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修真] 玄兵破魔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0 15:47: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157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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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玄兵破魔

【作者概要】:龍人,男,網絡寫手。

  龍人在他已問世的《滅秦》《軒轅絕》《封神天子》《正邪天下》《戰族傳說》《魔鷹記》《無雙七絕》《無賴天子》《奇門風雲》《聖魔天子》等20部作品中,始終植根於中國傳統文化,憑藉天馬行空的藝術構思、富有鮮明民族特色的語言表述,以玄幻武俠的形式,全景式地對上自洪荒下到魏晉的中國的歷史進行了奇幻的演繹。講述了一個個奇異瑰麗、動人心魄的傳奇故事。同時,作品還融合了當下最為流行的各種文學元素,給武俠以奇異的改造,給歷史以夢幻的展現,給傳說以浪漫的演繹,被讀者奉為是「二十一世紀的武俠新經典」, 從而掀起了一股席捲整個華語文學界的玄幻武俠浪潮。由於龍人的創作理念和實踐重新解構了當前的文學格局,他正在憑藉自己超絕的想像力和瑰麗的作品引領著一股強勁的玄幻武俠新潮流。

  龍人在創作中堅持「寫老百姓喜歡的文字」。其作品從始至終服務於數以千萬的普通讀者,不為宣洩自己的意識理念,也不為給自己在文壇上樹碑立傳。雖然有人說像龍人寫的這種書就不叫書,頂多就是讀物,很多文學界的人也都看不起這些所謂的「讀物」,但正是這些「讀物」創造了出版業的奇蹟,讓更多的國人開始讀書,帶動更多的人開始在網上寫書,創造了傳播中華文化的機會。

【小說類型】:武俠修真

【內容簡介】:

  四月,臨安府,草長鶯飛的日子。
  這幾天臨安府內字畫店的掌櫃都是喜笑顏開,他們沒辦法不笑,因為這幾天字畫店的畫特別好賣,而且好賣的全部是平時最難賣的。
  比如《送子觀音圖》之類的畫。
  笑得如此開心的不單單是字畫店的掌櫃,沿著北門大街青石板路筆直伸展出去,就有一座建築宏偉的府第,依山而建,現在宅第的大堂上高坐的老婆婆笑意更濃,她靜靜坐著,看著朱漆大門門外。
  門外一排長凳,幾位僕人端坐其上。
  不時有人低眉順眼走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張《送子觀音圖》交與僕人,便有人從一個木箱抓些碎銀給他。

  「死」字一出,一聲唿哨聲響起,竟是玲玲所吹!
  立刻,雲飛山莊外一片呼聲:「鐵血王朝!經天緯地!」「鐵血王朝,經天緯地!」
  天絕大笑道:「今日非我王朝中人,全都得死!」他的樣子,得意之極。
  有人探頭向外一望,只見院外已湧入數百人,全是血紅的衣衫,腰上佩著一個小金屬環,顏色不一,有紅、黃、黑、白、綠幾種。
  他們一衝進來,見人便殺,瞬間,已有十幾個雲飛山莊的僕人和來赴喜筵的武林中人倒下了。

  少年古錯,自幼出生於武林世家,悟性超群,生性頑劣,在一次無意中摔下斜坡,使腦部神經錯亂,便成瘋癲之狀,嘗盡世間酸甜苦辣,不幸因追一顆失落的彩石,失足落下了絕潭,巧幸蒼天有眼,使他因禍得福,不但吞服千年雙頭神蛟的「天蛟丹」,還巧遇數十年前被正道高手逼落潭中的一代絕世神兵高人「哭神農」,頓時恢復靈性,又習成一代奇人之學和得到了他的「百年真元」,同時,又繼承了哭神農的遺志,脫困而出,身入江湖。
  為引出當年圍攻哭神農的六大絕世高手,便在江湖中除惡誅奸,做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而同時因手執上古神兵,戰績輝煌,而被人稱為「笑天鉞」,但卻因經驗不足,誤中奸計,身中巨毒,不幸在脫身之時,身受巨猩驚嚇,摔入無底深淵,他因福緣深厚,雖被巨蟒所卷,陷入千年古樹當中,但同時也使他吞下了百年的「天地二龍」,毒解功增,又得到了前人所遺留的“破魔絕學”,復出深淵,勇助琴閣,連同幾位紅顏知己,義助丐幫,智獲神器,以威力無匹的「如意神彈」,助其丐幫脫困,打破了那神秘王朝統一武林的美夢……

【其他作品】:《目破心經》《滅秦》《無賴天子》《玄武天下》

《聖魔天子》《亂世獵人》《洪荒天子》《戰族傳說》《鑄劍江湖》

《獨戰天涯》《無雙七絕》、《邪道神話》、《玄功邪佛》《龍騰記》

《魔鷹記》《奇門風雲》《滅絕江湖》《霸漢》《正邪天下》

《武聖門》、《戰神之路系列第二部》、《封神天子》《魔獸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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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5:56
第一卷第一章銷魂八式
  四月,臨安府,草長鶯飛的日子。

  這幾天臨安府內字畫店的掌櫃都是喜笑顏開,他們沒辦法不笑,因為這幾天字畫店的畫特別好賣,而且好賣的全部是平時最難賣的。

  比如《送子觀音圖》之類的畫。

  笑得如此開心的不單單是字畫店的掌櫃,沿著北門大街青石板路筆直伸展出去,就有一座建築宏偉的府第,依山而建,現在宅第的大堂上高坐的老婆婆笑意更濃,她靜靜坐著,看著朱漆大門門外。

  門外一排長凳,幾位僕人端坐其上。不時有人低眉順眼走進來,從懷中掏出一張《送子觀音圖》交與僕人,便有人從一個木箱抓些碎銀給他。

  如此便宜的美事,讓那些人幾乎感到這笑瞇瞇的老婆婆有點親切了,甚至想進來說幾句討彩頭的話。

  當然,如果誰真的認為當年名滿江湖的血孔雀曲柳親切,那準得讓人笑掉大牙。

  不過,現在她已不再是血孔雀,而是“雲飛山莊”莊主古令木的母親古老太太,一位正為兒子操持婚事的老太太。

  對她來說,這已是第五次了。雲飛山莊什麼也不缺,就缺個淘氣頑皮的孩子,古令木生性孤傲怪僻,卻偏偏孝順至極,對母今言聽計從,因為他是九代單傳,所以古老太太急需一個孫子傳宗接代,他就聽從古老太太的安排先後娶了四房妻妾,不料四房夫人竟無一人能替古老太太圓夢,無條古老太太只好親自出馬,為他選中了一個技壓臨安府的名醫段鶴之女段煙飛。

  名醫之後,身子骨骼自是調理的不差,難怪這次古老太太如此高興。

  ***古老太太高興得沒錯,一年後古家便添了一個孫子,是古令木二房夫人所生,接著三房夫人、大夫人、五夫人也都先後孕產,幾位小傢伙一字排開,分別是大哥古天,二哥古云,三妹古靈,四弟古錯。由於四兄妹並非一房所生,所以年齡相差無幾,齊挨捱的往古老太太面前一站,就把老太太給樂暈了頭,笑得只見牙不見眼。

  光陰荏苒,轉眼兄妹四個都已八九歲了,古老太太為他們請來先生,教他們四書五經,諸子百家,晚上則由其父古令木向他們傳授功夫。

  古令木以一把精鋼鑄成的鐵扇成名,平日從不離手,這是他的世傳兵器。古家先祖所創以鐵扇為兵器的“銷魂八式”源自南宋。從第一式“落木蕭蕭”起直到第八式“恨倚黃昏”,中間一氣呵成,連綿不絕,輕盈靈動,而且每一式在對陣時都有五六種後著,以一變應萬變,端是厲害。

  古令木生性不喜言語,只是母命難違,方每日對幾個兒女進行指點。幸好這“銷魂八式”

  之精華在其神而不在其形,每招招式都簡練古樸且招式又少,所以教起來並不繁雜,至於領悟的如何,古令木也並不急於求成。

  很快,古令木就發現四兒子古錯悟性驚人,總是最快領悟種種竅門,沒過多少時日,便能將“銷魂八式”演練得有神有形,隱然有一種大家風範,更兼古錯性惰頗似其父,倔做不羈,眉宇間自有一股皓然之氣,古令木不禁對他寵愛有加,決定著力栽培。

  ***冬日到來,金陵府有位古家的世交送來喜貼,說是邀請古令木前往金陵參加其母八十大寺,古令木自然不好推辭,對妻兒囑咐一番後,辭別老母便直奔金陵而去。

  開始幾日,古天、古云幾個小兄妹還記著父親的叮囑,能靜下心來念點子曰詩云,相互拆拆招。但沒多久,頑劣的童性便壓抑不住了,書也不念,偷偷瞞著古老太太嬉笑打鬧,把“雲飛山莊”攪得雞大不寧,僕人們又豈敢多嘴?到後來,莊內也玩膩了,古云最是古怪精靈,他晃悠晃悠小腦袋,道:“各位弟妹,我們今日何不去莊後的靈霞峰?”

  語音萬落,已響起一片叫好聲。

  僕人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好哭喪著臉亦步亦趨地跟在少莊主們後面,生怕他們有什麼閃失。

  怪石磷峋,古木參天,飛瀑直瀉,這就是靈霞三景。

  小兄妹們何曾如此無拘無束?當下不由童性大發,在林間你追我遂,翻滾跌爬,鬧得張張小臉通紅通紅,鼻尖上直冒細汗,卻苦了幾個隨從的家僕,氣喘如牛。

  眼見時辰已晚,古天正欲招呼兄妹們回去,免得老奶奶發覺了生氣責罵,二哥古云忽發奇想,他嚷嚷地道:“我有一個遊戲,不知你們敢不敢玩?”

  你說誰不敢?古家幾個小子都是心氣極高的人,哪受得瞭如此激將,都傲傲直叫道:

  “玩就玩,怕的是沒尾巴的小狗。”

  古云一指遠處道:“那邊有一塊巨石,上面有二尺見方的平台,巨石往前便是懸崖,但我已看過,這崖並不深,只有十二三足。現在我們要站在巨石上,背對山崖倒縱出去,跳到崖邊。就看誰落得離崖邊最近。”

  三妹古靈嬌聲叫道:“我不玩了,摔了跤爹娘會怪罪的。”真是小孩子人家,摔了跤不怕摔傷,倒先擔心爹娘責怪。

  古云不屑地看了看她,道:“怎會受傷?你看那崖才十來尺,平日至我們誰不能輕輕鬆松躍下十幾尺?再說這樣一來還可以練練武功,有何不好?”

  古靈小嘴一扁,終於點了點頭。

  隨從家人忙上前勸阻:“幾位少莊主萬萬不要為難我們做下人的,要是你們有個什麼三差二錯,我這肩上的腦袋還扛得住嗎?”

  古云小眼一瞪:“休得羅嗦!多嘴多舌的我現在就把你吊在樹上撓你腳板心,還不快去崖邊給我們量長度去?”

  家人只好站到崖邊去,心想: “萬一有事,說不定我還能一把拉住,再說這幾個小哥們根基紮實,真個兒摔下去也應無大礙。”想歸想,可那汗仍是不停地湧了出來。

  古云說道:“哪我先獻醜了。”學著江湖中人的樣子,雙手抱拳躬一躬身子,古靈被他逗得“扑哧”一聲笑出聲來。

  果然不愧為名門之後,只見古云背向懸崖站定,回首望望,一聲長嘯,倒縱出去。

  在半空中輕輕巧巧一個轉身,落下地來,站定腳步,睜眼一看,離崖只有二尺遠。

  大哥古天生性篤厚,也不言語,默默登上巨石,也是一個倒縱出去,卻不轉身,只在空中施展了一招“銷魂八式”中的第二式“雨疏桐落”。落地時仍是背向崖邊,從容不迫。

  家人報出數來“離崖邊二尺有七。”

  古云不由得意一笑。

  古錯卻想:“其實是大哥更勝一籌,背對崖邊落地,膽氣就先勝一籌,更何況又在空中施展一招'雨疏桐落'?想來定是大哥為人厚道,知道二哥爭強好勝,讓著一點,我卻偏不讓他!”主意拿定,便微笑著看古靈表演。

  古靈登上巨石,雙頰飛紅,也不言語,雙足一點輕飄飄向後斜掠出去,然後一擰腰身,在空中施展了一式“花翻蝶夢”,此式在八式中最為飄逸灑脫,加之古靈是女孩子,更是只見蝶影飄飄,真當得“銷魂”二字。

  落地時卻離崖邊遠了點,有四尺多。

  輪到古錯,古錯暗估一下巨石離崖邊的距離,知道就力道而言是足以至邊崖,就怕勁道拿捏不准衝下崖底,但自己既然存心要挫挫二哥的銳氣,就得放手一搏了,何況十幾尺深度,縱是落下,也無大礙。

  於是略一提氣,身形暴起,飛射崖邊。

  兄妹不由同時喝了一聲:“好!”,因古錯將落之處,正是崖邊。

  古錯心中亦是暗喜,身形一挫,疾落而下,雙足一沾崖邊草坪,剛要呼出一聲:“我贏了!”話未出口,身子竟猛然後抑,直墜而下!眾人大驚,忙追至崖邊。

  原來崖邊草坪本是浮土,受些草木之壓尚可,卻哪經得住古錯那飛掠而下之衝勁?再加上山野之中終年多霧,草坪上難免凝有水珠,古錯踏足其上,又濕滑又浮軟,哪有不失足之理?古天臉色鐵青,古靈則早已淚眼汪汪,幾位隨從更是瞠目結舌:“這……這……這……”

  古云卻想:“四弟這一躍雖然超過我了,但他失足墜崖,這贏了也不算數。”

  幾個人趴在崖邊上大呼小叫:“四弟!四弟!”“少莊主!少莊主!”卻不見回音,探頭下望,只見崖雖不高,但其下雜木叢生,哪有古錯的影子?古靈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

  終是八九歲的小孩,饒是古天沉著穩重,也已冷汗淋漓,嘴裡不住嘮叨:“沒事的,沒事的,不就十幾尺高麼,沒事的。”越說古靈哭得越兇。

  倒是有一隨從家人提醒了一句:“少主人,咱們是不是繞道下去看看?四少主人造化大,不會有事的。”

  古天點頭應允。

  繞了半里多路,總算到了崖底,有一處灌木枝葉凌亂,應該是古錯落下之處,奇怪的是既不見血跡,也不見人影。

  沒見到血跡,大夥兒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古云說道:“大約四弟又在使計戲耍我們吧。”

  古天瞪了他一眼,說道:“咱們分頭去找。”

  很快,往西去的古靈在大聲說嚷道:“四弟,你怎麼不聲不響跑到這兒了?”語氣滿是驚喜,眾人心想這下好了,於是便各自從各個方向向西走去。

  突然,聽得古靈大叫一聲:“四弟,你……”聲音恐怖驚慌已極!眾人心中一冷,暗叫不好,不顧荊棘亂刺,急速奔向古靈的聲音所在之處。

  遠遠地,看到古靈手指前方,軟軟地斜倚樹幹上,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再看前面,有一水潭,潭邊有一草地,古錯正像蟲子般倦縮在地,臉孔朝下,也看不清在做些什麼。

  古天最先趕到,扶住古靈,古靈這才哇地哭出聲來,一發不可收拾,古天問了半天,竟問不出什麼,正要前往潭邊看個究竟,卻被古靈一把拉住。

  這時,古錯恰好抬起頭來,朝古天笑了笑,然後從地上撿起什麼東西往嘴裡一塞,“吧嘰吧嘰”地咀嚼起來,古天仔細一看,竟是學名稱作蚯蚓的地龍!古錯瘋了!***等古令木從金陵趕回雲飛山莊時,整個山莊已被古錯攪得天翻地覆,有時三更半夜他也會一骨碌翻身起床,到門外拿根竹竿把屋頂捅得千瘡百孔,嘴裡嘮叨著:“悶死了,透點氣。”有時又安安靜靜地坐著一動不動,有僕人前來請他去用餐,他會羞答答地一笑,問道:“我還沒有化妝好呢,王大哥娶我的轎子來了嗎?”

  開始古老太太還指望他能有好轉的一天,於是請遍名醫,還讓莊里的家丁輪番看守,以防不測,可時間久了卻總不見起色,慢慢地心也涼了,乾脆來個不管不問,唯有古錯的母親段煙飛整日落淚,一聲聲地喚道:“錯兒,莫非你連娘也不認識了嗎?”

  古錯拿眼看她,嘿嘿冷笑道:“又在打我老人家甚麼主意?你以為我是傻瓜嗎?”

  段煙飛又是好一陣號陶大哭。

  古令木初聞此訊,神色大變,瞳孔在慢慢收縮,雙手因握得太緊,指節己泛白。

  古老太太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在懷疑是某個仇家使的手段。當初,我也有此懷疑,但後來我找了你的丈人段鶴為這孩子作了全面檢查,未發現任何中毒之症狀,我想,段鶴的話應該是可信的。”

  “再者我也去過靈霞峰看過,那懸崖是不高,按理平時孩子們完全可以輕鬆躍下不受任何傷害,問題是在於如果是從高處停足崖邊再失足落下,那情景就大不相同,因為那時真氣已洩,第二口真氣又不可能馬上提起,如此墜下,是否有武功底子相差都不大。”

  古令木痛苦地擺了擺手,是的,有時分析得越清晰,痛苦反而越多,如果稀里糊塗地認為有一個陰謀存在,那至少有了憤怒復仇的對象,而現在呢?有些話甚至都不能對娘,對夫人們說。古令木縱橫江湖幾十年,因性惰孤僻,喜怒無常,結下的梁子連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只是懾於古令木獨步武林的“銷魂扇”,才不敢尋上門來。但若干年後呢?那時自己已是一介老朽,怎能再快意恩仇?將來接他衣缽的人只能是古錯四兄妹,而這兄妹中,老大古天過於厚道,老二古云心胸太窄,老三終是女流之輩,最讓古令木中意的便是老四古錯,卻莫名其妙的成了瘋子,豈不讓他肝腸欲裂?也許,這驚天地、泣鬼神的“銷魂扇”從此便會漸漸沒落了嗎?古令木仰天長嘆。

  ***自從古錯成了痴痴傻傻的瘋子之後,古令木變得更是沉默如石,對兒女們要求更是嚴格得近乎苛刻,輕者叱責,重則打罵,如此一來,幾個小兄妹武學進展反而更為遲緩。

  一日,古令木讓古天、古云拆招,兄弟倆對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只見古云緩緩打開手中折扇,輕喝一聲,扇子疾掃古天之腰身,可將碰到古天腰肋時,扇子“忽”地斜飄開來,化為扇影點點,分指京門、胞盲、氣海俞三穴。

  古令木冷冷哼了一聲。

  古云不由臉上一紅,因為剛才他所使的是“銷魂八式”中的第四式“柳絲萬縷”。

  講究的是虛實結合,至少得將扇子點出五點扇花,可今天他卻只抖出三朵扇花,分襲三處穴位,招招為實。古天哪有化解不開之理?聽得父親冷哼一聲,不由心中緊張起來,握扇的手竟滲出汗來,這麼一愣神,古天已是直欺身而進,合扇作劍,直戮前胸!古云吃了一驚,忙撤步橫封,身形也乘機斜飛出去。

  猛地聽見一聲大喝:“我教你們的'暗欺羅袖'是這樣的嗎?”兄弟倆趕緊住手,驚恐地望著爹,只見古令木滿臉怒容,“哧”地揚開“銷魂扇”,沖天躍起,然後輕盈地頭上腳下飄落下來,銷魂扇在手中舞得如無邊落葉正是“銷魂八式”中的第一式“落木蕭蕭”。

  然後是“雨疏桐落、花翻蝶夢、柳絲萬縷、暗欺羅袖、秋聲敗葉。”

  最後一式“恨倚黃昏”使完,古令木背手而立,良久,方緩緩道: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

  眾兄妹哪敢言語?先前他們只見過父親一招一式的演練,覺得併無神奇之處,沒想到連貫一氣,竟如此神奇莫測,詭秘無比。

  突然有一個聲音在嘻笑道:“哈哈,不乖就要挨罵吧?揪你的耳朵擰你的嘴,打你的屁股捶你的腿。”

  父子幾個一回頭,只見古錯正坐在一棵古樹上,晃悠晃悠地朝大夥兒笑著。

  古令木臉色“嗖”地煞白,一揚手,手中鐵扇飛射而去!只聽得“咔嚓”一聲,古錯所坐著的碗口粗的樹枝竟被生生擊斷!古錯像個秤砣一樣筆直下落,眾人大吃一驚,卻見古令木雙足一點,人已電射而出,一把將他接住,古錯早已驚得呆若木雞,直到古令木兩個耳光扇過之後,才殺豬般大叫道:“什麼世道啊?竟以下犯上!推出去斬首示眾!”

  古令木狂怒至極,準備再一個耳光扇過去,忽然想起他已是形同廢人,打得再兇,又有何益?想當初這四兒是多麼玲瓏可愛,絕頂聰明啊!古令木的心一下軟了,只是心頭堵得難受,搖一搖手:“去吧,去吧,你娘那兒有好吃的。”

  轉過身來,竟已淚水盈眶!兄妹幾人嚇得大氣不敢喘,古令木扶摸著古靈的頭,說道:

  “回去歇歇吧,天熱了,別貪喝生水。”

  ***從此,古令木對幾位兄妹變得格外慈愛,對於武學,也是能學多少學多少,從不強求,只是臉上笑容一日比一日少,且都避著四兒古錯。而古錯也像隻野山雀一樣成日滿山亂飛,常常是三五日不見踪影,除了他母親段煙飛對他牽腸掛肚外,雲飛山莊里別的人對他的一會兒消失一會出現早已見怪不怪了。

  也許,在一些人眼中,多養一個古錯,跟多養一隻貓,一隻狗沒什麼區別。

  不知不覺中,古天、古云都已長成十四五歲的翩翩美少年了,古靈更是出落的國色天香,儀態萬方,古老太太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古錯的變瘋,也漸漸不再是心病。

  這幾年武林中的平靜讓人詫異,除了偶爾有門派之爭外,竟都能相安無事,尤其是對於居於臨安一隅的古令木來說,日子過得簡直有點像隱居了。不知為何,這反倒讓古令木隱隱不安,聽慣了鐵器錚鐺,看慣了刀光劍影,便對快意恩仇的江湖有些懷念了。

  一個飛雪連天的冬日,莊子裡的老老少少閒著沒事,都圍著古老太太聽她說當年叱吒江湖之事,正聽得入迷時,雲飛山莊的廚子樂呵呵地走了進來,道:“禀告老太太,咱莊子後面的靈霞峰出現了奇觀。這一定是個好兆頭。”

  古老太太喝道:“你這牛二,饒舌什麼!看到什麼東西說來便是,扯什麼好兆頭壞兆頭?”

