漢,也許,是那挎著花籃叫賣的賣花姑娘。甚至,可能是青樓上向你亂拋媚眼的風塵女子。 他們,才是九月初九臨安府的主角。 古錯本是跟著石敏、瓏瓏,後來,反倒變成瓏瓏二人跟著古錯了。 只見古錯如掉了魂一般亂轉,從東城轉到西城,又從南城轉到北城。瓏瓏二人暗暗稱奇,人也被他折騰得很累,但又不得不打起精神跟著。 九月初八的晚上,倒是古錯辛苦些,瓏瓏與石敏在城西找了一個觀音廟,見那廟的一旁有一個小小側殿,便鑽了進去,她們要在這裡過上一夜。 古錯便遠遠地找了家客棧,要了一間恰好可以望著這廟的房間,然後,一個晚上便那麼站在那兒,望著這觀音廟。 他怕瓏瓏二人萬一有什麼閃失。 一夜困倦,所幸他內功精湛深厚,倒也無多大影響。 第二天,即九月初九,天一亮,古錯便出了客棧,買了幾個大油餅,自己大嚼一個,然後瞅個無人的機會,向觀音廟的側殿扔了兩個,便轉身離去。 走了一程,古錯偷偷回頭一看,有兩個污頭垢面的人在啃著油餅遠遠地跟著,心中暗自好笑,向西走去。 雲飛山莊,便在臨安府城西。 在通往雲飛山莊的石板路上,人很多,有來有往,人群分為兩類,一種是臨安府的百姓,另一種就是千奇百怪像個大雜燴般的各類人物了。 古錯現在也插在這個大雜燴裡向雲飛山莊走去。 古錯的心情怪怪的,他已有很久沒有從這石板路向雲飛山莊走過了,山莊依舊嗎?親人依舊嗎? 而古錯,卻早已不是從前的古錯了。 長久在外面飄泊,第一次回家,便要為自己家中迎來一場血雨腥風,身處此境,誰會平靜得下? 山莊依舊巍峨,雄偉。 山莊前面的石獅子還在一動不動地虎視眈眈著。 古錯隨著眾人,走進院內。院子裡排著兩排桌子,東邊一排,西邊一排。臨安府的百姓朝西邊那一排走去,送上《送子觀音圖》之類的畫,自然會有人回贈一點禮物,然後道聲: “恭喜,恭喜。”“同喜,同喜,同喜。” 朝東邊走的那些人,便複雜了些,不但人復雜,連禮品也複雜,簡直五花八門。 當古錯走近那東邊的桌子時,他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很精緻的瓷盆,瓷盆裡盛著一盆水,竟是淡藍色,又有一隻碩大無比的蒼鷹站在桌上,目射凶光,也不知是哪一位仁兄送的,還有一堆奇形怪狀的草根,也許是什麼藥草:更奇怪的是桌子邊上還拴著一頭牛,除了一身白毛外,這牛沒有什麼奇特之處。 古錯往前走,靠近桌子時,前面的一個矮胖老頭背著一個麻袋,那麻袋居然在不時地抖動。 那胖老頭將肩上的麻袋放下,一揮手,大聲道:“恭喜,恭喜。”然後弓下身來,又道: “小小賀禮,請笑納!”邊說邊在那麻袋裡掏,看他的樣子,似乎掏得很吃力,半天,才將東西掏出來,卻是一條魚,全身長滿了彩鱗。 眾人不覺好笑又好奇。 卻聽得那雲飛山莊中的一個精瘦漢子唱了喏:“南海雲叟,天衣魚一尾!” 那矮胖老頭哈哈一笑,道:“好眼光!”便進入客廳裡了。 古錯心道:“怎麼辦?我總也得送點禮給大哥吧?”左摸右掏,他掏出了從“玉笛”崔元身上摘下的那個綠色金屬小環來。 情急之下,他便把那綠色小金屬環遞上去。 立刻,古錯的潛意識告訴他,身後至少有四個人在註視著他,他感到背上冰冰涼涼的。 那雲飛山莊的僕人剛要抬頭唱喏,卻立刻眼睛發直了!但他的定力著實不錯,顫抖著把話說完:“三公子古錯,綠環一隻!” 然後,他便“咕通”一聲,向後倒去,竟然暈過去了。 前邊那麼多古怪的人物,古怪的名字,都沒有讓雲飛山莊的人吃驚,如今這麼一喊,卻把整個山莊震得靜了片刻! 接著,裡邊便成了一鍋亂粥。 最先出來的是古令木,他畢竟是一莊之主,雖然吃驚,卻未亂了分寸,一出來,便沉聲喝道:“牛二,不可胡言。” 有幾個新來的僕人道:“牛二已經暈過去了。” 古令木一愣,一掃視,便看見了古錯,他驚呆了。 古錯一看他爹,已是蒼老許多,比上次在“天鉞酒樓”見到時多了些皺紋與白髮,那身古錯熟悉的青色長衫本是極為合身,現在卻有點寬大了,風一吹,顯得有點空蕩…… 古錯只覺得一陣酸楚湧上心頭,遠遠地便一跪而下,哽咽著道:“不孝孩兒古錯叩見爹爹!” 古令木畢竟是一代豪傑,雖然見古錯死而復生,恍如一夢,吃驚異常,卻仍能不露聲色,和聲道:“錯兒,這幾年過得如何?” 古錯顫聲道:“孩兒一切都好。只是據記爹娘、奶奶與諸兄弟。” 古令木強抑心中的激動與驚詫。道:“也好,今日是你大哥大喜之日,你又回來了,也算雙喜臨門,這本應高興方對。你先進去見過你奶奶及你娘。” 古錯恭聲道:“是!”便進了廳內。 門外一陣竊竊私語。誰都知道云飛山莊的三公子古錯數年前便已落潭身亡,現在突然又冒出個古錯來,豈不讓人心驚? 已有人道:“此人似乎便是'笑鉞酒樓'的掌櫃笑天鉞。” 又有人道:“殺死朱大善人,廢了梅寒星武功的似乎也是他。” 另有一個道:“古莊主也真沉得住氣一個兒子死而復生,他居然神情自若得很。” 古令木似乎一句未聽見大夥兒的議論,他輕咳一聲,朗聲道:“承蒙諸位大駕光臨,使我蓬蓽生輝,古某實在感激。我已讓下人略備薄酒於後院,以表謝意,古某另有要事在身,失陪片刻,怠慢之處,望諸位多多包涵!”言罷,他雙手抱拳,深深一揖,謙然一笑,迴轉進屋內。 古錯一進屋中,但見屋內已是張燈結彩,大紅喜字貼在門上,一對紅燭已端放於大堂之前,後院門上亦是數對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幾串鞭炮已用幾根細竹竿高高挑起。 古老太太已由古錯之母段煙飛挽扶著出來,兩側站著古天、古靈,幾位古夫人也立於古老太太身後。 她們全都驚愕地看著古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古錯母系段煙飛先回過神來,驚喜交加地道:“真是我兒古錯嗎?” 古錯跪了下來悲聲道:“娘,正是不孝兒古錯。”言罷,已是哽咽不能語了。 段煙飛一聽古錯那熟悉的聲音,熱淚便倏地盈出眶來。上前將古錯扶起,捧起古錯的臉,仔細地端詳:鼻、眼、臉、唇……邊看,那淚邊嘩嘩下流,灑濕了古錯的衣襟,她口中喃喃地道:“果然是我的傻兒子,果然是我的傻兒子……”突然,她身子一軟,向後倒去。 古錯大驚,一把拉住,古大、古靈也衝了上來,又是掐人中,又是揉胸。好半天,古錯母親才醒轉過來,望著古錯緊張的臉,強笑道:“娘嚇著你了吧?” 古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古天、古靈已發覺古錯的神智已與常人無異,但分別這麼長的時間,加上古錯八歲瘋了之後,與他們就很少說話,所以這麼乍一相見,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向古錯投去問候的目光。 古錯向他們感激一笑。 古老太大終是經歷過風風雨雨之人,她能在眾人皆驚慌失措時一直保持清醒。她覺得古錯突然死而復生,實在太過蹊蹺,其中會不會有詐?所以她便威嚴地於咳一聲。 古錯一下醒過神來,趕緊向古老太太叩首道:“孫兒古錯叩見奶奶,願奶奶壽比南山。” 然後,他又向古令木其他幾位夫人一一見過禮。眾人見他言辭清晰,不由暗暗奇怪。 古老太太慈祥而不失威嚴地道:“錯兒,過來,讓奶奶好好看看。” 古錯依言站起上前,古老太太一隻手握著他的手,暗暗扣住他的脈門,另一隻手撫摸著古錯的後腦勺。 然後,古老太太臉色一喜,道:“錯兒,你是如何從那潭中生還的?而且還改了以前頭腦不清醒的毛病。” 原來,古老太太在古錯後腦勺摸到了那塊疤痕,那塊當年古錯從山崖摔下後留下的傷疤,便已斷定眼前真的是古錯。 古錯便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裡邊的情節略有改動。 此時,古令木也已進來了,他靜靜聽完古錯的敘述後,長嘆一聲,道:“蒼天總算有眼。” 眾人見古錯的言辭流利,思路清晰,都大為欣慰。 古錯為緩和氣氛,便對古天道:“恭喜大哥娶了個貌如天仙的大嫂!” 古天笑道:“四弟是如何知道她貌如天仙?恐怕是謬誇吧?” 古錯道:“小弟早已聽外頭的人傳得紛紛揚揚了。” 古天道:“看過便知。” 古錯感覺到他與古天提到古天之妻時,雲飛山莊大多數人都很高興,唯有他父親古令木與古老太太似有隱隱的憂慮,不由暗自奇怪。 外面的客人越來越多了,古錯便對古令木道:“門外忙得很,孩兒便去打理一番吧。” 古令木點頭應充。 古錯走到前院中,已有一個美少年進來,他的禮物也極為奇特,是四位貌如天仙的年輕女子,牛二有些為難,但仍是唱道:“杏花樓樓主金勝衣,美……美女四人!” 金勝衣,高麗人氏,因仰慕中原武林,遷居西安,身家無數,愛廣交中原豪傑,名聲頗響,高麗人愛納妾,而且是在新婚之日便納妾,金勝衣送來的四位美女,大約便是此意。 古錯接過登記禮品之活,牛二唱一個,他寫一個,忙得不可開交。 只聽得牛二又朗聲唱道:“醉君子,酒一壺!” 古錯手中狼毫一抖,在簿上點了一個小點,忙抬起頭來。 只見眼前站著一個相貌清朗之人,正含笑望著古錯,不是醉君子是誰? 古錯忙起身道:“敝莊區區小事,竟驚動醉前輩人駕,今日定請醉前輩不醉不歸。” 醉君子哈哈一笑,道:“好一個不醉不歸,老夫這便進去了。”古錯一躬身道:“請!” 醉君子的眼光,似乎不經意地掃了古錯拿出的小綠環一眼,嘴唇一牽。 古錯對雲飛山莊的一個老僕人耳語幾句,那人神色變了變,然後忙向大堂跑去,對著古令木耳語一番。 又聽得牛二唱道:“墨白,甲魚二隻,牛肉大排三十斤,上等洞庭紫米一袋! 古錯心道:“這墨白以為天下人都像他一樣是暴食之人呢!”忙向墨白打個招呼,墨白還了一禮。與其說他笑了,還不如說他的臉部肌肉牽動了一下。 古錯看著他那細若竹竿的身影,心道:“今日對於墨白來說,也許倒是個大日子。” 正思忖間,聽得牛二的聲音唱道:“丐幫幫主曾土及丐幫二位五袋弟子,咳……咳…… 虎頭帽一頂,小夾襖一件,搖籃一隻。” 一陣笑聲傳來,顯然大夥兒覺得這丐幫幫主的禮送得有意思,古天尚在成親,他便先想到古天的兒女了。 古錯大喜,站起身來,道:“曾幫主幫務百忙,竟也偷暇來此,實是難得難得!”說話時,古錯在曾土二位丐幫弟子望去,不是瓏瓏、石敏二人又是誰? 曾土笑道:“我老叫化忙什麼?不忙不忙,倒是我下邊的兄弟,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 說罷又是仰天大笑。 古錯聽他如此一說,便知丐幫弟子已在各地有效地牽制了鐵血王朝的力量,不由暗自欣喜。 石敏、瓏瓏卻似乎壓根兒不認識古錯,隨著曾土進去了。 此時,已近正午,雖是初冬,日頭也不小。 忽地,牛二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地道:“義親家天絕老人到,玉如意一對。” 這一瞬間,古錯覺得自己的呼吸已停滯,甚至連思維也沒有了,腦中一片空白。 只有一個空洞的聲音在響:“天絕,天絕,天絕來了……” 但他很快醒過神來,向那老人深深施了一禮道:“天絕前輩,居然勞您的大駕,實乃不勝惶恐!” 此話說完,他才能靜下心來,打量了天絕一眼。 這麼一看,讓他吃驚不小。 沒想到天絕居然是如此一個慈眉善目之老者,讓人一看,便有親切之感,想起鄰家哪位老爺爺。 可聽牛二之言,似乎這天絕是大嫂的義父,這倒也巧了。 天絕很和藹地望瞭望古錯,道:“古公子果然是人中俊傑。後生可畏呀,後生可畏。”—— |
第五卷第七章途中風雲 古錯當然滿口答應,但他實在不是練琴的料,彈起琴來,便是嘈雜一片。 無奈,石敏便說改教他如何能超脫琴聲,做到“琴有心,人無心”。 對於這個,古錯倒頗感興趣,便一心一意地學了起來,竟很快讓他學會了,石敏又想讓他學如何以聲傷人,古錯卻又懶得學了。 如此優哉游哉地向臨安駛去,一路上倒也平安無事。本來,如此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馬車後面又垂著門簾,誰會知道裡邊會有笑天鉞與他的兩個女人? 將至臨安府時,古錯忽地記起醉君子來,他覺得九月初九之事,很有必要與醉君子通一口氣,於是,他便將如此想法對石敏、瓏瓏二人一說。 瓏瓏當然贊成,雖然她是偷偷地從師父那兒溜出來的,但溜出來之後,卻又想念她的師父了。 石敏也未反對。 於是古錯便探出頭來,對著趕車的那個漢子叫道:“兄弟,先別去臨安,去醉君子那邊。” 那人“嗯”了一聲,馬車便略略改了一個方向。 古錯覺得有點不踏實,因為那趕馬車的人太漫不經心了,於是他又問道:“兄弟,你知道醉君子那邊如何走嗎?” 那人又“嗯”了一聲,表示肯定,這人也真奇怪,竟只說出一個字。 古錯還待再問,他卻忽然轉過身來,用一種嘶啞的聲音道:“別人都叫我'老馬',長這麼大,我走過的路成千上萬,而我每走過一次,便會永遠記住它。” 古錯趕緊閉口,他發覺這車子不但車身神奇,而且連駕車的人也奇異得很。 “老馬”果然能“老馬識途”,他輕車熟路地駕著這輛看似平凡,實是精巧異常的馬車,向醉君子那兒駛去。 瓏瓏探出車廂外,見馬車所行之路果然無半分差錯,也暗暗佩服。 倏地,馬車突然戛然而停,若非古錯三人武學精湛,恐怕早已從車廂中摔落而下。 饒是如此,他們三人仍是跌作了一團。 也不知這“老馬”用的是什麼手法,居然能把一駕本是狂奔著的馬車硬生生剎住,而且是疾然而止,沒有任何緩衝。 便在古錯三人跌作一團之際,古錯已聽到有利矢破空之聲,竟是同時從四個方向奔襲而來! 古錯一凜,喝道:“小心,有人襲擊!” 石敏、瓏瓏一驚。三人同時沖天而起,暴破車篷而出,掠上十餘丈高空,方倒捲而下! 便在古錯三人騰身躍起之後,那馬車的車廂已被扎了個千瘡萬孔! 奇怪的是“老馬”卻不見了。古錯正在驚惑之際,卻見一個人影從那四匹高頭駿馬身下騰身而上,動作迅疾如電,又那麼不聲不響地坐在馬車上,手中還是握著那根馬鞭。 路兩側的叢林中不知什麼時候已湧出三十幾條勁裝大漢,為首的卻是個文弱彬彬的中年人,其他的人全都蒙著臉,唯獨他沒有。 有一個勁裝大漢見那馬車車夫氣定神閉的樣子,頗為不順眼,便又彎弓褡箭,欲射系“老馬”。 那文弱之士陰陰地說道:“荀老三,若是傷了這馬的一點皮,我便要了你的腦袋。” 被稱作荀老三之人似乎對他畏懼得很,趕緊住了手。 古錯、瓏瓏、石敏三人已玉立那兒,三人俱是俊美非凡,把三十幾個蒙面人看得目瞪口呆。 有一個蒙面大漢向前一步道:“朋友,我們姬爺要藉你這馬車一用,你們便自個兒上道吧。” 古錯不覺笑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上一群劫匪,便笑道:“這破車,你們雞爺也稀罕麼?坐這車子,豈不辱沒了雞爺的身份?” 