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修真] 玄兵破魔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20 15:47:21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 15774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2
第一卷第十章酒道君子
  燈籠繞著古錯來回穿梭如蝶,古錯料知這必是一種劍陣,不如先發製人,運足八層功力,立刻滿室都有一種壓力,天鉞一閃而砍,大開大合,隱然有一股兵器之王的風範,一片寒光如迅電奔雷,襲向左側那片燈光,忽地身後一片叮鐺作響,古錯猜是有人從身後襲來,反手天鉞劃出一道弧線,卻撲了個空。左側隱隱有劃空之聲,古錯百忙中發出一道勁勢如山的掌力,狂濤般卷去,那劃空之聲方消失而去,想必是幾柄利劍刺來。

  古錯殺機大熾,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古錯一掠數丈,躍入人群之外,正欲揮出天鉞,挨近古錯的幾個女子竟高舉燈籠,人在燈光下纖毫華現,但見人人眼若秋水,細腰如柳,粉腿筆直玉立,古錯一時不知如何下手,立刻戰機立失,又被團團圍住。

  忽地一陣笛聲響起,那些女人一聞笛聲,劍陣一下壓縮進來,古錯頓感壓力大增,那叮鐺作響的鈴鐺最是擾人,有時鈴響劍至,有時鈴響劍卻未至,有時劍已至鈴卻未響,虛虛實實難以捉摸,人有本能反應,聽見聲音,神經便會緊張,在這虛虛實實的叮鐺聲中,古錯給攪得頭暈眼花,若非仗著天鉞神奇,只怕己身創數劍!

  那笛聲忽地又是一變,變得婉轉哀愁,如一個痴痴的人在訴說著自己的一腔柔情,那些女人也很少出劍了。只如亂蝶花般遊走,那盞盞燈籠朦朧交錯,彷彿一切都籠上一團光霧,光芒與霧氣騰騰地暈著,什麼都只剩了輪廓了,每個女人都成了纏綿的人,溫柔的笑著,溫柔地伸臂彈腿,笛聲如泣如訴,古錯忽然覺得體內真氣竟有滯塞之感,很難全都提起,不由一驚,強自提神凝氣,但那笛聲仍如絲線般綿綿而入,像在輕聲勸道:“你太累了,不如躺下休息吧,躺下吧。”

  古錯雙眼迷離,腦中幻景浮現,似乎在一片綠綠芳草之中,陽光很亮又有和風輕拂,古錯體內真氣像繭絲那般絲絲縷縷地被抽去,他很想睡上一覺,恍惚中又自想到不能睡著,但那睡意如潮水湧來,古錯只覺思緒極飄渺極飄渺,人竟緩緩自後倒去,倒下之前,似乎看到門外有一條人影飄身而進。

  然後,他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古錯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一個女孩正笑吟吟地看著他,古錯心想:“一不小心竟中了冷旭兒的詭計。只是她為何不一刀殺了自己,卻讓我躺在床上,還讓這玲玲看著我。”

  於是俊臉一沉,道:“為何不干脆殺了我?”

  那女孩奇道:“我為何要殺你?莫非你已不認識我了?”

  古錯冷聲道:“如何不認識?你不是心裡指望我掉進那深潭中就別再起來嗎?”

  那女孩一愣,略一思索,道:“你一定是見了我姐姐,我冒死救你出來,你卻反如此說我。”話語間,眼中竟有一片盈盈之淚。

  古錯才知眼前的女孩不是玲玲而是瓏瓏,不由又是高興又是驚奇,忙道:“瓏姑娘怪罪得是,我這心大約是給狗叼去了,如此不識好歹。”神色極為自責。

  瓏瓏見狀,轉淚為喜,嗔道:“你又怎的如此詛咒自己,我……我可不答應。”說罷,臉上已飛起一片紅暈,美艷己極,古錯心中盪起一腔柔情,輕輕地握住玩玩的手,柔聲道:

  “上沒事吧,那時聽冷旭兒說你在她那兒,你不知我有多擔,後來對著那窗子大叫,你卻並不理會,只顧彈琴,我心中更是惶恐。”

  瓏瓏任他握著雙手,也不抽回,羞聲道:“那彈琴之人卻是我姐,你也……你也如此擔慮嗎?”

  古錯道:“但我又如何知道?我是一心以為那便是你了,你們姐妹性情倒是頗不相同,只是不知那冷旭兒武功出神入化,你卻如何能夠從那船屋中救出我來。”

  瓏瓏道:“單憑我一人之力,自是無能為力。不過我從中也出了不少力。因為既然你會將我當作我姐姐,別人也一樣會如此,於是一路進去,倒也省卻不少麻煩,許多人都是在毫未察覺的情況下 ,被我點了穴道,倒也有趣得很。”

  古錯心中暗笑道:“這瓏瓏當初隱瞞女兒之身,只為好玩,現在如此生死存於一線之際,她也說有趣,倒也是奇人了。”口中卻道:“那你又怎會知道我來了船屋?”

  瓏瓏道:“是一個左手戴著黑手套的人告訴我的,此人我先前在雲飛山莊見過,我只知稱他為墨叔叔。”

  古錯心知定是墨白了,想必自知以他之力無法救出我來,才告訴瓏瓏,古錯一向以為自己是孤身對敵,想不到身後居然還有許多人在暗中相助,不由豪氣頓生!

  突然門外響起一聲清朗的笑聲,只聽得有人在說道:“瓏兒,怎麼今日總是窩在房中,連酒也不給師父溫了嗎?”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瓏瓏大窘,忙抽出弱荑,口中嬌聲道:“不許師父取笑我,要不然瓏兒就三天不給師父您溫酒。”人如乳燕投林,掠出門外,外面站著一位中年儒士,頗為俊朗,古錯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細想一下,才知因為這人他在那豆腐店的畫中見過,心中不由躊躇:“這瓏瓏的師父與自己究竟是友是敵?”

  那儒士卻已向古錯笑道:“古少俠身骨果然禀異,中了冷旭兒的'香飄魂',居然能這麼快就醒過來,若是換了常人,非暈睡七日不可。”

  古錯吃了一驚,瓏瓏道:“其實那笛聲並無那般神奇,只是要分散你的注意力。而那'香飄魂'氣體清淡芬芳,常被人忽視。若是腥寒之物,被人一聞便知,自會屏住呼吸,全力一搏,反倒不如這'香飄魂'神奇了,在別人的感覺裡,倒像是那笛聲在攝魂奪魄。”

  那儒士道:“瓏兒,還是先溫完酒再說,我看古老弟似乎也有話想 老夫,都一併邊飲邊談,古老弟,你看如何?”

  古錯被那儒士看出心思,不由訕訕一笑道:“也好,也好。”

  儒士酒量很好,對古錯說了一聲:“請!”之後。

  就自顧一杯接一杯地飲起來,他倒酒的姿勢很優雅,手臂高高提起,用另一手挽住袖子。

  然後酒壺裡的酒就成一線,飛灑進精巧的杯中,竟一滴也不灑出,桌子中央放著一隻大盆,古錯看到以為是什麼湯,就用湯勺舀了一點,入口才知哪裡是湯,卻是一碗黃酒!古錯不由笑了,醉君子不愧為醉君子,用來下白酒的竟是黃酒。

  儒士不由也笑了,道:“黃酒是個好東西,性情不慍不火,後勁卻很大,開頭喝了沒什麼,到後來,那酒意就絲絲綿綿地襲來,這就很像武學,有的人招式看似平常,但後面卻藏有無窮的殺著,若被那表面所惑,就大錯特錯了。”

  醉君子仰頭又飲盡一杯后,道:“古老弟一定在想為什麼我要救你?對不對?”

  古錯沉默著,有時候沉默就是一種默認。

  醉君子道:“我救你,其實也是救自己。”醉君子一笑,又道:“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輩子一共殺過幾個人?”

  古錯搖頭。

  醉君子沉聲道:“四個,只有四個!在江湖中人看來這四個人都是死有餘辜,我殺他們便是為武林除害。而我,一開始也這麼認為,但漸漸地,我發現我錯了,我殺的四個人,每一個人都不應當死!這些人中就包括哭神農。雖然事實上哭神農在靈霞峰一戰中,並未死去,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些帳,我也有一份。”

  “於是,我慢慢地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成了別人的一把刀,一把自以為勇猛正義的刀,卻刀刀砍向一些無辜的人,而這握刀之人,便是幾乎是武林正義的象徵——天絕。”

  “像我這樣的'刀',天絕手中還有幾把,比如劍君子、石君子、玉聖、琴聖。我們這樣的'刀'都比較'銳利',也正因為銳利,所以很難把握,一不小心就會自傷其身,但天絕把握得很好,除了劍君子這把'刀'已折之外,剩下的都安安靜靜地躺著。”

  “天絕很了解我們的性格,他從不以財引誘我們,而是以各種方式說服我們,為所謂的武林正義而戰。我本亦從未對天絕產生過懷疑,因為他偽裝得太好,直到石君子突然去世,我才開始懷疑。”

  古錯一聽,不由被口中的烈酒嗆了一下,滿臉通紅地道:“你是說三君子一的石君子已死?”

  醉君子道:“不錯,就在半個月前,梅寒星被笑天鉞,也就是古老弟你接去武功後,武林中掀起軒然大波,因為在江湖中的梅寒星是公認的大俠,儘管武功並非驚世駭俗,但因一向為人耿直,頗為江湖中人所敬重,梅寒星被廢了武功後,很快人人皆知為笑天鉞所廢,於是,我與天絕、玉聖、琴聖、石君子相約一起,聚會一次。那天,天絕照樣如以前一樣說得慷慨激昂,石君子熱血沸騰,說笑天鉞如此猖狂,真是不把武林正義放在眼裡了。”

  聽到這兒,古錯嘴角露出 淡的冷笑。

  醉君子並不在意,接著道:“最後,幾個人商定由石君子前往金陵,希望能從梅寒星那兒得到一點蛛絲螞跡,查出笑天鉞是誰?因為只有梅寒星是惟一見過笑天鉞卻十被殺的人。

  幾天之後,石君子從金陵趕回,我們詢問他查詢的結果如何?他卻道:'梅寒星什麼也不肯說,只是一個勁地說他是咎由自取,不必再查。'梅寒星還說笑天鉞看來應是正派中人,只是行為方式有些獨特才不為世人所理解。聽到這兒,天絕淡淡地說這梅寒星倒挺有意思。”

  “石君子根據自己從金陵探聽的消息,又提出他的看法,他說當年圍攻哭神農,是否也有點欠妥?如果笑天鉞並非邪惡之人,那當年哭神農或許也可能罪不至死。天絕說了一句:

  '以後再慢慢查一查吧,該死的都得死,不該死的就不用死了。'儘管這話與他平時說話方式很不相同,少了一點儒雅大度,但當時我 未在意。”

  “再過幾日,我忽聞金陵梅寒星瘋了,不由大吃一驚,傳聞說是因廢了武功斷了一臂,梅寒星難當其辱才會變瘋,我卻心感蹊蹺,便趕往石君子家中,想與他商討一下。”

  “在途中,我遇到玉聖伏中夫,他也是聞知此事去找石君子,待到了石君子那裡,卻見他家中空空蕩蕩的,石君子與他的女兒都不在了,我們正要回頭,卻見天絕急速而來,見面就問石君子可在?我們說未見其人,估計是同女兒一起出去了。天絕說不妨再找一找,結果,我們在後院的一張石桌旁找到了他,他己倒身在地死了,石桌上尚有一桌飯菜,只有一副碗筷與酒杯,玉聖彎下身子,將石君子報轉過來,只見一隻菜碟深深地插入石君子腹中,因創口太大,已有花花綠綠的腸子流出。”

  古錯正把一塊鴨肉往嘴裡夾,聽到這兒,忍不住一陣反胃,差點嘔吐出來。

  “那玉聖伏中夫忽然驚叫起來:'那兒有字!',我定睛一看,那地上果然有一個字,大約是石君子臨死前用指沾著腹下之血寫成,血淋淋的一個'天'字!”

  古錯與瓏瓏同時驚叫出聲,因為他們同時想到“天鉞”二字!

  醉君子看了他們一眼,接著道:“我們三人看到這個字時,臉色同時大變,尤其是天絕,臉色蒼白得可怕,他驚道:'這……這……',忽然我覺得他臉色似有一絲喜色門過,然後他大叫:'一定是天鉞,石君子一定是想寫天鉞二字。'玉聖點頭稱是,我心中卻有疑慮,因為以石君子的武功,普天之下要找出一個能很快地致石君子子死地的人幾乎是不可能,除非此人是石君子信任的人,在石君子絲毫未防備的情況下一擊而中。傳說中'笑天鉞'雖然武功極高,但要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石君子,也是萬萬不可能的。可是,那碗筷又的的確確只有一副。”

  古錯與瓏瓏神色更為緊張,大氣不敢喘。

  “我又細細地察看了那桌酒飯,因為一個人吃那麼多的菜,簡直有點不可能。忽然,我發現桌子中央的湯盆裡除了邊上靠著的一個湯勺外,盆裡還有一隻湯勺浸在湯裡,只留下一點點勺柄在外,果然有人曾與石君子一塊喝酒吃飯。”

  古錯與瓏瓏不由鬆了一口氣,因為至少古錯不可能與石君子坐於一桌吃飯飲酒。

  醉君子長長嘆了一氣,道:“也真是蒼天有眼,我一向醉眼迷糊,但那天卻特別清醒。

  石君子死了之後,仍睜著一雙憤怒、驚恐與後悔的眼睛,讓人看了可怖,於是天絕蹲下身來,一遍遍地為他撫下眼斂,卻總撫不下,就在這時,我看到天絕的衣袖上似有一片酒污,我心中一動,蹲下身來,假裝替石君子整理衣服,乘機用力一吸氣,立刻,我聞出天絕的衣袖上那片果然是酒漬,而且是湖北產的'白雲邊'酒的味道,這酒在酒店中極少有賣的,而那石桌上放的恰恰是一瓶湖北產的白雲邊!”