  牛二嚇得一伸舌頭,卻仍是饒舌得緊,說了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原來是他牛二想去靈霞峰找點野味給他老婆補補身子,他老婆剛給他生了個胖小子,沒想到竟在一個山谷裡看到一流飛瀑,定有二十多米高,從山崖上直衝而下落下潭中,這潭有一個缺口,水就從那缺口再往下流,注入另一潭中。奇就奇在水到這個潭後,就無影無踪了,那麼多水注入,竟也不會從潭邊流走,潭里的水也不見深起來,而且潭面還直冒熱氣。牛二一口氣說完這些,竟累出汗來。然後討好地望著古老太太道:“這直冒熱氣的方向,正是朝著我們莊而來,這可就像徵著我們雲飛山莊蒸蒸日上啊!”

  古老太太道:“我當是什麼事……你去把廚房裡用剩的那半只鹿肉帶給你老婆吧。”

  牛二一迭聲的道:“多謝,多謝。”屁顛屁顛地朝廚房一溜小跑而去。

  一直未說話的古令木忽然插口道:“娘,我想請幾位好友來看看這景觀,反正冬日到了,閒著也無聊,墨白、仇真他們也很久未與孩兒們敘敘了。”其實,他是想藉機與幾位老友切磋一番,順便也想讓幾個兒女見見世面,長長見識。

  古老太太看了看兒子,良久才說道:“好!”——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6:23
第一卷第二章棍劍仇 真
  墨白到達雲飛山莊時正是傍晚,其人身材極高,臉也瘦瘦的,身穿一身勝雪白衣,那麼遠的路奔波而來,衣服竟仍一塵不染,奇怪的是左手竟戴個黑色手套,顯是獸皮縫製,黑手套白長袍,相映之下格外詭異,他的石手倒與常人無異,只是更瘦長些。

  見了古令木,墨白竟未見笑容,只是問道:“仇真來了沒有?”聲音尖銳如金屬聲。

  古靈暗道:“爹怎麼有這麼一個怪異的朋友?”

  仇真的到來則大大不同,一見古令木,遠遠地就哈哈大笑:“古兄,接我一招。”

  只見寒光一閃,長劍已出鞘,劍端竟是平平的沒有劍尖!古令木含笑而立,銷魂扇橫握右手,輕輕擊打左手手心,仇真劍舉齊眉,然後劍尾一壓,長劍竟如棍般橫掃過去!普天之下如此使劍之人恐怕只有“棍劍”仇真了。

  此種劍法因需揉合棍與劍的靈魂,所以極難練成,不用說,練成之後,也是極難破解,就憑這劍不劍棍不棍的劍法,仇真曾連挑十一劍派,擋者披靡!古令木笑意更濃,一擰腰身,竟以右腳踝為軸心“滴溜溜”地轉起來,同時銷魂扇順著仇真的劍身直削而下,中途又一翻腕,變削為點,直戮仇真虎口!古老太太道:“怎麼還像年輕時候一樣。見面就拳腳相向?”

  兩人相視一笑倒躍開來。

  古令木指著仇真帶來的一對女兒,道:“這是令千金?”

  “什麼千金,山野民女而已。玲玲、瓏瓏,見過你古叔叔。”

  玲玲、瓏瓏的眸子亮如秋星,齊齊地道:“見過古叔叔。”聲音清甜如鶯,體態嬌柔婀娜,古天看得半天才回過神來,暗叫一聲:“慚愧!怎麼這樣無禮?”側目看了古云一眼,見他也是癡痴傻傻地看著玲玲、瓏瓏,方略為心定。

  接著古令木、仇真又彼此介紹各自兒女,相互恭維一番,瓏瓏心中暗道:“爹說古叔叔有三兒一女,怎麼今日只見兩個兒子?古叔叔竟提也不提?”如此思忖卻不敢問。

  一個金屬般尖銳的聲音響起:“怎麼又縐縐的像個酸秀才?我可是餓得眼冒金星了。”

  說的是玩笑話,在墨白臉上卻看不見一絲笑容,倒像真餓得生氣了似的。

  古令木一拍腦勺:“得罪,得罪,我光顧高興了。不過墨兄,誰不知道當年你為追殺柳下太歲水仟佰,曾在蒙古大漠中餓過五天五夜,最後終於格殺水仟佰,怎麼今日就如此忍受不了?”

  “能吃,就得多吃。”墨白一臉落寞空寂。

  古天心中一動,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雲飛山莊已很久沒這麼熱鬧了。

  看來今晚廚子已使出渾身解數了,光各式各樣的湯羹就燒出八種來,古老太太在上首坐了下來,古令木與仇真、墨白東西相對,古天、玲玲一班小輩自是在末席陪著。

  數載未見,古令木談興極濃,與仇真說些江湖中的秩聞趣事,漸漸酒致半酣,說話也沒了遮擋,古天兄弟與玲玲、瓏瓏才第一次聽說各自的爹爹在三十年前竟是情敵!不由各自暗暗發笑。墨白卻仍是一言不發,不緊不慢地喝酒、吃萊、嚼肉,不知不覺中竟已喝了三斤酒,在席前堆出一小堆肉骨頭,古云暗道: “這墨叔叔這麼能吃,怎麼還這麼瘦?”

  正值賓主談笑歡語之際,大廳有一個角落裡突然有人在問:“你是他的影子吧?”

  眾皆回頭觀望,只見一個垢頭污面的人正坐在地上,左手拿著一根不知從哪兒撿來的肉骨頭,右手指著玲玲、瓏瓏。

  古令木趕緊站起,道:“見諒,見諒,這是大子古錯,因數年前一場意外,故讓他變得如此神誌不清。錯兒,還不快快出去?你娘又要找你了。”

  古錯卻不搭理他爹,仍指著瓏瓏問道:“是也不是?”瓏瓏本有點恐懼,但看他雖然神智全無,卻並無一般瘋子的凶悍之氣,一雙眼睛竟是極純極純,不由心中一軟,微微一笑,正要說自己與玲玲是雙生姐妹,古錯卻先開口了:“不對不對,你不是她的影子,影子是不會像你這樣笑得好看的。那一定她是你的影子了。”

  古天、古云趕緊上前,連哄帶拉把他架出廳外,儘管古錯百般掙扎,但古天、古云這幾年武功已增進不少,哪裡掙脫得掉?氣氛一下尷尬起來,古令木乾咳一聲,正要開口,墨白那金屬般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古令木,你讓我們來是看什麼奇潭的,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們看?”

  “明日一早。”古令木忙道。

  “那麼明早上你們招呼一聲,我先回去歇息。我已經吃飽了,不知你們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吃飽了。”各人忙都推碗而立,紛紛離席。

  一夜無話,瓏瓏卻腦中常常浮現出那小乞兒樣的古錯,遲遲難以入睡。

  第二天一早,準備停當,一行人開始向莊後的靈霞峰走去,不料剛出莊門,便有一白衫少年站在莊門外的古柏下謙謙一揖:“諸位遠道而來怎不多盤恆幾日?這一路去萬里大漠,望諸位多多珍重。”細細一看,竟是古錯!只是不知何時已梳洗得乾乾淨淨,劍眉星目英俊瀟灑,若非剛才那一番胡言。古令木幾乎要懷疑那個資質禀異的古錯又回來了,嘆息一聲道:

  “錯兒,爹與各位叔叔只是去靈霞峰遊玩,並不曾要走,你……不妨也一同上山吧。”

  古錯又一揮道:“小生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願二位影子姐姐玩得開心。”

  說罷轉身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入得林中,只見天色蒼灰,山崖蒼灰,道路蒼灰,山路崎嶇不平,總沖不出這片蒼茫茫世界,偶爾幾隻鳥兒遊山的精靈,倏然掠過山崖,在天際中消失。令人奇怪的是,一向沉默不言的墨白竟彷若無人地高歌起來:“少年自負凌雲筆,到而今有時華落盡,滿懷蕭瑟,常恨世人新意少,愛說南朝狂落…… ”

  聲音有一種說不出的粗獷,眾人已見慣他的怪異孤僻,倒也不以為意。

  待墨白唱到:“若對黃花孤負酒,怕花花也笑人岑寂。鴻去北,日西匿”時,山路剛好折過一片古杉,前面現出一片空闊之地,那兒卻有一人席地而坐,令人奇怪的是此人正是古錯,只見他含笑望著大家道:“幸會,幸會!”

  古家人並不奇怪,因為古錯平日沒事就滿山遍野亂竄,早已對靈霞峰熟悉得很,今日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他們前頭,很是正常,現在他大約是一個人玩著無聊了,這次見了大夥兒,他再也沒說那告辭的話語,就那麼不緊不慢地跟著眾人身後而行,瓏瓏覺得他一個人沒人搭理也怪可憐的,就不時回頭招呼一聲。古錯見有人理他,一下興奮起來,不時地跑到瓏瓏身邊說些鳥呀魚呀之類孩類的話來,把瓏瓏逗得一路“格格”直笑。

  這令古云心裡老大不高興,因為老大古天一路上早已纏上玲玲向她解說山中的風影,而瓏瓏此時又被古錯纏住,他只好暗暗責怪這瘋子弟弟不知情趣。

  不一會兒,眾人轉過一個錘形山彎,來到奇潭邊,只見四周古樹參天,怪石磷峋,許多叫不出名的青草異樹頑強地紮根於岩縫中。站在潭邊,聽著瀑布沖天而下的轟鳴聲,心也跟著輕輕顫動。上下兩個潭狀如葫蘆,而瀑布就在葫蘆嘴處,奇就奇在只見葫蘆嘴有連綿不斷的水注入,卻不見葫蘆底有水流出。而且下一潭中但見雲蒸霧騰,狀如沸水,連長年奔波在外的墨山也不由嘖嘖稱奇。

  注視良久,總也看不出其中的玄機,古天扔了一塊石頭下去,半天也聽不到沉底的聲音。

  古云道:“莫非這潭真的是直流東海?”

  仇真笑道:“直通東海之類說法僅是傳說而已,世間哪有此事?只是這潭也實在蹊蹺,一時還真看不出名堂。”

  墨白道:“要是這麼光坐著就能看出來,那古人不都是傻瓜了?我倒想到潭那邊去看看。”

  古令木點頭稱是,道:“也許換個角度看看會有所發現。”說罷,轉身招呼幾位小輩們,讓他們在這邊好生呆著,自己與墨白、仇真一起沿著潭邊懸崖攀越過去。

  潭邊怪石突兀,並不好走,有幾處幾乎不可逾越,但古令木三人終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身手可謂驚世駭俗,更兼在幾位小輩注視之下,難免要露一手,於是一路風弛電掣,不多時,已遠遠地只見三個人影立在譚那邊,至於誰是誰,是分不清了。

  長輩們不在了,幾位少年男女一下活躍起來,古靈道:“二位姐姐。我總也分不清哪位是玲玲姐,哪位是瓏瓏姐,以後我就把你們都叫做玲瓏姐,好不好?”

  其實玲玲、瓏瓏比古靈也隻大一歲,但古靈自小有幾位哥哥呵護,養成了小鳥依人般的性格,而玲玲、瓏瓏又極成熟聰慧,看起來古靈倒真像個妹妹了,玲玲點點頭,道:“只要你願意,怎麼稱呼都不要緊的。”

  這時古錯忽然從一塊巨石後閃身出來,手中握著一塊五彩石,高興地朝瓏瓏跑來,把五彩石向她眼前一遞,道:“這個送給你玩,可不准吃啊!”而正想藉著妹妹的話頭討好瓏瓏的古云,心中的一股無名之火“騰”地升起,一個箭步上前,揮拳將五彩石擊落在地,大夥兒所站之處為潭邊巨石,微微傾向潭中。五彩石一落下來,就骨碌碌地往譚中滾去。古錯大急,竟側身直撲過去,五彩石投抓住,身子卻因巨石上的苔蘚濕滑而急速下滑,古天伸手一抓,沒抓住,就听得“撲通”一聲,古錯已一頭栽入潭中!只看見一串氣泡冒上來後,再也無聲無息了,古云想要跳下去救,卻被古靈、古天死死抱住。

  古云渾身顫抖道:“這個瘋子,這個瘋子!連一塊石頭也要……”

  古天喝道:“二弟,冷靜點。”轉身面向玲玲、瓏瓏,道:“二位妹妹,愚見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應?”語氣極為誠懇。

  玲玲道:“但說無妨。”

  古天道:“二位妹妹剛才也看到了。事情因我二弟而起,但他也是無意的,這潭水深不可測,又加之現在是隆冬,潭水定是冰冷刺骨,我們兄妹幾個都不習水性,四弟落入潭中,必是性命難保,二位妹妹一定怪我冷血,毫無手足之情,我也甘受辱罵,但我知道多下去一人只能多搭上一條人命。”

  玲玲搖頭道:“我們並未曾感到你做錯了什麼。意氣用事,只會作無謂犧牲。”瓏瓏則低頭不語,卻早已淚水滑落,她心中暗想:“怎麼你們竟還能夠這麼冷靜地分析來分析去?

  莫非古錯是一芥草木?”但她卻也想不出又能如何救起古錯,悲憤中,一顆芳心滿是哀憐。

  古天接著道:“雖然我爹對我四弟常常責罵,但若真的失去四弟,我爹定會傷心欲絕,如果知道是因我二弟而起,說不定會嚴懲我二弟,所以愚兄想請二位妹妹不要對我爹爹說出真相,只說是四弟貪玩,失足落水。

  玲玲鄭重地點了點頭,而瓏瓏則再也忍受不住,悲泣出聲,轉身飛奔而去!自始至終,古靈未說一句話,甚至連淚也未流,當古云看著她時,她只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不會說的。”說完又默默地望著潭面,那樣子讓人看了心寒如冰。

  因未見著古錯的屍首,雲飛山莊只好找幾件古錯穿過的衣服放進棺材內,葬了個衣冠塚。

  辦完喪事,古令木顯得蒼老許多,段煙飛則常常坐在窗邊望著靈霞峰那邊,一坐就是幾個時辰。

  ***事實上古錯墜入潭中,並未像人們想像的那樣死去。

  一墜入水中,古錯但覺潭水冰冷刺骨,身子急速下沉,古錯只知胡亂掙扎,越掙扎就越沉得快,水壓就越大,正當古錯恐駭至極時,突然有一股巨浪從水底直衝上來,落下之際撞了古錯的腰身一下,古錯覺得那東西冰冷滑膩。且有鱗片!古錯一陣噁心,情急中忘了是在水中,開口慾呼救命,話未喊出,一顆龍眼般大小的圓球竟滑入口中,細膩圓潤,似乎還有淡淡清香,古錯就那麼“骨碌”地一下給吞進去了。

  立刻,古錯似乎聽到腦中有一聲“錚”的一聲細響,像是一根琴弦斷了,又像一張鐵網給利刃劃破,忽然又一股大力襲來,古錯身子被拋出老遠,一下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古錯悠悠醒來,看著四周,似在一個洞穴之中,他掙扎著坐起,忽然記起自己似乎是從潭中落下來的,不對,不對,應該是從一塊山崖上落下來,可當時和大哥古天、二哥古云他們在一起時,身高只有三四尺,怎麼現在躺在這兒變得這麼高呢?“奇怪,好像還有一個戴黑手套的又是什麼人?還有兩個影子一樣的女人?我是誰?我怎麼好像睡了幾年做了幾年的夢似的?在夢裡自己也能長高?”古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有一個角落裡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小娃娃,你是什麼人?竟也能進這洞穴?”聲音蒼老空洞,似乎說得很不流暢,舌頭僵硬似的。

  古錯被這聲音嚇了一跳,順聲望去,才發現洞穴的頂上竟吊著一盞油燈,似乎是把什麼棉布毛絮之類的插在什麼動物肢體上製成的,油燈下端坐一個人,白髮披散,狀極可怖。

  古錯道:“我是誰?我也不知道呀,本來我知道我是古令木之子,古天之弟,可我不應該長得這麼高呀,我究竟是誰?”

  那人大怒: “你竟敢戲耍老夫?”

  古錯暗道:“我說的全是實話,他卻說我戲耍他,莫非定要我說謊他才信嗎?真是毫無道理。”於是閉上雙目,再也不理那怪人。

  那人見古錯半晌不語,又慌了手腳,一步步挪過來,低聲問道:“小娃娃,小娃娃,你沒事吧?”古錯這才注視到這老怪人竟是殘廢之身,當下心中不忍,轉過身來,道:“前輩,我說的句句屬實,我只記得有一次從崖上摔下來後,有許多人都對我很壞,都罵我。”

  那怪人見古錯說的很誠懇,不由得不信,口中連呼:“奇怪,奇怪。”猛地一拍大腿道:

  “對了,對了,這下對了。”說完哈哈大笑。

  古錯忙問道:“什麼對了?”

  怪人道:“你一定數年前一跤摔成神智不清的人,難怪你說好像做了幾年的長夢一樣。”

  古錯愣住了,畢竟這樣的事對於他來講是太離譜了,他自是自語地道:“那年我才八歲,八歲……我娘一定急壞了,看我整日瘋瘋顛顛的,她該多難受?”想著想著,心中一片茫然,心想也許就那麼一直痴下去反而更好。正胡思亂想時,猛覺丹田內一股熱流迸射而出。沿著全身經脈迅速亂竄亂撞,古錯但覺五內俱焚似乎心肝脾肺都被體內熱流烤得冒煙!古錯忍受不過,“啊”了一聲,額角已有冷汗滲出,苦苦支撐了一陣,臉色卻已赤紅如鐵。

  那怪人見狀大驚,一把脈搏,神色大變,忙將雙掌置於古錯頭頂“百匯穴”,透過掌心,將自己體內一股精純內家功力緩緩灌入古錯體內,這股真力引導著古錯的體內熱流自上而下徐徐貫通全身,古錯但覺全身暖暖的,舒適已極。半刻之後,已是渾身通達——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6:26
第一卷第三章天蛟神丹
  古錯回首望望那怪人,道:“多謝了。”

  怪人暗道:“我這十年功力輸入你體內,得到的就光一個謝字嗎?”但口中卻問道:

  “娃娃,落入潭中時,你可曾有什麼奇遇?”

  古錯道:“這晚輩已記不清了,只是隱約覺得有長著鱗片的動物撞過我一下,後來我又一不小心吞進了一顆圓圓滑滑的珠子。”

  那怪人頹然長嘆:“天意……天意,我料到定是如此。”

  古錯見他神色有異,試探著問道:“前輩,敢問你知道什麼了?”

  那怪人沉默半晌後方道:“你知道你吞下去的那顆珠叫什麼嗎?”

  古錯道:“請恕晚輩學識淺薄,並不知道。”

  那怪人道:“諒你也不知道,古有天龍地蛟之說。其實所謂的蛟並非是人們所說的會發洪水的一種龍,而是狀如蟒蛇的動物,但比蟒蛇更兇猛毒辣,且能自由地生存在水中,常人難識其真面目,便以為是龍。但蛟也有自己的非 凡之處,這世上存在的蛟數目極少,而其生命力卻奇強無比,人稱千年龜萬年蛟,便是說蛟的生命力像千年的龜一樣。

  歲數長的蛟會有靈性,更奇的是這蛟還會吐納,每當日昇月起之時,蛟就會浮出水面,吸日月之精華,納山川之靈秀,百練成丹,而你所落下的潭水下面,便有一條巨蛟,而且是雙頭巨蛟!”

  古錢吃了一驚,問道:“莫非……莫非晚輩所吞下之圓珠……”

  那怪人頷首道:“不錯,你所食下的便是那蛟以體內精氣煉成的'天蛟丹',此丹所賦與你的真力,相當於江湖中絕等高手四十年的修為,難怪江湖中有那麼多的人垂誕於這'天蛟丹',老夫也是在這洞穴中觀察了三年才看出這雙頭蛟的出沒規律。”

  “三年?”古錯驚問。

  “對,三年,而我在這個洞中已呆了十四年了。”

  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悲瘳落寞,他頓頓,接著道:“十四年來,我每天要自言自語說上一個時辰,否則我早己不會說話了。”

  古錯靜靜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怪人又重新說那“蛟”的事,他說:“我發現這條雙頭蛟一隻頭吸天地之陰氣,另一隻頭吸天地之陽氣,然後在月圓之日調和陰陽,如此一來,這顆天蛟丹比一般的更具神效了。

  我看那蛟上次月圓時吐出之陰陽精氣,已能會為一珠,只是不甚圓滑,想來這次月圓時定可大功告成,不料未到月圓,它卻已出動,且一不小心讓你吞下了它的內丹。”

  古錯將信將疑地問道:“前輩,你為什麼要察看得如此細緻?再說這洞穴中又如何能看見那蛟?”

  那怪人哈哈大笑道:“你可知道這洞穴在何處?”

  古錯道:“總不會就在潭底吧?”