他故意說成“雞爺”,那蒙面大漢卻以為是懾於他們的威嚴了,便道:“你這小子倒識趣得很,在我們姬爺還沒有不奈煩之前,趕快從眼前消失! ” 古錯卻又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哥倒愛說笑,我好端端一輛馬車,憑啥要讓給你?” 那文弱之士陰陰地道:“我姬某要拿它作禮物,你便忍痛割愛吧。”話說得客氣,語氣卻霸道之極。 古錯忍住笑,問道:“什麼人的喜事,要驚動姬爺大駕?” 見古錯說得恭敬,那文弱之士聽來倒頗受用,故作矜持地道:“乃云飛山莊的大公子。” 古錯一愣,接著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一發不可收拾,彷彿世間最好笑的事讓他遇上了。 那文弱之士被他笑得無名之火頓起,陰聲怒道:“我姬某叫你永遠笑不出來。” 雙手一揚,兩道寒光激射而出,手法倒也嫻熟得很。 但在古錯眼裡,這便如三歲頑童戲耍一般。也未見他如何作勢,就那信手一抓,兩把短刀便在他手中了。 文弱之士一驚,忽又一喜,暗道:“待這刀上的毒侵入你體內之時,看你再如何發笑!” 古錯果然不笑了,他擦了擦笑出來的淚,一臉莊重地道:“那我便代我大哥講過姬爺的盛情了。” 此言一出,立即驚倒一大片。 文弱之士更是張口結舌,道:“你……你竟是……竟是雲飛山莊中人?” 古錯頷首道:“雲飛山莊的三公子。” 文弱之士便大為尷尬了,若是一個人,要用搶來之物送人,而被搶的人又是他將要送禮的人的兄弟,無論是誰,都難免尷尬。 看那文弱之士的臉,已是紅如豬肝了。 古錯壞壞地笑道:“如此重禮,我們雲飛山莊是不敢接的。何況,我們雲飛山莊與姬爺你素昧平生,姬爺為何如此多禮?” 文弱之士訕訕地道:“雲飛山莊的喜事,已是天下皆知了。因為那新娘是……是……” 突然,他恍然大悟地叫道:“你這雜毛,竟然騙我姬爺!誰不知雲飛山莊的三公子早已落渾身亡!你如此刁滑,便怨不得我不留你狗命了。” 語音剛落,他已拔劍出手,向古錯襲來,其他蒙面大漢見狀,也大喝一聲,向石敏、瓏瓏攻來。 文弱之士方才見古錯空手接飛刀之手法,自知自己的武功與他有天壤之別,但他料定古錯已為劇毒所侵,所以才敢出手。 但結果卻讓他失望了,他還沒有挨近古錯,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後飛去。文弱之士在空中猛提真力,在落地時,立即雙足一頓,貫力足下,企圖穩住身子,挽回點面子。 卻聽得“咔嚓”一聲,他的腿骨竟生生折斷了。 原來,古錯推出之勁道,看似平常,卻力勁十足,那文弱之士若順勢地在地上打幾個滾,倒也無事,但他卻要逞強定身,被那一股奇大之力一撞,雙足立斷! 這文弱之士倒也凶悍得很,如此斷腿巨痛,他竟哼也不哼一聲,但那臉的冷汗,直湧而出,顯然,是痛出來的。 更慘的是三十幾個蒙面人,一轉眼之間,他們已倒下十幾個! 古錯道:“瓏瓏、敏兒,看在他們是為我大哥備禮的份上,且饒了他們一回。” 瓏瓏、石敏這才住手。 文弱之士看著古錯,如同見鬼魅,因為到現在,他仍是看不出古錯有任何中毒之症狀,不由又驚又怕。忽想到:“莫非是焦七那小子浸毒時竟未浸好?”他便下定決心,回去後,要好好收拾一番焦七那小子。 古錯懶得理會這種鼠輩人物,攜著瓏瓏、石敏,重上馬車。 “老馬”一言不發,似乎什麼事也未發生過一樣,又駕起馬車啟程。 瓏瓏邊與石敏一起收拾車上的利箭等各類暗器,一邊道:“想不到古天大哥的人緣這麼好,連這打家劫寨之人也要為他備禮。” 仔細一想,覺得如此說法很不妥當,又道:“定是這些人自作多情,古天大哥又怎麼會結識這樣的人物?” 她們說到這兒,不由“卟哧”地笑了,因為她們忽然發覺自己這“自作多情”四字,用得實在不是地方。 古錯道:“聽那什麼狗屁姬爺之言,送禮之人似乎是衝著新娘子而去的,卻不知我未過門的大嫂是什麼樣的人物?居然有如此大的面子。” 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忽地,馬車停了,古錯以為又有什麼變故,正俗躍起,“老馬”那平淡得像溫水一般的聲音響起了:“醉君子居所已到。” 古錯自嘲地一笑,與石敏、瓏瓏相繼下了車。 瓏瓏跑得最快,比古錯、石敏搶先一步進得院中,顯然,她很是想念她的師父。 等古錯、石敏跨入院內,見瓏瓏一臉沮喪地站在里屋門前,嘟著好看的櫻桃小嘴。 古錯見狀,不由暗自好笑,心道:“定是醉君子前輩教訓她了。” 見古錯、石敏二人進來,瓏瓏道:“我師父竟已不在,只留下一張紙條,上有數言。” 古錯心中一動,道:“是否為你師父筆跡?” 瓏瓏道:“不錯。只是筆蹟有點生硬,大約是未飲酒之前寫的。” 古錯“哦”了一聲,拾起放在桌上的那張紙條,輕聲念道:“瓏瓏,為師有事外出,九月初九於雲飛山莊當可遇見為師。” 瓏瓏忽道:“這紙上真是寫著'瓏瓏'二字?” 古錯道:“不錯?” 瓏瓏道:“這就奇了,我師父一向稱我為瓏兒的。也許,是我私自外出,讓他老人家生氣了、無妨,只要以後多替他煮點好酒,他便不再怪我了。” 古錯若有所思,似乎未聽清瓏瓏所言。 石敏道:“既然醉君子不在,我們不妨立即折向雲飛山莊,也好在那邊做些準備。今日已是九月初七,離九月初九隻剩兩天了。” 古錯忽道: “走,立即便走!” 他如火燒眉毛般拉起石敏、瓏瓏往外便走。 就在古錯三人離開小屋之時,從屋子的陰暗處閃出一個人,得意地冷笑著。 馬車還在外邊,“老馬”坐在那兒打著盹。 古錯拉著石敏、瓏瓏一躍而上,對“老馬”道:“快,隨便揀個方向出發。” “老馬”那永遠平靜的臉終於有了吃驚之色,但仍是未問原因,一抖馬鞭,車子便疾馳而出。 古錯將身子探出車廂外,望著四周,口中不時讓“老馬”改變行駛方向,大約奔出十來里路,眼前又有個小鎮子,古錯才讓“老馬”將車停下來。 一下馬車,古錯便道:“老馬,你這便回去,我不再需用此車了,一路小心點,莫再讓強人攔截了。” “老馬”第一次笑了,笑得極為高傲! 一個馬車夫,笑得如此高傲,卻讓人絲毫未能看出有什麼不協調,古錯不由暗暗心驚,心道:“真是真人不露相。” 馬車絕塵而去之後,古錯又拉著石敏、瓏瓏胡亂狂奔一陣,最後揀一條僻靜小道進了小鎮。 一進小鎮,他便揀了個不起眼的小客棧住了進來,一進房中,立即關上門窗,這才安心地坐了下來,長吁了一口粗氣。 挑戰又“扑哧”一聲笑了,掩口道:“古大哥還麼神秘兮兮,弄得咱們倒像是在私奔了。” 石敏一聽,不由俊臉飛紅。 古錯卻沒有笑,只搓著手道:“可惜那'鬼手'不在此地,可惜,可惜。” 瓏瓏道:“古大哥又欲扮作何人?” 古錯道:“這次不是我易容,而是你們。” 瓏瓏奇道:“這又是為何?” 古錯怕自己太過緊張嚇著她們,反而易壞事,便道:“我大哥尚未成家,我這四弟卻先帶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妻子回去,那成何體統?” 石敏的臉更紅了,嬌聲唱道:“誰是你的……你的妻子了?” 古錯笑道:“對,對,不是我的妻子,是我老婆,大老婆小老婆地叫,更親些。” 瓏瓏一腳飛來:“越說越沒個正經。若是你不說個正兒八經的理由來,別想讓我與石敏姐姐扮來扮去的。” 她已將石敏稱作姐姐了。 古錯大聲叫痛,道:“謀殺親夫了,謀殺親夫了。” 鬧了一陣,古錯一正容道:“事情嚴重,二位……咳……真的必須易容。二位……咳…… 若是怕被扮得太醜,我便讓人手下留點情,二位……咳……便先委屈一陣,如何?” 瓏瓏聽他“咳咳”有聲,不由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還不如直接將那'二位老婆'說出來吧,你不難受,我也替你弊得慌。” 古錯“嘻嘻”一笑,道:“小老婆已經同意了,大老婆也應沒有什麼意見。那二位老婆便在這兒稍等片刻,老公我出去辦點事。”說罷,人已向外溜去。 瓏瓏喊道:“什麼事如此猴急?” 遠遠地,古錯亡道:“養家糊口。” 古錯一走到小鎮的街上,便四處尋找丐幫中人。 他見一個牆角邊有兩個乞丐在曬太陽,便趕緊上去,掏出懷中那塊曾土所贈數來寶,在那兩個乞丐面前一亮,又收了起來。 那兩個乞丐看了看他,又瞇起了眼睛。 古錯以為他們沒有看清,又掏出來亮了一次,卻還是沒有反應。 古錯一惱,便把那塊數來寶在兩個乞丐面前拼命地晃。不料,那兩個人仍是無動於衷。 古錯氣道:“你們不認得這個嗎?” 乞丐道:“大爺,這數來寶是我們要飯的吃飯傢伙,怎麼不認得?可大爺你在我們面前晃來晃去又有什麼用?大爺你總不會也想做這要飯之人吧?大爺你若要尋開心,也別向我們要飯的人尋。” 古錯奇道:“二位竟識不得丐幫……” 另一個乞丐不奈煩了,道:“要飯的就一定是丐幫中人生?那豈不是有奶的便是娘了。” 古錯聽得一愣,訕訕起身,暗道:“慚愧,慚愧,我倒以為天下要飯的人全是那'飛天窮神'管著呢?” 正在失望之際,有人撞了他一下,古錯本已是一肚子火,這下更是火旺了,一回頭正要開口就罵,卻忽地怒臉變喜臉了。 撞他的人也是一個乞丐,而且身上有五袋,古錯如獲奇寶,趕緊遠遠地跟在那乞丐的後面。 走到一條僻靜小巷,那人方止住腳步,回過身來,對古錯恭聲道:“笑少俠有何吩咐?” 古錯吃了一驚,道:“你是如何知我名字的?” 那人道:“普天之下的丐幫弟子已得幫令,知道幫主的數來寶在笑少俠這兒,而且幫主己傳令見此物便如幫主親臨。” 古錯一聽,大喜道:“我現在有一事需丐幫朋友幫忙。” 那人道:“笑少俠吩咐便是。” 古錯道:“我有兩位朋友,需扮作你們丐幫中人,不過她們比較愛美,所以便手下留點情,扮成一個好看的乞丐便是。” 那丐幫五袋弟子道:“我幫易容高手'鬼手'離此地太遠,只好讓'鏡子'出手了,他的手法卻要略差一點。” 古錯道:“無妨,無妨。”當下便把那小客棧的地址告訴他,接著道:“要多加小心,別讓人跟踪而至。” 那丐幫弟子道:“對付跟踪的狗,丐幫人是很有一套辦法的。” 古錯不由笑了,那人便告辭而去了。 古錯回到客棧時,石敏與瓏瓏已等得心裡發慌,但一見古錯回來,便又繃起一張俏臉,氣鼓鼓地坐在床邊上。 古錯哈哈一笑,道:“我在外面遇見你們二位的師兄了。” 石敏、瓏瓏大為驚奇,那臉也就繃不住了,問道:“我們何時有了師兄?” 古錯道:“有,有,而且數目成千上萬呢。” 瓏瓏何等機靈。心念一轉,便已有所悟,嬌聲道:“莫非你竟要將我與石敏姐姐扮作丐幫中人?” 古錯瞪起一雙俊目,故作驚訝地道:“果然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你竟與我想到一塊去了。 瓏瓏不依不饒了。 但此時房門外有上叩門了,然後是店小二的聲音:“客官,這兒有位大爺找您。” 古錯忙對瓏瓏“噓”了一聲,然後便去將房門打開。 房門一開,古錯便駭了一跳:門外哪有什麼丐幫中人?竟是站著一個郎中,挎著一隻大藥箱! 古錯大惑不解,道:“不知先生欲等何人?” 那人謙謙一笑,道:“閣下可是笑掌櫃?”話是如此問,人卻已向裡邊走來,已是一副不請自進的姿勢了,似乎他已認定古錯便是他要找的人。 古錯正要再問,那郎中已把房門掩上,然後恭身道:“丐幫六袋弟子'鏡子'見過笑少俠!” 古錯道:“為何你竟不穿丐幫之衣物。” “鏡子”道:“笑少俠可曾見過有叫化子進過客棧嗎?” 古錯恍然道:“糊塗了,糊塗了、只是據說丐幫幫規已規定丐幫弟子不得私卸百衲衣,不知是真是假?” “鏡子”道:“是真。丐幫幫規十七條規定:私自卸脫百鈉衣者,杖三十,降一級。”—— |
第五卷第六章鬼手奇術 古錯仰天長笑道:“若能以我區區一命,換來江湖的安寧,免去一次武林浩劫,我何憾之有?何況邪總不能勝正,他要取我性命,倒也不是那麼容易。” 曾土道:“那笑少俠就多加小心了,這幾年來,已很少有人值得我敬酒。現在,老叫化卻要敬你,請笑少俠賞臉。” 堂堂丐幫幫主竟說出這種話來,連古錯這樣毫邁不羈的人也被說得愣了愣,忙道:“曾幫主百重了,在下何德何能?” 無奈曾土一意相勸,古錯只好一飲而盡。 古錯一抹嘴唇,忽道:“不知貴幫幫中有沒有能易容之人?” 曾土道:“我這叫化子幫別的沒有,就這種會點奇門怪術的人多,我便讓'鬼手'來吧,不知笑少俠要易容成何人?” 古錯道:“曾幫主先將那'鬼手'叫來,我自會與他細說,待會兒曾幫主一看便知。現在,卻是不可說,不可說!”說完,狡黠一笑。 曾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便苦笑一下,讓人去找那個叫“鬼手”的丐幫弟子。 “鬼手”很瘦,那身千瘡百孔的百衲衣穿在身上,露出好幾根直聳著的骨頭,讓人擔心他被風一吹,就會吹折了腰。 古錯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將他帶到廟外的一個偏靜處,低聲道:“你的易容術如何?” 那瘦如竹竿的“鬼手”道:“能將你變得連你的父母也認不出你。” 古錯笑道:“好!我卻要讓你將我易容得我爹媽認識我。” “鬼手”吃了一驚,道: “莫非現在少俠的爹媽竟不認識你了?” 古錯道:“你覺得他們能認出來嗎?” “鬼手”滿腹驚疑地繞著古錯繞了一圈又一圈,忽地一拍手道:“好,好……妙…… 妙!”那神情又驚又奇,最後終於停了下來,嘆道:“這樣的易容術,我所知道的普天之下只有兩個人能做到,一個是我師父,一個是莫大夫,至於我……唉!”也不知他為什麼嘆氣,嘆氣之後,他又道:“少俠之意,是想讓我替少快恢復本來面目?” 古錯點了點頭。 “鬼手”有點遺憾地咂巴咂巴嘴,卻開始動起手來,他也有一個小箱子,不過外加一塊光滑的竹片。然後,他便將小箱子裡的藥水滴在古錯臉上,然後用那小竹片在古錯臉上又是刮又是挑揉的,好半天,最後不知從什麼地方找來一瓢水,往古錯臉上“嘩”地一潑,然後,拍了拍手,長吁了一口氣道:“好了,如此模樣,定比原來的少俠更像少俠自己了。” 古錯見他說話時竟邊說邊抹汗,似乎這還原術也不容易,不由大為驚奇。 走進破廟時,古錯便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所有的人都在看著他,張口結舌。 丐幫長老與舵主心中暗道:“看這人衣著、身架,分明是方才出去的笑少俠,可看他相貌,卻已是天壤之別了,一個是奇醜無比的黃發怪人,一個卻是一雙劍眉,斜飛入鬢,點漆星目,瑤鼻通梁,朱唇似丹,飄飄然有出世之感。這'鬼手'的手藝也著實不凡,竟把那麼不堪入目之相化作如此俊美之人。” 石敏與瓏瓏本就已見過古錯的本來面目,但這些日子麵對的都是扮作“九天鷹”楊銳的古錯,雖知是假,卻也覺得有點不順眼,如今古錯一恢復原貌,便把她們看得砰然心動。特別是石敏,一張俏臉竟飛紅如霞。 