  瓏瓏不由激動地笑道:“若不是我師父醉君子,換了別人,誰能聞出是什麼白雲邊,黑雲間的?”

  醉君子也被她說得不由一笑,頓了一頓,接著又道:“我恍然大悟,殺死石君子的兇手就是天絕!唯有他才可以乘石君子不備之時突然出手,而且石君子臨死寫的'天'字,並非'天鉞'之天,而是'天絕'之天!”

  瓏瓏插嘴道:“那師父你為何當時不立即揭開他的嘴臉,然後與玉聖聯手將他打敗?”

  醉君子反問道:“瓏兒,你看我與天絕的武功相比,誰高誰低?”

  瓏兒道:“大約在伯仲之間吧,即便天絕略勝一筆,但有玉聖伏中夫相助,當不至於落敗吧。”

  醉君子天道:“你又怎知玉聖會與我聯手呢?”

  瓏兒道:“因為,因為玉聖是名揚江湖的武林前輩,莫非他竟可以坐視邪惡而不管嗎?”

  醉君子反問道:“那天絕又何嘗不是武林中人個個頌揚的人物?”說到這兒,不由自嘲地一笑,道:“還有我,不也沽名釣譽,弄個什麼醉君子的高帽戴一戴嗎?那時,是友是敵,哪能一時辯清?所以當時我故意不露聲色,大聲叫嚷要找笑天鉞,要將笑天鉞用醉劍一刀一刃割了,用來泡在酒中。”

  “天絕見我神色,暗暗竊喜,口中卻勸道:'醉先生少安勿躁,當務之急,是先將石君子的女兒找回來。否則,被笑天鉞遇上,必遭毒手。'“天絕的話提醒了我,這石君子的女兒,又是去了何處呢?是逃走了,還是被殺害了一藏了之?無論如何,是人是屍都得先找到才好,而且要搶在天絕之前。”

  古錯突然插話道:“你所說的一切,並不能解釋為何救我。”

  醉君子道:“正像我前面所說,救你亦是為自救。自石君子死後,我才發覺先前跟隨天絕一同做下的所謂主持武林公道的事,有一部分是真,有一部分卻是一筆稀里糊塗的帳。只是當時為一些花言巧語所迷惑,回頭細想,卻常有蹊蹺之處。

  “天絕既然可以對石君子下手,就也有可能對我下手,在他看來,如果一把刀已生了銹或不好把握了,還不如折了重鑄一把。

  “那日瓏兒告訴我,在豆腐店中看到我的畫像,且被稱為幫主,我就知道天絕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了。武林中把我們幾個與天絕都相提並論,而事實上我們之間從未比試武功,誰也不知孰高孰低,但如今看來,天絕可能是深藏不露,武功遠在我上。”

  說到這兒,醉君子停了下來,提起酒壺,自斟自飲,竟一連飲了五杯,似乎他要用這酒壓下什麼,憤怒?恐懼?或是別的?

  古錯默默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醉君子接著道:“環顧武林,如果我與玉聖幾個一倒下,能抵擋天絕的又有幾人?何況,在世人眼中,天絕德高望重,又怎會想到他尚有一副嘴臉?若非瓏兒機靈聰明,恐怕你我一見面,就會拼個你死我活,豈不正中天絕的下懷?

  “瓏兒告訴我說冷旭兒已將你帶去她們的船屋,我就猜知定是天絕鼓動冷旭兒要為夫報仇,否則,十四年都過去了,再深的仇恨也會漸漸淡去。幸好那天你只是中了迷藥,而非中毒。”

  古錯忽然道:“哭神農前輩的血不應該白流。”

  瓏瓏大吃一驚,哀哀地看著古錯,古錯卻不為所動,靜靜地註視著醉君子。醉君子緩緩地道:“不錯,我是該有個交待了。”說罷,一柄彎曲如蛇的長劍一閃而現!瓏瓏一聲驚呼!

  就在瓏瓏的驚呼聲中,醉君子手中的長劍已閃電般向自己的左臂刺去!

  他快,古錯更快,瓏瓏但覺眼前寒光一閃,只聽得“叮”的一聲,長劍已被古錯的天鉞擋得一偏,只劃破了醉君子的衣袖。

  醉君子冷冷地道:“為什麼?”

  古錯看著他道:“這本就是哭神農前輩的意思,只求真相,不報恩仇。”

  醉君子望著遠處,良久,方幽幽地道:“我竟不如他。”語言中,滿是失落與蕭索。瓏瓏卻滿臉喜悅,趕緊上前為師父與古大哥倒上酒。

  醉君子又是一飲而盡,然後他道:“喝了三十多年的酒,只喝出一句話來。”

  古錯問道:“什麼話?”

  “酒無妨常飲,但需醉酒不醉心。”

  ***

  即便是傻瓜,也應該知道現在必須立刻去找石君子之女石敏,哪怕難如大海撈針。

  古錯卻說他不去找,任憑醉君子說破嘴唇,他還是固執地不去找。他說他要在石君子的家裡等石敏回來。

  醉君子吃驚地望著他。

  然後,他轉身問瓏瓏道:“你是跟他,還是跟我?”瓏瓏思忖片刻,道:“我要跟古大哥。”說完,雙頰飛紅,嬌羞動人,醉君子哈哈一笑,便向外走去,要四處去找石敏。

  瓏瓏道:“古大哥,現在就去石君子家中嗎?”

  古錯點點頭。

  瓏瓏道:“那你等我一下。”說罷,轉身跑進屋中。女孩子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要做,果然,過了一會兒,瓏瓏竟一身男兒裝出來了。

  古錯不由搖頭暗笑,心想她或許又想貪玩了。

  ***

  一間屋子,如果空蕩蕩的沒有人,總會給人一種陰沉可怖之感。

  何況,這空屋中還有一具棺材呢?何況,這棺材中仍躺著一個暴死的人呢?

  四周大靜,夜色太暗,樹陰太濃。

  陣陣涼風,平添了幾分淒涼與陰森,古錯輕輕推了一下石君子院前的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因為靜,那聲音便傳出很遠很遠。一隻宿鴉被驚起,淒聲叫著飛向無邊的黑夜。

  瓏瓏偎依著古錯慢慢向那大堂走去。只見那大堂內有一張八仙桌,上邊放著一塊方木牌,點著一盞小小的油燈,燈光隨風搖曳不定,顯得特別空蕩、落寂。大堂中央,便是一具黑色的棺材,無聲地躺著。

  瓏瓏只覺得頭皮發麻,身上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嗖嗖”地直冒涼氣。她恨不能把身子變小,再變小,然後撲進古錯的懷中。古錯有點尷尬,他想推開她又不知該不該推,若是推開,豈非她也尷尬了?他又聞到那如蘭如麝的清香,又聽到了那急切的喘息之聲,但這次卻與上一次不同,上次並不知道瓏瓏是女兒之身。於是周身傖促不安,竟也隨著那瓏瓏喘息急促起來,正在心神不定之時,屋外傳來了腳步聲,似乎有什麼人在一路嘀嘀咕咕地走來。古鉛與瓏瓏心神一震,忙隱身一個大櫃子之後,透過一層薄薄的幃幕,恰好可以隱隱約約看清堂內的情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3
第二卷第一章怪異之物
  不一會兒,虛掩的門被“吱呀”地一聲推開,古錯定神一看,進來的是一高一矮兩人,高個子的左嘴角不知被什麼兵器劃過一道,留下一道疤痕,於是似乎總是在歪著嘴冷聲而笑;矮個子身子瘦小,卻偏偏穿了一件大紅袍,長長地直垂下來,竟在地上還托著一截。

  恰似一身紅裙在身,頗為滑稽。

  那穿紅袍的矮個子進得門來,仍是嘴咕個不停:“怎麼就讓我與老兄來這兒守候?這鬼屋子陰沉沉的讓人有股寒氣,說不定在這裡面就藏著兩個惡鬼,什麼時候一撲過來,索了我們的命。”

  古錯暗自好笑,瓏瓏更是被憋得滿臉通紅。

  那高個子卻不說話,嘴角間倒有笑意。

  矮個子又道:“老人家還說什麼最危險的地方恰恰很安全,那小姑娘一定會回來。我看平時老人家神機妙算,今天卻大錯特錯了。”

  那高個子終於開口了,他道: “紅貓,你不開口,別人就把你當啞巴了?如此背後說老人家的壞話,小心第二天起來,發現舌頭沒了。”

  那矮個子本是綽號“紅虎”,高個子卻偏偏叫成不倫不類的紅貓,不由大怒,惡狠狠地瞪著高個子,卻真的不再吱聲,那樣子倒真的像一隻“呼呼”作威的矮腳貓。

  瓏瓏看得如此情景,更加忍受不住,緊緊地摀住自己的嘴,竟笑得花枝亂顫,古錯怕她笑出聲來,忙點了她的啞穴,過了一會兒,見她漸漸安靜下來,方才解開她的穴道。

  矮個子“紅貓”又開口道:“太傻,太傻,我們如此直愣愣地站在這兒,那小丫頭在門外一望,便會發現了,又怎會進來?再說老人家只讓我們見了那丫頭就偷偷地跟踪她去,卻未曾叫我們將她拿住,再說,以我們的武功,要想在石君子女兒的乾坤圈下留得命來已是不易,若要說到拿住她,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麼?”

  古錯暗想這“紅貓”倒有自知之明。

  高個子卻不服氣,冷笑道:“任她是石君子還是木君子鐵君子的女兒,小小年齡的黃毛丫頭,諒她武功也高明不到哪裡去。”口氣甚是託大,但腳步卻移了起來,與那“紅貓”

  一起躲進櫃子邊上的一張大方桌下,背朝著古錯、瓏瓏他們,朝外面緊張地張望著。古錯、瓏瓏也靜靜地陪著他們悄悄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人影一閃,堂內就多了一個蒙面之人,看那身姿定是女人無疑,瓏瓏不由精神一振。

  只見那蒙面女人進了堂內,看著堂內的棺材,便一頭跪下,朝那棺木深深叩了九個響頭,古錯只見她雙肩顫動卻不聞抽泣之聲,心道此人倒真能忍,正思忖間,那人已站了起來,走到棺材前面,雙手合什,雙目緊閉,似乎在默默祈禱。然後只見她伸出雙手,竟將那棺材的蓋子緩緩掀開。

  瓏瓏花一失色,一頭扎入古錯懷中!

  那人掀開棺材蓋後,探下身去,用手在棺材的頭站摸索著什麼。屍體停放多日,已開始腐爛,所以有一股屍腐之味瀰漫在空氣中,今人作嘔。那人摸索了半天,終於停下手來,似乎從裡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什麼,然後用一塊手絹包住,揣入懷裡。

  那人轉過身來,似乎朝古錯與紅貓這邊看了看,那眼光極冷極冷,紅貓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接著,那女人又蓋好棺蓋,然後又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立身而起,飄然而去。

  紅貓看得心驚肉跳,這時方醒了過來,忽地感到下身有點熱乎乎,一摸,竟是尿了一褲。紅貓有點不好意思,便道:“歪面蛟,我們這就跟踪去吧。”說罷,直起腰來,想鑽出桌底,忽然感到腳下什麼東西一絆,竟一頭栽倒在地,摔個結結實實的大馬趴,紅貓以為是歪面蛟在開他的玩笑,不由怒聲道:“歪面蛟,你居然敢戲耍老子。”他剛尿了褲子,本就有點臉上掛不住,這下更是怒不可遏,大吼一聲,揮拳向歪面蛟擊來,那歪面蛟竟不閃不避,只是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眼中卻滿是驚懼,紅貓正感詫異,忽然腳下又一磕拌,又摔了一個結結實實!

  紅貓這才發現不知什麼,自己拖在地上的大紅袍給人系在桌腿上,而歪面蛟則已被人在不知不覺中點了穴道。

  紅貓大叫一聲:“有鬼!”揮刀斬斷長袍,也不顧歪面蛟,狂奔出去、那麼短小的腿竟也跑得飛快!

  古錯這才“哈哈”大笑,從黑暗中走出,揚手又點了“歪面蛟”幾處穴道。口中笑道:

  “兄弟你再委屈幾個時辰,賠陪這位石君子。”那人嚇得肝膽俱裂,因為他想到如果那女人再重新回來,自己豈不要被她剁成肉醬?

  瓏瓏走了出來,問道:“現在我們是去追紅貓,還是追那女人?”

  古錯道:“那女人大概是難以追上了,不妨先追上紅貓,問一問所謂的'老人家'是誰,再作打算。”

  ***

  紅貓跑得實在太瘋狂,古錯與瓏瓏奔出三四里路,才在一條小巷裡找到他,不過他已不能告訴古錯什麼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瓏瓏仔細地看了看紅貓的屍體,長長地籲了一口氣,道:“我還以為是殺人滅口。”

  古錯吃了一驚問道:“難道不是殺人滅?”

  瓏瓏說道:“不是。你看這紅貓胸前的傷口,中間深,兩頭淺,這樣的口子只有弧形的兵器才有可能留下。”

  古錯道:“莫非是乾坤圈?”