  怪人大眼一翻:“正是譚底!你隨我來。”說著雙手拄地,一步步往外移去,古錯跟在後面拐了一個彎,便隱隱聽見有驚濤拍岸之聲,再往前走,聲勢更是駭人,有如萬馬奔騰,響聲震得人耳發麻,那怪人舉起小油燈往前一探,錯看到自己所站的位置向下是一傾斜的石洞,一直延伸到下面水中,那水形成一個個流轉的旋渦,如沸騰般似的激盪翻湧著,白色的泡沫在浪花中浮起,而洞口處全是黑色的礁岩,尖銳無比。

  古錯倒吸一口冷氣,思忖道:“這水流如此可怖我竟能留得住小命,真是大難不死啊。”

  那怪人怕風吹滅油燈,用手攏住,又往回走,邊走邊道:“你現在看到的洞口下面其實定有一條地下河,否則這潭水深達幾百丈,那水早已湧入這洞中了,而且那地下河的流量應該很大,流向的地方之地勢也應該極低,我們現在所在的地萬,或許地勢已在半潭水之上了,一般的人沉入潭底,定會被沖入地下河,哪有命在?也不知你這小子怎麼就沒沖走,我看見你時,你正俯身臥在那斜洞洞口處,波浪再大一點,就會將你又重新卷回去了。”

  古錯喃喃自語道:“一定是那股不知何處湧出的巨力把我拋到斜洞底下了。莫非就是那雙頭巨蛟所為?”

  轉身問道:“前輩,不知您老人家又是怎麼進來的?”

  那怪人一聞此言,忽然臉色變得淒厲對怖,像是要噬撲何人,古錯心驚膽戰,暗暗後悔問錯了話,那怪人卻正慢慢平靜下來,說道:“我是被人扔下來的。

  古錯心里奇怪,心想即便是在心要扔,那也是極難扔進來的,但這話卻是再也不敢問了。

  那怪人道:“娃兒,你可知當今江湖中有哪些成名已久的武林奇人?”

  古錯道:“晚輩只是兒時聽家父說起武林中的'一絕雙聖三君子',家父說此六人都是武林中絕頂高手,武學己臻化境,而且為人正直不阿,是武林中人人敬慕之人物。”

  “哈哈哈。”那怪人仰天狂笑:“好個正直不阿,你知不知道十四年前這六位'武林偽君子',竟聯手圍攻一人?你知不知道他們如此不顧臉面,不顧他們'武林泰斗'的身份又是為了什麼?”

  古錯自幼聰明,一聞狂笑,猜知此人便是那位被圍攻之人,心中暗道:“哪一定是你為害武林,激起公憤,六位嫉惡如仇之前輩才會聯攻於你,不過你居然能逼得六人聯手出擊,武功端的驚世駭俗了。”

  那怪人不待古錯回答,便道:“天絕、琴聖、玉聖、劍君子、石君子、醉君子,六位被武林人奉為聖靈之人物,竟會為一件兵器而聯手,說出來誰會相信?”

  “兵器?”古錯驚問道。

  “不錯,當年女媧補天時,剩有一塊五彩隕石,棄之黃河之濱,後來神農氏以此隕石為材料,以夸父遂日時的棄杖化成鄧林的樹木,煉燒九百九十九天,鑄成一把似斧非斧,似鏟非鏟之奇門兵器,也就是後人所稱的'天鉞',後來神農氏用這'天鉞'披棘斬荊,走遍神州,償盡千草萬毒,其中'天鉞'不知為他出了多少力,後來這把'天鉞'傳至湯手中,《史記·段本記》中就寫道:'湯持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後來又被周武王所獲,《史記·周本記》中說:'武王左杖黃鉞,右秉百旄以麾。'說的也是這件兵器,數千年來,這把'天鉞'不知飲了多少血,更是浸入天下間各種靈氣。”

  古錯聽了半天典故,忽然驚叫道:“前輩,莫非你就是人稱'雪芙蓉,哭神農'之哭神農?”

  那人點點頭,道:“正是。”

  古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遇見哭神農!七歲那年,古令木曾對古錯說過江湖中除了“一絕二聖三君子”外還有兩個人武功也是超凡入至,那就是“雪芙蓉,哭神農”,這兩人因為行為乖張難測,所作所為與正道中人的光明磊落大相涇庭,所以武功儘管不在“一絕二聖三君子”之下,但江湖中人卻很少提起他們,雪芙蓉在古錯未出生前便己去世,而“哭神農”也在古錯出生那年神秘失踪,從此武林後輩中更是很少有人知道還有哭神農這號人物了,只是哭神農又是怎麼同這“天鉞”扯上關係呢?哭神農似乎看透了古錯的心思,接著道:“世人之所以稱我為哭神農,一則因為我醫術不錯,二則更因為我的兵器正是那輛天鉞,當年我年少氣盛,出遊塞北,被塞北四鬼圍攻,幾乎喪命,幸得一高人相救,醫好我的傷後,他問我以後準備如何為人處世,我說我從此要做一個在壞人眼中是正義者,在一般人眼中的邪道中人。那人從此對我青睞有加,竟將畢生功力傳授與我,待我學成後又送我一件兵器,就是天鉞。那人又將其使用之法告訴於我:劈、砍、摟、砸、掛、截、雲、片、推、支,待我學成後,舞起天鉞,但覺那天鉞似有靈性,竟能心到鉞到,攻守兼備。那人見我學成,大笑三聲,揚長而去,任憑我苦苦挽留,他也不回頭。

  “從此,江湖中突然多了一位使鉞的人,此人常常殺死名門人物,然後列出殺人理由,竟句句屬實!此人便是我。一時江湖中所謂的名門正派人物人人自危,無奈我的武功極高,一時卻也奈何不了。後來有人四處遊說,終於勸動'一絕二聖三君子'出手。

  其實我的武功與這幾個人物的每一位相比都在伯仲之間,何況在此之前,也從未發覺此六人有什麼不可見人的勾當,所以我並不想與他們為敵,無奈他們聽信了片面之言,四處追尋我,幾次與他們交手,我都略勝一籌,因為我有天鉞!“此天鉞似乎為兵器之王,隱然間有股霸氣,他們幾位亮出的兵器一遇天鉞,便會銳氣全無,武功也大打折扣,幾次下來,他們發現這一奧秘,不由暗暗對我的天鉞動了心機,何況他們六人屢屢敗於我手下,在江湖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於是商定六人聯手對付我。

  “此六人聯手,這對江湖人來說,幾乎是奇蹟,傳開來豈不讓他們威望頓失?於是他們封鎖消息,並讓人四處傳言'天絕'要找'哭神農'拼一死戰,地點就在靈霞峰。

  “我沒有察覺他們的陰謀,依約前來靈霞峰,才知他們六人已全都藏匿其林中!他們蓄謀已久,見面後也不發話,竟齊齊攻來!”

  古錯心道:“一絕二聖三君子全力一搏,其威力定是驚天地,泣鬼駭神了,若是換了我,一招之下,就成肉餅了,不,也許甚至連肉餅也不像了。”

  哭神農顯然已深深沉浸於對當年那場戰鬥的回憶中,只見他神色既是自豪又是悲愴地道:

  “那次該是武林中罕見的慘烈之爭了,朗朗乾坤,撩起腥風血雨,山間為乏動容,草木為之失色,他們幾位並非浪得虛名之輩,若不是仗著天鉞在手,我又哪裡支撐得了三千餘招?”

  “到後來,我漸漸體力難支,動作變得凝重緩慢,再加上琴聖之六弦琴聲撩人心智,我心中暗嘆今日命該休矣!一愣神,劍君子已一劍刺中我的左胸!”

  古錯不由“啊”了一聲。

  哭神農笑道:“別緊張,天下之人被劍君子刺中的恐怕只有我能生還了,他的劍刺中我左胸時,因我精通醫術,心知這位置已避無可避,只好崩緊肌肉,飛速轉身,竟用肉體將他的劍尖拗斷,並趁機反手一鉞,大約劍君子沒想到我會以此方法破他的劍法,有點失措,竟被我一擊而中,倒地喪命。

  “饒是如此,我的傷勢也不輕,不一會兒,又被石君子之乾坤圈擊中下腹,不過琴聖的琴弦亦被我劃斷三根。

  “當時形勢,我知道無法全身而退,看他們的神色,似乎格外注視我手中的天鉞,我心想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來個玉石俱廢!主意拿定,我便招招狀如拼命,不求一生,但求共死!如此一來,他們倒有所顧忌了,竟讓我一步一步退向這潭邊。”

  “這時天絕看明我的心意,大聲喝道:'小心防止他跳崖!',我見被他識破,離潭邊也只剩三丈遠近,便不顧一切飛躍而起,眼看就可以跳入潭中,只見眼前寒光一閃,天絕的'絕殺筒子鞭'如靈蛇般飛擊而至,我手中的天鉞被鞭梢卷中,一股勁道襲來,我拿捏不住,天鉞脫手墜地,天絕見一襲得手,長鞭再次疾掃而至,只要我一落地,雙腳必被捲上,而左右兩側又有玉聖、醉君子雙雙襲來,情急之中,我不顧一切仍是雙足落地,立刻被天絕的鞭子卷上。只聽得'咔嚓'兩聲,雙腿齊斷!但我卻乘機倒地,抓起 地上的天鉞,揚手扔向潭內,同時醉君子的鐵葫蘆也已擊中我的後背,我立刻暈死過去。”

  古錯已聽得手心冰涼,冷汗淋漓。

  聽到這裡,古錯已覺得肚子裡嘰哩咕嗜一聲怪響,竟是餓了,哭神農笑道:“定是肚子有意見了,走,去釣幾條魚來。”

  釣魚?古錯滿腹疑慮跟在哭神農之後走向洞口。

  到了洞口,哭神農在一條石縫裡摸索了半天,摸出一根蔓藤來,細如蘆葦,長約十丈,藤梢繫著一隻勾狀骨頭,哭神農在地上摸呀摸。摸了半天后撿出什麼東西往那那勾頭骨頭上一掛,就把蔓藤伸入水中,那水太過洶湧,好半天那蔓藤才沉入水中。

  古錯暗暗稱奇,心想這樣也能釣著魚嗎?剛要開口,卻被哭神農“噓”的一聲擋了回去。

  不一會兒,只見哭神農面有喜色,片刻,雙手猛力一提,竟真的有什麼東西給提了上來,哭神農大忙了一陣,終於把那東西從蔓藤上取了下來,交給古鐵,道:“拿好,別讓它跑了。”古錯忙伸手接過,緊緊捏住,只覺得手中有一肥肥嫩嫩的東西在掙扎,藉著油燈一看,真的是條魚,只是身子是扁扁的像片樹葉,而且居然沒有眼睛,估計有一二斤重。

  哭神農側過身來,道:“這魚終年生活在地下河中,因水壓很大,加上這地下河常常是石縫裡蜿蜒來去,久而久之,這魚便如此扁平了,至於沒有眼晴,是因為這地下河中暗無天日,慢慢地魚目也退化了。”

  說話間,哭神農又釣上來二條魚,他把其中一條較小的去了頭尾,然後把油燈的燈蕊輕輕拔下,插入魚腹,燈光一下子更亮了,看來這魚生存在這地下河中,沒有天敵便無憂無慮,才長得如此肥胖吧。

  回到洞穴中,哭神農用樹枝串起兩條魚,然後放在油燈上慢慢地燒烤,直烤得滿洞飄香,古錯覺得自己差點要把舌頭嚥下去了,好不容易才烤好。哭神農遞給古錯一條,古錯也不客氣,接過就咬,但覺滿嘴清香,肥而不膩,哭神農笑道:“要是有點調料,就可以烤得更好吃了,別把骨刺吐了,嚥下去,吃了明目的。”

  這魚刺味道就不太好了,但古錯仍是依他所言強力嚥下,吃著吃著,古錯突然問道:

  “莫非前輩這十四年來全吃的是這魚?”

  “不,還有老鼠、蛇,運氣好的話,還能逮住麻雀,那就算是打牙祭了。”

  “麻雀也能逮住?難道這洞中麻雀也能進來?”古錯怪異地問道。

  哭神農摸摸嘴唇,長出一口氣,道:“先別急著問,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半個時辰後你體內的天蛟丹會再次發生作用,你先躺到床上去。”古錯回頭一看,見洞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塊平坦的岩石,上邊鋪著厚厚的一層東西,走近一看,竟是鼠毛、雀毛、枯枝葉之類,古錯硬著頭皮躺下,倒是極其溫暖柔軟,不由睏意襲來,就沉沉睡去。

  睡夢中,古錯忽覺有一絲涼意慢慢地從心頭升起,漸漸彌謾全身,古錯一驚而醒,那涼意已化作冰冷刺骨,全身似有方針深深扎入肌膚,到後來古錯已是牙關緊咬,臉色鐵青,身子哆嗦如秋風中之枯葉。哭神農忙挪過身來,和古錯雙掌對抵,將體力真力徐徐貫入,護住古錯五臟六腑,一袋煙工夫後,古錯但覺周身勃起一股從未有過的勁道,臉色亦復紅潤起來。

  哭神農見狀,知是大功告成,忙將古錯叫起,道:“娃娃,你來對著那塊巨石試發一掌。”

  古錯不知其意,但仍依言而行,對著巨石,凝神運氣,一掌下去,巨石竟“轟”的一聲,碎成千百塊!那聲勢煞是駭人!古錯驚愕地望著雙手,恍如夢中。沒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練成如此神功,可現在身陷困境,即便神功蓋世,又如何出得這洞穴?心中不由暗然長嘆。

  哭神農道:“莫非你自認無法走出這潭底洞穴?”

  古錯點點頭。

  哭神農問道:“你說人在水中為什麼會死?”沒待古錯回答,他便接著道:“自然,是因為水中沒有空氣,無法呼吸,窒息而死。但你忘了你曾服下天蛟丹,從此你便有與常人迥異的吐納方式,呆在水底不動至少可支撐三支香的時間。只是現在是隆冬,潭底奇寒無比,恐怕難以支撐得住。其實,並非一定得從水路出去,這洞還另有出口。”說到此處,哭神農忽然停住不再說了,只是揮揮手道:“睡吧,睡吧。”

  躺在所謂的床上,古錯輾轉難眠,他想爹娘一定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知該有多悲切,一忽兒又想這神農前輩在這洞中呆了十四年,居然還能活著,真是奇蹟,十四年來就這麼孤孤單單一個人,不知春夏秋冬,不知白天黑夜,豈不要把人逼瘋了?難怪他見了我如此高興。可日子久了,他會不會厭煩我而殺我呢?……不知什麼時候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古錯是被一道亮光驚醒的,一睜開眼,卻見是一道陽光從洞穴頂上照射下來,哭神農見古錯醒來,忙招呼他道:“快過來,快過來。 ”

  古錯忙起身過去,原來是他要請古錯曬太陽,他有點依戀地看著陽光,然後移開身子,對古錯道:“坐這兒吧,冬天的陽光真的不錯。”見他神色誠懇,古錯不便推辭,便在陽光照著的一尺長半尺寬的岩石上坐下,卻並沒什麼感覺。

  哭神農卻笑瞇瞇地看著他,眼神中滿是羨慕,見狀古錯忙道:“前輩,我曬好了,還是你來曬一會兒吧。”

  哭神農忙搖手推辭,卻並不堅決,古錯又謙讓幾次,哭神農有點不好意思地移過身來,美滋滋地在那片陽光中坐下來,口中喃喃自語道:“就只有半個時辰呢!不起得早還趕不上。”

  古錯猛然悟到哭神農獨自一人在這洞中,沒有花蟲烏木,沒有山川星辰。惟一讓他知道自己還是生存在世間,讓他知道外面還有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就只有看到這縷陽光了。想到這兒,古錯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抬頭望去,才注意到哭神農身上竟無寸縷!想必是給撕成布條做成燈蕊了。不由心中一軟,脫下身上長衫,欲給哭神農披上。

  不料那哭神農竟然暴怒,一掌過來,古錯閃避不及,竟給生生擊中,若非天蛟丹護體,恐怕小命已休矣!古錯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那哭神農狀如瘋狂,竟不顧下身殘廢,吡牙咧嘴,再次揮掌擊來,這次卻被古錯閃開了。哭神農見擊他不中,破口大罵道:“小兔惠子,假惺惺的打老夫什麼主意?你以為老夫這麼好糊弄?”古錯方知是哭神農生平受盡暗算,看遍險詐人間,加上被困於古洞之中,久而久之,難免變得喜怒無常,古錯想起自己成為瘋子的那段時間,還不是一樣的受盡欺壓凌辱?心中同情之心大起,再次上前,哭神農仍是揮拳相擊,直取古錯前胸,古錯竟避也不避,這一掌力道更猛,只見古錯眼踉蹌蹌退出四五大遠,“嘩”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古錯倔傲之氣被激起,再一次走向哭神農,手中提著那件已灑上鮮血的長衫。

  哭神農雙眼變得血紅,已有隱隱殺機、古錯心道:“反正我這小命也是你給救回來的,現在斷送在你手中,恰好不過了。”想到這裡,腳步更為堅定。

  哭神農忽的發出如獸般的“嗚嗚”之聲,拼盡全身真力貫於掌上,勁掃而至!古錯卻仍是不閃不避,眼中一片泰然與平靜。

  眼看掌已沾上古錯的身子古錯即刻會血濺當場。

  哭神農猛地收勢,一股真力不能傷人便只能反彈回來自傷其身,哭神農但覺胸口似受重錘一擊,身子直飛出去,撞在洞壁上,頹然倒地,口中不住地叫道:“好,好,很好!”

  古錯踏步上前,蹲下身來,輕輕地替他蓋上長衫。

  那哭神農竟已淚光點點!調息了半刻,哭神農才能勉強坐起,勉力道:“你這娃娃,竟比當年的我還倔強。”

  喘息一陣,又道:“剛才的那縷太陽光作也已看到,那便是此洞的另一處出口所在,只是我雙腳已廢。根本無法擊開那洞口所蓋之巨石,若是合你我二人之力,或可一試。”

  古錯心中一喜,問道:“前輩你如何知道上面是巨石所蓋?”與其說是在詢問,不如說是尋求證實。

  哭神農道:“若非是可活動之巨石,那麼當年我是如何進得這洞中的?”

  古錯一想:“倒也是,從潭底下過,那是萬萬不可能的,當時哭神農前輩是重傷暈死之人,下了潭中,豈不被水一沖而走?”

  哭神農道:“當年一絕二聖三君子見我暈死,誤以為我已送命,或許因見我身上傷痕累累,顯然非同一種兵器所傷,恐怕屍體露於野外被人察覺我是被他們六人圍攻而死,於是決定來個銷屍滅跡,可笑他們怕我屍體入潭後會浮上水面,竟不敢扔入水中,找了一個潭邊的石洞,將我扔下,然後再蓋上巨石。否則若是扔入水中,我哪有命在?至於他們之後如何對武林中散佈謠言,就不得而知了。”

  “其實我這樣一個殘廢之人,這麼賴活著並無多大意義,人在江湖,就難免有生死恩仇,殺人與被殺都在情理之中,但想到他們五人仍逍遙地以君子自居,接受人們 的尊敬與擁護,我就有股難平之氣,大概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我這樣一個幾乎必死無疑的人竟能一活就是十四年!蒼天有眼,讓我遇見你,我只盼你出去之後,能將真相公佈於眾。”

  古錯道:“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說的這樣,我自會如此去做。”

  哭神農道:“很好!小兄弟,不知如何稱呼,今尊是誰?”

  古錯見他忽然稱自己為小兄弟,感到頗不自在,但仍答道:“晚輩古錯,家父古令木。”

  哭神農皺了皺眉道:“古令木?古令木?是不是手持一把精鋼扇的?”

  古錯見他那神色,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勉強點了點頭。

  “那定是古紅月之子了,你便是古紅月之孫了,當初你祖父在世時,也是有些名氣的,那麼你的武功來自家傳吧?”古錯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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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四章天鉞神功
  哭神農似乎很高興:“很好,很好。”古錯心想這神農前輩怎麼了?總是念著:“很好,很好!”哭神農又問道:“那你八歲那年墜崖後,就再也沒有學過武了吧?”

  古錯又點了點頭,以為哭神農又要說:“很好。”但他卻沒說,竟自顧閉目養神。古錯一人默默坐著,聽著外面隱隱約約的濤聲,極為無聊,不知過了多久,哭神農才睜開雙眼,道:“小兄弟,我教你一套武學好不好?”語氣甚為柔和,似在求人。

  古錯心道哪有如此讓人學武的?又一想反正在此幹坐著也無聊的很,權當戲耍一番也未嘗不可,便笑道:“晚輩自然求之不得,只怕晚輩生性愚魯,會使前輩你失望。”

  “不會,不會。名師出高徒嘛!”古錯晤暗發笑:“普天下竟有自稱名師之人!”

  古錯對武學的領悟力讓哭神農嘆為觀止,很快便將哭神農所傳授“天鉞神功”融會貫通。

  五日之後竟已運用自如!哭神農替他找來一塊扁平的石塊,一番敲打後,已狀如天鉞,然後交給古錯讓他演練“天鉞神功”,但見“石鉞”帶起陣陣陰冷寒氣,動人心魄,騰挪掠走,如鬼魅過空,最後一式演練完,古錯大喝一聲,生生把“石鉞”切入石壁中!哭神農不由憶起當年意氣風發之時,心中有點黯然神傷。

  ***一日,古錯學著哭神農的方法也坐在洞口釣魚,很快就有魚兒上鉤,古錯用力一提,那魚給提得直飛上來,卻掙脫魚鉤,在地上彈起落下,“嘩啦”一聲,古錯一撲沒扑住,那魚沿著斜坡一路滾下。古錯童心大起,也一路追下來,眼看就要抓住,了腳下卻一個踉蹌,那魚終究落入河中,古錯這才發現自己竟站在了洞底的水邊,腳下大浪激盪如嘯,似乎所站之岩石也要被震坍,古錯心中發毛,正欲往上爬,但身後猛地傳來一聲巨響,無數水珠向他飛射過來,將他潑了個全濕!古錯一回頭,看見水浪中現出兩隻怪物之頭,頭呈倒三角,眼如銀鈴般大小,泛出點點冷光,口吐紅色的細長舌頭,腥氣醺人,古錯心中一個念頭閃過:

  “雙頭蛟?”