曾土見了,不由哈哈大笑,道:“笑掌櫃,我這老叫化子還欠著你的飯錢呢!”說罷,忍不住又笑了出來,因為他想到當時溜了一頓飯錢,現在“天鉞酒樓”的老闆,老闆娘竟全都坐在他的面前來,未免有趣。 笑畢,他才問道:“笑少俠為何還扮作'天鉞酒樓'的掌櫃模樣?”原來他以為古錯在“天鉞酒樓”時的模樣也是假扮而成的呢。 古錯即道:“曾幫主,我現在的容貌是'雲飛山莊'的三公子古錯的容貌,因為既然九月初九是'雲飛山莊'的大喜之日,那麼他們的三公子也不應該不到場。” 曾土高興地笑道:“好。好主意,扮作他們山莊中的三公子,行事便方便多了。”他又誤會了,竟以為現在古錯的模樣,也是假扮而成的。 古錯也不再與他多加分辨,何況,這兒的嘴雜,說話也不方便。 於是,他便重新席地而坐,不再多說話,只顧大口大口地嚼那燉得極爛的狗肉。 曾土笑瞇瞇地看著他道:“笑少使不妨吃得慢些,老叫化待會兒還有一物相送,以謝笑少使對我丐幫拔刀相助之恩。” 古錯口中嚼著狗肉,含糊不清地道:“多謝,多謝。” 心中卻暗自思忖道:“你們丐幫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終於吃罷,古錯與曾土又仔仔細細地把九月初九之事商議了一遍。最後,古錯起身道: “我這便告辭了。” 曾土卻道:“莫急,莫急,笑少俠四日之後,必將有一場大戰,如此連夜奔波,豈不勞累?勞累事小,可要是到了九月初九誤了事,卻是大為不妙了。三位不妨就先在這兒暫留一宿,明日一早起程,如何?此時離臨安府也只有三百里而已。 ” 古錯心道:“我倒無妨,但瓏瓏與石敏本已勞累,若再如此奔走,倒真是過於疲憊了。” 於是,古錯便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道:“這倒也有點道理,我是困了,不知二位姑娘如何?” 瓏瓏和石敏本就已困倦至極,聽古錯如此一說,便都道:“如此也好。” 於是,三人便在這破廟中胡亂地找了個角落,古錯替石敏、瓏瓏找來好幾扇破門,把那角落一隔開,可又怕倒了,於是便又找來繩子七扎八捆地綁好,然後石敏、瓏瓏便鑽了進去。 古錯則在廟外找來些稻草,給了她們一大半,自己則在不遠處用稻草一鋪,就那麼躺下了。 至於丐幫弟子,早已習慣露宿的生活,便都廟裡廟外地躺了一地。 古錯已好久沒睡個安穩覺了,如今,外面有上千名丐幫弟子,無論如何不會有什麼危險,不多一會兒,他便鼾聲大起,把石敏、瓏瓏吵得在心裡暗罵“肥豬”,但總算睏意太濃,不多久二人也睡了過去。 曾土卻沒這麼輕鬆愜意,他在破廟的另一個角落裡發出一道又一道的幫主令,一批又一批的丐幫弟子向各個方向出發,他們都肩懷有重要使命。 也許,這已是丐幫多年以來最興師動眾的一次了。 *** 古錯一早醒來,發覺石敏、瓏瓏已坐在一旁,笑吟吟地望著他,便有點窘迫,扯下幾根掛在頭上的稻草後,問道:“曾幫主…… ” 話未問出,曾土便出現了,他一見古錯,便道:“笑少俠,你這便啟程吧,早點我已讓幫中弟子替你備好,你就邊趕路邊吃吧。” 古錯心道:“這老叫化也真是古怪得很,昨夜要留我,今日又急著讓我走,甚至早點都不讓我吃完,得帶在路上吃。” 心中如此想著,口中卻道:“我也正想向曾幫主告辭,九月初九再會了。” 說罷,他舉腿就往外走。 曾土卻道:“且慢且慢,老叫化的說要送你的禮物,還沒送呢!來,來,隨我來……” 曾土便神神秘秘地把古錯拉到破廟的後門外。 破廟後門外是一輛馬車,四匹高頭騎馬拉著。馬身很樸素,只有普普通通的馬鞍,車窗掛著布簾,看不清裡邊,車輪也普通,車軸也是普普通通的。 坐在馬車上的車夫更是普通:青布對襟短褂,黝黑的臉,手持一桿長鞭。 古錯暗嘆:“不愧是丐幫,如此一輛破馬車,曾幫主卻把它當作一個寶。” 曾土卻已顧不了古錯的情緒,竟一揖手道:“後會有期!” 古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爬上車子後,車輪便跑起來了,古錯似乎還聽到曾上在遠遠地喊:“小心馬車!” “這個'飛天窮神',也許是平時窮怕了。”古錯心道。 忽地,他發覺這車有不尋常之處了。 在這樣的路上,很是崎嶇不平,而這馬車卻行駛得極為平穩,甚至連轉彎時,也沒有什麼顛動。 古錯暗暗稱奇,不由好奇地把頭伸出馬車窗外,卻看不出有什麼奇特之處。 後來,他又忽然發覺這車廂裡的尺寸實在設計得太好了。坐著極為舒適:伸腿也好,縮腿也好,總是可以讓全身盡量放鬆。古錯向其中一個位置上一坐,向後一靠,不由驚奇地“咦”了一聲,因為在他靠過去的後腦勺部,恰好有一塊柔軟的皮墊,靠在上面,頗為舒適。 瓏瓏的驚叫聲更響,她居然在座位下抽出一個很寬的櫃子來,裡邊有各種各樣的吃食,有碗有筷,甚至還有酒,還有酒杯!每一樣東西都被巧妙地安置於一個空間,並且固定著。 古錯驚呆了,他忍不住拿出裡邊的酒瓶,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是女兒紅,正宗二百年以上的紹興女兒紅。”說這話的是瓏瓏,她沒有喝酒,但她是醉君子的徒弟。 古錯不可思議的搖了搖頭,撮了一把花生米放入口中。 他覺得也許這馬車還會有什麼神奇之處,於是東翻西找,事實又證明了他的猜想:他竟在馬車底板上找到一個貼進去的拉環。古錯輕輕一拉,便拉出個百寶箱來:裡邊有刀,有劍,有弓,有各種各樣的暗器,有各種各樣的解藥,甚至還有琴,還有筆、紙、硯…… 古錯看得目瞪口呆,他忽然覺得這哪是一輛馬車?簡直是一間屋子! 最後,石敏的發現,這輛馬車就更像小屋了。 她無意中發現三人各自所坐的位置可以攤開,絕就絕在這本是坐凳之物不斷地推開後,最後竟成了一張寬大的床! 三個人全都驚訝得直嘆氣了。 沒有人能夠抗拒這馬車中床的誘惑,於是三人都開心地倒仰在這奇特的床上。 這次,三人一同發現了一個事物,在頂上的車篷篷布上掛著一塊布簾! 瓏瓏跳將起來,只一扯,那布簾就“嘩”地掛了下來,把一張床隔成兩半,一邊寬一邊窄,寬的那邊躺著石敏、瓏瓏,窄的這邊躺著古錯。 如果一定要形容,這車子便是鬼斧神工了! 古錯便隔著那塊布簾靜靜地躺著。 古錯忽然感到心中輕輕地一顫,是那麻麻酥酥的顫動,然後一股熱流慢慢地漫延開來,他覺得全身漸漸燥熱起來,心中莫名地不安,似乎總想……總想摟住什麼東西。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古錯的雙目已是赤紅,雙頰也紅暈起來,他痛苦的仰起頭,雙手緊握成拳,手指關節已“咯”“咯”輕響。 這顯示出他內心的不安與煩躁是何等深刻! 古錯暗暗吃驚:“我這是怎麼了?” 但他無論如何努力,那種感覺仍是存在,而且越來越強! 石敏與瓏瓏哪知古錯這邊的事?她們正在低聲地談論這奇異的車子,那嚶嚶之聲,在古錯聽來,格外地驚心動魄! 不知不覺中,他已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 忽地,一股淡淡的幽香傳入了古錯的鼻中,那麼的好聞,古錯的心中顫得更厲害了,他的喉頭已忍不住發出低低的聲音。 他已恍恍惚惚地感到眼前有一位美麗動人的少女,一張美麗的瓜子臉,柳眉,小巧的鼻翅兒,滑膩嫣紅的雙唇,纖弱的嬌軀……似乎是瓏瓏,又似乎是石敏…… 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的柔荑抓去。 沒想到,真的讓他抓住了一雙滑嫩如水的手,那正是瓏瓏無意伸過布簾的手。 古錯只覺得一股熱血“騰”地升起!他不顧一切地將手中的皓腕向這邊一拉。 “呀”的一聲,瓏瓏那柔纖之身軀,便不由自主地被拉過布簾,伏倒在古錯懷中。 瓏瓏全身一震,滿面羞紅,欲掙扎而起。 古錯受那滿懷柔滑的刺激,只覺頭腦中“嗡”的一聲,便已不由自主地將她緊緊地摟進懷裡,嘴唇迅速迎上,火辣辣地吻在瓏瓏的雙唇上。 瓏瓏彷彿驟然被一道電流擊中般,那強烈的男性氣息,使瓏瓏全身酥如無骨了,她覺得自己的全身,已在這四唇相攪時深深融化了,哪裡有半分力氣掙扎? 其實,她本就深愛著古錯,又怎會掙扎? 古錯全身如人,雙臂有力地摟住瓏瓏的腰,幾乎要將二人的身軀合而為一,不留間隙地貼在一起。 瓏瓏那動人的雙眸微閉如星,面頰飛紅,鬢髮蓬鬆的癱在古錯懷裡,任他吻著,擁著,像一隻溫順的羊羔。 良久,良久…… 石敏在這一側,只聽得那邊有咻咻的喘息聲,嬌柔的唔唔聲,人影在重疊搖曳,她的一顆芳心已如鹿撞,哪里平靜得下來? 她暗道:“古大哥與瓏瓏姑娘今日是怎麼了?都如此反常?” 瓏瓏覺得自己像在霧一樣的境界中虹也似的飄升,一直地飄,飄…… 但漸漸的,她覺得古錯有點異常了,他竟那麼的不知惜香憐玉,瘋了似的揉壓著自己,瓏瓏覺得再如此下去,自己定會為他所傷,於是咬咬牙,從古錯懷中掙扎出來,然後翻回石敏這邊。 石敏見瓏瓏星目半因,秀發蓬鬆,嬌喘微微的模樣,不由大為吃驚,忙上前詢問。 瓏瓏只說得:“古大哥他……他……”卻哪裡說得下去? 這時,那側又傳來古錯似乎極為痛苦之聲。 石敏心中一驚,不知有何變故,忙一撩布簾,便往那側而進。 瓏瓏想要攔阻,不知為何,卻欲言又上。 石敏剛一過去,尚未看清是怎麼回事,便已被古錯緊緊摟入懷中,石敏大驚,掙扎著道: “放放開,放開我……唔。” 她的雙唇,已被古錯的雙唇堵上 石敏咿唔著,扭動著,終於,她的雙臂己纏繞在古錯的頸項上。 不知過了多久。 兩個軀體終於不那麼情願地分開了。 不知為何,石敏清盈盈的眼中有了淚痕。 古錯終於從那渾沌中清醒過來,見石敏衣衫凌亂,淚眼朦朧地坐在那兒,不由魂飛魄散! 他似乎已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 他膽怯地內疚地輕輕叫了一聲:“石……敏。” 石敏低首不語。 古錯有點尷尬地去拉石敏的手,第一次,石敏閃開了。古錯再一次伸出手,這一次,石敏沒有閃避,任他握著。 古錯心疼地道:“我……我欺侮了你,你便打我罵我也好,可別這樣不作聲地流淚,其實,其實……我……早已是喜歡你了。要不,我就從這馬車上跳下去,要摔成個肉餅,就摔成個肉餅,要摔成肉渣就摔成肉渣,反正我是罪有應得……” 石敏卻已轉過身來,嗔道:“誰又怪你了?我只是覺得心裡怪怪的,不知不覺,眼淚就來了。” 古錯見她眼神,果然只有嬌羞與明媚,不由大喜過望,輕輕地扳過石敏的雙肩,靜靜地凝視著她,良久,良久。 石敏也望著他,兩雙眼晴相視,有長絲千縷柔情萬種,傾不完,訴不清。 一切盡在這不言之中了。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永恆存於一瞬。石敏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瓏瓏姑娘她……” 古錯心中一驚,暗道:“今日罪孽大了。” 忙過來向瓏瓏致以歉意,但瓏瓏只說了一聲:“剛才,你真壞……”便投進了他的懷中。 古錯這才放下心來。 幸好,石敏與瓏瓏都是女中豪傑,又心知古錯乃人中俊傑,自己一人,又如何能係住他? 何況她們兩人在以往的日子裡本己有姐妹之情,倒也相安無事。 如此一來,便美了古錯,絕色麗人,左擁右抱,逍遙如仙了。 他哪知道他的這番艷遇,還與二百年前的一位安陽侯有關呢? 安陽侯乃前朝官宦,被封為侯,封邑安陽。此人生性窮奢極侈,平日魚肉為姓,刮地三尺。他為了追求享受,便令人造了這馬車,車內構思極為精巧,然後他便每日帶上兩個美麗佳人,讓這輛馬車在各道上隨意行駛,而他,則在車內尋歡作樂。那櫃子裡的酒中,投入過一種稀世春藥,名為“樂宮公主如花夜夜香”,藥性極強,這馬車代代相傳,竟未損壞,也不知“飛天窮神”曾土是如何弄到這馬車的,竟陰差陽錯成全了古錯的一樁美事。 因為有柔情蜜語,古籍倒已暫時地忘了將臨的血雨腥風。 石敏也突然變得溫柔可愛多了,不再是那麼冷淡孤獨,她見這一路去臨安,尚有一些路程,便要教古錯練琴—— |
第五卷第五章鐵血天皇 “浩國夫人”剛要再次飄然避開曾土的打狗棒,卻被古錯的掌風震得身形一滯。 就這麼一滯,打狗律已閃電般點至她的身前尺許遠處。 “浩國夫人”的輕功實在太過奇異了,她竟在全無借力之處的情況下,能疾然擰腰轉身,本是背向古錯的變為正面對著古錯。 然後,便是一聲慘叫與一聲怒哼同時響起。 身影甫落時,“浩國夫人”的後背已被曾土的打狗棒插出一個深深的洞,鮮血飛灑而出。 而古錯卻立於她五尺之外,臉色蒼白,額上已有冷汗滲出。 倏地,古錯身側有一對正在激鬥的丐幫弟子與鐵血王朝中人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瓏瓏尖叫道:“有毒!”她已猜出定是“浩國夫人”對古錯施用了毒煙,才會使兩側之人倒下,古錯還未倒下,只是因為他功力深厚,尚可支撐一陣而已。所以,瓏瓏的呼聲顯然極為恐懼與悲憤。 曾土一見古錯之狀,知道瓏瓏所言不假,不由又驚又怒,手中打狗棒一掄,便欲朝已重傷倒地的“浩國夫人”擊去。 倏地,一個聲音響起:“別殺我娘!” 現在,幾乎沒有任何聲音能阻攔曾土去殺這“浩國夫人”,只有此人一喊,曾土卻猛地住手了。 因為,這個聲音是韓放的聲音! 曾土本以為韓放已為這陰毒的“浩國夫人”所害,哪知現在卻又聽到韓放的聲音。於是,他的打狗棒便那麼停滯在半途中,人卻已轉過身來。 韓放竟已站了起來!除了嘴角上有一縷黑色的污血外,她無任何異常。 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 韓放跑到“浩國夫人”身邊,道:“娘,笑大哥他是好人,你快將解藥給他吧,娘!” “浩國夫人”吃力地抬起了她的頭,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似乎已可看清裡邊青色的經絡,她吃力一笑道:“笑天鉞根本用不著解藥,因為……因為我的毒……毒性發作極快…… 武功再高的人也……也挺不到這麼久的。要么是我……是我未射準……要么是笑天鉞身子異於……異於常人,不畏百毒,便如我……如我一樣。” 古錯忽然記起自己中了那“伊力扎特”之毒後,至今未發作,看來或許真的如“浩國夫人”所言了。 石敏卻是不信,因為她曾親眼看見古錯在三折瀑山止中毒後的樣子,根本就與常人中毒之後樣子無異,否則也不會有落崖之事了。 但現在“浩國夫人”是韓放的母親,卻叫她左右為難了。 韓放轉身看看古錯,古錯對她點了點頭,示意自己真的未中毒,韓放雖是驚疑,卻也放下心了。 韓放抱著“浩國夫人”,悲聲道:“娘,你為什麼那麼糊塗,要離開爹與我?爹爹其實一直都在想念著你,要是我們一家三口,不要去招惹江湖中的恩恩怨怨,過平平淡淡的日子,豈不是很好?”