  瓏瓏點點頭,道:“不錯,如此看來,剛才進石家大堂的女人一定是石君子的女兒石敏,也許在大堂裡她便已經察覺有人,只是不願在其父靈前殺人而已。待到這紅貓狂奔出來,她早已等候在外,便找了一個僻靜處殺了他。”

  古錯道:“如此說來,這位石姑娘倒是一位堅強,而且心細的女孩,我們倒可以放些心了,開始我還擔心石姑娘已被天絕所殺了呢。既然石姑娘如此心細,定然會在殺紅貓之前問出一些東西,我們只要找到了石姑娘,就可以問清我們所要問的事情,你看如何?”瓏瓏卻不答話,嬌軀一擰,竟自走開,古錯大惑不解,也不知她為何生氣,忙跟了過去。

  曲來拐去的,哪裡有石敏的影子?古錯不由自責不該貪玩,與那歪面蛟、紅貓戲要而誤了正事,眼看已將天亮,不由倦意襲來,瓏瓏更是倦倦想睡,便道:“瓏姑娘,反正一時找尋不到石姑娘了,不如先找個客棧歇一歇,明日一早再作打算。”瓏瓏睏意濃濃地點了點頭。

  看來運氣還不算太差,現在已是後半夜了,找了七八家客棧之後,總算在一家小店裡問到空房,但只有一間了,不過床倒有兩張。瓏瓏現已是男兒打扮,也不好說什麼,就嘟著嘴與古錯走進那房中。

  那房間倒也乾淨,古錯與瓏瓏草草洗漱一番後,和衣臥下。熄了燈,瓏瓏聽著古錯起伏有致的呼吸聲,一顆芳心“怦怦”亂跳如兔,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睏意實在太濃,方才迷迷糊糊地閉上眼睛。

  突然,瓏瓏在半夢半醒中聽得有人在耳邊輕輕地道:“瓏姑娘,瓏姑娘……”瓏瓏一驚而醒,睜開眼來,只見古錯正低頭看著她,一雙星目在黑暗中閃發出灼人之光,瓏瓏猛地覺得又喜又怕又怨又盼,不知如何是好,趕緊閉上雙眸,急促地呼吸著,全身已是香汗淋漓了。

  古錯又在叫喚:“瓏姑娘……你醒醒?”

  瓏瓏不由心中嚷道:“這人怎的如此……傻!”睜開一雙美麗的眼睛,幽怨地喚了一聲:“古大哥……”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古錯道:“你聽,隔壁有什麼聲音?”

  瓏瓏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不由粉臉飛紅,一時又氣又恨又窘,雙目已是淚光點點,幸好這是黑夜中,古錯看不清楚。

  古錯又催問道:“瓏姑娘,你聽出是什麼聲音嗎?”瓏瓏這才漸漸靜下心來,凝神聽了一會兒,道:“這聲音'沙沙'作響,倒像春蠶食桑之聲。”過了一會兒,又有輕輕的撩水聲,然後又是一聲金石相碰的聲音,瓏瓏略一沉思,道:“是磨刀聲,而且是那種薄薄的刀。 ”

  古錯吃了一驚,這半夜三更的居然有人在磨刀,磨一把薄薄的刀。是誰這麼辛勞,如此深夜還在磨刀霍霍,此人如果不瘋,那就狂殺成性了?

  瓏瓏忽然輕輕地笑了,她說道:“真是可憐的人,他難道不知真正致人於死地的並非刀刃,而是握刀的人?”

  古錯卻沒有說話,他忽然覺得無論這個人是誰,無論這個人是正是邪,他都有一點值得別人學習,那就是他的一絲不苟,一個人如果常常在殺人前,記起應該去磨磨刀的話,那這人的心思一定是極其小心謹慎。

  殺人者豈非都應該小心翼翼?

  瓏瓏突然又“噓”了一產,悄悄地拉了拉古錯,將他拉到另一面牆邊,然後貼耳上去,屏聲凝氣地聽了一會兒,又讓古錯去聽,古錯伏下身來趴在牆上,只聽得隔壁似乎人聲嘈雜,一些人在叫嚷著什麼“東街”,什麼“麻子巷”之類的名字,古錯一想,方記起這些都是這小鎮上街街巷巷的名字,不由好奇心大起,再聽了一會兒,似乎在說什麼“這兒抄過去,那兒圍過來”,古錯左找右找,終於在一個地方找了一條板縫,趕緊朝那屋子裡看去,只是裡邊團團坐坐一圈人,靠北的那個人卻看不見整個身子,只能從板縫裡看見他不時揮舞的手,隱隱地聽到一聲“石敏……”,然後又聽不清了,過了一會兒,眾人哄地大笑起來,然後都站起身來,各自找了一個地方和衣躺下,熄了燈。古錯這才抬起頭來,將看到的情景一一告訴瓏瓏,瓏瓏沉思半晌,也是不得要領,二人便又回頭去睡。那磨刀之聲,這時也停下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古錯就醒來了,向瓏瓏的床上看去,卻不見了人影,心中一驚,躍身而起,瓏瓏卻已推門進來,手中捧著兩碗荷包蛋,笑道:“昨夜一夜奔波,定是餓了,我便去下面要了二碗荷包蛋,你洗漱一下,一塊吃了吧。”

  古錯依言而行,吃著吃著,就抬起頭來看看瓏瓏,瓏瓏吃的姿勢很是可愛,小口小口地報著,不時還舔舔嘴唇,像是一隻溫柔的小貓,古錯不由得看痴了。

  瓏瓏抬頭看時,才發黨古錯在痴痴傻傻地看她,不由羞澀一笑,嗔道:“有什麼好看的?小心眼珠子掉進飯碗裡去。”口中說著,手中已捧起碗來,往古錯碗中拔拉了二個荷包蛋。

  古錯忽道:“我突然覺得你很像一個人。”

  瓏瓏奇道:“像誰?”她以為古錯想說像玲玲,可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古錯卻道:“我覺得你很像我的妻子。”

  瓏瓏不由既是高興又是害羞,頭低了下去,聲如細蚊,幾不可聞:“誰又像……你的……妻子了……”昨夜的不快早已煙消雲散!

  就在這時,昨晚嘰嘰喳喳商議了大半夜的那些人己呼三喝四地走出房間,古錯與瓏瓏趕緊放下碗筷,等他們走過古錯房間門口後,瓏瓏方打開門,走了出去,古錯抬腿正要跟去,瓏瓏又一轉身回來,與古錯撞了個滿懷,只見得瓏瓏低聲道:“快回去,古云也在那群人中。”

  古錯一時反應不過來道:“古云?古云是誰?”立刻,他醒悟過來,道:“難道是我的二哥古云?”

  瓏瓏道:“除了你二哥,你還認識哪個也叫古云的人?”古錯忙道:“這可如何是好?

  我現在不能讓我二哥認出我來,否則他一驚一乍,還不弄個天下皆知?如此一來,反對我們雲飛山莊不利了。我看我還是避著他為好。”

  瓏瓏卻將他拉著坐在床前,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盒子,一打開,裡面盡是些胭脂、口紅、眉筆之類的女孩之物,只見她拿起一支口紅就往古錯嘴上塗去,古錯嚇得“ 哇”大叫,一躍而起,卻又被瓏瓏按下,道:“如果你成了一個塗粉抹脂的惡少,你二哥還會認出你嗎?”

  “的確……不會。”古錯道。可做一個塗脂抹粉的惡少,對古錯來說,難度有點大。

  好在瓏瓏手巧,一會兒拿粉,一會拿眉筆,很快,銅鏡中出現一個怪裡怪氣的傢伙,修眉斜挑,齒白唇紅,一副花花太歲模樣。瓏瓏又“噔噔噔”跑了出去,回來時手中多了一頂帽子一把扇子,扇子上畫著一幅“美女醉春圖”。古錯歪歪地戴上帽子,手中拿著那把扇子,不由得哈哈大笑,刮了瓏瓏鼻子一下,走出房去。

  街上的行人紛紛避著古錯,那些年輕的姑娘更是如見蛇蠍,幾個青樓女子則在樓上“好哥哥,親哥哥”地嬌聲呼他。古錯覺得有趣極了,高興地與那青樓女子擠眉弄眼,不時又用扇子去拍拍從身邊走過姑娘的香肩,直把瓏瓏氣得咬牙切齒,卻只能裝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誰讓她現在是惡少手下的惡僕呢?

  在這樣的小鎮上要找一群身著勁裝,大呼個叫的人,是太容易了。很快,古錯就發現了古云那一夥人,正東張西望地一路招搖過市。

  古錯與瓏瓏就這樣不緊不慢,不遠不近地跟著那五六個人。

  忽然一個嬝娜女子從古錯身邊晃過,古錯色色一笑,又用那扇子去拍那人的香肩,不料那女子一擰柳腰閃過後,一對乾坤圈已在手裡,閃電般向古錯劃來,古錯一驚,剛要出招相搏,但猛然記起自己只是一個惡少,忙腳底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大聲呻吟起來,卻恰恰偏過了那乾坤圈。

  那女子見乾坤圈竟被閃過,剛感驚詫,卻見那“惡少”已躺在地上,便嬌叱道:“找死!”

  這邊一鬧,前面那五六個人就回過頭來,一看那女子手中拿了一對乾坤圈,不由各自一喜,心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齊齊向這邊奔來。那女子見此情景,本欲下手給點顏色讓古錯瞧瞧,卻生生停住,冷冷地望著那班人,目光如冰般冰冷徹骨,古錯心道:“此人定是石敏了,看來剛才那一跤摔得值。”

  眾人皆被石敏的目光震懾住了,呆了片刻,其中有一個長得英俊灑脫的年輕人走了出來,古錯見了很面熟,便猜一定是二哥了,只見古云雙手一抱,朗聲道:“姑娘受驚了,在下……”

  不料那石敏柳眉一豎,冷聲道:“誰說我受驚了?就這小小無賴,也能驚著本姑娘?”

  古云一呆,仍笑著道:“姑娘出手不凡,沒有受驚自是最好不過。在下冒昧想請石姑娘……”不料他的話又被石敏打斷了,道:“誰是石姑娘?你這人怎麼如此糾纏不清?”

  古云的涵養也真夠可以,仍不急不躁地道:“石姑娘家中遭了惡人之劫,脾性難免有異,我們四處找尋石姑娘,也正是想向石姑娘打聽一些事情,查出真兇之後,各武林前輩自會為姑娘討回公道。”

  雖說這藤網富有彈性,試想,從百丈高處跌下,而又沒有神功護體,那震動,自是劇烈之極,因此,史百川還是被震昏過去。

  幸好,他的功力深厚,兩個時辰之後,呼吸於是正常,不覺身軀蠕動了一下。

  這時他已恢復了部分知覺,覺得全身飄然不聽使喚,不禁大駭。

  以為自己真在陰間,正在煉獄。

  驀地,微風吹過,清香撲鼻,他心中又是一驚,難道牛頭馬面的陰間,也有什麼奇花異草?

  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自己身在何處。

  又害怕自己真在陰間地獄,山谷峽道的風一陣陣的掠過,雖然已是四月,吹得人身上還是一陣陣涼意,就像陰風掠過。

  誰有勇氣,正視那淋漓的鮮血,慘淡的人生,悲慘的現實?!

  他想睜眼欲瞧的意念,又復打消,心道:“嗯,我何不用聽覺,搜索周遭的情況!”

  於是一動不動地仰躺著,潛心靜聽。

  四周無聲無息,沒有恐懼,沒有鳥叫,一片死寂,只有微風拂過藤蔓的沙沙之聲。

  他輕輕地咬了一下舌頭,沒有感覺,兩牙一合,狠命的咬了一口,痛得他微一呻吟,但他聽不到自己的這種聲音。

  心頭一陣罔然,猛地睜開眼睛。

  他看到了,是實實在在地看到,兩邊的千丈絕壁,兩邊一邊黝黑,彷彿萬丈深潭,東邊被一瀉千里的月光照著,岩石冷峻。

  微一側動頭,鮮嫩的新葉撫摸著他的臉,剛好一滴露珠滴在他的臉上,一滴冰涼。

  他用力一嗅,天啊,一陣幽香.

  這感覺,真好!

  活著的感覺,真好1

  他不想動,懶洋烊的躺著,嗅覺、視覺都今他毫不懷疑還活在這個世上。

  而且還是躺在藤網之中。

  他一點一點的回憶,他記起是一條青影,將自己一掌打下懸崖的。細數著一片碎銀子的月光,知道自己還活著,心裡一寬,又把眼簾垂下,閉目行功運氣.幸好那姓黃的小子並不想把自己一掌震死,只是內功太強,把自己震飛,內臟六腑倒沒受到什麼傷害,主要是懸崖大高,下落得愈來愈快,愈來愈急,在藤網上將自己震昏了而已。

  真氣流轉,注入四肢百穴,漸漸的能屈腿伸腰,全身暖烘烘的,於是又突然睡去,覺得比睡在'六合神教'的大床上,蓋著錦被還舒服,還安意。

  不知過了多久,一眸雙眼,頭頂一線天地,狹長的窄縫里白雲悠悠,日光下透。

  哦,又是一天,好親切的陽光,他伸手想抓一把,緩緩的一揮手。真的感覺到陽光如水似在指尖上流動。

  他忽然湧起一陣感動,不由得淚流滿面。

  從絕壁上透下的陽光,越來越強,外面肯定是一個美麗的晴天,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他突然有一種衝動。

  身子一彈,想站起來。

  “嘩啦”一響,人往下一掉,藤網已被他踩出了一個大洞。

  他趕忙伸手一抓,將自己吊住,背心上出了一身冷汗。

  感到眼前光影馬上暗淡起來,身子一股涼意,低頭一看,下面黑洞洞的,雲騰霧繞,深不可測。

  原來自己還在摩天嶺絕壁的中部,慕地一緊,又出了一身冷汗。

  再不敢造次,縮著手臂,緩緩的將自己的身體吊起,小心翼翼地扒上藤岡,伏著不動,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用鷹目再次打量萬丈峭壁,光溜溜的如刀砍斧削,縱使有登天輕功;也是徒然,除非自己是長著羽毛的鳥兒.