  不錯,這正是雙頭蛟,那天古錯在落水之前,失落五彩石,它發出的光彩,被此蛟誤認為月已圓,提前幾天吐出內丹,使古錯無意中吞下,此蛟乃千年神物,自有靈性。

  見內丹失落,暴躁不已,今天忽然感覺到內丹熟悉的清香,便順著這股清香游來,浮出水面時,它似乎已感到就是眼前這個人奪走了它的內丹,在水中猛一擰身,龐大的身軀電射而上,直撲古錯。

  古錯哪見過如此陣勢,百忙中雙足一點,破空而起,飛上洞頂,運指如鐵,深深插入石縫之中,那雙蛟一撲而空,又滑回水中,兩雙冷森森的眼睛瞪著古錯,再次破空而來,兩隻頭一上一下,竟不給古錯迴旋的餘地!古錯殺機頓起!雙手猛一用力,兩手各自生生抓裂一片山岩,當身子飄然而下的同時,左手射出指勁,直襲雙頭蛟下面那一隻頭,那蛟一揚頭,露出雙頭交匯處的一處白點,古錯心中一動,右手一揚,指勁如一道黑箭般沒入那白點之內!

  但聽得一聲淒厲的慘叫,雙頭蛟巨尾一掃,掃中洞中一塊巨石,巨石立即被擊飛一角,雙頭蛟在洞中一陣掙扎,終於不動,一團團污血從那腔下傷口不斷湧出。

  古錯呆立不動,半晌才醒過神來。

  哭神農亦被這番響聲驚動到了洞口一看,才知古錯竟把雙頭蛟殺死了,忙道:“小兄弟,快把雙頭蚊拉上來。”古錯見那雙頭蛟模樣怪異醜陋,咬著牙忍著噁心才把它搬到上面。

  哭神農運掌如刀,剖開巨蛟的皮,然後劃開蛟腹,樞住其內的一根筋,用力抽拉,終於抽出一根長約三米的白筋,粗若拇指,古錯接過,用手拉拉,韌性十足,漸漸加大力氣,仍是不斷,到後來已使出渾身解數,那白筋卻仍完好無損,哭神農笑道:“別說用手拉扯,就是用一般的兵刃,要想砍斷,也不可能。”古錯嘖嘖稱奇,有點愛不釋手。

  哭神農伸手在雙頭蛟腹內掏呀掏的,最後掏出一團血污之物,有兩個拳頭大小,哭神農低聲喝道:“快,趁熱氣尚存,精氣未退,把這蛟肝吞下去。”

  古錯一躍而退,大叫:“這……這也能吃?我倒寧可去生吞那無目魚。”

  哭神農怪眼一翻,似要發怒,卻又按捺住性子,和聲道:“你當是請你吃喜宴麼?人常言肝火旺盛,便說的是這肝主人體之涼熱;腎,主人體之陰陽;心,主人體之正邪。

  而這蛟屬於蛇類,無論寒暑,體溫是不溫不火。若是服一這蛟肝,必能調和陰陽,暢通精血,無寒溫之疾,夏不需避暑熱之氣,冬不需避嚴寒之氣。你若欲走出此石洞,就需得能抵卸潭底奇寒,而這蛟肝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

  古錯見哭神農哆哆嗦嗦說了半天,想要拒絕,也難開其口。心道:“管他什麼陰陽寒溫,先順著神農前輩再說。”於是道:“神農前輩一番好意,晚輩不知如何報答才好。”

  言罷,接過那熱騰騰的蛟肝,硬著頭皮生吞下去!除了滿口腥味外,倒沒有什麼感覺,心道:“這次恐怕是神農前輩胡亂杜撰的了。”

  哭神農又道:“現在你氣運丹田,試著將氣提至腹下”水道穴“,然後由足陽明胃經遊走,最後到達”氣海“穴。”

  古錯依言而行,但覺體內一股熱流飛速遊走,未過幾時,全身已熱汗淋漓。

  哭神農又道:“讓精氣自”府舍“沿足太陰脾經遊走,至'周榮'、'大包'止。”

  又是一股寒流遍走全身!古錯大喜,幸好他幼時便熟知人體穴位經脈,否則哭神農這麼亂叫一通,要做到就太難了,哭神農也是滿心喜悅,連聲道:“不簡單,一點就通。明日你便可出這洞穴了。”

  ***第二天,古錯醒得很早,沒想到哭神農亦已醒來,正在烤著兩條無目魚,不一會兒便烤成,遞給古錯一條,自己也開始慢慢嚼起無目魚,他吃得很仔細,嘴巴緊緊收著,喉節一縮一縮的臉上繃滿了筋,他對吃似乎是很虔誠,古錯甚至可憐那條魚被他吃得一個渣兒都不剩,簡直有點兒慘無人道的意思。

  恍惚中,古錯突然記起有一個人,與哭神農這姿勢很像,絞盡腦子,恍然大悟:“就是那個戴黑手套的人!”,他也是一絲不苟地吃東西,像是幾千年未吃過東西的餓鬼,但這戴黑手套的人又是誰呢?自己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他?或許是在夢中?吃罷,哭神農道:“去搬一塊石頭來,大些的。”

  古錯依他所看,搬了個二百來斤的石頭,哭神農道:“抱著這塊石頭,你從這洞口跳入水中。”

  古錯嚇了一跳,驚道:“你……你要讓我幹什麼?我又不習水性,讓我跳入水中,豈非送死?我是萬萬不干的。“哭神農笑道:“你瞧我,太心急了,沒對你說清楚,先把這蛟皮披上。”

  古錯不知哭神農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滿臉狐疑地披上蛟皮,哭神農用那蔓藤替他係緊,古錯用手一摸,但覺蛟皮表面光滑異常。哭神農道:“你抱著這石頭沉下水中後,不用游動,就這麼抱著石頭向潭中走去,有這蛟皮在身,一則可以卸寒,二則可以避水,減輕水流量對你的衝擊,加上大浪洶湧只在表面,到了下邊則是平靜多了,到了潭中,你仔細尋找,定可找到那柄天鉞。以你現在的功力,足以在水底支撐大半個時辰,何況雙頭蛟生活水中,呼吸吐納方式自是適於水中,你已服下天蛟丹和蛟肝,只要按我所言,氣走足陽明胃經。必可抵卸水中之寒,全身進退。待尋得天鉞,你便退回洞口,我會用這雙頭蛟的白筋繫住一石,沉入水底。你摸到此白筋,便用手抓住,我可將你提上洞來。”

  古錯道:“就算你說的全都合理,可我為什麼要去尋那天鉞?天鉞再神奇,也不過是一把兵器,我有必要為它一搏麼? ”

  哭神農道:“你別無選擇,因為你必須活下去,如果你要陪我永遠居 在這個洞中十年,二十年,直到死去,那便不需一試了。”

  古錯看看哭神農那如亂草之發,不由點頭應允。抱著巨石,走三潭底,氣走足陽明胃經,但覺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便一躍而下!古錯只覺得身子直往下沉,大約幾丈之深,便已著地,他本不習水性,心中自是莫名恐慌,先是牢牢抱住巨石,不敢挪動一步,過了一陣子,方敢邁動步子,水底一片漆黑,古錯估摸了一個方向,便向潭中央走去,潭水嘩啦啦地衝擊著蛟皮衣,竟自滑開,這蛟皮果然神奇。行走了一陣,估計已到潭中,潭水也不再洶湧鼓動,古錯放下那塊巨石,換上一塊小一點的捧著,騰出一隻手來在譚中來回摸索,好一陣子過去,一無所獲,潭底盡是水草碎石,偶爾摸到一些軟軟滑滑的動物,倒把古錯嚇了一大跳,漸漸地古錯覺得胸口有點發悶,耳邊也開始輕轟炸響,似有金鼓齊鳴,古錯心知自己已支撐不了多久了。又摸索了一陣,仍無所獲,不由心灰意冷,重新抱起那塊巨石,聽清潭水流向,一步步拉洞口走去。

  突然,古錯被一物一絆,差點栽倒,似乎有金石相擊之聲,古錯心中大喜,忙蹲下身子慢慢摸索,手觸一物,剛好一握,用力一拉,竟拉出一道寒光,幽幽深深,懾人心魄!真是天鉞!想來定是這天鉞落入潭中之後,鉞刃朝下,漸漸被遊泥流沙所蓋,又隨著水流慢慢向這洞口移來,古錯暗道:“僥倖,僥倖,若是鉞刃朝上,我還有腳在嗎?”

  於是左手抱石,右手提鉞,邁步向洞口走去。行至洞口,心中忽地一顫:“若是哭神農並未放下白筋,那我是決無生還的可能了。”心中一急,胸口更悶,喉頭髮酸,欲嘔吐!正束手無策中,突然一物迎面擊來,古錯忙挫身一閃,閃過之後,才想到定是哭神農垂吊下來的石塊,心道一聲:“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少頃,那物再次擊來,古錯揚手扔了石塊,迅疾一抓抓住此物,果然是用白筋繫著的石塊,古錯用力搖了搖白筋,然後緊緊的抓住,片刻,便被徐徐提起。

  到了水面,古錯貪婪地吸了一口空氣,藉著白筋之力,躍上石洞,只見哭神農正坐在那兒滿臉關切地看著自己,不由心中一暖,恭敬地遞上天鉞,道:“前輩,晚輩已替你尋回了天鉞。”

  哭神農道:“你知不知道以你現在的武功,再加上這柄天鉞,已可將我殺死,然後攜走此天欽,江湖中人是水遠不會知道的,因為在他們看來,哭神農於十四年前就已死了。”古錯淡淡一笑道:“前輩若是剛才不垂下白筋,在下已死了一百次了。”說罷,望著哭神農,哭神農也望著古錯,驀地,兩人一同哈哈大笑,聲震山宇。

  一老一少,已是心有靈犀,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區區身外之物,背信棄義,豈非可笑可悲?哭神農手捧天鉞,笑聲愈發不可抑止,到後來簡直聲嘶力竭,古錯聽得心驚膽戰,忖道:“這神農前輩太過高興了,如此笑下去,恐怕會反傷其身。”正要勸止,那哭神農復又大哭起來,哭得眼淚鼻涕的不成模樣,如此這般哭了又笑,笑完了又哭,直把古錯弄得六神無主,他自小生長在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環境之中,從來只有別人勸慰他的份,哪有他安慰別人之事?只好在哭神農笑的時候也陪著乾笑幾聲,哭的時候卻哭不出來,就替他揩揩眼淚。

  好半天,哭神農才哭盡十四年的非人境遇,笑盡人世間的險詐虛偽,慢慢平息下來。

  看看身邊,古錯正目不轉睛地也看著他,不由老臉一紅,道:“小兄弟,嚇著你了吧?”

  古錯搖了搖頭。

  此時,那頂上石縫又有一縷陽光灑下哭神農道:“那上面蓋的巨石,便在這陽光射下之處,你要設法在這陽光沒有隱去之時衝出此洞,上面所覆巨石重逾千斤,只能從這石縫中破石而出,這把天鉞,恰恰可助你一臂之力。”說到這兒,不知為何,語氣變得蕭瑟蒼涼,他忽然一指古錯身後,道:“那是什麼?”

  古錯一轉身,哭神農已出指如電,點了古錯“天池”、“天溪”二穴。古錯頓時絲毫動彈不得,他大驚失色,怒視哭神農,一雙俊目似欲噴火。

  哭神農搖頭道:“娃娃莫急,莫怒,我又怎會加害於你?”說罷,右手扣住古錯左腕通靈穴,將體內數十年修練之真氣,自指尖灌入古錯體內,這股精純之氣,替古錯打通了全身的七經八脈,貫通天地之橋,最後匯於丹田。

  盞茶工夫後,哭神農方才罷手,神色極是疲憊,古錯這才知他點自己穴位的原因,不由驚道:“前輩,你這又是何苦來著?”

  哭神農喘息半天,臉色似乎一下於蒼老許多,緩聲道:“其實,老夫如此做為,也算為己,老夫如今已雙腿俱廢,若想重出江湖,簡直難比登天,而小兄弟則不同,我看作氣宇昂揚,飄然有出世之感,身上七經八脈俱在,是千年難通的練武料子,將來必能成立大業,我這一具功力與其讓它空藏我身,倒不如悉數傳給你,我亦已看出你生性耿直,不會利用一身武功去為非作歹,為害江湖。那我也就無憾了。現在你身上有我數十年之修為,再加上天蛟丹的神效,在江湖中武功數絕頂高手,只是你體格尚幼,所以我不能替你打通任、督二脈,否則你體內真元太盛,你的身骨定會承受不了,必將經裂骨暴而死!任、督二脈未通,你的功力平時只能發揮六七成,但有天鉞相佐,行走江湖,應當沒有人能加害於你了。”

  古錯插口道:“天鉞乃前輩成名兵器,前 亦為此天鉞出生入死,晚輩若取了前輩的天鉞,豈非是趁人之危?這是萬萬不可的。”

  哭神農慈愛地笑道:“傻小子,如今我已手無縛雞之力,要那天鉞又有何用?而你天份極高,與那天鉞倒也匹配,若非如此,即便你心腸再好,我也是不會把它給你的。

  “我只求你能幫我了卻一樁心願,那便是將十四年前的真相公之於眾至於我與一絕二聖三君子之間的恩仇,倒不需太去追究只要他們能悔過就可。”

  古錯心中暗道:“如果當年天絕六人真的如此不擇手段對付哭神農老前輩,那我決計是不會輕饒他們的,只是十多年過去了,二聖和三君子中剩下的二君子倒是年歲不是很高,而那天絕,當在百歲左右了吧,或許早已不在人世了。”

  哭神農接著道:“你從未真正獨自踏足江湖,不知江湖險惡,日後你見到一人時,你可將我的事告訴他,此人生性淡漠,極少過問江湖中事。要認識他也容易,見到左手戴黑色手套者便是了,我與他有一段淵源,或許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7:07
第一卷第五章破繭化蝶
  古錯心中一動:“黑色手套?怎麼又是黑色手套?怎麼如此巧合?”

  哭神農催道:“快乘陽光未偏走之時,作用天鉞神功中的第七招'破繭化蝶' ,去擊那巨石,定可成功。”

  聽說能衝出此石洞,古錯精神大振,手持天鉞,轉身而上,一式“破繭化蝶”凝著全身功力,凌厲之極,天鉞如冷電驚虹直劈巨石,只聽得一聲震天巨響,巨石已被劈飛一角,陽光直射進來!古錯見旁邊有一石頭突兀而出,雙足一點,借勢再度掠身而起,身如驚鴻,已飛身上了洞口!但見四周亂山如雲,一層擠一層,遠遠的一彎粗石壘就的蜿蜒小徑,花木稀疏間,竟有蝴蝶在飛,想必已是春天了,在那山谷深處有幽揚牧笛飄然而來,吹得古錯心癢難捺,不由自主地放聲大呼:“啊……啊……啊……”群山迴盪這呼聲:“啊……啊……

  啊……” 。猛地,古錯記起下面哭神農還在等著,不由心中大疚,自責不已,忙跑到洞口,大聲喊道:“神農前輩我已經出來了,你稍等片刻,我設法將你吊上來。”可半天,卻不見回音,古錯又喊了一遍,仍是只聽得洞內“嗡……嗡……”迴聲,古錯心中“格登”一下,暗叫“不好”,飛身而下只見哭神農倚壁而坐,滿臉安詳,雙目緊閉,竟似睡著了。古錯心中一寬,踏步上前,一拍哭神農,道:“前輩,你終於可以出去了。”

  哭神農卻應掌而倒,一縷縷血絲從嘴角中滲出。

  古錯心中一陣酸楚,沒想到哭神農竟會自咬舌根而亡!也許他不願再連累古錯,也許數十年的心願終於有了寄託,使他可以無牽無掛而去了。古錯心中格外沉重,他知道哭神農定是對自己極為信任,知他會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那麼從今日起,古錯是沒有理由不為那件武林公案而奔走了。

  古錯將哭神農的屍體背上石洞之項後,在山腳的一片竹林旁替他用天鉞掘一深坑,然後用蛟皮將他裹住,輕輕放下,默默注視了半晌,心想:“一代武林奇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去了,人死萬事休,一切恩怨榮辱都成了過往雲煙,誰又說得清奔波勞累了一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這段日子的經歷,讓古錯歷盡生死之劫,無怪乎能比同輩中人多份蒼桑與成熟,他找來一塊石頭,揮動天鉞,但見碎石紛飛,少頃,一塊平展如鏡的石碑現於鉞下。古錯心想:“寫上什麼好呢?哭神農定是前輩綽號,何況一個'哭'字,已跟了他一輩子,還要再跟著他麼?他這麼痴戀這柄天鉞,就寫'笑天鉞'吧。”出指如電,龍飛鳳舞,在石碑上刻下“笑天鉞”三字,想要寫立碑人,卻不知如何自稱,自己與哭神農非親非故,又未曾正式拜師,不好自稱“劣徒”,沉思之餘,寫下“小兄弟立”,然後樹起石碑,培土成丘,又用天鉞挖來一棵翠竹,栽在墳上,叩了幾個響頭,含淚拜別。

  行至山底,遠遠的望見雲飛山莊在西南方,古錯心中猶豫:“是先回雲飛山莊,還是去找天絕他們?”轉念一想,自己這般回去,家人豈不被嚇著?於是決定趁天黑回家一趟,然後去找天絕,辦完事情再回家也不遲。

  主意拿定,才覺得腹中空空,似乎西北方有一酒家,店面上方已是炊煙裊裊,忙向那酒店走去。

  古錯走進那店中,小王見他模樣怪異,一身衣衫己辨不清本色,又髒又破,但相貌卻是劍眉星目,瑤鼻通梁,英氣逼人,再看手中,一件破衣衫裡不知裹著什麼,鼓鼓的倒像是財物,心想也不知什麼來頭,忙一迭聲道:“客宮一路辛苦了,先坐著歇會,您要什麼吃的,吩咐一句,小的立刻給您去張羅。”

  古錯點點頭,道:“來幾個小菜吧,鴨掌、龍蝦,再蒸只甲魚,對了,另加一壺女兒紅。”古錯先前從未喝過酒,但看著周圍的人,都有一壺在桌,想到從此我便要闖蕩江湖了。

  首先就得從這“吃”做起,要像武林中人那樣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免得讓人小瞧了我。

  店小二卻嚇了一跳,忙道:“客官要的幾樣菜,小店是一樣都沒有,小店只有青椒肉絲,宮爆雞丁之類家常小萊,客官要是賞臉的話,先讓小的給您上個菜,您吃了合適,就接著上菜;您要覺得不行,便抬腿就走。您看如何?”

  古錯心道這小二怎的如此哆嗦?搖一搖手道:“不要這般那般胡扯不清,趕快給我上幾個菜來,那酒我也不要了。”

  店小二趕緊一溜煙跑開。

  沒多大一會兒,幾樣小菜就上來了:宮爆雞丁、紅燒獅子頭、紅燒豬肉,外加一碟花生米,倒也燒得清清爽爽。古錯提筷就吃。這幾十天來天天在那岩洞裡嚼那無目魚,嘴巴里淡出鳥來了,一碗飯一會兒便風捲殘雲般無影無踪,小二趕緊給添上一碗,古錯又是左一筷子右一拔拉,三下二下消滅一碗,到了第三碗,古錯覺得有點不對勁了,似乎周圍變得很安靜,只有一個“吧嘰吧嘰”的聲音,想了想,才知是自己的咀嚼聲。抬頭向四周一看,滿店的人都是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古錯這才明白自己的吃相有點驚世駭俗了,忙對著眾人歉意一笑,把落在桌上的花生米撿了起來扔進口中,咬了幾下,和著口水嚥下,咽得急了,眼中竟有了淚水。

  好不容易,這頓飯才算吃完,古錯擦了擦嘴,然後用牙籤慢慢地剔著牙縫裡的肉絲,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麼辦?那店小二看了半天,忍耐不住,恭身問道:“客官,您……是不是先把這帳結了。”

  “結賬?”古錯吃了一驚。他自小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似乎那飯菜都是在那兒等他來吃,哪會想到吃了飯還得結賬這事?何況當時也實在餓得發慌,竟忽略了自己是身無分又,不由躊躇起來。

  店小二見古錯半天不說話,心中明白幾分,道:“小店雖小,但客官拿出什麼大紋銀來,小店也會慢慢替你找開的,若是匯鴻萬富錢莊的銀票,那也無妨。”

  話雖客氣,語氣卻尖酸刻薄,古錯大怒,道:“你……”本想說“你太放肆”,卻一想到吃飯給錢本是天經地義,只好硬生生地把下半句話收回。那小二見狀,更是冷嘲熱諷:

  “我說怎麼一進門就一股邪味,原來是個想仗著臉蛋騙人的傢伙。”

  掌櫃也跑了出來,口中客氣得很:“客官要是一時手頭不便,那麼留下個信物或者欠條給我,我心裡也有點著落,要不然小本經營哪經得起幾回折騰。”古錯大窘,這掌櫃的話說得如此婉轉,自己倒也不好發作,可這天鉞是萬萬不能留下的,本來倒可以讓店裡去雲飛山莊要錢,可自己已決定暫不驚動家中人……左思右想,毫無辦法,不由大汗淋漓,真是一文錢憋死英雄漢。掌櫃的臉色越發難看,周圍的人也開始議論紛紛,古錯聽來似乎都在說自己,不由把心一橫,準備索性耍無賴:“反正古錯已經死了。誰又認識我?”