聽她言辭,哪像那不甚明事之人? “浩國夫人”愛撫地摸了摸韓放的秀發,緩緩地道:“放兒,是娘不好。但為娘自小本是西南一小國公主,自幼養尊處化……習慣了高高在上……在上的生活,我深深明白……明白權力給人帶來的優越與尊嚴。後來我國被鄰國所滅,皇室幾乎被慘殺貽盡,我是扮作下人逃出來的,再後來,我遇見了你爹爹,好幾次化家追殺我都是幸得你爹爹相救,漸漸他便對我有了愛意……而我見他武功高強,人品又正,長得也極為滿灑,自然也情意暗生……於是,我們便……便成了夫妻。婚後一段日子裡,我們過得恩愛幸福……他教我彈琴,畫畫……還授我輕功,而我於輕功之術似乎極有天賦,很快,我便已可超過他了。但不知為什麼,他從不向我……向我傳授別的武功。” 說到此處,她的臉上已浮現一種不正常的紅暈。 她接著又適:“我嫁給你爹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就是看中你爹武功及過人的智慧,我希望你爹能幫我重建故國。” “但是,你多從來不願過多涉足江湖,只願與我一起隱居山野之中,吟詩作畫。彈琴習武。我出身皇室,如何過得了那種清淡寂寞的日子?何況,為我家人復仇,重建河山的念頭,在我心中已是根深蒂固了。” “於是,漸漸的,我對你爹爹越來越不滿,我要找回我的權力與尊嚴,而不是做這閒雲野鶴,我們時常爭吵,終於有一天,我與你爹爹完全鬧翻了,我便暗自下決心要離開你爹爹。” “那時,那時你已八歲了……我不願讓你長大懂事後承受……承受太多沒有母系的痛苦,於是……於是一咬牙用我皇宮內的秘方配成一種奇藥……注入……注入你的體內,從此,你的智力便永遠只有八九歲光景了。” 韓放悲聲道:“娘,你又何苦再把我解開此藥?事實上,還是那麼渾渾噩噩,一無所知的更少些煩惱。這世間,又有幾個人是快樂的?可笑我卻被稱作無憂草!我無憂麼?”她的雙眼,已是淚水漣漣。 古錯這才知道“浩國夫人”在韓放身上連拍兩掌竟是為解開她身上之毒藥。 “浩國夫人”苦笑一下,接著道:“我偷偷離開你爹後,你多在江湖中找到我幾次,但每次我都說些無情無義的話,最後,他終於絕望了,隱居在雁蕩山中,再也不來找我。” “從此,我便一心為複國之事奔走,為了有自己的一支力量,我屈尊嫁給'屠家堡主屠萬千',想憑他的力量作為複國基礎。但是,漸漸地,我又發覺屠萬千看似雄心壯志,滿腹野心,其實是個無能之輩,只知在那分寸之地耀武揚威,不思進取。” “就在此時,我遇見了一個……一個人,就是……鐵血王朝……的天皇,我發覺他才是能助我成功的最佳人選。而且,越是了解到鐵血王朝內幕……我就越堅信這一點。” “鐵血王朝既然已是我所嚮往的,那鼠目寸光的屠刀子就是絆腳石了,但我並沒有立即對他下手,因為畢竟他對我是真心的。” “鐵血天皇消息極為靈通,他似乎對我了解得一清二楚,他說出了對我誘惑很大的承諾: 幫我複國。條件是讓我助他先廢了琴聖的武功,我……我心想琴聖本就生性淡泊,有沒有武功,並不很重要,而我,早已讓復國之事,迷了心竅,便答應了。” “之後,屠萬千發現我與鐵血王朝圍攻琴聖一事有關,大為憤怒,他人雖無能,卻有很強的獨霸欲。鐵血王朝言而無信,不是廢了你爹的武功,而是殺了你爹,這使我極為不滿,同時也深深自責,但鐵血王朝勢 太過龐大,即使不滿,又能如何?何況我……還是想利用鐵血王朝之勢力。於是,我便遷怒於屠萬千,將他及屠家堡全部殺死。” 聽她的語氣,似乎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並無很多的悔意,那麼她又為何今日要說出這些事來呢?這對地“復國大業”豈非很不利? 說到這兒,“浩國夫人”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臉上不正常的紅暈更明顯了。 韓放用她的手摀住她母系的傷口,卻哪裡捂得住那洶湧而出的鮮血?韓放淚如雨下,抽泣道:“娘,別說了,我要帶你去療傷……” 她娘輕輕地搖了搖頭:“沒用了……其實……娘的心早已死了。因為半個月前我曾去過我的故土,我希望能……能找些仁義志士,前朝遺臣,共圖大業,沒想到故國已物是人非…… 許多人已甘心為新主效忠,哪會圖什麼……重建故國?還有比這個更讓我心灰意冷的麼?但身在……鐵血王朝這個神秘組織中,我已是騎虎……難下。” 說到這兒,她又噴了一口鮮血,已是氣若游絲,她的手緊緊地握著韓放的手,手心漸漸地涼了。但她仍努力睜開眼睛道:“娘是咎由自取,你也無需難過……不知笑天鉞與你,是……是何……關係?” 韓放道:“素昧平生,也許,只算點頭之交。” “浩國夫人”聽了,嘆了一口氣,又是一口鮮血湧出。倏地,她拼盡力氣,喊了一聲: “我……好恨!” 一縷魂魄,飄然而逝。 韓放悲聲大哭,到後來,已是哭不出聲來,全身抽搐不已,雙肩輕顫。 古錯上前低聲道:“韓姑娘請節哀,你娘……” 韓放倏地起身,哭道:“我娘怎麼了?你們自是覺得我娘死有餘辜,可誰知我娘之苦? 這世間,本是沒有什麼好人,一切都是假的,每個人都是蟲豸而已!” 古錯心道:“韓姑娘已恢復了神智,而恢復神智之後第一件事便是要面對她娘的死亡,也難怪她如此失常了。” 如此一想,他便默默退開。 韓放抱起她娘的屍體,向遠處走去,目光中一片漠然與肅殺! 石敏叫了一聲:“無憂妹妹……” 韓放緩緩地轉身,看著石敏道:“無憂妹妹已經死了。”說罷,她又向前緩緩而去,她的背影,顯得那麼淒楚與孤寂,漸行漸遠…… 曾土忽然大聲喝道:“鐵血王朝的人聽著,今日之勢,你們是再難頑抗,現在我給你們一條生路,便是自廢武功,從此不再涉足江湖,為害武林!” 鐵血王朝中有人大呼一聲:“鐵血王朝,經天緯地!”立刻,一陣刀劍出鞘之聲響起! 曾土臉色一變,怒喝道:“自尋死路!”將手一揮,丐幫弟子狂湧而上。 立刻,慘叫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很快,鐵血王朝群奸只剩下三十多人了,而丐幫,也只剩五十多人。 曾土大喝道:“你們還執迷不悟不成?” 有幾個人見大勢已去,竟自斷經脈,廢了自已武功,然後準備跑出戰圈之外。 但立即有鐵血王朝中另外的幫眾將他們斬殺! 如此一來,群賊無人再敢臨陣逃脫,便全都孤注一擲,使出全身招數,向丐幫衝將過來。 曾土與古錯不願再看到丐幫弟子倒下,雙雙躍起撲向鐵血王朝群奸。 石敏、瓏瓏也同時出來助陣。 場上形勢立即大變!轉眼間,鐵血王朝中人已如敗草般紛紛倒下! 當曾土的打狗棒插進最後一人胸口時,已是夕陽如血! 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卻有了數百俱屍體,空氣已凝重得粘稠起來,剛才還殺聲震天,現在卻在瞬間沉寂下來,沒有慘號,沒有掙扎,沒有哀號,有的只是屍首遍地。 一將功成萬骨灰,可鐵血王朝使世間平添如此多的殺孽,他們得到的能是“功成”嗎? 古錯忽然有了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那種感覺彷彿是從他的靈魂深處滲出來的——他突然想喝酒。 於是,他便轉過身去,面對曾土,剛要開口,曾土卻先開口了:“笑少使,一起喝點酒,如何?” 古錯笑了,這不僅是會心的笑,還有淡淡的苦澀,因此他發覺,人心其實都有儒弱的一面。而酒,卻常常可以掩蓋住這種懦弱。 懦弱,並不等於膽怯,這種懦弱,是面對生命的脆弱,面對生與死之間相隔如紙時的一種震撼,一種迴避。 *** 那個被鐵猴王派出去找酒與狗的弟子已死了。但他找的酒還在,滿滿的兩壇子。 狗也找來了,真是一隻兇狗,死亡後還在齜牙咧嘴的。 死的又豈止那找酒的人? 東路長老死了,南路長老死了,東南路長老已重傷,青州分舵八袋弟子魏陽死了,宣州分舵副舵主死了 在這小鎮上的所有丐幫弟子,現在只剩下五個長老,七個各分舵舵主或副舵主,九個八袋弟子,四個七袋弟子,十六個五袋弟子,十個四袋弟子,共五十一人,加上一個“飛天窮神”曾土。 那躺在破廟中的陶長老自然是不算丐幫中人了。現在,他已被人喚作“陶狗”了。 “陶狗”就那麼躺在那兒,像一條被抽去脊梁骨的麻皮狗一樣躺著,本就佝僂著的身子,更是縮作一團了。 沒有人理睬他,只是經過時踢上一腳,或吐上一口唾沫而已。 丐幫八袋以下弟子全都出去尋找丐幫弟子的屍體了。他們在鎮子西邊找到兩個廢棄的瓦窖,然後將那些屍體背進裡面。 背幾百具屍體,對二三十個已筋疲力盡的人來說,著實不簡單。 幸好,沒多久,離這兒較近的一些丐幫弟於已陸陸續續地聞訊趕來了,屍首很快全部處理完畢,幾位丐幫弟子對著瓦窯齊齊出掌,那窟便轟然塌下了。 丐幫中人,本就露宿草食,對於這樣的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 丐幫弟子越聚越多,到後來,這鎮上又有上千丐幫弟子了。 小鎮上的人早已逃得無影無踪,曾土發令,不准亂問民宅,只讓幫中弟子打開幾家為富不仁的豪紳的糧倉,開始生火做飯。 丐幫弟子雖以乞討為生,但幫規卻也嚴謹有序。很快,各路人馬按長幼尊卑分開,巡邏的巡邏,向各地分舵傳遞消息的傳遞消息,一切井然有序。 今天奮戰一日的丐幫所剩弟子五十一人則全都聚在那破廟之中。 七個舵主或副舵主與四個長老圍作一堆。 曾上、古錯、瓏瓏、石敏則在破廟的最裡面席地而坐。 狗肉燉好了,端了上來,就那麼一大鍋地盛著,放置於曾土四人面前。 曾土一掌拍碎了酒壇的封口,在每個人的碗中倒滿一碗。 一飲而盡,無論古錯、曾土,還是石敏、瓏瓏,似乎每個人都想用酒壓下點什麼。 又一碗,再一碗,沒有淺斟慢酌。 古錯忽然放下酒碗,問道:“曾幫主,不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曾土奇怪地望瞭望他,道:“九月初五。” 古錯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道: “離九月初九還有四天。” 曾土更奇怪了,忍不住問道:“笑少俠此言何義?莫非九月初九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古錯緩緩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鐵血王朝現在已到最為瘋狂的時候了。他們極有可能在近期有什麼陰謀策動,否則,他們也不會向貴幫這樣的大幫發起攻擊。” 曾土道:“笑少俠言下之意是說鐵血王朝準備公然與整個武林正道為敵?” 古錯道:“不錯,看起來這似乎有點過於瘋狂,其實鐵血王朝敢如此作為,自有他們的打算。據我估計,最為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已在各門派中安插了無數奸細。這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所謂的禍起蕭牆。” 聽到這兒,曾上不由看了看躺在角落的陶長老。 古錯念著道:“曾經有一個人,也是鐵血王朝中的人,在臨死之前對我說起'雲飛'二字,而陶長老也說近日鐵血王朝會有所行動,貴幫弟子也有此類消息,而臨安府的'雲飛山莊'近日又將迎娶兒媳,所以我便懷疑鐵血王朝中人會乘此機會出手。” 曾土大笑道:“如此也好,我這老叫化早想與鐵血王朝這班狗娘養的雜毛決一死戰了。” 古錯道:“其實,現在鐵血王朝行凶作惡已不再遮遮掩掩,早已引起武林正義之士的公憤,但僅有怒火是不夠的,如果一著不慎,可能又會滿盤皆輸,所以我們應好好謀劃一番才是。 曾土道:“丐幫數万弟子願隨時聽候笑少俠差遣。”他通過一日苦戰,早已對古錯佩服得五休投地了。 古錯道:“差遣是不敢說的,但有些事倒真是要有勞丐幫兄弟。首失,我們必須防止鐵血群魔的勢力進一步擴大,所以,我們必須在這短短三天時間,說服並協助少林、華山、峨嵋等各幫派清理門戶,掃除內奸,以免在這段時間內,又有什麼幫派為之吞併。” 曾土道:“這個老叫化的會叫人去辦理,我丐幫中沒有罕世之技,但跑腿送信倒是快得很,而且穩妥得很。” 古錯道:“只送到不行,還要能說服各門派才好。” 曾土道:“老叫化的不敢保證每一個幫派都立即起來清理門戶,共同為掃除鐵血群魔出力,但至少可以讓他們不會向我們倒擊一戈。” 古錯喜道:“如此最好不過了。第二點便是要丐幫下屬各地分舵設法牽住各處鐵血王朝的下屬組織,以在下的眼光看來,鐵血王朝並無固定的統一盤踞之地,而是可分可聚,這恰恰與丐幫的形式相同。以丐幫數百年的幫史來看,其內部定是藏龍臥虎,非鐵血王朝那樣猝然烏合而成之徒可比。鐵血群魔的魔焰雖熾,卻終是虛的,只要我們將天皇那狗賊及其他賊首拿下,鐵血王朝定是會如樹倒猢猻散一般崩潰,之後,我們再收撿殘餘,也是不遲。” 曾土道:“就怕那老狗賊不肯露面。” 古錯道:“正因為如此,我們就得撒出誘餌。而我與石姑娘,就是誘餌。” 曾土又是敬佩又是擔擾地道:“那老狗賊武功定是已高不可超,笑少俠如此一來,豈不是危險得很?”—— |