  他失望的收回目光,摸摸自己的身子,一根羽毛也沒有。

  這一摸,摸著肚內空空,弄了一夜,只覺得飢腸轆轆,再躺了一會兒,越躺越餓,肚子裡的腸子直絞,清水從口中淌了出來,難受極了。

  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邊已乾的血跡,腥腥鹹鹹的,清水一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又不能坐起,糊了一臉。

  史百川堂堂的'六合教主'那裡受過這般苦,如果旁邊有人看見,他早就一頭撞死,反正也是自己一人,想著想著,乾脆就窩囊到底,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氣亂抹,將吐出來的污物糊弄自己滿臉都是。

  回想自己的身世,一幕幕地現上心頭,浮出腦海史百川本是身在一個宦官家裡,豪門巨富,但生下來就一邊臉紅,一邊臉白,鷹眼塌鼻,凹額翻唇,暴牙,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長得慘不忍睹。

  這麼一個怪物偏偏出生在一個宦官豪門,多麼有辱門庭,讓同僚看見,豈不矮人一截,於是生父將他扔到一個荒山野嶺,讓他自生自滅。

  在荒山野嶺哭了三天三夜,最後才被一個討飯的老翁撿起,已奄奄一息.老翁無兒無女,獨自在山上過著淒苦歲月,風燭殘年,家徒四壁,晚上沒被子蓋,就拾些柴火。

  老翁缺了一條腿,雙眼皆瞎,昨天在街上乞討,被店家推出店外,後又被野狗咬得遍體鱗傷,山村的小孩又將他騙到山上。

  寒冬蠟月,大雪封山,老翁昏倒在雪地裡,耳邊聽到小孩的哭聲,慢慢地爬,爬了三天三夜才爬到小孩的身邊。

  同是天涯淪落人,只不過是一老一幼罷了,老人沒想到這個世上還有比自己更可憐的生命,突然有一個念頭,非要將這個小孩養大,那怕不惜付出老命。

  人有了目標,就有了信念和精神支柱,就是憑著這股信念,又破又瞎的老漢居然將孩子救活了,帶著他走千村,過萬戶。

  只要能討得一羹半汁就先給史百川吃,聽到史百川格格的笑聲,史老頭心裡就感到無限慰籍。

  不幸的身世造就了史百川頑強的生命力,在挨餓受凍,在顛沛流離中他慢慢長大了。

  他幼小的心靈懂得什麼叫人世苦難,什麼叫做人情冷暖,一切都是冷冷的,只有史伯伯的懷裡是暖的。

  史百川一天天長大,而史老頭一天天的衰老,終於病倒在路上,天上下著大雨,只有七歲的史百川背著史老頭在泥濘的路上,一走三跌將史老頭背到鎮上的藥房,天黑了,他昏倒在藥店門口.

  醒來後就拼命地擂門,門“吱呀”一聲打開,開門的人尖叫一聲,他從沒看到這麼醜陋的小孩,馬上呼的關上了門。任他的小手打出血,門依然緊閉。正在他絕望的時候,門被第二次打開,湧出七八個家丁,燈籠一照,才認出是人不是鬼,掌櫃叫道:

  “小叫化子,深更半夜吵什麼,小心打斷你的狗腿。”

  “大爺行行好,幫我爺爺治治病,他快要死了。”

  “有沒有銀子?”

  “大爺你行行好,以後我再報答你!我給你叩頭!”說完趴在地上咯咯咯叩了三個頭,額頭叩出了血。

  “哈哈,笑話,叩頭值幾個銀於,滾,給老子滾,別壞了我家風水,醜鬼!”說完叫家丁將兩人拖走。

  淒風冷雨,飄潑大雨仍在下,小史百川一摸史老頭,冰涼冰涼,已死多時,他沒有哭,一任淚和著雨水在醜臉上淌下。

  用手挖了一個坑,將史老頭埋下!

  他恨這個世界,恨所有的人,幼小的心靈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後來在街上出現了一個不言不語,半怒半笑,半恨半喜,一張臉上兩種表情的小叫化子,長得奇醜,從不說一句話,別人認為他是一個啞巴,但他總是用仇恨的眼光看著別人。

  肚子餓了,就衝進酒樓,見桌上有東西,抓起就吃,小二抓起一陣暴打,他卻從沒哼過一聲。

  有一次他又去搶東西吃,被兩個如眼似虎的店小二打得半死,扔到野外後因機緣被'六合神教'前教主'醜魔'朱人貴救起帶到總壇。從此,史百川的人生掀開了新的一頁,命運出現了轉機。

  不知是朱人貴與他有相同的遭遇,還是因為他也長得奇醜,江湖人稱他為'醜魔','六合神魔'是江湖上實力頗大的一支魔教,還是其他別的原因,他不但救活了史百川,還收史百川作了義子,教他'六合神教'的鎮教武功——一'六合神拳'和'陰陽掌'。

  史百川嘗盡了人間苦辣酸,頗有資質,懂得各種人物的詭詐心理,漸成氣候,在朱人貴被正派武林高手圍攻而死後,繼任'六會神教'第二代教王。

  憑他的莫測武功和詭秘的心機,居然將幾乎崩潰的'六合神教'重振起來,並越來越興旺,逐漸成為江湖上實力最大的一支魔教。

  史百川做了教主的第二件事就是將藥店老闆的一家老小抓到總壇絞死,然後又派人到街上山村將那些欺侮他和義父的人殺得一個不剩。

  有些人到死還不明白,是他當年踢了一個小叫化的屁股,才招致殺身之禍。

  史百川太了解苦難的意義,知道權力意味著什麼,怎樣去操縱權力,所以他一上台就恩威並施,'六合神教'形成了以史百川為絕對權威的一支實力強大的魔教。

  史百川一改往日教主與教眾同甘共苦的苦心作風,在他心裡,人就是駱駝,馱重不馱輕,越對他好,越就取不到效果,所以對'六合神教'犯了錯誤的處制的非常嚴厲,輕則殘肢,重則處死。

  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錦衣華服,像是要把童年的苦難彌補過來一樣,窮嗜極欲,高高在上。

  誰知命運又一次將他推到最低點,想著想著一陣巨大的飢餓感再一次襲上來。

  人覺得迷迷糊糊的,想睡但又睡不著。

  史百川又一次嘔吐,這次卻吐出了黃水,他不禁又想起在寒冬蠟月裡,史老頭和他三天三夜沒討著東西,不也是這般情景麼。

  一種死神臨近的巨大恐懼籠罩著他。

  不,不能死,史百川側目四看,沒有飛禽,沒有走獸,沒有活著的生物;甚至在連蔓藤上尋毛茸茸的毛毛蟲都沒有。

  除了藤蔓上的青枝綠葉,什麼都沒有。

  天啊,你為什麼不能使古藤結果,那怕是一個果子也可以.難道真是天絕我史百川!

  史百川餓得恍恍慚閣,看著日月交替,無計可施。

  將頭一側,一條綠枝拂在臉上,柔柔的,他趕緊張開嘴就咬,舌頭一卷。

  嗯!真是人問第一的美味。

  史百川想到自己真傻,犯了一個常犯的錯誤,在自己身邊的東西就是最好的,卻四處搜尋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想到這裡,人不由精神一振,連忙轉動脖子將四周的柔條吃個精光,吃完之後,人有一些底氣,小心翼翼的坐起來,又掐了一些大吃起來。

  藤蔓尖端的柔條畢竟有限,史百川到中午的時候,只好吃綠葉了,綠葉吃完之後,他進而吃綠根。

  那綠根比起柔條,如糙飯與熊掌,難以下嚥,非得拼命咀嚼,像牛吃枯草,嚼得滿口泡沫,如破絮一樣,狠命一咽.

  他真擔心,自己會把他賴以生存的藤網最終吞吃於淨!

  史百川突然看到一個柔嫩的枝條,因為藤網之上已被他吃得沒有一點綠色,所以那枝柔嫩特別顯眼。

  相對薛根來說,那可是熊掌魚翅。

  史百川不忙著吃它,瞇著眼睛打量。

  突然,他鷹眼越睜越大,背部漸漸抬高,目不轉眼地盯著那根枝條。

  那枝條是貼著峭壁橫著長出的,陽光照著鮮嫩欲滴。

  可奇怪的是,史百川明顯的感到枝條應該還有一截。

  這就是他的發現!肯定有一條石縫!

  史百川小心翼翼地爬了過去,過午的陽光正好照在那一塊峭壁之上。

  隱約之間,史百川透過密密的藤蔓,他看到了字。

  他呆呆地昂著頭,揉了揉眼睛。

  巨大的驚喜,使他喘不過氣來。

  字可是人才會寫的啊!

  慢慢地,慢慢地;他扒開密密的藤蔓,四個龍飛鳳舞的石刻大字赫然顯出。

  史百川一字一字的念出:

  '地——一獄——神——教。”

  這四個字顯然經年已久,字跡變得暗紅,但可以想像字裡行間流露出的豪華氣派。

  天啊!難道這就是武林中夢寐以求,為之殊死爭奪的“地獄神教”。

  史百川一下子忘記了飢餓,忘記了他還站在藤網中,忘記了一切。

  他用盡全力一推,石門天然而倒,露出了一個六尺見方的山洞。

  同時,他的身子也猛的往下一掉。

  趕忙抓住藤網,又嚇出了一聲冷汗,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身子翻滾,落在了洞裡。

  躺在洞裡,拍拍胸窩,仰面躺著,這種巨大的幸福和喜悅,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定了定神,按住心頭狂喜,站起身打量這個石洞。

  這是一個深邃的石洞。

  絕處逢生,他哈哈狂笑,笑聲回應,傳得很遠,他不禁手舞足蹈,想大喊什麼,喊什麼呢?他忽然張嘴喊道:

  “史百川,你他XX的畜牲!

  這是他這幾天來所發出的一句人話,聲音遠遠傳出,竟沒有迴聲傳來,更加斷定這洞必然通得很遠.

  打量石壁,發現四壁有斧鑿的痕跡,石洞並非天然,顯然是傳說的'地獄神教'無疑.摸索著往前走,洞壁光滑,地下平坦,作斜坡形狀,盤旋向上蜒伸。

  約走了一里路之遙,突地,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用大理石砌成的官殿,莊嚴無比。

  大門上嵌著一粒夜明珠,閃耀著如同白晝的光華,顯然是一顆寶珠.正門掛著一塊大理石的橫額,寫著'地獄神教'四個金字,筆走龍蛇。

  怔了半晌,史百川心裡呼呼直跳,走進正門。

  裡面是一個大殿,大殿全都是玉石砌成,平滑如銅鏡,雖然積落灰塵,但還是將史百川一張污穢的臉映照出來。

  史百川瞪著自己的醜相,猛地伸手打了自己兩個巴掌,“啪啪”兩響空蕩蕩的。隨後指著自己狂罵一通,直到把自己祖宗八代罵完,忽而又狂笑起來,如此這般,如中魔瘋了一般。

  再轉眼一看,大殿的前端,玉石的大桌前橫七豎八地躺著遍地的白骨和一些刀劍兵器骨骸刀劍散落一地。

  江湖傳聞,說'地下神宮'在二百多年前神秘消失,原來是被人所滅,史百川從這累累的白骨似乎感受到當年血雨橫飛,慘戰連號的激戰場面。

  心裡不由駭然,趴在地上不明所以地亂叩了幾個頭,嘴裡說道:

  “地獄聖主,你媽的原諒我,我史百川是被逼的,才冒犯你。”

  忽而又撿起一把寶劍把白骨亂砍,神情冷酷,面目猙獰大叫道:

  “老子冒犯了你,你又能把老子怎麼樣,我XXXX媽!”

  直砍得白骨橫飛白骨已經過了百年之久,早已風乾了,骨粉揚滿大殿,弄得史百川一頭一臉.

  穿過大殿,身子一曖,強光照得他一陣目眩,用手在雙眼褡了一個“涼棚”,眼前的情景真是使他驚心動魂。

  饒是他一生見識頗多,但像今天這樣的景象令他感到一種窒息的震憾.出現在他眼前赫然是一個城堡,全部是由白玉砌成,佔地面積方圓有十里之廣。

  原來這是摩天嶺峭壁後的凹起的峰谷,谷地處在峭壁當中,麗陽普照,經白玉折射,變得耀眼刺目,景色奇麗,不可想像。

  一排排白玉豪宮,建築輝宏,氣象開闊,宛如一座繁華的城市,高高低低的王屋鱗次林比,中間矗立一座最高的玉牆,飛桅雕角,更見氣派。

  城中道路交錯,路邊用白玉砌成的花壇,種著奇花異草,雖百年沒人培植,略現古色,沒有嬌豔欲滴鮮嫩感,但幽香滿谷.