  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不就幾個飯菜錢嗎?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拿去。”

  一級銀子飛射掌櫃腳下。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角落里站起一個白衫少年,文又弱弱的卻有一種威儀。掌櫃見有了銀子,一張臉就那麼一下變了過來,變得笑嘻嘻的。

  古錯心中感謝,一揖手:“多謝!”也不多言語轉身就走,那少年倒給愣住了,怔怔地望著古錯的背影,沉默良久。

  ***深夜,無星,無月,無風。

  雲飛山莊外人影一閃,轉眼便至莊院護牆下,那人竟似對雲飛山莊極為熟悉,尋定莊子西角,飄身越過護牆,落地處恰好是雲飛山莊的花房附近,除了種花的陳七,是不會有人來這兒的,那人熟門熟路的沿著牆跟、樹影騰走挪移,竟來到古令木五夫人段煙飛的房外。

  此人正是古今木之子——古錯!古錯探出頭來,輕輕地撕破窗紙,俯身一看,只見一個熟悉的背影背著古錯坐著,似在抽泣,肩頭一聳一聳,手中捧著的正是古錯幼時所戴的虎頭帽!古錯心中大慟,幾乎悲呼出聲,直到牙根咬出血來方才忍住。想到:“娘突然失去心愛的兒子,儘管神智不清,也是血肉相連的兒子,不知該有多傷心!奶奶有大哥、二哥、三姐,怎會想起我娘和我?”想到悲切處,不由淚眼朦朧,半天,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娘的房問,一步一回頭,暗道:“請恕孩兒不孝,他日等諸事安定,我自會來向您請罪。”

  白天酒店的尷尬讓古錯長了個心眼,他到東邊的一幢二層木閣樓前縱身一躍,伸手抓住一根橫梁,運掌如刀,那窗櫺給掌風削得木屑紛飛,掏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隆,古錯伸手探入,拔開窗捎,閃身而入,在屋子裡找到一隻大木箱,將天鉞鉞刃插入箱縫中用力一別,箱子應聲而開,古錯在裡面胡亂找了幾件衣服,又找來一塊包裹,從錢櫃中取出二百兩銀子包上,打成包,背在肩上,想了想,又找了一支毛筆在牆上寫下:“飛天鼠留記。”寫完後從原路退回。雲飛山莊家財萬貫,失竊了區區二百兩銀子,哪會追查?閣樓後面,便是古令木的書房,藉著燈光,古錯看到裡面有兩個人在下棋,一個背著手立著,另一個在低頭苦思,古錯貓著身子,悄無聲息地靠近書房,透過門縫朝里一望,看清立著的那位就是父親古令木,低頭沉思的卻看不清臉,右手托著下巴,左手卻隱在桌底,屋子裡很靜。古錯心知父親武藝高超,自己呆久了定被發覺,正準備離去,那位坐著的人卻抬起頭來。只見那人臉色極為蒼白,臉如刀削般的瘦,他大約想好一步棋,慢慢提起左手,古錯幾乎失聲叫出聲來,這人左手戴著一隻黑手套!黑手套!古錯又想起哭神農的話和自己那種似夢非夢的感黨!他略一思忖,撕下一片衣襟蒙在臉上,然後:“哈哈哈”地大笑幾聲,身子立刻倒飛出去,一落地,立刻又彈起,再次飛射而出,轉眼間已在幾十丈外,古錯將身一隱。藏入一片樹林中。

  就在古錯笑聲剛落時,書房內疚射出三枚棋子和一塊棋盤,將古錯剛才站立處擊得碎石迸飛!然後一青一由兩道人影從房內彈身而出,正是古令木和那戴黑色套之人。

  其實就在古錯撕衣襟時弄出了響聲,古令木和那人都已察覺,卻故意不動聲色,不料門外人卻自己大笑起來,讓他們大吃一驚,更吃驚的是等他們出來時,竟連人影也見不著一個!

  兩人心中都是大惑,心想環視當今武林,有幾人能逃過他們聯手一擊?兩個對視一眼,古令木說道:“墨兄,怎麼辦?”

  那被稱為墨兄的正是古令木好友墨白,他沉聲道:“分頭找,你西我東。”古令木點頭答應。

  古錯遠遠地跟在墨白後面,待斷定墨白與父親已相隔數里時,古錯才從後面現身,捏著嗓子道:“墨前輩,不用找了。”

  墨白猛一轉身,見一蒙面人立於身後,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蒼白得嚇人。

  古錯不願讓墨白聽出自己是年青人,所以故意捏著嗓子,沒想到終是江湖閱歷太少,只聽得父親稱他為墨兄,便稱他為墨前輩,一下就暴露了自己是武林後進。這倒更讓墨白不解:

  “什麼時候武林中出了這麼一位年輕而功力奇高的人物?”

  古錯見墨白神色凝重,似有殺機,怕一言不和,就會以死相搏,忙道:“墨前輩,你可知道哭神農老前輩已死了,不過不是在十四年前,而是兩天前!”說罷。古錯看著墨白,觀他神色。

  只見墨白瘦長的身軀似乎搖晃了一下,然後挺得更直,喝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古錯慢慢解開一個包,緩緩舉起天鉞,道:“就憑這個!”

  墨白如見鬼魅,失聲叫道:“天鉞?你究竟是什麼人?”語氣甚是焦急。

  古錯亮出天鉞,實是太過危險,如果此戴黑手套之人非哭神農所言之戴黑手套的人,就難保對方不見天鉞起貪心,對古錯施加毒手,古錯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但一見墨白的神色,方才放下心來,道:“其實十四年前天絕與哭神農前輩之戰,哭神農前輩並未戰死,而且與神農前輩對陣的也並非天絕一人,另還有二聖三君子。”

  墨白臉色變了又變,卻沒有打斷古錯的話。

  古錯接著道:“十四年前那次靈霞峰之戰,神農前輩力敵一絕二聖三君子的聯手圍攻,終因勢單力薄,被打成重傷,天絕幾人誤以為神農前輩已死,恐外人看見神農前輩身上的傷口知道是被多人圍攻而死,便將他扔下一個石洞,沒想到他竟大難不死,在洞中一活就是十四年。”

  古錯心想這人與父親常在一起,豈會不知道我失足落潭之事,如果我全都照實說,他定會猜出我是誰,於是道:“前幾日我恰好因一意外之事遇到神農前輩,他雙腿已殘廢,他託我找一個戴黑手套的人,說此人定會將一些事惰告訴我。對我囑託了一些事後,神農前輩贈我天鉞,竟趁我不留意自殺而死。”言罷,看了墨白一眼。

  墨白卻在喃喃自語道:“是了,是了,我就奇怪劍君子當年怎麼會莫名病逝,而且也不發喪,草草埋葬。

  原來是被神農前輩所殺。“突然,他又喝問道:”你休得騙我,當年若真的是被六人圍攻,那此天鉞豈有不落入天絕他們手中之理?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古錯道:“請恕我不能現在就告訴你為何天鉞未失,但你不妨看我演一番天鉞神功,便知真假。”言罷,揚起天鉞,左手背手而立,衣衫無風自鼓,只見茫天寒光閃起,一時沙飛石裂,枯草漫天,有如鬼魅過空。墨白看得痴了,一時竟以為此人便是哭神農,待得古錯收手,萬自醒悟過來,靜靜地望著古錯,良久,方道:“我信了,你有何要問。

  我全可回答。”

  古錯正要開口,卻聽得遠遠有人在喊道:“墨兄,墨兄。”正是古令木,古錯忙道:

  “明日去靈霞峰北山腳下一個酒店,記住,午時三刻。”說罷,電射而逝。

  墨白呆立著,古令木的喊聲又起:“墨兄,你這邊如何?”墨由應到:“我在這兒。”

  古今木飛身而至,墨白道:“什麼也沒見到,江湖中什麼時候又多出這麼一個年青人,武功當是頂尖高手了。”

  “年輕人?”古令木驚問。

  墨白髮覺自己失口,忙掩飾道:“江湖中成名人物你我都認識,哪需以這種方式見我們?

  我便猜是年輕人了。”

  古令木看了看墨白,沒有再問什麼。

  ***古錯後悔自己當時一時心急,又選了這個小店,他深恐被人認出,就找了些草木的果葉胡亂捏碎,擠出汁來,往臉一抹,就變成一個臉色蠟黃的病鬼,又買來一張狗膏藥,貼在前額上,對著井水一照,自己看了也生厭,不由滿意一笑,然後戴了項斗笠,走過店中,找個牆角的桌子坐下。眾人見他模樣醜陋,也沒人過來與他同桌,他樂得清閒,要了一瓶白酒,一碟花生米,就那麼慢慢地自酌自飲。

  墨白來得很準時,午時三刻就到了店中,他的眼光也準。徑直朝古錯的桌子走來,坐下後一言不發,過了片刻,又起身向外走去,古錯也站起身來,扔下一錠銀子,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後面。店人驚愕地望著這兩個人。

  走到一塊平闊的田野中,墨白席地而坐,古錯跟著也席地而坐,墨白道:“你問吧。”

  古錯問道:“為什麼哭神農老前輩認定你會幫我?”

  “因為他曾救過我,而當時的我在一般人眼中是一個十惡不赦,人神共怒的惡棍。”

  說到這兒,墨白一陣咳嗽,直咳得彎下腰來,似乎就會把心也要咳出來。古錯卻仍問道:

  “能說具體點嗎?”

  墨白目視著遠方,幽幽地道:“十六年前,洛陽城裡突然出了一個手段陰辣的採花大盜。

  這個採花大盜竟在十天之內作案十次,而且對像都是名門閨秀:振威鏢局鏢頭楊無心之女楊瓊;斷魂劍掌門人之女溫燕;洛陽太守千金;洛陽首富邊四退的小女兒邊靜……最令人髮指的是每次姦淫少女之後,他都將該女子姦殺床上!一時洛陽城內人心惶惶,各大門派,各個富紳,聯手追殺兇手。三月過去,一無所獲,姦殺案依舊發生著,後來有人發覺在死者身上都能看到同一種凶器,那就是餵了毒的如意珠。你知道江湖中以使用餵了毒的如意珠成名的人物是誰嗎?”

  古錯搖頭道:“不知道。”

  “那就是我。”墨白沒有理會古錯的驚訝,接著道:“從此,洛陽人將我列為公敵,人人欲誅之而後快。我走到哪兒,哪兒就有人追 ,我都記不清自己多少次死裡逃生。”

  又是一陣陣咳嗽,墨白喘了一口氣,又道:“最可怕的事情終於來到,有一天,天絕宣布武林中人都有責任追殺我。天絕那時威望如日中大,此今一出,幾乎等於宣判我必死無疑,我心涼了,準備拼個魚死網破,這時有一個人卻對眾人宣稱:墨由非奸殺案兇手!此言一出,天下大嘩,因為如此說法,就等於直接對天絕宣戰!而天絕又怎麼錯誤?江湖中人又怎麼會讓天絕錯誤?天絕錯了,那麼江湖中人如此忠於天絕便是愚人了。發此狂言的正是哭神農前輩!”

  古錯忍不住插口道:“那……那你到底有沒有……有沒有……”他找不到合適的字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7:07
第一卷第六章天絕門徒
  墨白搖頭道:“沒有!但眾口爍金,有幾次我自己都懷疑自己是否會在睡夢中出去做了案。但神農前輩卻替我頂住了。當時,哭神農已聲震武林,不僅因為他武藝超凡入聖,也不僅因為他有天鉞,而是因為他似乎要做的事就是逆天而行,他要一層層揭開真後面的假,善後面的惡,而且往往他做得很成功,這更不能不讓那些'正人君子'又恨又怕。自從哭神農插手此事後,天絕突然對此公案格外關注,一連派出六名門下弟於要致我於死地。天絕門下,武功自是非常人可比,有好幾次我都幾乎喪命,你猜為什麼天絕要這麼追殺我嗎?”

  古錯道:“大概他覺得令出而不能行,必將損及他的威望。”

  墨山道:“開始我也這麼想,但後來才知道,更大原因是因為我是天絕的私生子!”

  古錯目瞪口呆,若非親耳所聞,他怎會相信這是真的?說到這兒,墨白臉色已蒼白如紙!

  他慘然笑道:“天絕深知哭神農聰明異常,若不先將我斬除,恐怕必會被他查出真相,可他萬萬沒想到哭神農已早了一步查出此事,並告之與我,我這才知道這件兇殺案只是一個很好的藉口,即使沒有這個藉口,天絕照樣會殺我滅口!為了替我雪冤,哭神農到每一處案發現場去看,後來終於看到一個細節,足以證明我無罪。”說著墨白舉起他那隻戴手套的手,問道:“你看我這只拿兵器的手與常人有何不同?”

  古錯道:“它戴著手套。”

  “不錯,除此之外呢?”

  古錯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麼。便搖了搖頭。

  “左手!這是只左手!當時連我自己都沒想到這一點,而神農前輩卻注意了。事實上無論是誰,左手擲出物體,必定略略右偏,而右手擲出的物體則是向左偏,我是一個左撇子,而那屍體上被如意珠彈出的孔洞卻是向左偏!”墨白十六年後說到此處,仍是那麼激動難捺,可見當年他的好情了。

  “如此一說,人們才轉移了視線,後來總算找到真兇,卻只悄悄地一殺了事,因為世人是不會自摑其臉的,更何況天絕這樣的人物?此樁武林公案了結之後,天絕向哭神農下了戰書,說神農前輩擾亂武林。神農前輩一向行為乖張,被當作邪派中人,而天絕則是武林中最正派的人物,所以這場爭戰被江湖人視為正邪之間的生死決鬥,不料決鬥那天,天絕卻讓門下弟子在山下攔截外人,說是以防誤傷。到了天將黑時,天絕下了山來,卻不見了哭神農,眾人問起,天絕只說是被擊死飄下懸崖了。我卻心存疑慮,因為以哭神農前輩的武功與天絕對陣,即使不能贏,也不至於讓天絕勝得如此輕鬆,全身竟無一處受傷。我曾遍尋靈霞峰,一無所獲,但想到若自己一人前去找天絕論理,無異於蜉蚍撼樹,我一直在默默等待,等待一個奇蹟。”

  說到此處,他看著古 道:“現在,你就是奇蹟!”他的眼中有一種異樣的光芒閃過。

  “天絕城府極深,終有一日他會讓我不明不白地死去。現在哭神農前輩已除去,再殺了我,天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天絕有一個私生子了。也就是說,只要我存在,就必須死去。”

  “但後來我想起為什麼我不換一種方式存在?換一種可以讓天絕安心放心的方式存在?

  於是我便為自己找了一個爹。”

  “找了一個多?”古錯驚問道。

  “不錯。我在一個偏僻的山材裡找了一個孤老頭迎入家中,我對他說我便是你失散十多年的兒子啊!那老人自然大驚,他說他只是在十幾年前失散了一個閨女,怎麼一轉身變成條大漢子?我便一遍遍地在他耳邊說道:'爹,你怎麼就忘了?咱家不是有條大黃狗麼?我娘不是改嫁的麼?你看我頸上的刀痕,不是五歲那年與隔壁的小孩爭吵,而讓他用鐮刀劃的嗎?

  爹,我找你找了整整十八年!'!”

  古錯不知為什麼墨白要說得那麼繪聲繪聲,這豈不是把自己受傷的刀痕又血淋淋揭開?

  “後來,這老人也給我說糊塗了,何況,突然有了我這麼一個孝子,從此不愁吃穿,他也樂得糊塗。於是我便廣發請帖,請了不少武林各門派的掌門人來參加我的喜宴,我為我與多的重逢大擺宴席,在宴席上痛哭流涕,眾人都以為我是父子重逢,喜極而泣,哪知我為何而哭?

  “一個人不可能有二個父親,我想從此天絕便會放過我了,因為我若再說天絕是我生父,他完全可以說我一派胡言了。

  “我太低估天絕了。天絕見我突然找來一老人冒充我爹,便知我已知曉自己是他的私生子,我極力隱瞞事實,必定有所圖謀。而天絕是不允許身邊有一點危險存在的,哪怕是潛在的。天絕之所以能傲視江湖,除了一身獨步武林的武功外,更在於深謀遠慮,即使他知道我有臥薪嘗膽之心,卻反更不殺我!”

  古錯道:“這也不算什麼謀略,江湖中人都知道你與天絕有仇,若你被殺,自然懷疑到天絕身上,天絕又豈會做這漏洞百出之事?如此一來,你反倒樂得安心了?”

  墨白臉色更為蕭肅,長嘆一聲:“你可知道在當今世上我有幾個朋友?”

  古錯搖頭道:“這卻是不知了。”

  墨白幽幽地道:“只有一個半!”

  古錯驚問道:“一個半?”

  “對,一個是雲飛山莊莊主古令木。”

  聽墨白說到父親名諱,古錯不由神色一緊,但墨山似乎沉浸在回憶中,並不曾留意 。

  古錯問道:“另外半個呢?”

  “另外半個就是我自己。”

  一個人若是把自己當作朋友,那麼這個人一定是生活在十分的落寞和無助之中了。

  只是一個人再不善言辭,再木訥,也不應只有一個朋友,莫非這其中又有什麼蹊蹺?果然,墨白的眼中閃過無限的痛苦之色,右手的關節握得泛白,他嘆道:“十四年來,我竟參加了我十七位朋友的葬禮,他們每個人都死得不明不白,但在身上都找不到任何傷痕,也無中毒症狀,換句話說,我的朋友都尚在英年就一個挨一個的病死了,這當然決不可能,可一無兇手,二無凶器,只能如此解釋。我立即想到了天絕,唯有他才會有如此手段,他要讓我身邊的人全都消失,那麼只剩我一人,即便有天大的雄心,也是枉然!另一方面,他想以此激怒我!一個人如果失去理智地憤怒,那必定有漏洞被人抓住,面對天絕來說,只要我一有漏洞,他就立刻有辦法無所顧忌地殺了我,就像踩死一隻螞蟻。”

  古錯奇道:“那為何不殺了……不殺古令木。”古錯覺得稱自己的父親很是彆扭。

  “因為古令木已經死過一次。”

  今天聽到的奇事大多,古錯反倒懶得驚訝了。

  “普天之下,知道現在的雲飛山莊莊主就是當年名滿天下的青年俠士沈紅塵的只有四人:

  現在的雲飛山莊莊主之母古老太太、我、你,還有他自己。在我所有的朋友中,沈紅塵武功最高,所以天絕最早對沈紅塵,也就是現在的古令木下手。天絕深知沈紅塵劍術高超,若不能一擊而中,鬧得一番糾纏打鬥,那即便能殺死古令木,可天絕他的形跡也會暴露,所以他採用了最悄無聲息的殺人方法:下毒!但那時沈紅塵得我預告,已防著一手,而且天絕也疏乎了一點,那就是沈紅塵的母親是'血孔雀',武林中一向有'血孔雀,毒鸚鵡'之說,此二人乃是南北毒家高手,一身毒術獨步武林。天絕下毒方式儘管絕妙,終是未逃過'血孔雀'之眼,但她深知天絕如發覺陰謀未成,必然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於是'血孔雀'就與沈紅上商定來個詐死,沈紅塵之母又精通易容術,她按那毒物之中的症狀將沈紅塵一化妝,然後大辦喪事,又派人四處追殺兇手,最後竟瞞過天絕耳目。半個月後,沈紅塵與其母秘密離開他的家鄉彭城,南下臨安,一番易容後,他們成了雲飛山莊莊主和莊主母親古老太大,沈紅塵甚至不惜拋棄原有的超凡入聖的劍術,改練雲飛山莊原莊主古異的武學銷魂扇,也虧得他天資禀異,竟很快練成。從此,世上便多了古老大大和銷魂扇古令木,少了'血孔雀'與'沈紅塵'。”

  古錯心道:“這就是了,我說幼時父親怎麼傳授武學時,總有漫不經心的感覺,原來如此,那論起來,我得改叫沈錯了。也真難為爹,竟連我母親和我們兄妹 都瞞了過去。”

  墨白接著道:“自此我便極少來見沈紅塵——哎,還是稱古令木吧,以免引來天絕之禍。

  古令木也安安份份地做他的莊主,交些新朋友,做些小生意。直到去年冬天,古今木的小兒子突然失足落入一個潭中喪生之後,古令木便變得沉不住氣了,他見我要告辭,卻死留住不放,他說我倒要看看那天絕老賊能把我如何?我推辭不過,便留了下來,一住就是三個月,竟也無事。”

  古錯不由暗暗擔心家人,一時也猜不透天絕是真的沒有發覺爹爹未死,還是忌憚他與墨白以及奶奶聯手不好對付。

  也許,惟一可以確保家人安全的方法,就是自己引火燒身,轉移天絕的注意力。於是,他問道:“墨前輩以為這附近一帶有什麼人是該死而未死的呢?”

  墨白明白他的用意,道:“我也知道閣下武功高深,但還是請閣下三思而後行,一旦讓天絕動了殺機,天下幾乎無人能脫逃,甚至包括哭神農這樣的一代奇才,你又何必捲入這場紛爭?”

  古錯大笑道:“我已死過一次,又豈會俱死?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又豈會言而無信?

  何況天絕如此趕盡殺絕,殘殺無辜,若仍任其飛揚跋扈,豈不是天道倒逆了?你但說不妨!”