第五卷第四章武林之亂 其實,以人數與勢力來說,那鐵血王朝群奸還可以拼上一陣,但這變故來得大突然,幾處人馬殺得他們措手不及。從場面上看,他們已是被人圍堵於小巷中,而且中間又有人亂砍一氣。 如此一來,他們便已士氣大落了,玉清道長幾招之內便送了命,更讓他們吃驚不小,當下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胡亂地找人廝殺,全無陣勢可言。 也不知為什麼,大亂之後,那蒙面女子仍是靜立於巷中。 有幾個丐幫弟子向她衝殺過去,卻見她倏地一揚手,一縷輕煙向這幾個丐幫弟子飛來,夾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古錯大叫一聲:“小心,有毒。” 卻已來不及了,那三位丐幫中人已倒下,同時倒下的還有二個鐵血王朝中人。 是什麼毒?竟如此霸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而蒙面女子卻仍是靜靜站立。 古錯大喝一聲:“佔住上風向!” 於是丐幫弟子向東沖殺過去,鐵血王朝之人當然不肯相讓,於是便在一條長巷中殺作一團。 雙方都不斷有人倒下,但這次,倒下的更多是鐵血王朝中人。 雙方人馬卷在一起後,古錯才略略心定,心道:“這神秘的蒙面女子應該不會就這樣出手吧?” 卻見那蒙面女子雙足一點,人已如輕煙般飄然而起,升至十幾丈高空,才斜斜向西掠去,如一道長瀉彩虹,其快無比! 所有的人全都看呆了,都暗道:“如此輕功,為何不出手一搏,那豈不是可讓丐幫一敗塗地了?” 古錯卻陷入了沉思之中,他忽然發覺這個女人的身姿很熟悉:輕蔓、優美、灑脫…… 倏地,他心中一亮。想了起來:“是韓姑娘……” 他又向韓放望去,這下便肯定了,她二人的身材幾乎一模一樣。 “莫非,莫非此女人就是……就是韓放的母親?”古錯如此思忖。 但似乎又不可能,她怎會如此地從“屠家堡堡主夫人”搖身一變,變為“浩國夫人”呢? 那蒙面女子已飄身落於那開闊之地。 此時,負責迂迴掩殺過來的七八十個鐵血王朝中人也已到達了這片開闊之地,見巷子中拼作一團,正欲沖殺進來,那蒙面女子卻一揚手,攔住了他們。 於是。巷子中的群奸便成了孤軍作戰。 巷中,古錯與曾土二人幾乎已是所向披靡,天鉞閃過之處,便有血肉飛濺,而打狗捧過處,亦是哀號連天。 很快,巷子裡只剩三十幾個鐵血王朝中人了。 一個瘦如頑猴之人一聲呼叫,所有鐵血王朝的人竟全向屋頂飛身而去。 丐幫弟子立即也追隨而上。 但如此一來,卻難以完全堵住這剩下的三十多個鐵血王朝中人了,這剩下的三十人本就是武功較高的,現在又是拼死一搏,更是驍勇異常,最後,竟也有十八九人逃向那開闊之地,與其他人匯聚一起。 古錯與曾上相視一笑,這一笑,頗有深意,也許,他們在心中道:“終於挽回這危局了!” *** 在這古代練兵場上,鐵血王朝的人與丐幫弟子都靜靜地站著,對峙著。 誰都知道,在這沉靜之後,將有一場更為激烈的廝殺。 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方全軍覆滅,但另一方也必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風似乎也被這片肅殺之氣嚇住了,隱起身來。空氣凝滯得很,又夾有絲絲縷縷的血腥之氣,像歷史很久的銅錢上長的那種綠鏽的味道。 呼吸,似乎都有點不暢了。 無論是丐幫弟子還是鐵血王朝中的人,每個人身上,都已是血跡斑斑,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莫名亢奮,那是一種絕望般的亢奮,他們的心中,幾乎只剩下一個念頭了:踏過對手的屍體,便是生路! 不知有誰大聲咳嗽了一下。 立刻一片刀劍出鞘之聲響起!許久,才陸續入鞘。 古錯也默默仁立著,像一座雕塑般。 石敏、瓏瓏經過方才的一番苦戰,已是大汗淋漓,但一見了古錯,仍是立即向他奔來。 古錯一見她們安然無恙,大為欣慰,忙道:“二位姑娘,現局勢已稍定,兩位一定累了,不妨先在一側稍歇一會兒。” 那蒙面女子聞言長笑道:“閣下如此自負麼?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瓏瓏嬌聲喝道:“我大哥說是如何,便是如何,又豈會錯,你這婆娘不服氣,便來試試。” 石敏剛抱著那把月琴坐著,韓放也挨著她坐下。 那蒙面女子看了看石敏懷中的月琴,又看了看韓放,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古錯看在眼裡,心中一動,朗聲道:“鐵血王朝中的人都是早已不知了羞恥,你卻為何還故作羞羞答答的樣子,用一塊布遮遮掩掩?我們丐幫朋友雖然見識不廣,但醜女人還是見過不少的,你放心,再醜也嚇不倒我們丐幫朋友!” 丐幫的弟子都齊聲起哄起來。 那蒙面女子冷聲道:“在這兒是你說了算麼?” 古錯道:“這倒不是,我只是愛出風頭而已。” 那蒙面女於淡淡地道:“笑天鉞在江湖中出的風頭也不小了,不知閣下如此愛出風頭,意欲何為?” 古錯道:“比起鐵血王朝掀起的大風大浪,我又有什麼風頭可言?我倒想問問,琴聖何錯之有,需得鐵血王朝的人興師動眾?” 此言一出,那蒙面女人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道:“木秀於林,風必毀之!” 這哪像是在述說殺琴聖的理由?倒像是在為琴聖惋惜。 古錯狡黠一笑,道:“現在你是浩國夫人,以前是月夫人,不知再以前,又是什麼身份?” 此言一出,眾人皆大驚失色。 曾土也暗道:“不知笑少俠是在套她的話,還是真的看出她是誰了。” 那蒙面女子靜靜地看著古錯,半晌,才道:“笑天鉞不愧為笑天鉞,倒沒有讓我失望,天皇說誰取了你的性命之後,誰便可以擁有半個鐵血王朝,我還道天皇瘋了,一個毛頭小伙子,值得他如此看得起嗎?現在看來,也許鐵血王朝大業的最後阻礙,便是你了。” 古錯一笑,道:“你們天皇已是上百歲的人了,當然有點眼光,不過有一點他錯了,別說半個鐵血王朝,就是整個鐵血王朝,也是一文不值的。” 說話時,他便緊緊地註視著那蒙面女子的眼神,發覺自己說“天皇已是上百歲的人了” 時,她的神情很正常,不由心中一動,暗道:“天皇果真就是天絕吧?” 蒙面女子道:“恍叱吒風雲的鐵血王朝,怎麼會一錢不值?” 古錯道:“因為它逆天道而行,必將滅亡!” 蒙面女子道:閣下口氣好大,這讓我更是拿定主意要殺你了。” 古錯不怒反笑,道:“好說,好說。已有許多人都曾說要殺我,叫叫嚷嚷的,結果倒下去的卻總是他們自己,我看你眉目間有股晦氣,估計也不會例外。” 蒙面女子一步步向古錯走來。不,應該說是飄來!她的輕功著實令人感到匪夷所思,如此慢的速度,她竟仍可離地而起! 古錯天鉞已赫然在手! 他知道這女子能施出巨毒,所以來待她走近,便左掌乍出,運足八成功力,疾然向那蒙面女子推出一掌! 那女子的身子便隨著掌風高高飄起,全身似一片秋葉,全無分量。 藉著這向上飄去之際,蒙面女子已卸去古錯的掌力,然後,她一擰細腰,人便再次從半空中向古錯襲來。 古錯不敢讓她近身,左掌又是一掌推出,勁力更為迅猛,狂風如剪,卷向半空中的蒙面女子。 那女子竟再次藉著掌風飄身而起! 如此反反复复幾次後,古錯已覺提氣吃力,真氣運行不暢,而那蒙面女子卻如一片鵝毛,一片柳絮,藉著古錯的掌風飄起落下,似乎全然不需用力。 如此下去,古錯能支持得了多久? 而一旦古錯支撐不住,就定會被劇毒所侵。 瓏瓏、石敏不由暗中替古錯捏了一把冷汗。 古錯見遠攻不著,近攻又很危險,不由也暗暗心急。 倏地,他的左掌觸及自己懷中的幾錠銀子,不由心中一念,立即向後倒翻而出,似是力所難支。 蒙面女子如影隨形,緊逼過來。 突然,一道寒光自古錯腰間閃出,如利箭般射向蒙面女子前胸而去。 蒙面女子不屑地冷哼一聲,身子尚在半空,竟也憑空而旋起,眼看那寒光便要落空。 不料就在寒光正接近蒙面女子時,突然一分為三,分別向蒙面女子的頭部、胸前、腹部電射而去,其速之快,絲毫不減。 這樣的暗器手法,實在太過奇異! 那蒙面女子也著實了得,剛剛著地的雙足又是一點,身子向上平平地飄起,胸前、腹部的暗器被一閃而過。 射向她臉部的也未曾傷著她,但把她的面紗給擊落下來了!暗器落地!才知是一錠銀子捏碎而成。 所有的人全都驚呼出聲!那女人也被這意外的變故怔住了。 這女人當然不會很醜陋,相反,是很美很美!如果單單是美,也不會讓大夥兒這麼吃驚。 她太像一個人,而這個人也在這兒,她便是在一旁坐著的韓放! 這世上相似的人豈非很多?但她們分別在兩個如此劍拔弩張的陣營中,卻如此相像,便有點匪夷所思了。 看來鐵血王朝中人也從未見過“浩國夫人”的真面目,也是吃驚地看著她與韓放二人。 韓放更是目瞪口呆! 惟一不吃驚的只有古錯與“浩國夫人”本人。 古錯道:“'屠家堡'的人全是你毒殺的嗎?” “浩國夫人”冷聲道:“屠萬千不知天高地厚,本就該死!”看她的神色,卻是高傲已極,像個至尊無上的公主在宣判一個僕人之罪。 古錯冷聲道:“月夫人手段倒也毒辣得登峰造極,全堡上下一個都不放過,不過,屠家堡的人也沒什麼善類,我看不順眼的是你引人誘殺了琴聖。 ” “浩國夫人”——也就是“月夫人”,一聽此言,神色變了變,似乎要辯解,卻未開口。 古錯接著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便是琴聖之妻,也許最早你是叫琴夫人!” 本就吃驚不小的丐幫及鐵血王朝中人,更是驚訝無比。世上竟有如此狠毒之人,竟引他人圍攻自己的丈夫! 何況,琴聖已是五旬之人,而以她的相貌看來,至多三十歲而已。 但“浩國夫人”,或者說“月夫人”沒有說話,這豈非一種默認? 韓放悲聲大叫:“娘!”便要向眼前這像極了她的人撲去。自從八歲那年之後,她就再也未曾見過她的母親,雖然琴聖對她極為疼愛,但這畢竟只是一份殘缺的愛,不完整的愛,如今,一聽古錯說眼前之人便是她的娘,她怎不欣喜異常? 當下,她忘了這是在劍拔弩張的戰場上,忘了眼前這女人揮手間便可毒殺數人,忘了自己父親的死可能因她而起,就不顧一切地向她奔去。 沒有人攔阻她。 但她卻停了下來,在距離“浩國夫人”還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臉的哀傷,楚楚可憐,即使是鐵石心腸,也會被她所打動。 那是一種哀傷的羊羔一般的眼神,清純、無助…… 但“浩國夫人”卻一臉冰霜,冷冷地看著韓放,韓放被這種目光逼視得停下了腳步。 韓放不相信以如此冰冷的目光看她的人,會是她朝思暮想的母親,這與她無數次在夢中所見到的完全不同,夢中的母親慈祥、和藹,疼她、愛她,與現在所見情形是大相徑庭。 但她仍是怯生生地叫了一聲:“娘,我……我是無憂草……” “浩國夫人”的臉色仍是那麼冰涼,只聽得她道:“誰是你娘?你娘早在十年前便已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名聲赫赫鐵血王朝的'浩國夫人'!” 韓放更為膽怯了,輕聲道:“你一定是我娘,娘,你… …你為什麼不認我?我很聽話,很乖的,現在爹爹也死了,只有無憂草一個人,我很害怕,我再也不是什麼無憂草了。” 古錯心中一陣不安,飄身上前,拉著韓放的手道:“韓……無憂妹妹,這人真的不是你娘,你娘比這人好多了,也漂亮多了,對不對?剛才是我渾,亂開玩笑,其實我什麼時候見過你娘了?怎麼會知道你娘的模樣?” 韓放一步步向後退著,口中卻仍喃喃地道:“不,她是我娘,一定是……” 那一臉的悲傷與絕望,誰人願目視? “浩國夫人”的臉色變得有點蒼白了,突然,她溫柔地道:“孩子,我是你娘……” 那聲音聽來,親切動人,足以讓任何人聽出其中所蘊含的母愛。 無憂草韓放大喜,掙開古錯的手,向“浩國夫人”急掠而去,古錯大驚失色,但韓放的輕功卓絕,他一個不留神,讓韓放掙脫後,便只能睜眼看著她向“浩國夫人”跑去。 *** 石敏、瓏瓏同時失聲道:“小心!” 這變故便在這電閃石人之瞬間發生了,等眾人反應過來,韓放已在“浩國夫人”懷裡了。 古錯只覺得背脊一陣陣發涼,卻故作鎮定地道:“浩國夫人若是尚有天良的話,就不應對如此天真爛漫不諳人世的孩子下毒手,否則,我笑天鉞定將你碎屍萬段!” 旁人已可聽見古錯咬牙切齒之聲。 石敏更是臉色蒼白如紙,這些日子裡,她與韓放同病相憐,相依為命,早已情逾手足,突遇此變,怎不叫她心驚?她又急又怕,一雙美眸死死地盯著“浩國夫人”,只要“浩國夫人”一對韓放出手,她便會不顧一切地衝殺上去。 瓏瓏的心也懸了起來。 曾土道:“我們丐幫與你們鐵血王朝之間的恩怨,本與這小姑娘無關,而且在今日廝殺,她從未出手,浩國夫人又何必打她的主意?” 他為了能救韓放,已委曲求全地稱對方為“浩國夫人”,人也慢慢地向前靠近。韓放本是被他們丐幫弟子抓來的,如果出了什麼差錯,那他這個幫主終是難脫其責。 這邊的話,“浩國夫人”似乎全然未曾聽到,她與韓放相擁在一起,低下頭來,與韓放輕輕地說著什麼,韓放一會兒點頭,一會兒又搖頭,誰也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麼。 後來,她們也不再交談了,韓放輕輕地偎依在“浩國夫人”的懷裡。 古錯、石敏、瓏瓏、曾士都不由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繃緊的神經這才鬆弛下來。 倏地,“法國夫人”本是摟著韓放的肩的右手疾翻向上,點向韓放的“印堂穴”,左掌同時指向韓放的“玉堂”穴,其速之快,讓古錯數人根本無暇反應! 韓放便那麼向後仰身倒去! 數條人影同時向“浩國夫人”那邊疾撲而上,其速均是驚人的快。 最前面的是“飛天窮神”曾土,他離“浩國夫人”與韓放最近,一遇此變,立即將身掠起,手中打狗棒一招凌厲異常的“打狗看人” ,向“浩國夫人”狂捲而去。 他心中滿是憤怒,所以這一招用得勁力十足,練兵場的沙土立時瀰漫了一片,打狗棒掃過空中,竟把空氣掃得“劈啪”有聲! 第二條人影便是古錯。 古錯是第一次用足他的十成功力! 怒喝聲中,天鉞已揮出一片層層疊疊的寒芒刃山。毫無間隙,毫無空檔地包捲而上,有隱隱的風雷之聲。空氣也在激盪呼號! 第三條人影自然是石敏,但她已顧不上殺向“浩國夫人”,而是向已倒在地上的韓放飛身躍去,雙目已隱然有淚盈眶! 天下第一幫幫主曾土與笑天鉞古錯的合力一擊,威力該是何等驚人! 丐幫弟子見幫主已動上手了,便也一哄而上,與鐵血王朝群魔混戰一團。 “浩國夫人”在曾上碎然攻來時,人便已如輕絮般飄起,恰恰避過自上而下直戮而來的打狗棒,但這一招“打狗看人”的奇妙之處便是打狗棒在勁道已遞足之後,竟還可以隨時變換方向,而且力道非但不失,反而更為凌厲。 現在,曾土的打狗棒擊空之後,便突然重新彈起,迅疾無比點向掠身而上的“浩國夫人” 胸前。 就在此時,古錯的天鉞也已如暴掀而起的波浪般呼嘯而來,完全封死了“浩國夫人”的退路,同時左掌又推出一道激盪縱橫的勁力,遙遙向“浩國夫人”攻來—— |