  史百川心想那最高的宮殿想必就是'地獄魔主'的寢室,於是順著彎彎曲曲的玉道向前走去。

  親切的陽光,使史百川大為振奮,推開描龙画風的大門,眼前又是一亮。

  裡面是個大廳,上方擺著一把白虎皮大椅,中間鋪著紅色的地毯,地毯足有一尺來厚,地毯的兩邊是兩排玉椅,大廳的正中牆壁上也嵌著一顆光華無比的夜明珠,顯然這是'地獄魔主'召見手下議事的地方。

  史百川心裡罵道:

  “他XX的,比老子六合教不知氣派幾百倍,你他XX的真會享福!”說完,想起當年地獄神教昌盛之時,便羨慕不已。

  於是樂滋滋的,三蹦兩跳走向地毯,像一隻猴子,張牙舞爪,醜態百出,突然,只覺得腳底一浮,人已陷了下去,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地毯已被自己踩了兩個腳洞,原來地毯年數太久,已經腐朽,虛驚一場。

  走到前面,往虎皮玉椅上一躺,虎毛蓬飛發出一陣霉味,罵道:“奶奶的。”

  然後將虎皮一把拉下,身子深陷玉椅坐了進去,指手劃腳,把原'六合神教'的眾堂主護法叫了姓名,訓斥了一通,甚至走下去,勃然大怒地凌空打了兩耳光,折騰半天,索然無味,狂笑三聲,目露凶光地推開一側的小門。

  玉門霍然洞開,闖進內室,一陣黴臭香撲鼻,左轉右折,沿著華麗的走廊,竟走進了一棟華麗幽雅的閨房。

  駕鏡華床,雍容曲雅,暗香浮動,這一發現令史百川不由得手足無措,驚亂不安。

  昔年君臨武林,臣服江湖的'地獄魔教'教主竟是一個紅妝。

  史百川雖然狂傲自大,自稱江湖第一大教的教主,但在這位百年果雄的臥室裡心神工斂,甚感渺小。

  突然,他的眼光被一個王貝見方的梳妝台所吸引,五尺見方的梳妝台剔透玲攏,呈血紅色,上面放著一個顏色暗黑的木匣,與整個珠光寶氣的閨房顯得極不協調,如在一件華服上打了一塊補釘,特別惹眼。

  史百川心中驀地湧起一片歡欣的狂濤,一聲歡呼,身形如鬼魁般的飄了過去。

  他抑止不住激動,立刻打開木匣,呈現在他眼簾之下,果然是一疊上、中、下三冊'玄魔秘芨'。

  為血腥爭奪的'玄魔秘貧'陡然出在自己面前,竟令他的鷹眼熱淚橫流,頭腦一片空白,反而沒有那種狂喜——

  自從摩大嶺一戰,黃天虎和葉青青就成了武林家喻戶曉的武林後輩人物,後來竟越傳越神,幾乎是五奇重現江湖,神功再現。

  一行六人揚鞭躍馬,在風景秀麗的江南大道而行,一路上自有沿途各地武林頭日隆重接送,柳紅燕和葉青青看到意中人如此得人推崇,心中得意非凡,自是欣喜無比。

  袁一鶴沿途吃盡美酒佳餚,還要讓他上座,因為他還是神功蓋世黃少俠的師父,不少武林門派認得袁一鶴。非要纏著他露幾手,搞得他甚為難堪。

  儘管對黃天虎的神功不明所以,但想到黃天虎與自己十八年來形影不離,吃飯睡覺在一起,更不會走入旁門左道,武功大大超出自己,但卻屬於純正一派。

  再說在這十八年來,師徒兩人情同父子,深知黃天虎個性率直,不會走入歧途,加上兩個嬌花照月的情竇初開的少女,自己一個年逾古稀的老頭子,跟在一起頗為礙眼,馬頭一勒,笑道:

  “虎兒,現在十邪已死了七邪,連'六合神教'的教主也死了,天下太平,我還是回到乳峰山去釣魚。”

  聲音帶著一種寂寞與淒涼!

  黃天虎連忙說道:

  “師父,我也回去!”

  袁一鶴臉色一正道:

  “怎麼,你也老了,還不乘年輕在江湖上多長些見識,圖一番大事業,歸隱湖光山色,怎對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如當頭棒喝,語氣甚為嚴厲。說的黃天虎大為汗顏,望著袁一鶴說不出話來。

  袁一鶴接著說:

  “雖然你吞了'百毒金蟾'功力大進,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風起雲湧,平靜中蘊含凶險,你要好自為之,遇事要三思而行,將柳姑娘送到柳家堡吧!有空的時候回到乳峰山看看師父。”

  說完兩腿一夾,騎馬絕塵而去,他不想在五個後輩面前黯然傷神。

  黃天虎望著師父的背影,不由覺得一陣悵然。

  五人中,柳紅燕自幼跟著父親行走江湖,武功經驗和閱歷頗豐,但黃天虎和葉青青雖是學得曠世武功,但卻是初出深山,毫無江湖閱歷。

  所以路上碰到什麼麻煩,打尖,住店都是柳紅燕安排。

  一路談笑風生,過了兩個月,五人已進入了湖南境內,不幾日就可以到柳家堡了,柳紅燕重踏故土,心里特別高興,說道:

  “虎哥哥,青妹,這次可到我的地盤了,由我作東,我請你們吃四川館子,為黃天虎大俠接風!”

  葉青青不高興道:

  “還有我咧,姐姐!”

  柳紅燕笑道:

  “姐姐怎麼會忘記你呢,我只怕你吃不消四川辣味!”

  葉青青好強道:

  “你能吃得消,虎哥也能,我就不信我一人吃不消!”

  柳紅燕對這條行非常熟悉,帶著四人走到鎮上最氣派的'川香館'。

  '川香館'可是一家百年老字號,一走進川香館,裡面的辣氣沖天,葉青青被嗆得直打噴涕,辣出滿眶的淚水,臉弊得通紅。

  柳紅燕見了臉頰啡紅的葉青青笑得彎下了腰,道:

  “走,我們還是換個口味清淡的酒樓吧!'

  葉青青可不願認輸,一把拉住柳紅燕道:

  “姐姐,今天就順我一次吧,我喜歡這種辣味!”

  柳紅燕拗不過她,再說幾個月沒吃辣味,心裡癢癢的,就拉著葉青青的手,落座點了五個精品川菜。

  這些菜,全有辣椒,葉青青辣的噓噓作聲,櫻唇宛如丹朱,眼睛裡淚水瑩覦,但臉上還帶著微笑,吃得津津有味,不肯停筷,不停的叫道:

  “辣!真辣!辣的有味!”

  五人吃得興致盎然,飯量大增,黃天虎偶一回頭,卻發現一隻賊溜溜的眼睛,在偷窺柳紅燕和葉青青,於是一拉葉青青的手道:

  “青妹,有人在偷看你哩!”

  葉青青放下筷子,鳳目一挑,柳眉一豎,叉著腰,嘟著小嘴說道:

  “誰!我剜掉他的眼睛!”

  忽然,人影一晃,朝窗外飛去,說道:

  “丫頭,大言不慚,只准你的虎哥看,就不准我看?”

  葉青青清叱一聲,跟著疾射而出,然而來人的身手卻十分高明,就在這轉瞬之間,已然無影無踪,其實這人並未走遠,乃是潛伏在暗處。

  葉青青不知,心想:還有這樣高人,能在我眼皮底下溜走,不由激起她好強的個性。

  腳尖一點,飄然已上房頂,凝目一望,發現迷朦的月色之下,一縷淡煙般的人影,朝著前疾馳而去。

  葉青青一聲清嘯,白影直射雲空,御風緊趕。

  黃天虎也覺得那人武功奇高,想起師父的話,江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怕青妹萬一有個閃失,也跟著急掠而起.

  前面奔走的人,盡可能隱入林內,為何不隱蔽身形,葉青青直覺其中有詐。

  她輕功深得'五奇'的真傳,念頭閃過,人已遠去五十餘丈,前面疾馳的人,陡然迴轉頭來,一見追人之人,宛如流星疾月,心中頓覺駭然。

  眼看距離越來越近,這人雙目一皺,突然身子橫掠,雙掌齊推,一式'犀牛望月'掌風如滔天巨浪,朝葉青青急捲而至。

  葉青青雙腳向一躍,立即升高五尺,越過掌風,長劍青光一閃,凌空劃出。

  那人一怔,一聲驚叫,陡地向後一倒,一式'夜鳥投林',“咯”的一聲鑽入河裡。葉青青望著河水中串串漣汔“呸”了一聲說道:

  “誰是大言不慚?”

  黃天虎跟著也飄落河岸,接道:

  “是落水狗大言不慚!”

  葉青青轉頭輕嗔道:

  “還有你以後也不准看我!”

  黃天虎裝作一臉委屈道:

  “那不要了我的命!”

  就在這時,遠遠傳來兩聲馬嘶,葉青青叫道:

  “不好!虎哥,那是我的血汗寶馬在叫!”

  黃天虎一聽,果然是從'川香館'的方向傳來急道:“糟了,我倆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還不知燕妹怎樣!”

  兩人大驚,掠回'川香館'。

  一走進,裡面一片狼藉,桌椅掀翻,柳紅燕和阿翠、阿蘭已不見踪影。兩人心急如焚,一時不知該怎麼辦,還是那隱隱傳來的馬鳴聲提醒了兩人,黃天虎一拉葉青青的手,急叫:

  “走。”

  話音未落,兩人如流星飛射而去。

  還未入城。那馬嘶之聲,遠遠傳來,似在西南方向。

  看來這是一夥人,卻是兩個人所使的“調虎離山”之計,志在奪馬和劫人,差一個輕功高,水性好的將我和青妹兩人引開,然後另一夥人將青妹的血汗寶馬和柳紅燕劫走。

  黃天虎心想:要是師父在身邊,就不會中了敵人的鬼計。

  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就容不得黃天虎多想,手一環向葉青青作一個包抄的手勢,葉青青意會,兩人身影暴起,向馬嘶之聲兩頭飛掠而去。

  葉青青的身子在窗台上一點就向西飄射而去,如急風閃電,忽聞馬叫聲已在城外的樹林裡,趕忙回頭想叫虎哥哥,可黃天虎不見人影,於是一個人向樹林勁射而去。

  在迷朦的月色下,葉青青果然見一個身著黑衣披風的人縱馬向官道而去,那黑色的披風上畫著一個白色的骷髏,寫著一個'6'字。

  葉青青大怒,施展絕頂輕功,'凌空虛步',只見一條白影已飛落血汗寶馬前面.那人大驚,連忙掉轉馬頭,往回急奔,孰料身後俏笑不斷。

  陡然回首一望,丈餘處,俏生生的站著一個白衣少女,雖在微弱的星光下,仍是看得非常清楚,這少女就是教主所要揖拿的葉青青.葉青青面罩寒霜,長劍一指喝道:

  “狗賊,你吃了熊心豹膽,想盜取姑奶奶的血汗寶馬,還不快將賊手伸過來,讓姑奶奶砍掉!”

  馬上人見逃不掉,一勒馬頭,抬頭嘿嘿冷笑道:“我王大爺不但要寶馬,今晚麼,還要得佳人。”說完賊眼往葉青青身上打量,覺得這含苞怒放的花兒,自己還從未見識過。

  他正在轉著邪念,一聲清叱,“啪”的一聲暴響,面頰已挨了一耳光,臉上浮起了一座五指山,滿口流血。

  心裡駭然;心想:“怎麼這麼快的手法,如果是用劍,而不是用手掌,自己的腦袋早就分家了,那還有命在。”不覺冷汗直流。

  就在他錯愕之際,忽從樹上飄落一個白髮紅顏的老婦,手握著一根拐杖,同樣也穿著黑色的披風,描著一個白色的骷髏,寫著“4”字,向著葉青青怪叫道:

  “五奇調教出來的徒兒果然厲害,讓天山聖姑來會會你。”

  話落計到,“呼”的一聲,鳩頭杖捲起一股猛烈狂風,黑壓壓的直向葉青青的頭頂砸來,聲勢猛惡之極。

  葉青青不敢硬接,施展'凌空虛步'一繞,繞到天山聖老的身後,長劍指向天山聖姑的後背。

  天山聖姥覺得後背一涼,心中大駭,宛如一隻受傷老狐狸,陡然轉過身軀,白髮一甩,鳩頭杖一式'橫掃千軍'夾著急風銳嘯,向葉青青攔腰掃到。

  葉青青的雙腳一點,杖還未到,人已直線上升,趁著天山聖姑不及轉身撤回杖頭,伸手一抓那滿頭的白髮。

  數十根白髮被葉青青連根拔起,天山聖姑老頭吃痛,一聲驚叫,嘴裡卻道:

  “王少雄,你還不快走!”

  被稱作王少雄的人,站在一邊,看著兩人打鬥,,心驚不已,陡地聽到天山聖姑的喝叫,如大夢方醒,馬鞭狂抽,縱馬向官道逃去。

  葉青青一愣,暗道,原來你們是一伙的,糟了,又上當了。

  心念一甫動,撇開天山聖姑,長劍身形合一,連人帶劍向王少雄後背刺去。

  天山聖姑那容得她分身,展開一路絕學,呼聲大作,捲起漫天的狂濤,匝地寒飚,杖影綿綿,勁風激射。

  沒辦法,葉青青只得撤劍急救,王少雄身伏馬背,向馬屁股一頓狂抽,絕上而去。

  那血汗寶馬不愧是一匹通靈的寶馬,它雖在武林高手的控制下,仍不忘通知主人前來救援,引頸長嘶,劃破夜空。

  不一會兒,嘶聲漸遠,細不可聞。

  葉青青心中大驚,一聲清嘯,刷刷刷連環三劍,三劍九朵劍花,震出十八道劍影,指向天山聖姑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望著漫天的劍影,天山聖姑駭得七魂掉了六魂,情急之下,身於向後暴縱,將手中的鳩頭鋼杖擲向葉青青.

  人上城牆,桀桀怪笑道:

  “小丫頭,武功倒真不賴,不過我任務已完成,不和你玩了。”說完人已急縱遠去。

  葉青青被氣昏了頭,那裡有心思去想天山聖姥話中的意思,叱喝道:

  “本姑娘暫且饒了你,我要去追我的寶馬!”說完纖腰一扭,人已上了官道。急馳三四里路,那還有血汗寶馬的影子.

  再說往南包抄過去的黃天虎,他雖沒學過什麼高深的輕功,但憑他數甲子的功力,已達到馭風而行,瞬息萬里的境界,雖不是什麼輕功招式,但疾奔之間已是身形如電,當他聽到血汗寶馬的嘶鳴聲,人已竄過了五個房頂,正想抽身向西時。

  突然見兩個穿著黑色披風,背上描白色骷髏,分別寫著“0”和“3”的背對著他,站在第六個房頂上。

  黃天虎一怔,這是什麼邪教人物,三更半夜站在房頂上,心想:糟了,我倆又中了敵人的詭計。顯然這兩人是沖我而來,將我和青妹的力量分散,然後各個擊破。

  想到這裡,心裡一凜,腳在房頂上一點,身子向西橫掠,想與葉青青會合。

  身子剛動,前面房頂站著兩人突然身如鬼魁的一飄,擋住了黃天虎的去路,黃大虎身形一定,見面前攔住的兩人一個臉白,一個臉黑,手里分別拿著一根白煙管和一隻黑煙管,心想:聽師父講,這可是陰山的黑白無常二兄弟,是危害陰山一帶的兩個大魔頭,怎麼穿著這樣的奇裝怪服,跑到湘南來了。

  白無常和黑無常面露鬼笑,同聲說道:

  “久聞黃少俠神功蓋世,一招制敵,可我兄弟倆偏不信這個邪,來領教兩招。”

  黃天虎傲氣一生道:

  “陰山兩惡鬼怎麼到湘南來了,我正要教訓教訓你!”凝神瞧著兩人,卻不見兩人攻過來,黃天虎笑道:

  “怎麼,不是想領教我兩招嗎?”