  墨白見古錯昂首大笑,豪氣萬丈,竟大有當年哭神農之風範,不由暗喜道:“也許,是扭轉乾坤的時候了。”於是便說道:“蘇州有一錢莊,掌櫃的人稱朱大善人,平日經常做些善事,但我已探知稱朱大善人的財產來歷不明,似與當年黃河洪災賑災銀兩被劫案有關,那次銀兩被劫後,所有押鏢車的鏢師、趟子手全被 死,這顯然與一般匪人劫物不劫命的習慣大不相同。”

  古錯道了一聲:“好,很好。”轉身就走。

  墨白起身,站立良久,竟也朝同一方向走去。

  ***蘇州,江南名城。蘇州的園林與蘇州的美女一樣的典雅、秀麗、細膩多情。

  蘇州有絲綢,人稱“東北半城,萬聲機聲。”所以蘇州富庶一方。富了,便會多出許多閒人來,他們吟詩聚會,把酒臨風,賦詩應和,於是便有了一幢挨一幢的酒樓。

  “謎樓”就是這樣的一座酒樓。

  “迷樓”名氣不大不小,所以“迷樓”的生意不好不差,客人不多不少,古錯很滿意。

  他現在是一身文士打扮,所以也坐在窗邊,把酒一盞,就著幾碟小萊搖頭晃腦,晃了一陣,他一擊掌,吟出一句詩來:“摘花不插花,採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吟罷,美美地飲上了一口酒,側目斜視。

  果然,一個瘦若竹竿的綠衫男子站了起來,遠遠地一揮手道:“少詩,好詩。我看見台氣宇非凡,必是文采四溢,有幸一聞,果然如此。不知能否讓小弟敬你一杯?”

  古錯心中暗自好笑,剛才他只是將杜甫的一首五言絕句背了一遍而已,這酸迂文士竟連嘆好詩,口中卻謙讓道:“恐怕見台錯愛了,在下不習聲律,倒讓兄台見笑了,說到敬我,又豈敢當?不如你我把酒共敘,可好?”

  那人連道:“然也,然也。”趕緊讓小二把酒菜並作一處,古錯又讓小二添了幾個菜,便與那酸文士扯著“子曰詩云”之類的話題,漸漸地那人已不勝酒力,舌頭也大了,古錯見時機已到,便問道:“兄台可知在下為何有興致來此消遣?”

  那人睜著一雙小眼道:“我卻不知。”

  古錯道:“因為我中了秀才,這全都得仰仗朱大善人他老人家,若非他,我只怕已成餓鬼矣!”

  人忙問道:“此話怎講?”

  古錯道:“說來慚愧,在下一向只知孔孟,不知柴米,先父留下幾畝薄地,沒多少時日,便慢慢變成幾卷經書與一些口糧,待到後來,竟無米成炊,眼看著就得揭不開鍋,卻不知朱大善人如何得知,遣人送來銀兩,還說若是不夠,再去取也無妨,全賴朱大善人大發慈悲,在下才有今日……”

  周圍有人開始插進話來:“這又有什麼稀罕,誰不知朱大善人樂善好施。”接著有人道:

  “那也得他造化大,我咋就沒聽多少人受朱大善人饋贈。”

  又有一人道:“怎的沒有,每月十五,朱大善人就會在廣濟橋施粥,不知多少人受過他的救濟。”開始那個說話人反駁道:“幾碗薄粥,有甚稀罕?”

  隨後便有人總結道:“總之,朱大善人是個大善人,要不怎麼就稱朱大善人?”這麼一個狗屁不通的邏輯,卻引得眾人點頭稱是。

  古錯突然提高聲音道:“不過在下倒發現一件怪事。”眾人忙都看向他,古錯慢慢地道:

  “前幾天我把朱大善人的銀兩施給前來化緣的和尚,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收下這銀兩,你道為何?”

  眾人皆搖頭不語。

  古錯一字一頓地道:“哪和尚說這銀兩上有血腥之氣,佛門弟子,豈敢收納?”說罷,古錯擲下一紋銀兩,不理這夥目瞪口呆的人,揚長而去。

  離開“迷樓”,古錯將蘇州出名的園林遊了個遍,見天色已晚,就找了個小店進去,問道:“小二,可有空房?”小二忙道:“有,有二間上房。”古錯道:“打點熱水,我要洗洗臉。”那小二把古錯引進房去,又騰騰地下樓去端水。一會兒功夫,小二將水端了進來,道:“客官,請趁熱洗吧。”說罷就反手帶門出去。古錯一天下來,也真累了,擼起袖子,就要往臉上潑水,突熱門外人影一閃,古錯心中一動:“這麼快朱大善人就找上門了?”當下決定不露聲色,低頭就要先臉,只見一小團黑物從窗外疾射而進,古錯猛一閃身,才知那東西並非射向自己,而是落入臉盆中。古錯一看,竟是一隻小耗子,正要發作,卻見那耗子在臉盆中先是發黑,然後腫脹,最後“啪”的一聲暴裂開來!這臉盆中顯然有劇毒!看來門外人影是友非敵,若非他暗中提醒,恐怕自己的腦袋早已如這小耗子一樣暴裂開了。

  古錯一轉念,閃身藏在門後,然後發出一聲慘叫:“啊……”,聲音似有無限痛苦,然後將旁邊一張方桌推倒,又一掌震翻臉盆,水“嘩”地潑了一地。

  很快門外有了腳步聲,兩個青衣漢子一閃而進,卻未見人中毒倒地,正驚愕間,其中一人忽地覺得脖子一涼,未及哼出聲來,便翻倒在地,另一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利器已架於脖子上,一位白衣少年冷冷地看著他笑,不由大驚,一股尿熱熱地流了一褲子。

  古錯喝問道:“誰讓你來的?”那人戰戰兢兢地說聲:“朱大……”古錯未等他說完,手一用力,便見一股熱血噴灑而出。

  看來,朱大善人真的有點來頭了。

  古錯收拾東西,下得樓去,對掌櫃說道:“退房。”掌櫃笑道:“退房可以,先留下一樣東西。”

  古錯道:“什麼東西?”

  “你的命!”話音未落,手中算盤已疾飛過來,離古錯身子二尺遠處,突然“啪”

  的一聲,有九隻盤珠飛射出來,聲勢凌厲,直擊古錯上中下三路,同時店小二手中的一條長凳亦橫掃過來,用的竟是“羅門斷魂槍”中的“拔雲見日”,但見古錯一擰腰身,天鉞在手,一招“大漠落日”施出,天鉞自下而上劃出一道虹光,竟將九粒珠子全部削成兩半!

  同時身子又騰空躍起,左手駢指如槍反戮那小二“曲池”穴,小二將身一挫,堪堪避過,不料古錯右腿掃到,擊中前胸,那小二的身子被擊得直飛窗外,眼看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掌櫃見一擊不中,自己這方反送了一條命。心下恐慌,雙掌一按櫃檯,借力飄向門外,只見人影一閃,掌櫃竟與門口一人撞個滿懷,抬頭一看,竟是古錯!扭頭又想逃走,卻怎麼也邁不開步子,才發覺不知什麼時候竟被點了“環跳穴”,古錯扣住掌櫃的雙腕,只一擰,便聽得“咔嚓”一聲,顯然是雙臂已斷,然後一拍環跳穴,說道:“麻煩你回去跟朱大善人說一聲,就說笑大鉞問他能否慈悲為懷,將命借我,不用送來,今晚子時我自會去取。”

  掌櫃大汗淋漓,撒腿飛奔而去。

  子時,朱家豪宅竟無一點燈光,似乎整個莊子裡的人全都憑空消失。

  古鉞悠閒地走來,輕輕叩了叩門,倒像是來串門的朋友,裡面沒有聲音,古錯舉掌一推,厚厚的門“吱”的一聲開了。古錯氣沉丹田,匯全身之精氣,舌綻春雷:“笑……天……

  鉞”,那聲音剛落,便見一隻飛在空中的編幅掙扎了幾下,便一頭栽下!古錯一步步邁向庭院深處,他已聽出有五處傳來輕微的喘氣聲,這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才會這麼喘得像牛。

  一步,又一步,古錯的腳剛要抬起,踏向通往大廳的台階,卻忽然側身飛出一腳,一根直捅過來的銅棍恰被踢中。銅棍給踢得如靈蛇飛出,插入另一個正揮刀砍來的青衣漢子的胸口。

  這時,一柄朴刀,一桿長槍,一把長劍從三個方位同時向古錯遞來,古錯怒喝一聲,天鉞抖出一片白茫,三人同時無聲無息地倒下,古錯卻未閒著,人如大鳥凌空,遙撲台階上的那個手持軟鞭的少婦!——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05
第一卷第七章正義之舉
  他已看出此少婦武功要高出方才那幾人。果然,她一見古錯撲來,軟鞭一抖,帶著尖銳嘯聲電射而致,古錯不閃不避,伸手便抓,那軟鞭竟讓他一抓而中,一抖,那少婦頓被帶得飛起。古錯一鉞劃下,少婦竟被劃作兩半!

  突然,整個院子裡全部都亮起了燈,大廳的門大開,裡面坐滿了人,幾個丫環來回穿梭遞著盤子碟子,似乎裡面在舉行什麼喜宴,一片歡聲笑語。

  古錯踏步上前,靜靜地走進廳中,背手而立。一個瘦瘦的中年漢子站了起來,剛要喝問,居中面坐的胖胖中年人攔住他道:“錢大先生莫急,這位也是我的客人,是向我借命的。”

  古錯看著他:“朱大善人?”

  那人點點頭,道:“笑天鉞?”古錯沒有回答,慢慢亮出手中的天鉞。

  那人的瞳孔在收縮,如針一般,片刻,他又笑道:“既然你是哭神農的人,我這命不借你也不行了,可我答應了,卻有許多人不答應。”

  “誰?”古錯沉聲問道。錢大先生站了起來,道:“我!”,接著又有一位慈眉善目,長髯拂胸的禿頂老者和一位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站起。

  古錯淡淡一笑道:“柏佛、水雙燕?”

  朱大善人道:“知道就好。其實,我們大夥不必這麼緊張。不瞞你說,十年前我是劫過一次賑災之銀,可那又有什麼?既便我不劫了,到了下面官府手中,不是一樣羊入虎口?我讓錢大先生替我查過帳,他說我現在有九十萬兩銀的家產,我現在準備給你一半。”

  古錯笑了道:“不錯,我很喜歡錢,但正因為喜歡,我才不要你的一半,而是你的命,那樣豈不是所有的錢全歸我了嗎?”

  朱大善人不怒反笑道:“很好,很好。”眼中卻有殺機在湧動,古錯含笑而立。禿頂老者柏佛道:“我用的是刀。”說罷,慢慢拔出刀來,古錯忽覺一股殺氣彌滿開來,今人有難以喘息之感,不由得握緊了天鉞,那水雙燕卻不言語,腰間長劍一閃而出,如靈蛇般狂捲而來,道道劍氣劃破長空。柏佛手中黑黝黝的刀也緩緩斜砍過來,那刀慢得不可思議,讓人分不清會折向什麼方位,如此一張一弛,一快一慢,配合得天下無縫,古錯處境不妙。

  天鉞乍現!卻不是劈向柏、水二人,而是一陣風似的掃向錢大先生,他已看出錢大先生才是最危險的故人,因為錢大先生站得很直,直的就像一桿標槍。

  標槍豈非都很銳利?

  錢大先生卓立不動,眼看天鉞將沾其身才勁風暴起,竟是一把長僅半尺的短劍。

  但古錯竟在空中身形一晃,直墜而下,整個身子即將貼近地面時,天鉞反掃,正是一招“反彈琵琶”。柏佛、水雙燕刀劍剛剛走空,正要變招,竟雙雙被天鉞削斷雙足,身子一矮,頭剛碰到斜翻過來的鉞刃上,一命歸天。古錯身子一著地,一運真氣,身子立即彈起,貼地而猛飛出去,恰恰避開錢大先生的短劍!

  朱大善人汗如雨下,想跑,卻又未跑。

  古錯轉身望著錢大先生,道:“朱大善人?”

  “錢大先生”臉色一變再變,終於開口說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古錯笑了,很開心的樣子,他道:“因為那個朱大善人太胖了,你以為找個胖子來我就會信了,但你別忘你的錢莊是用不義之財辦起來的,花著這不義之財,整天提心吊膽,你又怎麼胖得起來。如果有下次的話。我勸你別再找這麼胖的人了。不過,你是沒有下次了。”

  “我看未必!”話音未落,真正的朱大善人手中短劍飛射而出,同時人也不敢怠慢,全力一縱,欲奪門而出。

  太遲了,那短劍被天鉞“鏘”一碰,急如鬼靈附身,反射回來,速度更快,從朱大善人後背貫入直透前胸,朱大善人驚愕地望著胸前的劍刃,慢慢倒下。

  古錯收回天鉞,幽幽地道:“天鉞神功第四招:峰迴路轉的威力果然很強很強。”

  然後找來一支筆,蘸著朱大善人的血在牆上揮筆寫下:“朱大善人劫走賑災之款,罪該萬死。”然後在下面題上三個字:“笑天鉞”。看了看在角落裡發抖的人,飄然而去。

  ***五月,揚州“九佛門”掌門人被殺,牆上有字:石心佛劉林弒兄而篡位,該殺!下面題字“笑天鉞”。

  六月上旬,彭城五虎暴死西郊,樹上釘有一張紙條,上寫:彭城五虎魚肉鄉鄰,仗勢欺人,且不思悔改,罪已至死。笑天鉞。

  六月底,宣州玉面秀士死於一個胡同里,牆上題有血字:玉面秀士,姦淫良家民女十餘人,大惡不赦,天誅地滅。笑天鉞!

  ……

  最讓人吃驚的是金陵公認的大俠梅寒星竟也讓笑天鉞砍斷右臂,廢去武功!知情人透露說出發事那天,梅寒星正在其父的香案上香,突然背後有人冷冷地道:“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你以為這樣你父親就會原諒你嗎?”梅寒星一回頭,只見一白衣人立於身後,蒙著臉,梅寒星臉色煞白,緩聲道:“你就是笑天鉞?”那白衣人點點頭。梅寒星道:“我就知道你會來的。也好,這事我也折磨五年了,整整五年,倒不如早日了斷。”那人道:“看你真心悔過,就饒你不死,不過要砍了你的右臂,廢去你的武功。”梅寒星點頭應允。

  聽的人就插問道:“這怎麼可能?誰不知梅寒星是位大俠?死於他劍下的盜賊惡人不知多少,他又豈會甘心受制?”

  說的人就不樂意了,道:“那梅寒星還自斷其臂,自廢武功不成?至於那笑天鉞為何找上梅寒星而梅寒星又為何不反抗,那我就說不清了,這次笑天鉞沒在那牆上題字。”

  聽的人問道:“竟沒題字嗎,可就奇怪了。”

  一時間,江湖中人談得最多就是笑天鉞。有人說笑天鉞是個虯鬚大漢,凶悍無比;有的說是長得如同文弱秀士的翩翩公子;有的說是一個老者,要不然哪會有那種出神入化的武功?甚至有人乾脆說笑天鉞是個女的,美麗異常且精通易容之術。

  爭來爭去,反正有一點是公認的,那就是這笑天鉞武功高深莫測,而且他(她)用的兵器的的確確是在江湖人眼中消失已久的奇門兵器——天鉞。所展示的武功也是當年一代怪人哭神農的天鉞神功。

  有個飯店的老闆格外精明,推出一個名叫“笑天鉞”的菜,據說生意好得一塌糊塗……

  古錯很高興,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天鉞已重現江湖而且和當年的天鉞一樣是除邪扶正的天鉞,他要讓一絕二聖二君子坐立不安。聽著酒店裡的人在議論著笑天鉞,他覺得很有趣。

  店里人太多了,所以走路都不萬便,店裡的小二左躲右閃地端來一大碗魚湯,魚湯熱氣騰騰,似乎在暗示著它的美味,古錯不由嘖嘖有聲地咂咂嘴,他真的有點餓了,這些日子東奔西走,己是好些時間沒有踏踏實實地吃上一餐正兒八經的飯了。

  湯放在桌上,香氣四溢,古錯緊緊手臉,正要開始吃這餐美味,忽然發現湯裡有一隻小蟲子,心想:“看這店挺乾淨的樣子,怎麼湯裡竟有蟲子?也罷,當日在洞中,連那無鹽無油的無目魚不也吃嗎?”如此一想,便用筷子將那蚊子挾了出來扔在地上,一低頭,竟又落進一隻蟲子,古錯心中無名之人頓起,抬頭看看,沒有什麼飛舞的蟲子,再看四周,似乎每個人都在埋頭吃飯,心中之火也不好發,好半天才壓下火來。再一低頭,又是一隻蜘蛛落入碗中,古錯把筷子一拍在桌上,大叫一聲:“小二!”

  那小二正給另一位客人上菜,古錯一喊,他竟嚇得手中之碗“叮噹”一聲摔在地上,菜湯濺得一地。古錯忽然發現店的角落裡有一個白衣少年,正是上次替他在靈霞峰的店中付錢的那位少年,在朝他暗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動,改口道:“結賬,我肚子忽然奇痛。”那小二聞言,唯唯諾諾地走過來收拾碗筷,頭上卻滿是冷汗。

  出了店門,古錯就往東走,他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跟著,也不以為意,因為他猜到一定是那白衣少年。走了一程,他回過頭來,一看,果然如此,古錯一笑道:“我那碗中的蟲子可是你的傑作?”那白衣少年也笑了,道:“不錯,我如此做是因為我發覺有人在你的湯裡下了毒!”

  “你是怎麼猜出的?”

  “這不是猜,而是推理。因為我發現那店小二的指甲太長。酒店伙計的指甲決不應該有這麼長,一方面伙計得做各種雜事,指甲留不長;另一方面客人誰也不願意看有哪個伙計用長著長長的有油污指甲的手給他上菜。而且,我還觀察到那伙計給你端湯時,拇指指甲已浸入湯中,他卻過好一會兒才抽出來,那毒就在那指甲中。”

  古錯不由暗暗佩服,道:“你怎麼如此細心?我可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若非你相助,恐怕我現在不是站著,而是躺著了。”

  那少年道:“因為我的名字就叫瓏瓏。”

  古錯暗暗好笑,心想這算什麼理由,他接著問道:“那你為何數次幫我?你我本是陌路之人,你又怎知我是好是壞?”

  那少年道:“我幫你,是因為你很像一個人,至於第二個問題嘛,我說出來,你別嚇著。

  我不但知道你是好人壞人,而且還知道你是誰?”說到這兒,他狡黠一笑道:“你就是笑天鉞!”

  古錯大驚,愣愣地看著那白衣少年。那少年見他模樣,不由笑彎了腰,半天才直起身來,道:“看把你嚇成這樣,當時在店裡每個人都在議論笑天鉞時,唯獨你沒去議論,獨自一人坐著,我又看到你背的背囊似乎很沉事,而鉞本就是粗擴之兵器,自然應是沉重的,我本也只有八分把握,現在一問你,你就愣住,我便可以肯定了。至於如何知道你的好壞,那就更簡單了,你是笑天鉞,武功自是極高,但那天在店中因無錢付帳受那店伙二人的辱罵,而卻沒有出手傷人。又豈會是壞人?”

  古錯不由大為慚愧,看著那少年與自己年紀相差無幾,江湖閱歷卻比自己豐富得多了。

  他又想起一個疑問:“你說我像一個人,那人又是誰?”

  那白衣少年嘆了一口氣道:“那人本是個……本是個殘疾之人,後來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那人墜入潭中,我一定會以為你就是他的。真的太像了,不過,你比他更……更英俊點。”說罷,俊臉竟飛紅如霞。

  古錯心中猜測這少年所言之殘疾人一定是自己了,只是他不忍心說我是瘋子便說成殘疾而已,不由心中對這少年大有好感,只是有點奇怪這少年怎麼這麼害羞,自己落潭時他又怎會親眼所見?但這些話,卻是不能再問他了。

  那瓏瓏又道:“剛才你突然離店而走,那店小二定知自己形跡敗露,我看他剛才嚇得大汗淋漓的樣子,就知他一定不是什麼大角色,一定會去找他的主子,但現在正是飯店生意最忙的時候,而他也想不到你這麼快就走,他一時無法脫身,我們不妨回到店邊的樹林裡藏好,待他出去,我們再跟踪前往,定可順藤摸瓜,一揪一大片,你看如何?”

  古錯現在對他的心計是極為佩服了,但仍有疑慮,他奇道:“為什麼是'我們'?

  這事本與你無關,況且這刀光劍影之事,也是危險得很的。“那瓏瓏道:“我偏要去,這個法子本是我想出來的,若只讓你去,豈不白白讓你搶了頭功?”

  古錯心知他乃戲言,也笑道:“你怎知是去立功?而非作孽?說不定日後真有人會稱我們什麼雙邪雙魔的。”

  瓏瓏大笑道:“那豈不……豈不有趣得很?”

  於是二人繞個大圈,悄悄 到小店西側,見裡面客人甚眾,便欲覓一隱身之處,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一座廢棄的馬厩,裡邊沒了馬,但放置馬料的馬槽卻有一個在,地上散著一些乾草。古錯大喜,直奔馬槽,便收拾起裡邊的廢草亂石,瓏瓏在邊上目瞪口呆,驚道:

  “莫非……莫非你竟要躺在這馬槽之中?”