第五卷第三章浩國夫人 古錯略一沉思,道:“不知對方領頭的是什麼人?” 曾土道:“看不清臉面,此人以黑紗蒙面,卻是女子,我欲與其對陣,她似乎總是在迴避我,聽他們鐵血王朝中人稱她為'浩國夫人'。” 古錯心中一動:“怎麼竟是女子……” 曾上接著道:“另有一武功高強之人,說來笑少俠或許會吃一驚。” 古錯道:“卻是何人?” 曾上道:“是崆峒派掌門師兄玉清道長。” 古錯果然吃了一驚,道:“此人豈不是陶長老供出之奸細麼?怎麼敢在此拋頭露面?” 曾土幽幽地道:“這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崆峒派已經被鐵血王朝剿殺了。” 古錯聽得全身一震,想不到鐵血王朝中人動作如此之快。剛知道崆峒有奸細,轉眼間又聽到崆峒被滅的消息,豈不讓人心驚? 古錯定了定神道:“看那逆賊之意,似乎是欲將丐幫弟子全都逼向西去,然後以剩下的八輛'如意神彈弩'在那開闊之地將我們全殲,我們不妨便順了他們之意,向西撤去。” 曾土道:“笑少俠之意思是……” 古錯道:“逆賊如此猖狂,很大一部分是倚仗他們的那'如意神彈弩',只要我們將那八輛也一併端了,看他們如何再狂?” 曾土道:“這卻有點難了。” 古錯道:“我自有方法。”附在曾土耳邊“如此如此如此”一說,曾士聽得連連點頭,最後幾乎是眉開眼笑了。 古錯道:“現在就得麻煩曾幫主去安排一番了。” 曾土眼一瞪道:“笑少俠若再提'麻煩'二字,老叫化可就要生氣了。” 說罷,人已縱身躍出,叫過幾個六袋、七袋弟子又與他們咬了一陣耳朵,那些丐幫弟子連連點頭應是,然後各自分散開來。 *** 古錯這才朝廝殺最為劇烈之處跑去。 遠遠地,便可見一個蒙面人長身而立,從那婀娜的身段與攝人魂魄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絕色麗人。 她的身子並不高,身上衣裳也平淡得根,但往那兒一站,卻是讓人一眼就看到她。 莫非,她天生就是一個卓而不群的人?有一種高高在上的靈魂? 她就那麼靜靜站立,似乎周圍的刀劍與熱血全與她無關,似乎已超脫出這血腥之外。 她不向周圍的丐幫弟子出手,周圍的人也不向她出手,似乎她與周圍的人已達成一種默契:“別來打擾我。” 這當然只是別人產生的一種奇異的感覺。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高傲了,這群衣衫襤樓的丐幫弟子連殺她都覺得有點自慚形穢了。 事實上,她的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 古錯不由驚呆了。 在這血雨腥風中,一個可能是絕色的女子這麼靜靜的立著,誰都會驚訝的。 古錯心中一動,猛地大喝一聲,這聲音中貫入了他的全身功力,便如一聲驚雷響過,全場都為之一呆。 古錯一喊之後,卻覺得自己身上並沒有中毒之狀,真氣照樣暢通無阻,不由大為驚訝。 他哪知自從服下那雁蕩山山崖下的“天龍、地龍”後,他已是百毒不侵之軀體了。 那蒙面女子在古錯石破天驚地一城之後,似乎毫無反應,只是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古錯。緩緩地道:“是……你?” 她的目光極為奇異,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但卻不是瞧不起你,而是壓根兒沒看到你一樣。在她眼中,也許一個人同一根小草,一棵小樹並沒什麼不同,只是會動而已。 她的臉蒙著紗巾,讓人看不請她的年齡,但從她的眼睛與全身曲線來看,誰都會說她大約也就二十多歲。 古錯被她目光一掃,竟也不由自主的有了一種自慚形穢之感,用手拉了拉凌亂的衣裳,接著又啞然失笑,他為自己這動作好笑——這是怎麼了? 他不知道這女子問:“是……你?”是什麼意思,所以也不好回答。也許她問的是:剛才那個亂叫的人是你?也許她是在問:笑天鉞就是你?也許,這都不對。 古錯朗聲笑道:“我就是沖你來的,因為我覺得你是世上最虛偽不過的人。” 那女人怔了怔。古錯不由暗自得意,他為自己可以讓這玉石一般冰冷高傲的女人變了臉色而得意。 不等那女人開口,他便接著道:“置身於這血肉橫飛之地,你卻故作聖潔地站在這兒,不是虛偽是什麼?若是討厭殺氣,倒不如回去繡繡花,彈彈琴什麼的。” 那女子眼神變了變。 古錯看在眼裡,更為得意,又冷笑道:“看你蒙著一張臉,定是醜得慘不忍睹,才不敢以真相示人,卻還裝模作樣地站在這兒,別人不知,我卻是一目了然。” 那女子眼中終於有了怒色! 古錯更高興了,大聲叫道:“凡是醜陋之女人,總是容易不知天高地厚,孤傲得像頭母牛,背地裡做些低三下四的事,卻是不讓人知道。” 女子眼中的怒意已轉為殺機! 古錯今日卻忽然變得像個潑皮無賴般,仍是高一聲低一聲地叫罵,連丐幫弟子聽著都是又驚又奇,不知這笑少俠中了什麼邪。 就在古錯罵到“不知偷了多少漢子”時,一條人影已向古錯狂捲過來,聲勢頗為駭人! 古錯天鉞自腰間閃出,劃出一道驚人長虹,向那人揮去。 一陣“叮噹”之聲響後,古錯略略後退了半步! 眾人一看,卻不是那蒙面女子,而是一個中年道人。長目、鼻正、口方,手持一拂塵,相貌頗為清朗,只見那雙眉有點倒垂,破壞了一臉正氣,讓人看去有點刁詐之感。 古錯退出之後,輕輕悶哼一聲,口中卻叫道:“這臭娘們一發怒,臭道士便上了,倒也稀奇得很。” 那道士便是崆峒派掌門師叔玉清道長。他身為掌門師叔。平日自然備受尊重,哪受得了古錯如兒奚落?本有點下垂的雙眉便更垂了,一揚拂塵,又向古錯飛捲而來。那拂上端部如萬針齊張,帶著破空之聲,連點帶掃,聲勢頗為駭人。 古錯一聲驚叫,身子已向後倒縱,那拂士竟也不依不饒,跟著襲身而進,拂塵之毫髮竟可散開,同時罩向古錯前胸。 古錯應付似乎慢了一點,天鉞一格開長拂,那拂塵一抖,又向古錯的手腕疾捲而至,古錯的手腕險些被一捲而中,古錯又向後退了幾步。 丐幫眾弟子也與鐵血王朝的人戰作一團。 一時刀光劍影,哀號連天。 “飛天窮神”曾土又悄無聲息地撲了過來,到了戰得最激烈之處才停下身來,打狗棒剛揮出,立即有兩個鐵血王朝中人撲將過來,看他們腰間,竟全是白色金屬環,武功應當極高了。 曾土暴喝一聲,打狗棒一掄,一套驚世絕學“打狗十三式”施展出來,點、劈、掃、掛、挑、刺、拐……那二人便是滿目的打狗棒棒影了。 曾土不愧是天下第一幫幫主,很快就把那二人逼得一味招架,不能進攻了。 曾士又長喝一聲,叫道:“打狗殘腿!”打狗棒如靈蛇一般電射向身前的持刀之人,那人忙舉刀來擋,卻擋了個空,打狗棒早已“悠”地回彈,奇快無比地招向身後那人的腿上,身後持劍之人身子忙一擰,騰空而起,心中暗道:“此老叫化子招式真毒,幸好我應付及時。” 正思索間,忽覺腿上一陣刺痛,一看,才知大腿已被扎了一個洞,鮮血長流,也不知那曾土的打狗棒是如何快速隨他身子而起的。 曾土又叫了一聲:“打狗折腰!”雙手各抓打狗棒一端,一用力,打狗棒便彎曲如弓,然後左手一放,打狗棒便呼嘯而出,橫擊持刀之人腰間,那人的刀身剛往打狗棒上一沾,打狗棒便回彈了,那人心道:“怎麼又是老套路?”卻倏地覺得右肋部一陣奇痛,幾乎痛出聲來! 那剛彈回的打狗捧不知什麼時候又向他的腰間招呼去了,持刀之人痛得“唏噓”有聲,大叫道:“斷了,斷了。” 想必,他是在叫:“肋骨斷了。” 曾土又是一聲大喝:“打狗碎頭!” 那二人不由魂飛魄散,方才曾土是指哪兒打哪兒,如今他要打“狗頭”,萬一又真的打中,不死也得丟半條命。 二人一時倒不敢出招了,只是小心翼翼地護著頭。 倏地,一個丐幫七袋弟子自東邊疾馳而來,口中驚呼道:“幫主,大事不好!” 曾土怪眼一瞪:“何事如此驚慌?有我'飛天窮神'在,天塌下來,我也能頂上一陣子。” 那七袋弟子恭聲道:“弟子知罪,但事關重大,由不得弟子不驚慌。幫主,東路長老及手下四十多位弟兄,幾乎全部覆滅,東路已為鐵血群魔突破,向西壓來,其勢難擋,其他各路形勢也不樂觀,本幫五百多弟子已倒下三百多人,唯有西部……” 曾土怒道:“莫非你是想讓我從西路逃遁?我'飛天窮神'四字中雖有一個'飛'字,卻從未曾臨危而'飛'的。” 那弟子言辭誠懇地道:“丐幫數万弟子,誰不知幫蘭浩氣沖天,從不畏死?但幫主得為全幫大業著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與幫中弟子願以死護衛幫主及幾位長老向西撤退而去。” 他說的頗為壯烈,四周又有數名七袋、八袋弟子大聲呼應! 曾土恨聲道:“你們是想陷我曾某於不仁不義之境!”他的打狗棒已是顧不上“打狗碰頭”了,只是防守著門戶。 那七袋弟子大聲道:“丐幫中人,一向尊奉能屈能伸之精神,幫主又何必為一己之壯舉,換來丐幫的一蹶不振?” 曾土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竟真的向西撤去,只是滿臉憤恨與自責。 古錯心道:“這丐幫人還真會演戲,若這不是我自己安排的,我還不被他們嚇得心灰意冷,以為大勢已去?” 丐幫弟子便拼死抵擋,護著幫主向西退去。 古錯見狀,似乎也一下沒了鬥志,被玉清道長逼得連連後退,口中卻一迭聲叫罵:“咦? 你這老道士不是崆峒派的掌門師叔嗎?怎麼好好的掌門師叔不當,而來這兒替一個醜婆娘衝鋒陷陣?奇哉怪也,奇也怪哉!” 玉清道長雖然不顧道義投靠鐵血王朝,但卻像一些婊子一樣,還是想立貞節碑的,這古錯卻專揀他的痛處戮,把他說得臉紅一陣白一陣,一言不發,只向古錯一招接一招地攻來。 “唰”,古錯的臉險些被掃中。 “唰”,古錯的手臂又險些被捲住! 又是“呀”地一聲驚叫,古錯一擰身子,就那麼從拂塵下掠回一條命似的一臉驚隍地向後掠出三丈。 玉清道長冷哼一聲,道:“沒想到笑天鉞也是如此浪得虛名!”語氣頗為不屑。 古錯大叫一聲:“浪得虛名?你爺爺我還有十八般武藝未使將出來!現在一併拿出來,讓你這吃裡扒外的臭道士開開眼界吧。” 說罷,便把天鉞舞得橫一下,豎一下,倒也“呼呼”生風,場面頗為好看,但在玉清道長這樣的高手看來,這只是花架子而已,於是又襲身再進。 果然,古錯幾招下來,腳步又浮了,連連後退,此時,已接近那西部的長巷子了。 那蒙面女子見丐幫弟子已護著他們的幫主向西撤去,眼看已接近西部那條長巷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喜色,低聲對身邊的一個人說了些什麼,那人應了一聲:“是!”便帶著七八十人離開了。 原來,他們是奉了蒙面女子之命,從一側返回到西部的廣闊之地,負責在西側圍堵。 她是準備乘丐幫撤到那一片開闊之地時,借助“如意神彈弩”將這兒的丐幫弟子全殲了。 她對自已的安排頗為滿意。 於是,她便緩緩地掃視了一遍所有在浴血奮戰的丐幫弟子,就像一個屠夫在巡視羊圈中的羊一樣。 當她的目光落在韓放身上時,她的臉色變了變,但有面紗罩著,誰也看不出來。 韓放在人群中縱躍來去如一頭神鹿,也許連鐵血王朝中人也為她的清純可愛的樣子感染,沒有人向她出手,其實,出了手也是無用,在這兒還沒有幾個人能傷得了她。 當蒙面女人眼光落在瓏瓏身上時,又吃了一驚,但這一次,她很快明白過來,不由又打量了瓏瓏幾眼。 她心中在想:“這丫頭,與那人也太像了。” 思慮了一番,她又向身邊的人吩咐了幾句,那人有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仍是恭身離去,又找了兩個人向韓放走去。 他們三人便那麼各居一方,總是有意無意地攔住鐵血王朝中其他人向韓放靠攏。 現在,丐幫弟子已漸漸收縮起來,略略一看,只有一百人左右了,他們雖然攏來,卻不擠作一堆,而是呈一條斷斷續續的直線,這條線便漸漸地往西移去。 丐幫弟子的後面是古錯、韓放、曾土,還有護著曾土的三四個丐幫弟子,以及圍攻他們的玉清道長及其他鐵血王朝中人。 最後,是那蒙面女子及八輛“如意神彈弩”。 雙方就這樣廝殺著向西移去。 鐵血王朝中人現在斗志極旺,拼命衝殺,一心一意要把丐幫人趕進那空闊之地。 丐幫弟子果然向著那條長巷開闊之地走去。 漸漸地,大部分丐幫中人已進入了開闊之地,只有古錯、曾土及另外三個丐幫弟子還在巷子的西口,但眼看也可以被鐵血王朝中人逼進開闊之地了。 那八輛“如意神彈弩”也已開進這條長巷。 長巷的兩側牆邊,有十幾具屍體,有丐幫的衣著,也有鐵血王朝中的衣著,但雙方的地位都不甚高,丐幫多為三四袋弟子,鐵血王朝人腰中的金屬環也只是紅色、黃色。 這十幾具屍體全都滿身污血,鐵血王朝的群賊心道:“想不到西部也已打得如此激烈,不是事先定好讓他們少進攻一點的麼?” 古錯與曾土數人終於退出小巷了。 丐幫所有人馬全部進入開闊之地,只有那麼幾個鐵血王朝中人卷裹在裡面。 蒙面女人大喜,她似乎已看到丐幫弟子在開闊之地血流成河! 八輛“如意神彈弩”也已停下,上面蓋著的幕布也已揭開。 蒙面女子將手舉起,一揮! 眼看一場腥風血雨將臨! 驀地—— 一陣大雨從天而降,準確無誤地潑在那八輛“如意神彈弩”上,那“如意神彈弩”剛揭去幕布,立即被淋了人透濕! 舉目一望,哪裡是什麼大雨?竟是十幾個丐幫弟子伏於屋頂,用木桶向下潑的水! 如此一來,那捻子如何點得著? 就在鐵血王朝中人又驚又怒時,那本是倒地伏躺的“屍體”竟一下子全“活”了過來,旋風般向八輛“如意神彈弩”卷去。 不但那身著丐幫襤樓衣裳的“屍體”撲過來,連那幾具身著鐵血王朝衣裳的人也一併衝殺過來。 守護“如意神彈弩”之人哪料到有此突變?一下子全愣了,瞬間便被那些人放倒七八個。 這些扮作“屍體”之人顯然不是什麼三四袋弟子,看他們武功,至少是五袋弟子以上,同時屋頂上的十幾人也從巷子東頭躍下,在那邊截殺! 而古錯與曾土也大喝一聲,向巷子裡衝殺過來! 玉清道長仍要去截殺古錯,哪知此時的古錯已與方才判若兩人,天鉞一閃,玉清道長的拂塵便只剩一根短柄了。古錯毫不閒著,左手已是一記威猛無比的掌力猛擊而出,玉清道長倒也乖巧,一個側翻,翻出三丈之外,樣子雖然不雅觀,倒也留下一條命。 他剛抹了一把冷汗,驚魂未定時,忽覺膝蓋骨“咔嚓”一聲,奇痛無比,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顯然,他的膝蓋骨是碎了。 玉清道長忍痛回首,才知是曾土的打狗棒敲中了他的膝蓋骨,敲中了他的膝蓋骨之後,曾土才叫了一聲:“打你狗腿!” 看著玉清道長跪在地上的模樣,古錯冷笑道:“我看玉清道長就數這姿勢最漂亮,最適合他!跪得乾脆利落,一看就是屬狗的!” 口中罵著,手上也不閒著。天鉞一出,已削飛一個人的腦袋。 玉清道長又痛又羞又怒又怕,剛喝了一句:“你……”使倏地住口了。 因為曾土已把他的打狗棒插進了他的口中,從後腦勺直透過來。 玉清道長一命呼嗚之後,曾土才大叫一聲:“打你狗牙!”這就不准確了,他又豈止打了人家牙齒? 也不知為什麼,今天曾土忽然喜歡在出招得手之後,再吼一句,倒有點馬後砲之嫌了。 此時巷子中的鐵血王朝中人已陣腳大亂!—— |