  白無常道:

  “兩招;意思是我兩人一人只分得一招。”

  黃天虎笑道:

  “對付你們這些鼠輩魔頭,本小爺用一招足矣。”

  黑無常叫道:

  “我們怎麼是鼠輩,又是魔頭?”

  黃天虎見兩人站得遠遠地不動手,只顧吱吱歪歪,分明是拖延時間,心想:糟了,又著道兒,既然你們是一伙的人,我何不抓起來問問燕妹妹的下落。

  心念如此,臉上不露神色道:

  “鼠輩魔頭,就是魔頭中的小字輩!”

  “鼠”字剛一出口,人已向兩人急撲過去,沒有一絲徵兆,兩人大驚,連忙向兩旁飛掠,可那還來得及,身子微動,已雙雙被黃天虎扣住脈門,不能動彈。

  黑白無常本以輕功之快而著稱,沒想到黃天虎比他倆快得多,人還沒反應,被被制住,心裡駭然,這才想起教主交待的果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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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4
第二卷第二章論道毀道
  石敏仰天長笑,聲色淒厲道:“公道?何為公道?論道之地,往往就是毀道之人,又有何公道可言?無論我是否是你們所說的石姑娘,反正我並不願意與你們有任何瓜葛,否則別怪我翻臉。”

  一個虯鬚大漢有點沉不住氣了,挺身而出,嗡聲道:“我們本是一番好意,你又何如此惡語相向?普天之下,誰不知我們天……”

  那古云喝斷那虯鬚大漢道:“彭兄莫非忘了老人家的叮囑?他老人家一向不愛虛名,早已告誡我們平日休得拿他壓人。”轉身又對石敏道:“殘殺石君子前輩的人定會對姑娘不利,我看姑娘還是與我們一道走吧,相互間也有一個照應。”他說得也算是極委婉了。

  石敏卻不再理他,手執兩隻乾坤圈,邁步向前。

  虯鬚大漢怒吼一聲,道:“我倒要試著留留石姑娘!”說罷,一雙巨掌直劈而出,倒是頗有聲勢。

  卻聽得一聲慘叫,也不知那石敏是用什麼手法,那虯鬚大漢右胸已被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噴湧而出。

  古云終於動怒了,沉聲道:“姑娘出手也太狠了,在下倒也想嚐嚐姑娘乾坤圈的滋味。”

  忽然從人群外面傳來一個刺耳的聲音道:“誰也不准帶走石姑娘。”那聲音如刀般鋒利,讓人聽了極為不舒服,眾人一驚,都不由回過頭去只見遠遠的街口處有一個人帶著一把刀走來,那刀他不是挎在腰上,也不是背在背上。卻是用兩隻手捧著!“風刀!”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立刻有幾個臉色變了,似乎感到脖子有點涼意。

  風刀,姓名不詳,籍貫不詳,年歲不詳。愛好殺人,每次殺人前都要用豬血、牛血或人血磨刀,以“迎風十八斬”雄立殺手之林。

  瓏瓏心道:“昨夜那霍霍磨刀之聲,定是風刀所為,只是不知昨夜他磨刀用的是什麼血?”

  “風刀”一步一步走來,彷彿每一步都可能是他在這世界上行走的最後一步,所以他走得很慢很重,似乎要把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腳印來。奇怪的是他走的那麼慢,每個人倒都在耐心地等他走過來。

  終於“風刀”走到人群中來,環視了眾人一眼,道:“我的話,你們都沒意見吧?”

  也許,“風刀”的話,真的不會有人有意見了。

  但古云卻仍微微一笑,道:“石姑娘我們是找定了,如果閣下有什麼事的話,待我們的事辦完了,你再找她也不遲。”話說得不亢不卑。

  石敏卻靜靜地看著他們,彷彿他們所說的事與她全無關係。

  “風刀”搖了搖頭,道:“不,我從來都不喜歡等待,尤其是在要殺人的時候,我總希望能把事情辦得利索點。”

  圍觀的人不由大奇,沒想到想殺人的和想救人的居然走到一塊來了,卻不知誰能勝券在握。

  顯然,風刀要殺的人是石敏,但石敏仍是那麼平靜地站著,古云那一班人卻繃緊了弦,風刀轉過身來,對著石敏,手上的刀緩緩出鞘。那刀太過詭秘,竟薄如一片紙,刀身上隱隱呈現青藍色,幽幽暗暗,似欲飲血!刀起,飄動如風中秋葉,石敏仍是一動不動。

  “風刀”身後,響起兵器破空的聲音,一桿長槍一把朴刀齊齊砍來,槍刺上身,刀砍下路,如一陣風般卷來,風刀竟頭也不回,反手一招“風中殘柳”,薄薄的刀如柳絲般飛舞飄蕩,竟從槍影與刀光中不可思議地插入,那兩個偷襲之人但覺喉頭一甜,不禁伸手一摸,只見手上只有點點血絲,不由心中一寬,正待提神再戰,突然一股血箭從那刀傷處噴射而出,兩人同時倒下。眼中滿是驚恐與不信。

  空氣一下子冷了,凝固了,每個人似乎都能聽到自己的喘息之聲。

  古云身旁又走出來二個人,一高一矮,高的手中一柄短劍,矮的手中一柄長劍,二人也不說話,向風刀舉劍就刺,那招式實在讓人難以恭維,狀如山村野夫練的把式,但風刀的瞳孔卻變小,手中薄刀握得更緊,因為他發現那兩把劍一長一短,一攻一守,配合得極為默契,攻的只顧攻,守的只顧。所以攻的人之刀幾乎毫無顧忌地刺出毫無章法的劍,如果無了章法,就沒了規律,沒有了規律,又如何去防它?但風刀畢竟是風刀,他的“迎風十八斬”只有一招是只守不攻,那就是第十八招“風聲鶴唳”,風刀現在用的就是此招,旁邊的人只看到一片刀光漫起,那攻的劍一個勁地攻,風刀的刀一個勁地守,他守得很成功。有好幾次那劍都已將刺中了他,卻都被他不可思議地防守住了,慢慢,攻的劍越來越急,風刀仍只守不攻,如此一來。那柄守的劍幾乎就成了擺設,而攻的劍卻總是虧一簣,終於,守的劍再也忍不住了,一同加入攻的行列,一時攻勢更加猛烈。

  古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這兩個人是輸定了,他們的劍術奇就奇上攻守兼備,如今一同攻上,場面雖然好看了,卻已是必敗無疑。古錯不由暗自佩服風刀,他發覺風刀是以頭腦去駕馭他的刀。這樣的人,豈非很可怕?果然,就在那刀光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即將要熄滅之時,突又寒光乍現!一道弧光劃過之處,兩隻頭顱高高拋起,飛出幾丈之外。

  風刀收回他的刀,冷冷地看著古云。

  古云被那目光一看,立刻覺得似乎呼吸有點不暢快,甚至,他的手心已有汗滲出。

  難得的是,他仍能微微一笑,踏步上前,道:“閣下好刀法,我倒也手癢癢的想領教幾招。”

  “不用客氣,我這刀飲的血越多越好。”風刀道。

  古云再也不與他鬥嘴,輕輕地展開手中鐵扇。猛地破空而起,鐵扇在空中如雨般灑落,分襲風刀的“肩井”、“天宇”、“京門”三穴,正是“銷魂八式”,中的第一式“雨疏桐落”。

  古錯自八歲那年成了癡呆之人後,就再未演練過“銷魂扇”,不由百感交加,他看出這麼多年來,二哥武功已精進了不少,“銷魂扇”在手,已隱然有爹爹古令木之風範,不由一喜。

  風刀薄刀一封,一招“風和日麗”化解了古云的進攻後,刀循環疾出,如冷電掠起,斜斜削往古云的右臂,因刀身太薄,刀速又快,一柄刀劃過空中時竟如蛇般遊走,讓人看不清刀的來勢。古云也不含糊,見刀光襲來,不避不閃,長笑一聲,手中鐵扇倏地合上,一招迅疾無比的“暗欺羅袖”迎上,只聽得“叮”的一聲,薄刀被磕得斜飄出去,風刀借勢一拖,薄刀又反捲而回,一式“風起雲湧”,那刀光如風般向古云刮來,轉眼間二人星轉鬥移般急掠穿走,頓時又拼鬥了近百餘招。

  突然,那風刀高高躍起,然後飛貫而下,長刀在前,直直地向古云襲來,刀的來向一直未變,但刀身卻蜿蜒抖動,讓人辨不清它最終會向何處刺去,古云忙以“恨倚黃昏”

  相擋,那刀與鐵扇一碰之後,反捲、滑下、挺直,越過扇身如電般向古云胸前刺去!眼看已是撤身不及,古云心中暗嘆一聲:“我命休矣。”一時心涼如冰。

  卻聽得“當”的一聲巨響,那薄刀已偏了方向,古云僥倖留下一命,忙飛掠閃至旁邊!

  眾人本以為古云必死無疑,突又有變故,不由大奇,忙探頭四處張望,卻未見什麼高人在旁。

  正迷惑間,那歪戴著帽子,手中搖著一把扇子的惡少,笑吟吟地站了出來,手中捏著半支口紅,那笑容很是可惡。眾人料定不是他所為,又東看西瞅,猛地有人一聲驚叫,指著風刀的刀,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刀上竟沾著半支口紅。顯然剛才將刀擊偏的就是這半支口紅,眾人不由又齊齊轉過頭去,看向那花花惡少,這回,那惡少面目雖然仍不可愛,但似乎也不像開始那麼可憎了。

  古錯搖頭晃腦地走上前,笑道:“這麼漂亮的姑娘,誰要傷害她,我花榮第一個不答應。”鬼才知道他怎麼會胡謅出個“花榮”的名字來。

  那風刀仔細地看著他,看了半天,才道:“閣下是真人不露相。但我做事從來沒有中途改變主意的,除非我倒下了。”

  古錯笑道:“有理有理,可惜我也定要這姑娘花容完好,嬌軀無損。即使倒下了,我也要想辦法讓她站起來。”眾人不由大笑,有人道:“這是誰家少爺?竟也捲進這樣的江湖紛爭中去,不是自討苦吃嗎?”又有人道:“你沒看他一出手就把那刀給打偏了嗎?”前邊那人反駁道:“你看到他出手了嗎?說不定另有高手在旁呢?再說……”猛地話頭打斷了,因為古錯與風刀已交上了手。

  風刀深知眼前之人武功深不可測,剛才那口紅飛彈而至,竟能把自己飛速遞進的刀彈開,那勁道已是驚世駭俗了。於是出招便是凌厲之極,手中長刀一抖,幻成萬點銀光,直向古錯罩下,夾著噝噝破空之聲,那聲勢看來,似乎古錯己無路可遁了。

  突然,古錯竟從那刀光中飛身掠出幾丈之外,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有刀,我卻手無寸鐵,這如何能行?”

  眾人以為他為風刀的刀勢嚇著了,抽身溜了下來,都不由冷嘲熱諷起來。風力卻覺得有一絲涼意從心底升起,因為古錯居然不用兵器防守就能從他的刀下全身而退,顯然武功在自己之上,但他自知除了放手一搏外,已別無選擇,因為他是殺手!一個稱職的優秀的殺手,只能倒下,不能退卻,對於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

  古錯從瓏瓏手中接過一個包裹,一抖,竟從裡面抖出一件兵器,似鏟非鏟,似斧非斧,隱然有一股懾人心魄的王者之氣。

  人群中不知誰驚呼一句:“天鉞,笑天鉞!”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這個名字在這段時間裡,幾乎是家諭戶曉了,有人嚇唬孩子時也這麼說:“別哭,再哭,笑天鉞就來了。”

  人群中一下議論紛紛。有個酸酸的秀才道:“定是妖言惑眾了,那笑天鉞怎會是如此模樣?油頭粉面的,倒像剛從女人堆中爬出來的。”旁邊有人道:“你怎敢如此說話?小心他割了你的舌頭。”那人道:“莫非……莫非……”他本想說“莫非沒有王法了嗎?”,但一想這些江湖中人眼中又有什麼王法?不由向後退了幾步,看看那惡少,倒好像未曾聽見,不由心中一寬。

  一直沉默不語的石敏突然開口說話了,她道:“不用這麼拼個你死我活的,我願跟笑天鉞走,你們自忖有誰能與他相比嗎?”

  古錯吃了一驚,本欲道:“我並未說要帶你走。”

  話剛到了口邊,又生生嚥下,因為他發現如果如此一說,反倒顯得他怕了,而且這些人總是這麼沒完沒了地打,不知鬧到什麼時候,到時石敏若有一個差錯,自己豈非前功盡棄?

  於是便也大呼小叫起來:“諸位,諸位,大家也聽到了,剛才石姑娘已說了隨我走。有誰覺得不服氣,就同我這天鉞商量。”那口氣讓人聽了極不舒服。

  風刀冷聲道:“我己說過,除非我倒下,否則就是我要殺的人倒下。”

  古錯大笑道:“好,很好。”天鉞緩緩舉至齊眉。

  風刀知道對手如真的是笑天鉞,那他幾乎沒有贏的可能,所以一出手,便是致命招式,但見沙飛石裂,枯草漫天,一股刀光掄起的回絕氣流掠過長空,那柄薄如紙般的長刀如風一般向古錯刮來。

  風,總是無孔不入的,什麼東西能擋住風的滲透?只要有一絲縫隙,那薄薄的刀刃就可以乘虛而入,將刀刃與寒意一起深深刺入你的肌膚之中。風刀希望這從未失誤過的規律今天也不要失誤。

  但遺憾的是對手是古錯,是手持兵器之王的古錯,只聽得古錯一聲長嘯,人如蛟龍般斜飛而起,天鉞揮出,快速絕倫地在空中施出三招:“大漠落日、反彈琵琶、胡鶴夜飛。”

  風刀閃過一招,又拆了一招,第三招橫殺來時,他只覺胸口一痛,人已如敗草般,砰然倒下。

  古錯沉聲道:“很好,竟走過二招!”