  古錯道: “不是我,而是我們。”瓏瓏欲言又止,只是不安地望著酒店門口,神色甚是焦急。

  古錯輕輕一躍,人便橫臥於馬槽中,臉恰好可以側望小店門口,他回頭招呼道:“龍兄弟,你便臥在我身後吧,要側著身,這槽有點小了。”他還以為瓏瓏所言之“瓏”

  為龍鳳之“龍”呢。

  那瓏瓏竟滿臉通紅,遲遲不表動作,古錯以為他嫌石槽太髒,又伸手抓些乾草鋪在槽底,口中催道:“龍兄弟還是將就著點吧,如果這時店小二出來,豈不生疑?”瓏瓏這才悉悉索索地側身躺下,古錯一回頭,只看見一個後背,原來瓏瓏竟是背朝他了。古錯暗暗發笑,想道:“就這樣也能看清那店中動靜?”又在地上抓些乾草蓋在身上,遠遠望來。是看不出什麼了。

  好半天,那店中才陸陸續續有人離開,日頭很毒,照得古錯在裡邊又悶又熱,不一會兒全身濕透。古錯不由暗暗咒罵這鬼天氣,罵完了又罵那店中的食客。這麼半晌,卻未聽見那瓏瓏說一句話,古錯輕輕地問道:“龍兄弟龍兄弟,莫非你睡著了。”那邊傳來細如蚊聲的一聲:“唔”,伴隨著一陣輕微而急促的喘息聲。

  古錯心道:“這龍兄弟大概是太緊張了。”

  客人漸漸散盡,那小二出來了,古錯心中一喜,小二在門口找了一根木頭,又抱著進了店門,古錯有點疑是否是估計錯了,一根草莖不知不覺扎進他的鼻中,他鼻子一陣發癢,終於忍不住了,響響地打了一個噴嚏,古錯大驚,看看那小店,卻無動靜,才放下心來。

  這麼個噴嚏,古錯頓覺熱意退去不少,呼吸也清爽多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飄進鼻中,說不出的好聞,幽幽淡淡,如蘭似麝,古錯先是以為是什麼草莖的味道,後來才知竟是身後的瓏瓏身上散發的香味,不由嘆道:“龍兄弟的身子竟這麼好聞,我卻是一身臭汗。”

  瓏瓏在身後竟輕輕顫了一下,呼吸喘息之聲更為急促。

  古錯正待再說,那小二卻已出來了,東張西望一陣後,朝西走去,還不時回頭看看。

  待他走過一個拐角,古錯忙一躍而起,推了瓏瓏一把,道:“快,那店小二果然不是善類,現已向西去了。”瓏瓏坐了起來,似乎全身甚是無力,臉也不肯正視古錯,古錯側身一看,瓏瓏臉色緋紅,眼中已有淚光盈盈!

  古錯一下慌了手腳,團團轉道:“這……這又是為何?”

  瓏瓏也不理他,將身一縱,朝西掠去,那身姿美妙絕倫。古錯一呆,忙跟著躍起,思道:

  “看不出龍兄弟的輕功竟也這般出神入化。”

  追到那個拐彎處,向前一望,那小二並未跑出視野,心中一喜,慢下身來,遠遠地跟著,瓏瓏也不說話,機靈地跟在古錯身後,藉著各種地勢物體,悄悄地追踪著那小二。

  古錯瞅空回過頭來,問道:“剛才,剛才龍兄弟為何哭了?”瓏瓏道:“我何曾哭了?

  好端端的我哭什麼?”古錯一看,那瓏瓏笑得極為燦爛,哪像剛哭過的樣子?不由大奇,心道:“莫非剛才真的看花了眼?大約是日頭太烈,曬暈了頭,曬花了眼吧。”

  於是一笑,歉聲道:“大約真是走眼了。”繼續緊跟那店小二。

  瓏瓏在他身後做了個鬼臉。

  那小二也警惕得很,一路拐彎抹角,走街穿巷,有好幾次古錯他們差點讓他給甩開,不由無名之火頓起,心想:“待到辦好事,非得抓住這小子好好揍打一番。”

  終於,那小二在一家豆腐店駐足,裡邊一個老頭走了出來,見了店小二,說道:“小兒哥,你要的豆腐我已給你準備好了,請隨我進來取吧。”那小二進了門口,店門便“吱呀”

  一聲關上了。

  酒店的小二進豆腐店裡拿豆腐,豈非正常得很?可惜他們把門給關上了。

  古錯與瓏瓏相視一笑,豆腐店旁邊便是一家小客棧,古錯與瓏瓏進入客棧,鼠眉獐目的掌櫃忙快步迎上,古錯道:“要一間靠北的房間。 ”掌櫃連連點頭:“有的,有的。”

  古錯又道:“我們累了要休息一會兒,我沒有叫人,你們誰也不准進來,我自有賞銀加給你。”那掌櫃見瓏瓏生得極為清秀,似乎明白了什麼,點頭哈腰道:“那是,那是。”

  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

  古錯與瓏瓏進了靠北的房間,立刻緊緊地關上門,拉下窗戶,然後找來桌椅疊起。

  古錯一躍而上,拿出天鉞,左手托住一條椽子,右手一用勁,椽子應聲而斷,古錯小心翼翼地將那截椽子取下,瓏瓏便在下面接著,如此依法炮製,很快就把屋頂掏出一個可上去一人的洞來。古錯笑道:“這下客棧掌櫃損失大了。”說完輕輕躍上屋頂,落下時竟毫無聲息,瓏瓏也一躍而上,兩人彎下腰,輕輕走到隔壁的豆腐店的屋頂上,伏下身來,輕輕地揭開一片瓦,往裡張望。

  只見那豆腐店的老者坐在一張高凳上,吧噠吧噠地吸著一桿旱煙,那煙杯足有二尺長,老者臉色鐵青,那小二則恭立一旁,大氣都不敢喘,那老者一嗑煙斗,沉聲問道:“你是說如果不是有人提醒,那笑天鉞必死無疑?”

  店小二道:“不錯,小的用的是'天涯斷腸霜',而且比平日加重了劑量,若是那笑天鉞吃了,必會在三個時辰後腸斷而死。”

  老者沉聲道:“他笑天鉞終究未死,也許你這幾年酒喝多了,手腳有點不太靈活,辦事也不利索了,你是該好好歇歇了。”語氣冷得可怕。

  店小二臉上掠過一絲驚惶之色,雙膝一軟,竟跪了下來,道:“申堂主,小的一向忠心效忠堂主,效忠幫主。這麼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在我手下死的也有十來號人,望堂主看在小的忠心份上,放小的一馬,小的自會肝膽塗地,將功折罪。”

  那老者並不為之所動,冷聲道:“既然那笑天鉞已有察覺,卻並未找你,其中必有圖謀,說不定現在正在外面窺視你我也未可知。如此一來,豈不壞了幫主的大事?就算我能饒你,幫主也不會饒你,是我動手呢?還是你自己了斷?”語氣聽來似乎那店小二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古錯聽到老者說到“正在窺視也未可知”時,心中大驚,忙縮回頭來,等了片刻,見並無動靜,才又探頭而望。

  只見那店小二臉色鐵青,看了老者一眼,道:“既然堂主心意已定,小的也不敢違抗,小的這些年來為本幫出生入死,此心天地可鑑,現在小的別無他求,只求臨死之前能向幫上他老人家叩三個響頭。”

  那老者思慮片刻,點了點頭。古錯暗暗心驚,忖道:“什麼時候這店裡多了一個幫主了,我竟未見人影。”正愣神間,那老者卻從一個櫃中取出一幅畫來,徐徐展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個人像,模樣頗為儒雅。古錯這才知道所謂“幫主老人家”卻是這麼一幅畫,不由為自己的吃驚好笑。不料瓏瓏見了此人之像,身子一震,神色大變,幾欲失聲叫出,古錯心想龍兄弟一定是認識這畫中人,想要問他,他卻只是低頭死死盯著下面,神色極為緊張,古錯心中大惑。

  那小二見幫主畫像一出,便叩了一個響頭,道:“不肖弟子葉無根向您老人家拜別了。”

  直起身子來,又一躬身叩了一個響頭,口中說道:“小的只能來世再效忠幫主。”

  樣子頗為虔誠。那老者神色不由一緩,小二第三個響頭叩下時,突然全身運勁,後背疾射出三柄飛刀,直取老者,同時手也不閒著,一甩手,二支袖箭分別疾飛向老者雙目,那店小—雙手一按地面,身子飛起,竟在空中踢出十八腿,攻向老者各個要害。

  事發突然,老者竟也臨變不驚,手中煙桿一抖,口中喝道:“找死!”身子暴長,煙桿似封似擊,生生擊落兩支袖箭,那飛刀卻仍是飛來,老者倒躍而起,雙足疾掃,同時煙桿從左腋下穿出直點店小二右足“天庭穴”,竟一點就中,雙足亦已掃飛其中兩柄飛刀,但第三柄卻未掃中,竟深深插入老者的左臂,叫一聲:“不好!”運掌如刀,竟將自己的左臂齊根砍下,但見鮮血噴湧,想必是那飛刀餵有巨毒,老者才不惜舍臂保命。

  只見他大怒,右臂一掄,手中煙桿呼嘯而出,飛至半途卻忽地變向,如一四尺見寬的飛輪般狂捲而至!——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08
第一卷第八章異類劍客
  瓏瓏低聲道:“此人竟是飛煙客申甲!”古錯大愕,申甲本為武當派掌門人天和道長之得意弟子,本以劍術見長,但三十年前因犯上被送出武當後,浪跡江湖,將劍術以一柄煙桿使出,端的是神奇莫測,曾因私事結仇於“神劍門”,一怒之下,竟在一夜之間挑了雄霸一方的“神劍門”,神劍門掌門人余雷在他手下竟走不過十招,此人生性無羈,是什麼人能將他收歸門下?正轉念間,只聽得一聲慘叫,那煙桿卻已插入店小二的口中,所以慘叫聲剛出,又戛然而止,那煙桿已穿透後腦勺,飛出三丈之外店小二轟然倒下,在地上一陣抽搐。

  古錯一聲長笑,腳一用力,豆腐店的屋頂轟然坍下一個窟隆,古錯從那洞中飄然而下,一站定,本以為玩玩會跟著跳下,不料屋頂卻沒了聲息,古錯心中奇怪,口中卻道:“申甲,本少爺與你無怨無仇,為何想要在下的命?”

  申甲因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如紙,但他仍昂首挺立,道:“幫主要你的命,自會有理由,因為幫主從不會有錯,只是我申甲低估了你,派出這麼一個無能之輩,壞了幫主的大事。”

  古錯道:“坐,請坐下說,我看你也流了那麼多血。不坐?不坐我可坐下了。”說完從邊上拉來一張凳子,坐下,微笑地看著申甲道:“現在我不需要動手,不需下毒,只要這麼坐著,就可以看著你血盡而死。當然,如果你非要試著從我這兒走出門外,那也不妨一試。”

  說罷,慢慢地取出天鉞,天鉞冷光閃閃,似欲飲血。

  申甲道:“難道笑天鉞殺人一向都是以這種趁人之危的方法麼?”

  古錯笑了,道:“並不是經常有這種機會,但只要有,而對方又是該殺之人,我就會如此去做。你不是說你們幫主從不犯錯誤嗎?我覺得他調教出你這樣的人來,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申甲怒喝道:“我們幫主乃是聖人,豈容你這樣的人說三道四?”話音未落,人已疾撲而至,手中並無兵器,竟是同歸於盡的打法。古錯左腳一勾,身下長凳夾著狂風貼地飛去,竟生生砸斷申甲的雙腿。申甲心知無法與古錯再戰,運勁於僅剩的右掌,欲自擊天靈穴,但古錯急步上前,疾點了申甲右腕的“天池穴”,申甲自斃不成,怒目直視古錯,古錯搖頭嘆道:“你本罪不至死,又何苦如此自虐?我本欲問你幫主是誰?如今看來你如此忠心衛主,恐怕是不可能會說的了,那我也就不問了。我現在解開你的穴道,如果你還要自殺,我就不管了。”說罷,上前解開申甲的穴道。

  申甲破口大罵道:“我們幫主做事光明磊落,你們這些燕雀怎知鴻鵠之志?只是……只是現在不能說而已。”

  古錯暗自搖頭,心道:“暗中下毒也算光明磊落?而且毒殺的又豈只我一個?也不知這位幫主施了什麼魔法,竟讓這些人將他奉如聖明。”

  古錯整整衣衫,從從容容地向店外走去,一打開店門,只見門外已站滿了人,見了古錯,一哄而散。然後,古錯聽到店內一聲慘叫,接著“咕通”一聲像是有人倒下了。

  古錯搖了搖頭,他想:“申甲終還是自殺了。”

  現在,古錯心中有一個謎,那就瓏瓏為什麼突然離自已而去,本來瓏瓏對此事極為熱心的,看他的樣子,似乎與那畫中之人是認識的,那麼那畫中人究竟是誰呢?***數日之後,有關笑天鉞的傳說已有了變化,因為至少笑天鉞的年齡相貌已定了下來:年青有為,相貌俊美。

  傳說中多出的內容便是笑天鉞喜怒無常,竟連開豆腐店的老人和酒店的伙計也殺。

  聽到這種說法時,古錯覺得手心慢慢地涼了,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圈套。

  在這個圈套中,店小二和申甲只是誘餌,殺了他們,笑天鉞便越來越像惡人。

  申甲是誘餌,那瓏瓏呢?畫中之人呢?他們又是什麼?***在古錯想到瓏瓏的時候,瓏瓏就出現了。

  只不過現在的瓏瓏已不再是他的“龍兄弟”,而成了“瓏姑娘”,美麗絕倫的瓏姑娘。

  遇上這種事,誰都會大吃一驚,古錯也一樣,看他那瞪著的眼,張著的嘴就知道了。

  瓏瓏微笑著向他走來,笑靨如花,那麼裊裊柔柔地走來,就像一陣美麗的風。風美麗了,就容易吹亂人的心。古錯的心也亂了,若不是瓏瓏清清楚楚地叫他一聲:“笑大哥。”他還會一直那麼痴痴傻傻地看著她。

  他一眼就認出她就是“龍兄弟”,他忽然覺得瓏瓏每次出現都那麼神奇,那麼不可思議。

  甚至,每次出現,都是在酒店中。現在他也是在酒店裡,本是一個人靜靜坐著,來了瓏瓏,便添了酒杯。他沒問瓏瓏會不會喝酒,因為他覺得像瓏瓏這樣神秘的人若是不會喝酒,就會是一個很大的遺憾。

  酒,豈非也是神秘?有人醉了哭,有人醉了笑。

  現在,便是一輪明月,兩個癡人,舉杯談酒了。

  瓏瓏的改變當然令古錯大吃一驚。但這些日子來,讓他吃驚的事發生得太多了,他已明白每一件事的變化都有它的理由,於是他就默默地喝著酒,聽瓏瓏說如此變化的理由。

  “其實這其中並沒有什麼理由,只是覺得好玩而已。”瓏瓏這麼說,古錯忍不住問道:

  “那你又為何不繼續女扮男裝?”

  瓏瓏又笑了,道:“因為我現在覺得不好玩了。”

  這理由讓古錯暗暗苦笑。

  古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與女孩子交往的經驗,小時候的嬉戲自是與現在的感覺不同,而失去神智的日子,卻已是什麼也記不起了,所以他只好沉默下來,讓瓏瓏自己說。

  沒想到瓏瓏說的事讓他再一次目瞪口呆!只見瓏瓏說道:“我知道你一定責怪我那天突然不辭而別。其實,我並沒有離開屋頂,因為我看到那張畫像上畫的是我師父!”

  古錯忖道:“我果然猜得沒錯,畫中人與她真是有密切關係,只是不知她師父是誰?”

  瓏瓏似乎看得穿古錯在想什麼,她接著道:“而我的師父是武林三君子中的醉君子。”

  古錯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瓏瓏接著道:“而申甲當年曾酒後鬧事,殺了臨安府乾坤一家三口,我師父為主持武林公道,下山追殺申甲,那申甲也夠驍勇,被我師父砍去左臂,竟仍逃脫而去,從此隱名埋姓。”

  古錯失聲驚叫起來:“你說……你說申甲的左臂早已被醉君子砍斷了?”

  瓏瓏道:“不錯,我師父一向不愛張揚,所以此事很少有人知道,後來那店小二刺中他的左臂,他竟自卸左臂,這顯然難度頗大。何況能從醉君子的醉劍下逃得性命的,功夫自是極高,哪會讓那小二輕易擊傷?我心中生疑後,剛要對你說,你卻已跳入屋裡,我攔阻不及,轉念一想,既然這可能是一個圈套,那麼兩個人都進去,反而不妙,倒不如我留在外面觀望,也好對你有個照應。”說到這兒,她看了古錯一眼。

  “後來你走出豆腐店門口時,我剛要離開去追你,忽然聽到裡面一聲慘叱,然後是一個人翻倒在地的聲音,趕緊又回頭去看……”

  古錯緊張地插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申甲在微笑,然後撿起自己的左臂,對在左肩膀上,只一擰,竟就給擰上了,然後他胡亂抹了一些血在臉上,胸前,趕緊躺在地上。這時門剛好被外面的人推開,許多人衝了進來,大叫道:'死人了,殺死人了。'突然又從門外衝進來四個人,身著役服,卻是官府中人,他們抬起店小二與申甲就走,口中叫道:'讓開,讓開,縣太爺要驗屍!'人們趕緊散開,我卻心存疑慮,暗想官府中人怎麼來的這麼快?便遠遠跟在那些人後面,果然,那些人將申甲抬到無人處時,那申甲便'活'過來了,與那四人耳語一番,那些人又替申甲接好腳骨,便與申甲分道而行。我再折回來找你時哪有你的影子?第二天,街上便有人傳言,說昨天的兇殺案的死者已檢過屍,查出凶器是鉞,估計是笑天鉞所做的案子,再過幾日,已不是'估計'了。”

  聽完瓏瓏的話,古錯已 冷汗滲出,他道:“如此說來,從那店中投毒到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是預先安排好的?”

  瓏瓏點點頭,道:“奇就奇在他們這麼做的目的何在?莫非只是為嫁禍於你?那也未免太過複雜。而且,他們將我師父稱為幫主,又是何用意?我師父本是申甲的仇人,怎會收他為堂主?”

  古錯的瞳孔在收縮,他忽然明白哭神農為什麼那麼信任他了,因為他曾經是個瘋子,在這世界上,似乎只有瘋子才沒有陰謀,才更單純些、可愛些。

  瓏瓏忽然又狡黠一笑道:“笑大哥,我還知道你是誰,你就是古令木之子古錯!”

  古錯嚇得幾乎從椅子上摔下地去,他看著瓏瓏時的神情就像是看到鬼!這事的確太不可思議了。

  瓏瓏笑得更為嫵媚,道:“本來我不敢肯定,現在你的表惰證明我猜得沒落。”古錯只有一個勁地苦笑。

  “其實,這也沒有很複雜的彎要拐,因為:第一,我本就見過你,一年前你摔下那深潭時,我恰好在你身邊,我早就說過你與一個人很像,但那時你是一個瘋子,神情與現在自是極大的不同,而分辨人最主要的不是五官,而是神情,況且那時你整日污頭垢面,能幹乾淨淨地顯出廬山真面目的時間較少,再說我一個女孩子,又不能總盯著一個男人看。所以單這一點,我還不敢肯定。

  第二,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在酒店吃飯,竟似不知有吃飯付錢這一回事,惟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你不懂世故,如果你是古錯的話,那麼八歲之前你不會去飯店吃飯,八歲之後你已神智不清更不知去酒店吃飯了,所以才會有這種事的發生。

  “第三,當天晚上雲飛山莊失竊二百兩銀子。那藏銀處銀兩豈只有二百兩?一般竊賊要么懼於雲飛山莊莊主盛名,不敢進去,要么就不會僅拿二百兩。而白天的遭遇極有可能讓你產生回家拿錢的念頭,本來雲飛山莊失竊二百兩銀子,一般的人也不會知道,但我父親卻與你父親是朋友,你父親在一次酒後無意中說起過。

  “第四,哭神農當年與天絕決戰之處在靈霞峰,那麼那柄天鉞也應失落在靈霞峰,而笑天鉞所持天鉞既然就是那柄天鉞,就應是在那靈霞峰找到。而古錯失足落下的潭恰好也在靈霞峰。

  “綜上所言,我才敢肯定笑天鉞你就是古錯。”

  古錯就那麼傻傻地聽著瓏瓏一二三四地說來,許多那麼複雜的東西,就這麼被她分析得一清二楚,像小蔥拌豆腐那樣清明,古錯甚至想問問瓏瓏的心是不是有七竅,要不怎會如此聰明?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為什麼你就對我了解的這麼多,而我對你卻一無所知?”

  不知為何,瓏瓏臉竟一紅,輕聲道:“因為我……因為你是我父親朋友的兒子。”

  古錯竟聽不出瓏瓏之言並非由衷之語,道:“你父親我可曾見過?”

  瓏瓏心中幽幽一嘆道:“這個呆瓜!”,但口中卻道:“當然見過,你還見過我同胞姐姐,你知道那時你是如何稱呼我與姐姐的嗎?”古錯搖搖頭。瓏瓏笑道:“那時你竟稱我們為影子姐姐。”

  古錯也笑了,道:“長者為姐,本也沒錯,可這'影子'二字,倒有些意思了,我真的是如此稱呼你們的嗎?那我倒也不至於傻得一塌糊塗。”

  “可不是嘛。其實,你叫我姐姐也並不合適,我與你本是同齡,僅比你大上幾月,倒是叫……叫……”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古錯忙道:“本來年長幾個月也是要叫姐姐的,但既然瓏姑娘不喜歡,那我以後便直稱瓏姑娘了。”

  瓏瓏心中不由恨道:“那時不傻,反倒是現在傻得一塌糊塗了。”口中卻道:“也好,也好。”

  古錯忽然發覺到現在為止,偌大一個酒店裡仍是只有他們二人,不由吃了一驚,說道:

  “這酒店生意怎麼如此蕭條?”瓏瓏笑道:“因為我在上樓前對掌櫃說過,我不歡迎別的人在這兩個時辰裡上來。”

  古錯奇道:“你說的話效果就那麼好嗎?”