第五卷第二章異域高手 他口氣如此之大,倒也不僅僅是為了逞能,同時也是要以狂妄之語氣激起鐵血王朝中人之怒氣,便顧不上分開去追那十幾個丐幫弟子,而一心要先來剁了古錯。 果然,那三十一個人已被古錯逗得怒火中燒!為首兩人更是雙目暴瞪,似欲擇人而噬!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年約二十八九,臉黑眉濃,眼似銀鈴,獅鼻大口,一臉渾氣,手中一根玄鐵棍,竟比一般人所用的粗上兩倍,但他提在手上,卻似乎輕如木棒。 另一個,卻是披著一件花花綠綠的大袍,一臉俊秀,只是有點嫵媚之氣,看他手中,卻是握著一把鐵掃帚,掃帚頭不知何物製成,根根挺立如針棒。 如此清秀之人,卻拿了一把掃帚,豈不讓人哭笑不得? 古錯卻未笑,他的眉頭已皺了起來,因為他已認出此人乃西域人氏,極少涉足中原武林,沒想到卻也已為“鐵血王朝”網羅而去,看來,這“鐵血王朝”真是無孔不入。 可能那西域人聽不懂古錯那狂妄之語,只是從古錯那神情中看出一二,所以倒也不是很氣憤。 而那使鐵棍之人卻已是怒不可遏了,他大吼一聲:“第一個便記我山神余雷吧!” 那聲音真的如雷吼一般,震得人耳邊“嗡嗡”直響,那“吧”字剛落,他的鐵棍便已狂吐而出,竟是直直向古錯雙足襲來。 與此同時,西域的那人也已出手,他的招式頗為怪異,竟是每一招的鐵掃帚都是從他自己頭部附近遞出,看上去便像一個耍雜技的人把一把掃帚放在脖子上繞來繞去。 古錯一躍而起,那鐵棍也跟著襲來,仍是向古錯的雙腳擊去。而那西域人氏的鐵掃帚也向古錯的面門直掃過來,其速快如旋風,帶著一陣奇異的聲響。 如被掃中,古豬還有臉嗎? 古錯厲喝一聲,雙足下落,面對疾擊過來的鐵棍,不退反進,左腿腳底板一踏而下。 同時,天鉞在上,翻飛如亂蝶。 那鐵棍倒是被一踏而中了,但那“山神”余雷為道也真大,鐵棍竟絲毫十下沉,只是迅即回抽後又向前遞來,似乎不把古錯的膝蓋骨砸個粉碎他是決不罷手。 但這次他卻吃了一個大虧。古錯的天鉞向那鐵掃帚揮去後一攪,那掃帚頭上的針刺狀物便短了一截,四下飛射而出。 古錯又急快地向那碎掃帚頭上擊出一掌,那掃帚頭被勁風一擊,便飛射向“山神”余雷,余正忙著去砸古錯的膝蓋骨,一時躲閃不及,被其中一根射中,幸好力道並不太大,只是將他的門牙打落兩顆而已。 余雷大怒,吼道:“殺瞎了你的狗眼,把你的破掃帚往老子身上招!” 韓放先是一愣,不明其意,後來才想起定是余雷的門牙被擊落之後,一張大口已漏風了,所以吐詞也不清了,聽起來“裡依哇啦”的,破為滑稽,把韓放逗得“咯咯”大笑。 余雷見這小姑娘敢笑他,不由惱羞成怒,大聲吼道:“小兔崽們,還站著看風景麼?先替老子把這哭娘拿下。” 那鐵血王朝中人先是一愕,不知“哭娘”為何人,但立即又明白過來,心道:“就這麼一個小俏娘們,還需勞師動眾?” 但奔向韓放的倒有三人,因為他們見韓放長得貌如天仙,而且清純如水,不由七魂飛了三魂,還有四魂也在若即若離,當下,哪肯放過如此良機?一齊向韓放開過來,口中“哇哇” 亂叫。 古錯冷眼一看,那三人腰中僅為黃色金屬環,不由暗笑道:“就你們三隻三腳貓,也想抓住韓姑娘?”心中如此一想,便不再擔心,只顧一心對敵。 那圍攻韓放的三人果然只能捕風捉影,在那兒團團亂轉,不時還碰在一起,氣得“嗷嗷” 亂叫,卻仍是連韓放的衣角也摸不到。 若不是韓放不會其他任何武功而手中又無兵器,這三人早已不知死了幾次了。 鐵血王朝群魔先是被韓放的驚世駭俗的輕功嚇呆了,心道:“哪三人是必死無疑了。” 不料韓放卻從不出招傷人,只是一味地閃避,雖然那三人樣子狼狽了些,倒也無性命之憂,於是也不過來幫忙,只是遠遠地看那三人醜態百出。 余雷與那西域人氏卻沒這麼僥倖了。 古錯聽得其他方向之廝殺聲,心中便急了,猛提真刀,再次向余雷狂點而來的鐵棍踏去,同時又是天鉞掃出,向西域人氏的鐵掃帚的掃帚頭削去。 這二人的招式也真有點古怪,也不變招,總是余雷從下面用鐵棍砸古錯的膝蓋骨,那西域人用掃帚掃古錯的臉,只是出招部位,線路略有不同而已。 古錯的足是一次次地踏中余雷的鐵棍,天鉞也是把掃帚頭越削越短,奇怪的是,古錯在這二人如此簡單的招式中,竟也一時攻不進去! 又是鐵掃帚被削得四射!這次,斷掃帚頭卻是深深扎入余雷的大腿之中,余雷痛得大叫道:“我操你伊力扎特十八代祖宗!” 他罵的顯然是那西域人,但以他那含糊不清的口舌聽來,西域人是否便是叫“伊力扎特” 還未可知。 古錯終於把那鐵掃帚的掃帚頭給完全削完了,那“伊力扎特”現在手中握的便是光光禿禿的一根掃帚柄。 古錯再次揮起天鉞,向掃帚柄的頭端揮去! 驀地—— “嘭!”的一聲細微的機簧聲響起,一團煙霧從那掃帚柄中噴出,顏色居然是淡綠色。 古錯突遇此變,想閉住呼吸,卻已來及了,吸入一大口煙霧,只覺得腥臭無比,顯然是劇毒之物! 古錯又驚又怒!他一生中對陣最為危險的時候,便是在三折瀑山莊中毒之後,幾乎喪命於“無為刀”宮無為之手,沒想到今日又誤中此招。而今日之形勢,又比那日在三折瀑山莊中嚴峻數倍,如此一來,豈不更險? 狂怒之下,他的天鉞疾拍而出,襲向那根掃帚柄。 沒想到那掃帚柄被天鉞一擊,竟在那“伊力扎特”手中向後飛射而出,從他口中直直穿進,把他的一個腦袋貫了個透穿! 古錯飛身閃過鐵棍後,呆住了。 他想不到這“伊力扎特”會如此輕易地被他殺死。 其實,如果“伊力扎特”能說話的話,他會說他比古錯更驚訝。因為剛才從鐵掃帚的掃帚柄中噴出的毒霧乃天下三種奇毒之一。其特徵便是發作得快。 任何人一聞上一點,便會在瞬間死去,那毒性極為劇烈,即便是一頭牯牛,也會轟然倒下,他與余雷已用這種看似呆愣的打法瞞過許多人,幾乎每一個人都愛用兵器削他的掃帚頭,最後,也是每一個削他掃帚頭的人都死了,死於劇毒。 試了十四次成功了十四次,現在是第十五次。 第十五次卻失敗,所以“伊力扎特”在鐵掃帚柄插入口中之時,他還不相信這是事實,所以他是一臉的驚奇與不信,連恐懼的表情都沒有。 古錯能在吸入一口毒氣後再反攻,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便如此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死了。 所以他死不瞑目! 韓放卻在遠處叫了起來:“一!”她真的開始數人命了。 “山神”余雷似乎因為“伊力扎特”搶先死了一步而很不高興,所以臉色鐵青,他的鐵棍這次倒沒有擊向古錯的膝蓋骨,而是向上挑去,要砸碎古錯的下巴。 古錯自認為已中了毒,支撐得越久越危險,於是也不迴避,身子斜斜向上飄起,雙手卻已抓住了那擊來的鐵棍。 “山神”余雷在這鐵棍上下了不少苦功,又有天生神力,見古錯竟敢抓他的鐵棍,不由一喜,雙臂一較勁,向後一搶,似乎想把古錯整個人挑起,向後甩出去,甩到後面的那堵牆上,把古錯摔得粉碎! 古錯抓著鐵棍死死不放,似乎真的被鐵棍挑了起來。 鐵棍掄起一個大圈,古錯的身子也跟著被掄起一個大圈,看上去古錯倒像是被捆在鐵棍上的一塊白布。 眼看古錯已近了那堵牆,計劃即將得手。“山神”余雷大喜,他似乎已聽到古錯撞在牆上的“撲通”之聲。 但,事情並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完美。 甚至,事實極為殘酷! “山神”余雷突然覺得手中鐵棍奇燙無比,簡直如被燒紅了的熟鐵一般!余雷大叫一聲,忙撒開手! 他以為自己的手一定被燙得血肉模糊了,低頭一看,卻是完好如初。 但他這麼一低頭,卻要了他的命!那鐵棍己如毒蛇般穿進他的前胸,他甚至還聽到了鐵棍在肚子裡攪動引起的“嘰咕”之聲。 他想去用手抓那鐵棍,不料古錯又飛起一腳,鐵棍已從他的胸口穿過! 然後,“山神”余雷的身後,又是一聲慘叫! 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響起:“兩個……不!有三個了……”當然又是韓放了。 余雷用一隻手摀住前面的洞口,一隻手摀住後面的洞口,似乎想要把洶湧而出的血液堵住。 但哪裡堵得住?血已是如噴泉了。 他便倒下了,倒下時,還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什麼。 也許,他在後悔,後悔自己用的棍子太粗!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圍追韓放的已有五個人了。 韓放雖是無甚麼危險,卻也累得嬌喘微微,香汗淋漓。 古錯暴叱一聲:“五個大男人繞著一個小姑娘亂轉,豈不是丟人現眼?”長身而進,卻有一個人愣頭愣腦地向他撞來,到了眼前,一抬頭,叫了一聲: “錯了!”大約他的意思是找錯人了。 想要回頭再找韓放,卻再也邁不開步子,然後,他便看見自己的前胸有血湧出,不由驚懼已極地狂叫一聲,向前倒去! 韓放叫道:“四個!” 很快,韓放又嚷了一聲:“五個!” 這次被古錯擊斃的卻是一個矮胖之人,被古錯一掌下去,頭幾乎縮進胸腔裡,於是便顯得更矮了,翻倒時猶如倒下一截冬瓜。 古錯心道:“我已身中劇毒,若不再多拉幾個人陪我一道去見閻王,豈不孤單得很?” 於是古錯出手更狠、更猛,幾乎是招招便有人斃命。 先是兩個圍攻韓放的人被古錯抓住一人,然後用力一摜,那人龐大的身軀便如稻草一般飛起,撞向另一個,只聽得“乒”的一聲響,兩人已撞得腦漿迸出,萎縮於地! 韓放大聲叫道:“六個……七個!” 圍攻韓放的人有增無減,轉眼間已有七個人在對韓放進行圍追堵截。 看來他們已看出古錯太過凶霸,倒不如先擒下這小丫頭,說不定還可要挾住古錯。 韓放的輕功已是全力施為了,但見她忽縱忽收,身形如燕,在七條大漢中穿梭如蝶,雖是危機重重,姿勢卻仍是優美絕倫,翩翩如仙子。 圍攻韓放的七人中,那使軟鞭的疤面漢子對她威脅最大,疤面漢子的輕功倒沒什麼特別高明之處,但他的一柄軟鞭卻是使得神出鬼沒,只聽得“啪啪”直響,那軟鞭鞭檔次次指向韓放要害,鞭身又長,而且這疤面漢子又極為習滑,似乎總能算準韓放下一步往哪兒落腳,他的鞭便先在那兒等候著。 若不是韓放輕功著實神奇,恐怕早已吃虧了。 古錯天鉞一揮,磕飛一個人的單刀後,身子騰空而起,左足在那人頭上一踏,那人便一命嗚呼。 古錯卻已藉著一踏之力,向前飛身而去,左掌疾揮,一股奇大無比的內家真力向那疤面漢子洶湧卷去,那疤面漢子反應也快,就勢一個“懶驢打滾”,竟也險險避過了。 古錯一心要殺他,襲身再進。 這時韓放才呼出聲來:“已經……哎呀……八……八個了。” 顯然,她被眾逆賊逼得太緊了,隔了這麼久才把第八個人命報出來。 古錯見她如此危險,仍不忘自己一句半開玩笑的話,不由更是欲一招斃了這個使鞭的疤面漢子。 但兩側已有人掩殺過來,護著在地上作滾驢狀的疤面漢子。 古錯氣得大叫一聲,又一股奇大無比的內家真力湧出,這次他居然用上了九成功力! 他一心想把疤面漢子擊斃,所以揮出此掌時,雖是正對著眼前二人,卻是想著要是這掌力能透人而過,擊斃疤面漢子,那有多妙? 古錯的九成功力,如排空巨浪,驚世駭俗。若不是恨極了這刁滑的疤面漢子,他也不會如此施為。 只見那掌風竟似已凝然成形,向那擋在古錯身前的兩人狂捲而去! 二人見此掌如此聲勢,已是駭得臉色煞白,也許他們心中在暗暗後悔,不該替這疤面漢子擋上一招,眼看命也要給擋沒了。 一聲厲聲慘叫,一條人影向後飛跌而出,竟飛出十幾丈還未落地! 韓放叫道:“九……九……” 大約是那人遲遲不落地,所以她的“九”字總也說不出來。 擋在古錯與疤面漢子之間的兩個人在慘叫聲響起時,都不由自主地摀住自己的嘴巴,以為那慘叫是自己發出的。 然後他們就等著巨痛,等著身子飛起,哪知他們卻安然無恙,飛出去的倒是那隱於身後的疤面漢子! 如此怪事,讓他們呆立當場,這簡直比古錯一招要了他們的命還要讓他們吃驚。 古錯也愣了愣,突然醒悟過來,大喝一聲:“通!” 原來,這是古錯無意中運用了“曾家樓”第十三代僂主的內功心法中的“通”字訣,心到力到,竟從眼前二人直通而過! 那疤面尺子已不知道被掌力震飛到何處去了。 眼前二人也難倖免。在他們呆如木雞的時候,古錯的天鉞已在他們的脖子上劃出一陣冰涼的感覺,然後他們的人頭就飛了起來。 那人頭上的表情還是呆呆的。 韓放有點吃驚地叫道:“九個……十個!” 古錯不由有了歉意,心道:“我倒是不該讓如此天真爛漫的小姑娘見如此血腥的場面。” 於是他殺人也斯文了些,又有一高一矮二人被掌風震得頓時萎縮在地,全身無任何血跡。 其實,他們的內臟已是碎作一團了。 韓放雀躍道:“十二個了,笑……大哥,已滿十二個了。” 這是她第一次稱呼古錯,似乎頗有點緊張。 古錯長笑一聲,道:“韓姑娘,我們後撤吧。” 天鉞一閃,圍攻韓放的六人竟全被逼得向後退出三步。 韓放的身子便如柳絮一般飄然而起,向西邊斜斜滑掠而去,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裙。更讓人覺得她飄飄如仙了。只是身上的酒葫蘆礙眼了點。 古錯則緊隨其後護著她。 東路本有三十一位鐵血王朝的人,如今只剩十七個,其中還有人受了重傷! 古錯與韓放電射而回,已看到各路丐幫弟子都已向西邊回縮,鐵血王朝的人也從各個方向逼壓過來。 戰場幾乎已集中於鎮子中央偏西一點,古錯略略估計,丐幫弟子只乘一百八九十人了,而鐵血王朝的人馬尚有二百三四十人。 古錯正看得心驚膽戰之際,眼前人影一閃,在古錯面前停下,古錯定神一看,卻是“飛天窮神”曾土。 曾土本是一塵不染的青布衫如今已是血跡斑斑,連他鬚髮上也濺滿了血跡,不過看他神情,倒不像是他自己的血,古錯略略放心。 曾正似乎顯得極為疲憊,看見古錯,提起精神笑道:“笑少俠,情況如何?” 古錯便將東西兩路情況略略一講。 聽說西路的“如意神彈弩”已被全殲,曾土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 聽古錯說罷,他雙手抱拳一揮手道:“老叫化代我丐幫數万弟子謝過笑少俠了。” 古錯忙道:“曾幫主何出此言?鐵血王朝逆道而行,人神共怒,凡有一腔熱血在者,莫不欲除之而後快。我笑某隻做些皮毛小事,如何與丐幫上下數百人浴血奮戰相比?” 聽古錯說到丐幫上下數百人,曾土神色又是一哀,沉聲道:“丐幫在這鎮上本有五百多人匯集,現在卻只剩一百多號人了,若不是幸得笑少俠有奇謀,覓得桐油牛皮,恐怕傷亡更多了,甚至已全軍覆滅也未可知。” 看得出“飛天窮神”已經被那“如意神彈弩”的驚人威力震住了。 古錯忙問道:“不知現在逆賊手中尚有幾架'如意神彈弩'?” 曾土道:“除東西兩路外,其他各路均是每路四輛,後被我丐幫弟子身裹牛皮,以死相搏後,已損其十六輛,估計尚有八輛,而我丐幫弟子亦為此犧牲了三十七條人命,其中有一個長老,兩個八袋弟子。 ” 說到此處,曾土長嘆了一口氣,似有無限哀傷,看來這丐幫幫主是極為愛護屬下的人。 頓了頓,曾土又遭:“後來,群魔見我丐幫弟子一味冒死攻他們的'如意神彈弩',便派出高手守護,而且從各個方向攏作一起,不再發射那什麼鳥彈,我唯恐手下傷亡太多,也不再讓他們去攻這'如意神彈弩'了。”—— |