  石敏走了過來。挽起古錯的胳膊,就往外走,就像挽著情人的手,古錯想說什麼,卻沒說:古云也想說什麼,竟也沒說。

  一路上,瓏瓏都很不高興,嘟著嘴。

  她當然不高興,因為石敏要牽古錯的手,古錯竟那麼讓她牽著,而且走了這麼長的路,竟還不放開。但瓏瓏卻什麼也不能說,誰讓她是男兒的裝束呢?即使是女兒裝又如何,她又能說古錯什麼呢?終於走到一塊空曠之地後,石敏停了下來,放開了古錯的手,她一撫頭上秀發,道:“如果你是笑天鉞的話,我本來正在找你。

  古錯目瞪口呆,他暗道:“自己這樣不分白天黑夜地尋找她,倒不如當時在自己脖子上掛上一塊木牌,上面寫上:我是笑天鉞,豈不少了許多折騰?”想到這兒,不由笑了一下。

  瓏瓏以為古錯聽了石敏說正在找他後不由就高興得笑了,因此大為生氣,恨恨瞪了他一眼。沒想到這一瞪眼的動作讓石敏看在眼中,她笑道:“其實我已看出這位兄弟應是女人之身,而笑兄也不會就是這副德性吧。”

  古錯一聽,忍不住笑了,瓏瓏卻大為奇怪,不禁問道:“你又是怎會知道我本是女人?”

  石敏道:“看你的眼睛。在笑兄與風刀廝殺之時,你那關切之神色,已不可能是一個僕人對主人所應該有的,而且你身材嬌小。尤其是我牽笑兄之手時,你神色大變,隱隱有種酸酸的味兒,我就更為肯定了。其實,我可以告訴你,雖然我知道笑兄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副油頭粉面的樣子,而應是英俊瀟灑,但我是絕對不會喜歡笑兄這樣的人的。”

  瓏瓏沒想到石敏會說得如此坦率露骨,不由大窘,她哪知石敏自幼便未見著母親,而是由父親石君子獨自一人帶大,所以性格便少了一般女孩的扭捏作態,說話做事都極豪放。

  古錯也極為不自在,無論如何,被一個女孩,而且是一個美麗的女孩說“肯定不會喜歡”,總有點“那個”,所以他一個勁地互搓著雙手。

  石敏又道:“我找笑兄,是想問他幾件事。”

  古錯不由暗自苦笑:“自己本是東奔西走要找她問幾件事,沒想到倒是她先來問我了,真是奇哉怪也。”口中卻道:“石姑娘但問無妨,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如實告訴石姑娘。”

  石敏問道:“第一個問題,笑兄的天鉞是否真的是從哭神農那兒得到的?”

  古錯點點頭。

  石敏又問道:“當年我父親石君子是否真的是參加過圍攻哭神農之戰?”

  古錯又點了點頭,石敏恍然道:“這就是了。”沉默了一會兒,道:“江湖中傳言笑天鉞常常追殺一些看似不該殺,實際上卻該殺得很的人,不知這事是不是真的?”古錯又點了點頭。

  石敏的目光突然變得凌厲而隱有譏諷之意:“可我發現笑天鉞只是找些軟的柿子捏捏而已。”

  古錯長聲一笑,道:“誰讓我運氣不好,每次去捏那看似很硬的柿子,當真一捏,奇軟無比。莫非石姑娘已找到了一個比較硬的柿子想讓在下去捏?在下一向認為捏硬的柿子比較刺激。”

  石敏笑了。因為她很少會笑,所以笑起來有一種冰雪消融的感覺,讓人感到心裡也暖洋洋的舒服。她道:“其實這個柿子不但很硬,而且簡直應當把它稱作鐵柿子,我就怕笑兄心有餘而力不足,捏不了柿子,反讓柿子崩了牙。”

  古錯笑意更濃:“石姑娘這麼一說,在下便更想見識一下這鐵柿子了,姑娘能詳細介紹一下有關鐵柿子的事嗎?”

  石敏看著古錯道:“武林至尊……天絕,硬不硬?”

  古錫心中一笑,暗道:“醉君子果然是醉酒不醉心,這殺死石君子的兇手定是天絕無疑了。”口中卻驚訝道:“天絕他老人家不是德高望重,江湖人對他敬如神明嗎?石姑娘為何與他作對?”

  石敏沉聲道:“笑見有沒有聽說云南一帶盛產一種奇艷無比的花,叫罌粟花,花開之時,奇香無比。恰恰是這樣一種香艷無比的花,卻奇毒無比,若誤食罌粟花,便再也擺脫不了對它的依賴,每日若不服用一些,全身便如肝腸已斷,萬蟻撓心般難受。而服用之後,則會慢慢地毒入心脾,慢慢地人就消瘦脫力而死,而天絕,便如這麼一株罌粟花。”

  古錯忽然笑道:“石姑娘怎麼就如此信任在下,敢將對天絕不敬之辭,告訴在下?”

  石敏也笑了,道:“這又有何妨?先前我牽著你的手這麼走來,又豈能逃過天絕的 目?

  天絕本就欲將我斬草除根,現在見你與我如此親密,又與我坐在這兒長談,他又怎會再放過你?既然他已對你動了殺機,我多告訴你一點有關他的事又有何妨?”古錯再也笑不出來了。

  瓏瓏忍不住怒道:“你怎麼如此歹毒?”

  “歹毒?”石敏仰天大笑道:“如果我整日光明磊落,這幾天來,我已不知要死多少次了,你知不知道剛才要殺我的風刀和要救我的那一夥人都是天絕一人所指派。”

  古錯與瓏瓏都大吃一驚,心道:“天絕莫非瘋了?又要殺人又要救人,豈不矛盾?”

  石敏彷彿看出了他們的所思,道:“天絕並沒有瘋。這恰恰是他的高明之處,他一方面讓人找我,說要保護我的安全,幫我追查真兇,故意不讓這救人的人說出是他指派,卻留下一點痕跡讓天下人可心猜出是他所為,如此一來,天下人定以為他不求虛名,對他自會更為尊重。而我一旦被他'救'走了,不用多少時間,我就會像金陵梅寒星那樣意外交瘋,或者死去。然後,天絕又將開始追查殺我的'兇手',又有人會莫名其妙地死在他的'正義'之下。”

  “另一方面,他又派出大量殺手,暗中追殺我,這些殺手武功都高過救我的這幫人,即便不能殺了我,也足以讓我日夜擔驚受怕,最後,我便更有可能被'救'我的人救走。”

  說到這兒,她冷冷地看了瓏瓏一眼道:“你說我若天真爛漫,豈不是早已命喪他手?”

  古錯問道:“石姑娘又如何斷定我不是天絕派來的 ?若我真是,石姑娘豈不是危險得很?”

  石敏道:“不錯,一開始我也懷疑笑兄是天絕派來的人,是設在圈套外面的更大的一個圈套,所以我為你留了一手。”

  古錯感到詫異,道:“如何又留了一手?”

  石敏道:“你不妨挽起你的袖子看看,手腕上是否有一紅印?”古錯低頭挽起袖子一看,見上面果然有一淡紅指印,卻不痛不癢,不由驚問道:“莫非……莫非你竟在我身上下過毒?”

  石敏點點頭道:“不錯。剛才我牽你的手時,乘你不留意,我便將家傳奇毒'石心'按在你手腕之上,此毒藥只有我與我爹能解開,毒發之後,心便慢慢變硬,最後堅如硬石,全身血液凝固而死。如果你真是天絕派來,一旦對我有所陰謀,我不給你解藥。你必死無疑。”

  古錯只覺得腋下有絲絲涼意,頭上卻有冷汗滲出,他突然覺得以後千萬不能讓陌生的女孩牽手,若一牽 手,說不定就會牽出萬般煩惱,甚至牽走自己的性命。

  瓏瓏大驚,一躍而起,手中長劍已如閃電般向石敏刺來,眼中幾欲噴火,似要一招便生劈了石敏,石敏卻不避不閃,手中拿起一粒豆大的藥丸,放在嘴邊,只要瓏瓏長劍一至,她便一咽而下。瓏瓏見狀,只好生生收住劍勢,身子斜飛出去,悲憤至極地望著石敏。

  石敏笑了,道:“現在我已看出笑兄並非天絕派來的人,我又怎會加害於他?這便是'石心'的解藥,你拿去給笑兄讓他服下吧。”

  瓏瓏趕緊上前,拿過那粒藥丸,走到古錯身邊,讓古錯服下那粒藥丸。

  石敏忽然又笑了,道:“你們怎麼信任我?如果我說笑兄開始並未真的中毒,而現在服的藥丸卻恰恰是毒藥,你們二位又有何感受?”

  古錯的心一下子沉了,瓏瓏竟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他們齊齊地看著石敏,像在看一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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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三章死裡逃生
  石敏道:“與你們開了個玩笑,這解藥是真的,若是不信,我這兒還有一顆,你不妨拿過去瞧個仔細。”

  古錯一搖手,道:“不必了。看了也沒用,這是否是毒藥,又如何用肉眼看出?我現在感興趣的倒是天絕為何如此一心一意要殺了你。”

  石敏道:“因為我可能是普天之下惟一看到天絕作惡的人,他殺我父親時,我就在旁邊看著,每一個細節都清清楚楚。”

  說到這兒,她的眼中閃過無限痛苦與憤怒,接著又道:“我父親被害那天,天絕到了我家中。天絕與我爹一向交往甚密,所以他一來我就替他們倆燒了幾個萊,又去買了酒,然後他們便在後院的石桌上擺下酒菜,我爹與天絕便對飲起來,因為那石桌較小,幾個菜一擺那飯碗便再也擱不下,我便在屋裡等著,想等他們喝完了酒,我再端上飯去。 ”

  “開始我爹與天絕談些武林軼事,很是投機,不時 傳來陣陣笑聲,我便找了些衣物來洗洗。後來,聽他們開始說起一個叫'梅寒星'的人,再後來又提到什麼'笑天鉞',兩人言語漸漸有了火氣,聲音也大了起來,只聽得我爹連聲道:”這卻不妥,這卻不妥',我爹與天絕先前在一塊兒時,也常在議論武林中事時爭吵起來,所以當時我也不以為意,只是心想這兩個人也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吃頓飯也這般不安份。““後來天絕哈哈一笑,大聲說道:”你看,你看,在你這兒吃頓飯也得吵個面紅耳赤'。

  我夢似乎仍有氣,嘟嘟囔囔個不停,但也慢慢平靜下來。這時,他們又說起我,我不由凝神去聽,只聽得天絕似乎要給我介紹個婆家,我心知我夢也已有此意,萬一一拍即合,到頭我卻落個不知情,豈不有點委屈?便探頭從窗子裡向外望去,只是我爹似乎已被說得滿含笑容,那天絕又站起身來,指指那這邊,然後走到我爹的旁邊,俯下身去,似乎要對我爹耳語什麼,我便捧起兩碗飯,準備打斷他們的這個話題,哪知……哪知……“說到此處,石敏已淚如雨下,卻沒有哭出聲來,只是滿臉悲憤欲絕,瓏瓏先時對她很是不滿,見她如此悲傷,不由也心一軟,鼻子一酸。柔聲道:”石姑娘切莫過於傷心,不妨哭出聲來好受一點。“那石敏也真堅強,只把淚一擦,抽咽道:“哪知天絕竟會對我多下毒手。我聽得一聲慘叫,只見我爹向後跌倒,形狀痛苦,我又駭又怕。那天絕又從桌上抓起一個碟子,猛力一插,生生地插進我多的腹中,我爹狂叫一聲,躺在地下。遭此巨變,我一時手足無措,那天絕殺了我爹,便立刻起身,四周張望,我趕緊縮回頭去,在廚房裡找到一個水缸,將身藏入,但心想天絕如此狡猾,豈有找不到我之理?不由驚恐已極,手中緊握著乾坤圈,心想只要天絕來掀我頭上的蓋子,我就直擊過去,對於能否擊中,卻是毫無把握。”

  “那天絕的腳步聲漸近,似乎已到門口,忽然院子外面似有人說話,天絕的腳步聲停了,又急急地向外走去,我一時不敢起來,過了片刻,進來兩人,似在尋找我爹,聽聲音我知是醉叔叔與玉伯伯,本欲叫喚,又恐他們亦與天絕串通好了,要引我出去。他們二人尋了一陣,又回去了,我剛起身,·瀟湘書院獨家連載·那院門又被推開,只見醉叔叔他們與天絕竟一同回來了。我心道他們果然是一伙的,不由心灰意冷。但後來見他們東找西找,最後在後院找到我爹時,玉聖大吃一驚,似乎又不像一伙的。待到他們全都走了,我才戰戰兢兢地從水缸中出來,心想這世上我是無人可信了,也不知我多大仇能不能報。”

  “逃出屋後,我四處躲避,卻仍不時有人找到我,有的要我隨他們回去一同追查兇手,有的則是來追殺我,幾次死裡逃生之後,我更是惶惶不安,一有風吹草動就逃。”

  “後來我想起我爹在倒下之前曾一聲慘叫,但那屍身上除了碟子劃出的傷口外,別無他傷,我百思不得其解,於是有一天我便潛回老家,去查看我父的靈樞。”

  “果然,我在我爹的全身摸索了一遍,終於在我爹的耳廓上找到一枚針!!”