  瓏瓏道:“不錯,因為我是醉君子的弟子,所有開酒店的人都知道醉君子只管一種閒事,那就是與酒有關的閒事。”

  古錯不由想起酒後殺人的申甲被醉君子追殺之事,不由笑了。如果哪個小店有機會巴結一下醉君子,那麼以後酒店有了什麼事就可讓醉君子出面管管了。

  古錯道:“咱們也不能讓人家生意停得太久。”於是與瓏瓏走下酒樓,果然看見掌櫃的與幾個伙計站在門口處如臨大敵,有一個伙計手中甚至拿了一根燒火棍!古錯對瓏瓏道:

  “到目前為止,我尚不希望雲飛山莊的人知道我還活著,也不希望別人知道笑天鉞就是古錯。”瓏瓏點點頭應允——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0
第一卷第九章紅粉陷阱
  與瓏瓏分手後,古錯覺得有陣陣酒意襲來,頭竟有點暈了,便信步往野外走去,他想讓山野之風吹吹頭腦。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大多,讓他覺得有神疲憊之感,對手對他似乎了若指掌,而他卻對對手幾乎一無所知,看來日後真有一番曲折了。

  山野之風,讓古錯漸漸地寧靜下來,他覺得有點倦了,便決定回到市街中找個客棧住下。

  忽然,西邊有幾隻紅燈籠疾速飄來,速度快得驚人,轉眼就到了古錯的面前,古錯定神一看,卻是二乘人抬大轎,幾位粗壯的婦人抬著,幾位丫環提著燈籠。跑得如此迅速,那些壯婦喘息之聲卻仍是很平緩。古錯心中格登一下,知道來者不善,不由握緊了天鉞。

  前面那乘大轎緩緩放下,一位丫環上前拂開門簾,裡面先是伸出一雙柔荑,然後是一雙纖足,最後古錯忽覺眼前一亮,那轎子走下來一個俏生生的少婦,貌如天仙,白衣勝雪,古錯朝她一望,看到那雙美目柔情似水,竟不由心中一盪,一腔柔惰蜜意悄然而生,不由大懍,忙側過頭去。

  那少婦飄然走向古錯,古錯但覺一股銷魂奪魄的體香襲來,心中既是惶恐又是不安,不由向後退出幾步,那少婦這才嬌聲笑道:“這位小哥長得真是俊美非凡,卻怎會獨自一人欣賞這良好美景?”

  古錯怒喝一聲:“有何圖謀儘管使出,何必裝神弄鬼?再言辭輕薄,休怪我天鉞無情。”

  那少婦卻是“格格”直笑:“原來是笑天鉞少俠,妾身久仰了。妾身冒昧打擾別無他意,只是想請笑少俠去寒捨一敘。不知少俠可否賞臉?妾身已為少俠備好酒菜了。”

  古錯“嘿嘿”冷笑道:“恐怕是鴻門宴吧?”

  美貌少婦嬌聲道:“鴻門宴也罷,喜門宴也罷,全看少俠你如何取捨了?”

  古錯冷冷地道:“可惜我什麼宴都不去赴。”

  那少婦沉聲道:“這卻由不得你喜歡了,我受人之託,今夜是一定要請到笑少俠你的。”

  古錯慢慢舉起天鉞,道:“只怕我答應了,這天鉞也不會答應,它說它不習慣被人強迫。”

  那少婦又是蕩然一笑,道:“笑少俠真是年少氣盛,妾身見了也是欽佩不已,不過,如果我說還有一位客人在,那少俠你一定不會拒絕屈尊一行了。”古錯心中一沉,道:“另一位客人是什麼人?”那少婦得意地笑了,道:“仇……瓏……瓏……”

  古錯覺得一顆心在往下沉,他冷聲道:“誰動了瓏姑娘一根指頭,我就讓他付出百倍的代價!”

  那少婦大笑道:“看不出笑少俠倒是對瓏姑娘一往情深。笑少俠你放心,瓏姑娘是我們的客人,我們又豈會傷害於她?就像你是我的客人一樣,我們只是一塊喝點酒,談些交易。”

  古錯冷哼一聲,道:“你休得再哆嗦,我隨你去便是,倒要看看在天鉞之下能耍出什麼花招。”

  兩個丫環分別揭開前後二乘轎子的門簾,那少婦仍是走進前面那乘轎子,然後笑道:

  “笑少俠請自便。”

  古錯一步跨上後面的那乘轎子,那丫環立即放下門簾,壯婦們抬起轎子飛奔而去。

  古錯坐在裡面,七彎八拐的也不知轉了多少個彎,最後總算在一處停下,然後又有人來掀門簾,古錯一看,卻已不是原來那個丫環了。

  有塔有橋,有樹有河,有石徑有假山,朦朦朧朧的燈光下,塔更挺拔,橋更洗練,河更熱鬧,石徑好吟詩,小橋應入畫。

  古錯幾乎以為自己是一位文人墨客,一不小心走進一種詩情畫意之中。但,四周飄來蕩去的大紅燈籠太過詭秘,遠處飄渺的笛聲更是讓人心神不定。更奇異的是院子中的那座房子——不!不應叫房子,而應叫船房。因為那房子竟是依船的模樣而建,有舷有艙,有桅杆有風帆,惟一沒有的就是那一汪海水,否則,這船房一定會乘風而行了。

  太過奇異的東西,豈非都有危險的存在?古錯的衣袖竟無風自鼓。也許,這一次真的很難全身進退了。但那少婦的笑容卻實在溫柔得可愛,甜的可愛,她笑盈盈過來,似乎要來挽古錯的手臂,就像挽情人的手那樣,古錯卻一側身,自顧向這船房走去。既然他已被要挾著走到這兒,倒不如樂得灑脫點。

  房前的簷下,一律懸著彩燈,上面的彩絲精細艷美,在這夜色中,這淡淡的燈最是能勾人。大船房的艙內極為寬敞,裡面曲曲折折的不知有幾個小間,每個房間竟只有三尺見方。

  古錯心中暗奇,這麼小的房間連人都躺下下,又有何用?用手一彈,竟是精鋼鑄就的牆壁,每間小屋又開了四房門四個小窗,經過這些小間時,但覺到處是門窗,簡直有點目眩。

  中央的大廳例極雅緻,裡面陳設著一些字畫和檀木傢俱,桌上一律嵌著冰涼光亮的大理石面。四周窗格雕塑頗細,使人泛起柔膩之感,窗格上貼著紅色的窗紙,窗紙上有精緻的花紋,頗悅人目。窗邊有一個弧形的頂,用欄杆支著,下面放著兩張藤躺椅,躺下可以聊天,可以望遠。

  現在那少婦就讓古錯躺在其中的一張藤椅上,而少婦自己則在另一張藤椅上躺下。

  一躺下,古錯就發現自己錯了,這躺椅柔柔軟軟,與人的體形完全吻合,人躺了下來,就有一種舒適感,一種想忘記一切,好好睡上一覺的舒適感。

  一個人如果在處處是險機的環境中,卻放鬆下來,豈不是更危險?古錯甚至覺得自己正躺在一個溫柔的陷阱裡,也許就會這麼舒適地死去。何況,四周又有飄渺的笛聲,更讓人欲忘卻世間之煩惱。古錯不由暗嘆,好一個聰明狡慧的少婦。思忖之餘,便將目光向少婦一掃。

  只這一掃就把古錯嚇了一跳,那少婦本就體態婀娜,現在往躺椅上一躺,身子後仰,薄衫下一身玲玲凸凹的曲線更是展示得淋漓盡致!古錯趕緊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口中喝道:“在我沒有見到瓏瓏姑娘的時候,請免開尊口。”

  那少婦“格格”一笑,將雙手輕輕一擊掌,就見兩個丫環快步過來,一躬身,卻不說話,那少婦笑道:“笑少俠想見攏姑娘了,你就讓他看看吧。”那兩個丫環又是一躬身,仍未說話。古錯這才知道那些丫環壯婦全是啞吧。

  只見那兩個丫環趨步上前,把大廳東側的一塊幃幕拉開一角,現出一個小窗,古錯趕緊往裡張望,只見一個美麗的姑娘在彈著一架古琴,卻只見手指翻飛而不聞其聲,古錯心中一熱,大聲道:“瓏姑娘,瓏姑娘……瓏兒……”那姑娘卻置若未聞,仍安靜地彈著她的古琴,古錯這才汪意到那窗子竟是用水晶製成,密封性極好,難怪裡邊的人聽不見外面的喊叫,但古錯看得明白,那姑娘就是瓏姑娘:一雙機靈的美國,櫻桃小嘴,恬靜的笑容,都是真真切切的瓏瓏。既然瓏瓏未受傷害,古錯不由心中一寬。

  那少婦笑道:“笑少俠也看到瓏姑娘了,現在該是談交易的時候了。瓏姑娘是我的客人,所以她可以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若是你有什麼動靜,那恐怕瓏姑娘就會千瘡白孔了。

  古錯冷聲道:“有什麼交易你說吧。”

  那少婦道:“其實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簡單得我一說出來,你就會發笑。我要你說一個人的下落。”

  “誰的下落?”古錯問道。其實他心中已有所悟。

  果然那少婦用冰氣襲人的聲音一字一字地道:“哭……神……農……”似平充滿無限恨意。

  古錯果然笑了,笑得很是瘋狂。好久,他才止住道:“其實我就算告訴你他在何處,你也無法去那兒找他。”

  那少女冷聲道:“沒有我冷旭兒找不到的人!”

  古錯的聲音突然壓得很低很低,他輕輕地道:“不,你也找不到,因為他現在是在閻羅殿。”

  那少婦神色大變,美麗的臉龐變得極蒼白極蒼白,那眼中的怨恨與悲愴讓人不寒而栗。

  她狀如瘋狂般淒聲大叫道:“這不可能,不可能!他若死了,你的天鉞神功從何處學來?你知不知道我聽說天鉞重現江湖時,我有多高興?我以為我終於有機會為夫報仇了,想不到你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就把我的夢想擊個粉碎。”說到此處,她一雙美目瞪著古錯,似要把他生吞活剝才能善罷甘休。

  古錯奇道:“你丈夫?”

  “不錯,也就是名揚天下的劍君子曾靜。當年,武林中人誰不知道劍君子與我冷旭兒是一對神仙夫妻?我與他恩恩愛愛,終日長相廝守,彈琴弄劍,羨煞多少人?沒想到哭神農這老匹夫竟殺了我夫。我不生裂這老匹夫,就死不瞑目!”

  古錯暗暗驚詫,這冷旭兒既然是劍君子之妻,必已年逾四旬,卻仍如此年輕貌美,口中卻諷笑道:“不是聽說劍君子是病死的嗎?”

  冷旭兒臉色有點不自在,但仍強辯道:“無論如何,我夫終是為哭神農所害,我要他血債血償!”

  古錯仰頭大笑道:“劍君子當年與天絕雙聖他們一起圍攻哭神農前輩,才為哭神農前輩所殺,恐怕夫人你是怕江湖人聽到真相,會對六人圍攻一人反被對方殺了一人這事大加嘲笑,才隱滿真相的吧?況且哭老前輩已經去世了,你又如何讓他血債血償?”

  冷旭兒道:“既然你口口聲聲稱那老匹夫為前輩,那麼你與他定是關係非同一般,如此說來,就怪不得我冷旭兒把罪加於你的頭上,用你的鮮血祭我亡夫之靈了。”

  古錯天鉞在手。仰天長笑道:“本來你丈夫之死與我無關,但我看劍君子與天絕等六人群起而圍攻哭神農前輩,本就有失名家風範,現在,你又如此胡狡蠻纏,那我就替哭神農前輩接下這條梁子。至於是用我的鮮血祭你的亡夫之靈,還是以你的鮮血祭我天鉞,倒不好說了。”

  冷旭兒怒極反笑,笑聲未落,以手一揚,已有兩把飛刀飛出,一前一後,一快一慢,古錯長鉞當胸交錯一掃,恰恰可迎住飛刀,不料那飛刀飛至半途,後面那把趕上前面那把,猛力一撞,前面那把速度突然加快,而且方向也一變,飛射古錯右肋!眼看古錯應變不及,就要為飛刀所傷,好古錯!只見他身子突然向後仰去,整個身子挺得筆直,就像倒下的一截圓木,在與地面成極小角度時,人竟憑空滑出一丈開外。那飛刀恰好劃過古錯前胸,長衫被劃出一道口子。

  見一擊不中,冷旭兒已從躺椅上彈身而起,人在半空,柳腰一擰,秀髮用力一甩,竟有萬點寒星破空而來,且還夾著一股腥味,顯然是餵過劇毒的暗器,給扎上那麼一枚,就得送命。

  但見天鉞一閃上下翻飛,鉞刃寒光閃處,挾起“嘶嘶”破風銳響,如戰馬呼病吞、吐、撤、卷一氣呵成,正是天鉞神功中的“沙場點兵”,那聲勢凌厲的萬點寒星在這“沙場點兵”

  的聲威之下,竟消失得無影無踪。

  古錯見這冷旭兒下手如此險辣歹毒,不由大怒,身形矯若遊龍,翩如翔鳳,向冷旭兒欺身攻來,只聽得“錚”的一聲大響,冷旭兒已從腰中抽出一把細若游絲的環腰軟劍,用力一抖,抖出無數劍花竟能如磁吸針,似影隨形,劍身繞著天鉞如靈蛇般遊走,劍尖直點虎口,一旦點中,手中的天鉞必將脫手而飛。古錯大驚,天鉞一掄,閃劈並施,不料那冷旭兒不愧為劍君子之夫人,劍術精妙異常,一把軟到如惡鬼附身,幾招來回後,仍是繞著天鉞遊運如蛇,那劍尖仍是指向古錯握鉞的虎口!古錯大怒,暴喝一聲,一招“金蟬脫殼”,終於擺脫軟劍糾纏,左手乘機疾掃冷旭兒的前胸。沒想到冷旭兒竟不閃不避,反將酥胸一挺,迎將上來,那亭亭玉立的酥胸煞是美艷逼人,古錯俊臉一紅,硬生生地收住左掌,就在這一瞬間,冷旭兒的軟劍已從古錯腋下掠過,一抖皓腕,軟劍反捲而回,深深刺入古錯後背。古錯雙足連踢出三腿,同時身形急忙後躍,那冷旭兒一擊得手,正在得意,哪料古錯受傷之下,仍能踢出如此聲威驚人的三腿,竟被踢中小腹,嬌軀翻飛而退,總算能強力站住,卻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古錯暗一運氣,並未發覺有酸麻的感覺,才略略放心,想到對方僅是一女流之輩,竟也讓自己受傷,那日後與天絕對陣,又會如何?不由暗責自己太過無能。他哪知冷旭兒雖然名氣遠不如劍君子響亮,其實她的劍術卻有獨到之處,只是嫁給劍君子之後,再也不拋頭露面,一心佐夫,才漸漸為江湖人氏所淡忘。

  冷旭兒咬著銀牙切齒道:“笑天鉞果然不愧為笑天鉞,只是你要想全身走出這兒,恐怕難比登天了。”說罷,她身後的牆突然中開,冷旭兒一聲長笑,倒縱出去,那牆再度合上。

  等古錯猛追上來,那牆已是無論如何用力也推不開了。古錯回頭找遍角角落落,竟找不出一處出口。門是鐵的,窗格子是鐵的,屋頂下又是隔著一層縱橫交錯的鐵欄杆,古錯用那天鉞鉞背猛力下砸,也只能砸出一道道痕跡來,心中不由太為著急背上的血也越流越多。

  猛地,古錯聽到一陣響聲,似是機簧之聲,然後就只見那些小房門竟自行移動起來,此進彼退,慢慢地,慢慢地,古錯發覺自己所站的大廳的面積越來越小,那小小的屋子步步逼壓過來。古錯束手無策,他總不能用天鉞去砍鐵鑄的屋子。

  既然拼死一戰在所難免,古錯反倒靜下心來,撕下一塊衣襟,將那傷口紮住,血流出的速度頓時慢了下來,古錯平端天鉞,屏息凝氣,以靜致動。

  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古錯佯作不知,待那響聲已快近身時,飛速轉身,天鉞一閃,只見一隻皎腕直飛出去,卻聽不見一聲痛哼,也不見人影,古錯暗自心驚,半晌才醒悟到剛才刺將過來的手是那些啞巴的,被古錯所傷後,立刻退回小鐵屋中了。

  這時,本是大亮著的燈籠全都突然滅了。過了一會兒,又燃起幾盞暈暈黃黃的小燈籠,在船屋裡飄來蕩去,明明滅滅,如夢一般。古錯發覺自己已完全陷入這詭異的鐵屋之間,就像站在永遠走不出盡頭的迷宮,曲來拐去,卻仍是在那那鐵屋之間,古錯覺得自己己有冷汗滲出,就在這時,他感到左臂一陣刺痛,一把細柔如柳的劍己扎入他的左肩,那持劍人竟是乘這片暈黃,慢慢從鐵窗口遞出長劍,因為慢,所以無聲無息,等到接近時,才迅猛一擊,古錯哪裡躲得開?古錯大愕,忙揮動天鉞,疾如流星,團團護住周身,而四周的細柔如柳的劍仍是不斷悄無聲息地襲來。古錯苦苦支撐了一陣,竟連對方人影也未見著一個,想必平時這群丫環便已訓練得甚為嫻熟,才能在出招之後立刻全身而退了。

  左窗,右門,前窗,後門……到後來,古錯只覺得似乎有無數窗無數的門打開合上,合上打開,無數的劍綿綿不斷地從鐵屋中刺出來,很快,古錯左腿又中一劍,幸好傷得併不深。

  看來一味死守猛攻最終難免力竭而死,他的背上的傷口更為疼痛,左腿又是鮮血直流,若不設法脫身而去,不用多久,他就難以支持了。

  突然腦子靈光一閃,古錯豁然開朗,立刻運起全身功力,暴喝一聲,飛躍而起向前直飛而去,恰恰前面鐵屋的門剛開,古錯人未至,如雷的掌風先已當頭罩向那鐵窗內的丫環,那丫環未及撤回,頭顱已被震得粉碎,古錯趕緊閃身進入這個小屋,立刻四周又有七八把細劍襲來,古錯提起地上的屍體,飛速一擋,那些細劍盡插入屍體的骨骼之問,竟給卡住了,古錯的掌心內力一吐,那些丫環只是仗著地利才如此囂張,現在卻哪受得了古錯內力的震盪?

  立刻血脈責張,吐血而亡。

  古錯奮起神勇,身子恰似鴻雁紛飛,在鐵屋內如電騰越,轉眼間悉數將這間小屋的四窗四門踹得猛地向外飛彈,外面剛要攻進屋來的幾個人被撞得直飛而去,倒地不起。

  古錯一聲長嘯,身如標槍般直射而去,那些人見古錢歌從水晶窗突圍,立刻有五人掩殺過來,在前面織成一張劍網,古錯殺得性起,天鉞從不可思議的角度破出,五人看到自己長劍脫手時,人已緩緩倒下。

  古錯人未停住,砍翻五人後,人亦已到了那扇水晶窗前,天鉞遞出,水晶窗應聲而碎,人如一片秋葉般從那窗口飄入那房內。

  瓏瓏仍在彈著古琴,聽得巨響,方回過頭來,驚愕地望著古錯,滿臉驚訝與不安。

  古錯以為瓏瓏被自己身上的血嚇住了,忙道:“別怕,這只是些皮外傷。”說完,便覺後背一陣劇痛,那強作的笑臉也就怪怪地消失在臉上。

  瓏瓏卻如見鬼魅,驚恐地大叫道:“你……你難道竟是古令木之於古錯?”

  古錯奇怪地望著她,不由自主的抹了一下臉,道:“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嗎?瓏瓏,我就是古錯,那個被你救了兩次的古錯呀。”

  瓏瓏卻搖頭道:“我不是瓏瓏。”

  古錯幾乎懷疑自己是否耳朵聽錯了,瓏瓏居然說她不是瓏瓏!這……這多麼有意思!對了,一定是瓏瓏在開玩笑,於是古錯笑了,他走上前,想親切地拍拍瓏瓏的肩。

  沒想到她卻一閃而開,怒目而視道:“你這人怎麼這般無禮?像你這樣一個瘋瘋顛顛的人,本該就那麼淹死,也不知怎麼又讓你給活著回來了。”

  古錯的手就那麼僵在半空中,臉上的表情也那麼僵著,看來這個瓏瓏真……不是瓏瓏了。

  古錯覺得自己頭也大了,瓏瓏不是瓏瓏,那她是誰?莫非我也已經不是古錯?那姑娘冷聲道:

  “我是玲玲!”

  古錯恍然大悟,玲玲、瓏瓏,自己怎麼就忘了瓏瓏還有一個同胞姐姐呢?自己本是為救瓏瓏而來,原來又被人騙了,不過,能救了瓏瓏的姐姐出去也好,於是古錯道:“你別怕,我一定能將你帶出去。”

  玲玲笑得花枝亂顫。古錯心想這玲玲在這樣的環境中居然也笑得出來,真是不可思議。

  笑了半天,玲玲才止住,道:“我為什麼要逃出去?這兒本就是我師父的家。”

  古錯的心不知不覺又冒出了冷汗,沒想到自己又踏入了一個陷阱,但古錯並不後悔,這樣的陷阱,只要是熱血男兒,都會踏入的。

  那玲玲又道:“沒想到笑天鉞居然就是古令木的兒子,或許當年你失足落水便是一齣戲吧。”

  古錯忽然恨起自己來,怎麼會把這樣的女人看成是那個聰明、善良、可愛的瓏瓏呢?現在看起來,玲玲的眼神大冷,嘴角大凶,嘴唇又略略薄了點,怎麼看,就怎麼不像瓏瓏。

  玲玲卻不再理他,自顧向一扇門走去,古錯不由凝神提氣,他知道這是他最好的,也可能是惟一脫身的機會,但直到玲玲拉開門,又慢慢關上,他竟一動也未動。

  等屋內只剩下他一人時,他忽然發覺自己的弱點再一次被利用,他們早就算准他不會乘玲玲出去的時候脫身。

  門又忽然打開了,進來的卻不是玲玲,而是一串飄蕩而來的燈籠和提著燈籠的女人,迅速把古錯圍在中間,那些女人左手持著燈籠,右手戴著一隻亂響著的鈴鐺,並持著一柄利劍,而且這些女人的穿著很不規範,舉手投足之間,總要露出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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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