第五卷第一章飛天窮神 只見方才還在拼殺的十幾名丐幫弟子及七八名“鐵血王朝”之人,竟在幾聲巨響後,全部消失!不,不是消失,那地上還有殘碎的肢體,還有花花綠綠的內臟,還有觸目驚心的鮮血! 有白花花的腦漿,有寒森森地突兀著的白骨!再也分不清哪一隻手是丐幫人的,哪一條腿是鐵血王朝中人的。 惟一活著的一個人便是最可怖的畫面!只見剛被炸開的一個土坑旁邊,有半個人在蠕動。 說是半個人,是因為他現在的雙腿已炸飛了,左手腕也不見了踪影,右眼已深深地凹陷下去,顯然,他的右眼也廢了。 幾棵碗口粗的樹已傷痕累累,但卻有幾莖小草在風中搖曳著,它似乎也被嚇著了,輕輕地顫抖著。 絲絲縷縷的血腥之氣瀰漫於空中。每個人這才明白什麼叫死亡。 *** 丐幫弟子莫不是在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中衝殺過來的,從來不知害怕為何物。現在,他們不由自主地有了寒意,心中某種恐懼悄然而生。 他們現在都在怔怔地看著古錯,古錯卻在怔怔望著那幾個深深的土坑。 然後,他大聲呼道:“諸位丐幫朋友切莫驚慌,此乃逆賊所用一種兵器,在下已知該兵器缺陷,望諸位朋友能沉著應付,定可有克敵之術!” 聽他如此一說,本是驚慌已極的人群才略略安定下來。 古錯又道:“有善於使暗器之人請隨我來,其他人分成兩組,沿此巷兩側插入,分散開隱入屋中。切記要緊閉所有門洞,如有黑色球狀物飛入,能擲出的擲出,不能擲出的要立即伏身於地,那暗器落地迸射開時,並不會貼地飛行……” 倏地又是兩聲轟天巨響,又有三個未隱蔽好的丐幫人受傷了。 古錯咬牙道:“快,依我所言行事!” 群丐中走出四人,道:“叫化子略懂暗器。”其餘的人已迅速分成四組,隱入此巷兩側民房中,此巷乃鎮子西側,房屋的主人們早已逃向鎮中心去了。 恰好此時,“飛天窮神”曾土也疾射而來,其勢如電,顯然,他是為方才那震天巨響引來的。見西路只有古錯及另外四人站著,不由怔立當場! 他以為其餘的人已為那“如意神彈弩”所害了。 古錯見他神色有異,忙道:“曾幫主,有二十多名兄弟已隱入兩側民房,否則的話,極易被那'如意神彈弩'所傷。” “飛天窮神”曾土這才放下心來,道:“二十張牛皮已備齊,不知笑少俠有何用?” 古錯道:“請曾幫主差人找來桐油塗在牛皮外側,再撒上一層細沙,再塗桐油,復又撒一層細沙,如此周而往復,待有寸許厚即可。我欲以此擋這'如意神彈弩'。” 曾土聽罷,喜道: “笑老弟果然敏銳過人,我這就讓人去辦。” 古錯道:“逆賊定是本欲從西路突破後,與其他各路前後夾擊,所以暫未在其他各路用這'如意神彈弩',若是西路被我攔住,便極有可能在各路同時使用,望曾幫主能多加提防。” 言罷,二人互道“珍重”後分手。 此時,鐵血王朝的七八輛“如意神彈弩”已由巷口魚貫而入。 古錯大喝一聲道:“上屋頂!” 那四人便飛身縱上屋頂,其中有一青年丐幫弟子功力尚淺,堪堪躍上,又一個踉蹌,差點滑下,被古錯遙遙一掌推了上去。 那群奸一見巷內已無人影,吃了一驚,再看屋頂,倒有五人立於其上。 當下毫不遲疑,停下“如意神彈弩”,黑球便紛紛向上射來。 古錯厲聲喝道:“分散開,有暗器的用暗器,沒暗器的用瓦片,射那操作之人……” 話未說完,已有兩枚“如意神彈”飛來,一顆偏了,另一顆剛一落上屋背,便被古錯飛腳踢回:“轟”地將其中一輛“如意神彈弩”的鐵架子連同三人全都炸翻在地。 未落準的那一顆,卻已在屋頂炸開,屋頂“轟”地一聲,塌下一大片,那屋頂上武功最弱的青年丐幫弟子又落了下去。 剩下四人迅速分散開來。 有一個丐幫六袋弟子手法頗準,出奇不意使用袖箭斃了其中一個“如意神彈弩”的發射之人。 古錯也突襲得手,用一塊瓦片揭去一個人的天靈穴。 如此一來,群賊只剩六輛弩車可以有效使用了,因為每輛弩車配備的另外二人只負責掩護,並不會使用此“如意神彈弩”。 但那群賊受此一擊,變得狡猾了,不再向屋頂發射,卻一味地轟向下面的房子,而那負責掩護之人,分立兩側,手持盾牌,倍加小心了。 很快,就有兩間房子被轟得塌下一角。 裡面有痛呼聲,顯然有丐幫弟子受傷了。 群奸一喜,更是專揀房屋發射,而且邊戰邊進,古錯一時束手無策,那瓦片擊在盾牌上悄無聲息,顯然外側覆有牛皮,所以力道被這麼一緩衝,卸去大半。 眼看一條長卷,已被群奸前進了一半,房中亦有數人傷亡。 而前面,已是一條大道,那時,要阻殺就更難了,古錯暗暗心急。 倏地,其他各路也傳來“轟隆”之聲! 古錯更為著急,面對如此凶霸之兵器,有絕世武功也徒呼奈何。 巷東頭突然一條人影一閃,轉眼間已上了屋頂,向古錯這邊飛奔而來,看身形,頗為怪異。近了一看,才知是鐵猴王,身上披著一張牛皮,牛皮上裹有厚厚的桐洞,鐵猴王將牛皮脫下,只見他全身已是鮮血淋漓,也不知是他的,還是鐵血王朝人的血。 鐵猴王喘著氣道:“笑……少俠,其他各路已……已受那鳥玩意兒襲擊,我幫……我幫中弟子開始傷亡頗重,幸好有此牛……牛皮掩護,才可抵檔,笑少俠,看來此次那些狗賊來勢頗猛……丐幫弟子已死傷過半,笑少俠只需……量力而為,丐幫已是……已是感激不盡了。” 聽他言語,顯然其他各路形勢極為嚴峻,否則,一向嘻皮笑臉的鐵猴王,也不會如此肅穆,甚至,還有一種悲壯隱現於雙目中。 言罷,他深深一揖道:“笑少俠多保重。”便向東邊疾掠而去! 古錯不敢怠慢,將其中一件牛皮往身上一披,對那擅使暗器的六袋弟子低聲道:“你將另一張牛皮送到從東數來第三間屋子中的一個韓姑娘那兒,讓她披上,記住,從屋頂下去,門外有一棵歪脖子樹的那間屋子,是韓姑娘!” “姑娘”二字甫出,他人已如一隻大鳥般掠空而出,向那鐵血王朝的狗賊電射而去!其速快得無與倫比。 那厚厚的牛皮裹在身上,遠遠望去,便如一隻怪獸從天而降,眾逆賊不由暗暗心驚。 六輛弩車並非連著排列,所以一字拉開竟有上百米長,最西側的那輛管車邊的人但覺眼前一花,操作“如意神彈弩”的人之人頭已高高拋去,同時一顱熱血傾灑而出,化作滿天血霧。 群賊一聲叱喝,全都將弩車對準古錯射來! 但古錯動作太決,在五顆“如意神彈弩”射出的同時,古錯的天鉞已深深地切入第兩輛條車的操作手胸前,那人甚至聽到了自己胸腔暴裂開的聲音,滿臉驚疑與不信。 古錯的身手快得讓人不可思議。 有一顆“如意神彈”落在古錯腳邊,古錯後腳跟用力一磕,身形絲毫未停,仍是如疾風一般刮向第三輛弩車。 身後數聲慘叫伴隨著“轟”地巨響聲同時而起,顯然是那幾個掩護神弩手的人正要追趕古錯時,被古錯磕來的“如意神彈”炸了個人仰馬翻。 轟響聲中,第三輛弩車也已被古錯劈作兩半,同時,古錯的後背突然受了數下猛力撞擊,顯然是飛迸而出的鐵片已擊中他後背,若不是有桐油牛皮護身,他的後背早已被射出一個大窟隆!古錯大怒,暴喝一聲,人已急旋而上,如沖天大鵬。 那“如意神彈弩”的弓弩手也打瘋了,竟仰天朝他射來。 古錯身在半空,一個擰身,鷂翻而出,雙足一交錯而踏,左足疾然掃向先飛來的一顆“如意神彈”,那“如意神彈”受此一擊之力,方向突然改變,向另一顆稍後的“如意神彈” 撞去,其勢又準又狠。 又是一聲巨響,兩顆“如意神彈”同時在半空中爆射開來,鐵屑四向迸射,場面煞是壯觀。 古錯忽覺臉上一陣刺骨之痛,一時無暇細顧。同時,下邊已是數聲慘呼,顯然又有鐵血王朝的人為“如意神彈”所迸射出來的碎片所傷。 古錯身形落地時,下面只有兩輛“如意神彈”尚可使用了。 此時,兩側丐幫弟子按捺不住,紛紛越窗而出。 一輛“如意神彈弩”的人還想頑抗,剛柱那弩上裝“如意神彈”,便被古錯一把扯了“噝噝”作響的捻子線,然後古錯天械揮出一片寒光,那人便仰頭倒下,喉頭中“咕”了一聲。 另一兩“如意神彈弩”的人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想跑,卻已太遲了。 不用古錯動手,十幾支狗棒已向他們當頭罩下,轉眼間,那些人已是面目全非,全身盡是“汩汩”冒著鮮血的窟隆眼了。 丐幫弟子被這班鐵血王朝的人用“如意神彈弩”壓得不敢現身,眼看著他們猖狂,早已積下了滿腔怒火。現在使全都發洩在打狗棒上,鐵血王朝的人來不及反抗,已悉數一命嗚呼了。 一地的血肉模糊,一地的殘肢斷臂。 古錯剛要開口,石敏突然驚呼道:“笑大哥,你臉上有血!”語氣甚為緊張,她還是把古錯叫做“笑大哥”,而不是古大哥。 古錯用手一摸,一陣刺心的痛,一看手,已是一片血跡! 但他已知道只是左頰被劃傷而已,並無大礙,便對石敏道:“石姑娘,不礙事,皮肉之傷而已。” 見他神色並無異常,石敏才放下心來。 古錯轉身一看,丐幫弟子已只剩下十四人,加上石敏、韓放、瓏瓏、古錯,共十八人,剛才一戰,已死傷過半! 其他方向的廝殺之聲越發慘烈。 古錯心知其他各個方面定是鬥得頗為激烈,便對眾人道:“諸位丐幫朋友們,現在你們仍是分成兩組,一路往北,一路往南,遇見與敵交鋒之長老或舵主,設法通知他們往西撤來,注意,要沿這條小巷向西撤!” 眾丐齊聲道:“少俠放心,我們一定傳達給諸位長老。” 他們方才見古錯運籌帷幄,得心應手,早已佩服得很,現在見古錯吩咐下來,當然齊聲響應。 古錯道:“鐵血王朝那班狗賊只是仗著'如意神彈弩'方耀武揚威,如今我們已有破'如意神彈'之法,定可製敵。只要諸位齊心抗故,定可掃盡群魔!” 群丐被他說的群情激昂,當下“嗷嗷”叫著向南北兩個方向殺去。 古錯對石敏、瓏瓏道:“二位分頭出去,設法找到”飛天窮神“曾土前輩,讓他與我會合,我在正東方。” 然後對韓放道:“韓姑娘,你就跟隨著我,替我……替我拿著這個酒葫蘆吧。” 他讓韓放跟隨著他,自是為了照應保護她,卻不便直說,情急之中忽然想起自己身上還背著瓏瓏的那個酒葫蘆,便以此為藉口,免得韓放尷尬。 韓放看了他一眼,依順地點了點頭,但目光中卻有一絲怯意。 古錯先是奇怪,後來猛地醒悟過來,定是韓放見自己的相貌古怪,又披著黃發,加上滿臉血污,難怪會有點害怕。 於是他趕緊親切地笑道:“韓姑娘,我與石姑娘是朋友,所以……所以我是個好人。” 韓放眼中之懼意更甚。 古錯心知定是自己一笑後,樣子更為恐怖,於是便不再多說,轉身對石敏、瓏瓏二人道: “二位這就去吧。” 然後,他便雙足一點,人如流星般向東路瀉去。飛馳一程後,他偷眼向後一望,見韓放不緊不慢地遠遠跟隨著,極為從容,便放下心來,身形更是奇快絕倫。 而韓放,居然仍能緊緊追隨。 越過幾條橫街,便可看出東路的丐幫弟子傷亡最為慘重。 東路長老已死,但人卻還立著,雙手握著打狗棒,打狗棒棒端穿進一黑衣漢子,前胸而入,後背而出,並深深插入那黑衣漢子身後的土牆中。他便以這種奇異的姿勢站著死去,他後背的那道刀口,竟深達數寸,幾乎把整個後背劃作兩半! 在一家染房門口,十幾個丐幫弟子倚著一堵牆苦苦支撐,圍攻他們的卻有三十多位鐵血王朝中人! 就在古錯趕到此處時,又有一位丐幫弟子倒下,倒下之前,仍拼盡全力,喊了一聲震天動地的“殺!”字,把本就壯烈悲愴的場面變得更為觸目驚心! 古錯一聲不響,向前狂捲而去,第一招便是“天鉞神功”中最有殺氣的“沙場點兵”。 看來,古錯已極為憤怒了,才會一反常規,未打招呼便悄然出擊! 但見古錯身形由天而下,天鉞連連飛幻而過,如無數靈蛇向群奸掃去,其速之快,非筆墨可以形容! 天鉞竟在一招之間,同時襲向七人!而且每一招都是威力無窮。 沒想到這一夥人卻比西路的那批鐵血王朝中人難纏得多,古錯如此一擊,居然只倒下三個,一死二傷! 古錯吃了一驚,忖道:“看來群魔果然是想把丐幫弟子悉數逼向西邊的平闊之地,所以東路的力量格外強,西路卻相對薄弱得多。 心中思忖,手上卻不閒著,見有一丐幫弟子被兩個鐵血王朝中人圍著,腿上已中了一鞭,血肉直翻,眼看已是笈笈可危! 古錯無名之火頓起,左掌倏出,快如電光石人,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向那圍攻之二人直襲而去,隱然有雷鳴之聲。 他這一掌,已有八成功力,便是“風刀”、“快手”他們那樣的頂尖殺手也夠他們受的,何況這兩個人?看他們腰間,僅是掛著黑色金屬環而已,比在丐幫中做內應的陶長老還低一級。 以他們之力,如何抵擋這一擊?但見其中一個突然身子直飛起來,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飄飛而出,向那牆身撞過去。他是頭在前,身子在後,所以那顆大腦袋便先一頭扎入牆裡面,只聽見一陣“咔嚓”聲響起 顯然是頭被擠碎了。 那身子卻在外一陣扑騰,卻空空的無著力之處,然後便垂了下來。 遠遠望去,倒像是一個人把頭探出牆洞外,在打量牆那邊的風景,只是姿勢略略生硬了一點。 而另一個死相就更不雅觀了。他的人倒沒有飛起來,而是突然“咔嚓”一聲,攔腰折斷,就像一梯折斷了的樹,或者一根筷子,就那麼不可思議的兩頭著地了。似乎他的身上的所有骨頭都已攔腰而斷。 他便那麼呈個“人”字形地聳立在地上,少頃,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腰間滲出,開始那滲出之物還挺美觀的,鮮紅鮮紅的,是血,但接著便是糊狀的綠綠的東西,仔細一看,卻是腸子,已被震得碎如一碗糊了的麵條般!稀爛了。 最後,滲出的居然是黃色之物!一股惡臭立刻瀰漫開來。 群賊被如此慘狀駭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後撤一步。 古錯捂著鼻子對群丐道:“快向西撤!到了一個巷子看到裡邊有幾輛什麼狗屁'如意神彈弩'的鐵架子,便別再撤了。把鐵架子搬進屋裡,能用的用,不能用的,先擱著,以後給豆腐店里當豆腐架用,也免得天天去乞討,換幾塊豆腐來炸著吃。” 如此惡臭,他卻在這兒大扯吃喝,連那些叫化子也受不了。 古錯一亮那幽藍幽藍的數來寶,叫道:“還不快去?” 眾丐幫弟子一見數來寶,急忙恭聲應道:“遵令!”便向西撤去。 那鐵血王朝之群奸先是聽古錯讓丐幫人向西撤去,不由一喜,心道:“正合吾意!”沒想到古錯接著說到那“如意神彈弩”,聽他口氣,似乎西路的“如意神彈弩”竟已被悉數拿下。 這如何不叫他們又驚又怒!再看古錯,居然還讓丐幫弟子後撤,只留下他自己一人在此,不由更是怒意橫生,心中暗道:“這小子也太過張狂,居然出手便傷了我鐵血王朝中的五人,但要想在我們三十人的刀劍下留得性命,簡直是癡人做夢。” 卻見古錯回首對韓放道:“韓姑娘,會數數嗎?” 只聽得韓放道:“我爹……我爹教過我的。但只能數到一千。”也許是說到了她爹,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了。 古錯長聲大笑道:“足夠了,足夠了。我現在殺一個,你便替我記一個,記夠十二個,我們便也後撤,好不好?” 韓放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也好,只是……只是你也要小心點,我看這些人都是兇巴巴的。” 古錯一陣感動,道:“韓姑娘放心,幾個毛賊,倒也奈何不了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