  “針?”古錯與瓏瓏同時失聲叫起。

  石敏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卻是一條手帕,她小心翼翼地打開,只見裡面赫然有枚三寸長的針。針身色澤幽暗,針尖較粗,石敏道:“此針看似尋常,實際上卻結構精巧異常,你看這針尖,竟有一極細小孔,一旦刺入人的肌體內,便會觸動針內極小的機簧,針口一張,針內便有毒液噴出,此針不同於尋常喂毒暗器之處,就在於它扎入人體穴位後,毒液直接由穴位經過各經脈游至不同的內臟,最後內臟毒發,而外體卻看不出異常。”

  石敏又道:“人的耳廓頗為神奇,人體內每一器官,如肝、腎、心,甚至手臂,在耳廊上都有相應的穴位,比如腎對應的穴位在外廓上部,若用針灸之術扎上此處,便可倩腎,而若用毒針扎上此處,則毒液會迅速浸入腎中。而天絕這枚毒針,則是紮在與”

  心“對應之穴位。”

  如此一來,幾乎就是等於毒針直接扎入心臟上,豈有不立即死亡之理?

  古錯聽到此處,不由暗嘆這天絕真是陰毒已極,不由想道:“該是向老狗賊算帳的時候了,莫非朗朗乾坤之下,竟由他胡作非為不成?”聲色頗為慷慨豪邁,似有凜然霸氣。

  石敏不由多看了他幾眼,心想:“也許我這一搏,真的搏對了。這笑天鉞真是我所能尋求幫助的人?”心中略為寬慰。

  瓏瓏關切地問道:“難道石姑娘就這樣一味躲藏嗎?”

  石敏沒有回答,向天際遠遠望去,眼中翻盪著一絲愁怨與悲恨。良久,才回過頭來,用今人心生寒意的聲音說道:“終有一日,天絕會後悔的。”那神色讓人無法懷疑她所說的必將成為事實。古錯心中有了一種莫名的感觸。

  憤怒的女人豈非比憤怒的男人更可怕?

  忽然傳來一陣笛聲,笛聲綺麗纏綿,古錯聞此笛聲,心中一凜,他已聽出是在劍君子夫人冷旭兒的船屋裡所吹的笛聲,轉身對瓏瓏、石敏道:“有好戲看了。”

  很快,一乘大轎飛奔而來,二十幾個勁裝女子緊隨其後,轎夫停穩,裡邊便有人影彈身而出,待身形一定,古錯一看,果然是那冷旭兒,身旁又有一美豔女子閃出,正是玲玲。

  瓏瓏一見玲玲,大喜過望地道:“姐姐,我是瓏瓏啊!”說著就向玲玲跑去,不料那玲玲卻一抖手中的長劍,冷聲道:“請止步,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

  瓏瓏吃了一驚,她先是以為玲玲沒有認出她是喬裝過的瓏瓏,才出語提醒,不料玲玲卻如此對她,她不由又是驚訝又是傷感,一步一步向後退去。那冷旭兒一聽她說自己是瓏瓏,便破口大罵道:“你這賤婢,居然敢引人來破我劍陣,壞我大事,今日不教訓你一番,你還會道我這'纏綿劍'是叫著玩的。”聽她之意,似乎當日冷旭兒吃了醉君子不少虧。

  瓏瓏因玲玲翻臉不認她兀自氣惱,聽冷旭兒罵她賤婢,不由怒自心起,譏諷地道:“我道為何見你四十來歲的老婆娘還打扮得如此風騷妖艷,原來連那劍法也叫做'纏綿劍'!”

  冷旭兒最忌別人說她年老,一聽此言,花容如霜,一聲不響,手中多出一把軟劍,扭動如蛇如柳,向瓏瓏欺身而進,劍尖直指瓏瓏咽喉,招式確實迅捷熟練之極。

  瓏瓏冷哼一聲,只見一團青光閃出,身形沖天而起,半空中一個盤旋,手中長劍如電般使出一招,赫然是醉君子所授之“醉劍”的第一式“醉裡挑燈”,漫天倒海似的帶起一片風嘯之聲,冷旭兒的纏綿劍被封得全無破綻可尋,只得撤回變招。

  古錯從未見過瓏瓏的武功,今日一見,竟也如此輕靈矯捷,不由暗喜,當下也不出手,只是提神觀看,一旦瓏瓏有危險,立即上前相助。

  轉瞬間,場上二人已拆了三十餘招,二人劍術都極有特色,瓏瓏的醉劍,出招撤招線路與常人迥異,常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遞出,步伐踉蹌游離,似跌似倒,如醉如痴;而那冷旭兒手中纏綿真當得“纏綿”二字,劍身忽軟忽硬,追影隨形,竟能繞對方劍勢而行,在這種如惡疽附身般的纏綿中,對方常常發揮不出正常威力,甚至為之所製。

  冷旭兒畢竟江湖閱歷豐富,很快就漸佔上風,一時劍勢大盛,手中纏綿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瓏瓏身形被罩在一片劍氣中,只能仗著醉君子所授“醉劍”招式神奇,苦苦支撐,漸漸額頭鼻尖已有冷汗滲出。

  冷旭兒暗自得意,嬌喝一聲,纏綿劍抖出萬點銀光,宛似繁星流燦一般向瓏瓏攻至,瓏瓏心中一凜,忙一招“醉生夢死”,不求傷人,但求自保,這正中冷旭兒下懷,因“纏綿劍”

  本屬陰柔劍法,其長處就在於對方攻時,可以用手中軟劍順對方兵器遊走,化解攻勢;對方守時,則可如毒蛇般附於對方四周,待機而噬。而“醉生夢死”其精華在其守,而不在其攻,但瓏瓏本已處於下風,遇上冷旭兒如此奇異的劍法,卻是難守了。

  但見冷旭兒的纏綿劍一沾瓏瓏劍身,立刻一翻彈起,竟將醉劍緊緊卷住。

  眼見只要冷旭兒稍一用力,便可卷飛瓏瓏手中醉劍,忽然冷旭兒覺得身後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勁氣向自己洶湧而來,不由大驚,若要絞飛瓏瓏之劍再欺身而進必為身後勁力所傷。無奈,只好放棄近在眼前的戰果,抖開長劍,足下用力一蹬,人已倒身電射而出,同時手中長劍舞起一個斗大的劍花護身,幸虧她應變迅疾,竟避過那道勁氣,得以全身而退。

  以冷旭兒這樣的成名已久的人物對付瓏瓏這樣的江湖小輩,居然無功而返,不由臉上有點掛不住,便喝道:“哪個無名鼠輩,只會暗中傷人?活得膩了,便出來受我一劍。”

  只見那一直站立一邊的油頭粉面的傢伙哈哈一笑,道:“是我這個無能鼠輩,你又有何能耐?恐怕你那軟如麵條的劍還削不下我這頭來。”

  冷旭兒怒極反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不知從哪兒跑來的花花太歲,竟也在這兒逞口齒之利,我送你回老家吃喝嫖賭去吧。”

  話音未落,身形已倏然躍起,纏綿劍幻成萬千虛影,挾著噝噝破空之聲,驟然攻到。其實冷旭兒此等人物,早已察知剛才那一記勁風,決非尋常人可以使用,眼前這人如此面目可憎,定是易容過了。她故意口氣狂妄,不把對手放在眼裡,實為誘敵之計而己。

  驀見古錯雙掌齊翻,再往下一合驟出,狀似欲舉火燎天,又忽地化掌為爪,五指箕張,如電般向冷旭兒右腕扣去。冷旭兒見他如此狂妄,竟以一雙肉掌對敵,不由又怒又驚,身形一變,在空中令人驚訝地劃出一道白虹,剎時劍氣沖霄,如銀河般倒瀉飛爆,似欲將古錯一劍斬落,哪知這油頭粉面的傢伙如此難纏,腳步騰挪掠走有如鬼魅過空,許多殺著竟被他奇蹟般閃過,一股勁道凌厲的掌風,又生生把冷旭兒逼開。如此打法,幾近無賴,冷旭兒氣得七竅生煙,柳眉倒豎,卻又奈何他不得。

  如此你來我往地一番拼鬥,一時也分不出高低,古錯突然瞅了瞅天空向後掠去,口中直道:“這俏娘們厲害得緊,看來我得亮點顏色讓她瞧瞧。”

  說話間,他已躍至瓏瓏身旁,瓏瓏忙將天鉞遞給他,原來今日早晨,古錯要扮作惡少,總不能手中提著一把天鉞,於是就用包裹包了,讓瓏瓏提著。

  古錯天鉞在手,緩緩舉至齊眉處。

  冷旭兒一見天錯,不由大驚:“想不到竟是你這小子,那日讓你僥倖逃得小命,今日居然還敢在此裝神弄鬼!這次恐怕你沒那麼走運了。”說罷轉過頭來,對著那些女子喝道:

  “先替我將那丫頭給我拿下。”眾人齊應一聲,疾速將瓏瓏圍了起來。

  古錯沒想到冷旭兒竟出此招,不由大急,只來得及大呼一聲:“瓏瓏小心,此陣厲害。”

  那冷旭兒的纏綿劍已急速攻至,古錯剛一分心,衣服便被劃了一個口子,無奈,古錯只得提神應戰。

  那劍陣一動,瓏瓏立覺拙於應付,那“叮噹”作響,忽虛忽實的鈴聲讓她神經時刻繃緊,好在現在乃白天,那暈暈黃黃的燈籠無法起作用,而女人姿色對瓏瓏來說,絲毫不會成為進攻的障礙,再加上陣上之人許多是剛補充進去的,威力自不如前,一時瓏瓏還可勉力支撐。

  石敏見瓏瓏吃緊,略一思忖,決意去助她一臂之力,拔出乾坤圈,正待出手,忽地一柄軟劍從身後疾刺而來,直指石敏前胸“玉堂”穴,石敏百忙中一錯步,手中乾坤圈一封,擰腰挫肩,另一個乾坤圈又自下而上斜撩玲玲側腰。玲玲沒料到石敏應變如此迅速,閃身己來不及,忙一抖手中軟劍,那劍竟如白練般反捲回來,刺向石敏手腕之“內缺”穴,石敏忙撤回乾坤圈,疾然掃向玲玲腦後。

  二人均為年輕一輩中的好手,轉眼間已鬥得難解難分。

  瓏瓏處境最為危險,她本已難以應付那劍陣之凌厲攻勢,後見姐姐玲玲竟攔阻石敏來救自己,不由又驚又急,心神不定之際,一陣“叮噹”聲在腦後響起,瓏瓏忙反手劃出一劍“醉裡乾坤”,劍走了個空,才知此聲為虛,暗道一聲:“不好”。忙撤劍變招,卻已太遲。

  左右兩側一陣“叮噹”聲響過後,四柄長劍已同時襲至,瓏瓏起身暴退,手中之劍亦劃起一道如山劍幕,只聽得兩聲慘叫,二個女子已頓萎縮在地。瓏瓏一劍重創二人,同時左腿亦已被一劍劃過,劃開一道大大的口子,鮮血直湧,瓏瓏忍受不住,不由痛哼一聲。

  古錯的天鉞一揚,冷旭兒立覺壓力大增,手中軟劍似乎處處受制。古錯擔心瓏瓏的安危,一心想速戰速決,所以天鉞刮起漫天呼嘯飛舞的銀色光雨,一道道寒森森的殺氣劃向冷旭兒。

  無奈冷旭兒的劍法纏綿之極,在如此狂攻之下,仍能一味繞著天鉞遊走,不知不覺中,竟應付了十幾招,但也終於漸漸難以支撐,古錯正待使出殺手,猛地聽到瓏瓏的痛哼之聲,不禁心中一驚,忙側目看去,見瓏瓏左腿鮮血淋漓。不知傷得如何,瓏瓏受傷苦戰,已是險象環生,不由又急又怒、高手相搏,豈容如此分心?冷旭兒見古錯神情一呆,立即長劍一抖,如靈蛇疾竄電射而出,同時點向古錯“天突”、“紫宮”、“玉堂”三大要穴,古錯嚇出一身冷汗,心中殺機大熾,怒喝一聲,將哭神農所傳之“天鉞神功”全力施展,如狂風暴雨般卷向冷旭兒,口中叫道:“大漠落日”、“胡鶴夜飛”、“反彈琵琶”,一聲比一聲響,一招比一招凌厲。冷旭兒全力而為,方堪堪避過,卻已氣喘吁籲了。

  忽然,古錯又大喝一聲:“按場點兵!”,聲如春雷,冷旭兒聽得膽戰如驚,心道:

  “幸好剛才他已使過這一招,自己能夠化解開來。”忙舉劍上撩,身子斜飛,猛地發覺纏綿劍走空了,才發覺古錯喊的是“沙場點兵” ,使的招式卻是“大漠落日”,想要變招,卻如何來得及,只覺身體一涼,已被對方削中前腹,直飛而出三丈之外,鮮血迸射!

  這時,又聽得瓏瓏一聲痛呼,似乎又已身中一劍,古錯一聽,魂飛魄散,立刻飛身而起,直掠出去,轉眼已在十丈開外,一看,瓏瓏已是步伐不穩,身上血跡斑斑,不由大怒,厲喝一聲道:“納命來!”,衝進那劍陣之中,一陣衝殺。

  如此裡應外合,這些人又如何經受得住!眨眼間有數人斃於天鉞之下。劍陣全賴平日訓練有素,動作進退有序才有顯出威力,如今被擊殺了數人,那劍陣威力大減,古錯心惱她們傷了瓏瓏。天鉞一抖,人鉞合一,身形陡然拔起,又凌厲而下,頃刻間又有七八人倒下。

  剩餘之人,見他如此神勇,而主人冷旭兒也已斃命,哪有心應戰,“轟”地一聲,四散而逃,古錯還想追殺,但被瓏瓏勸住了。

  玲玲見師父被殺,驚怒交加,手中之劍只攻不守,狀如拼命,竟是要尋個兩敗俱傷!如此一來,石敏頓覺應付吃力,幾次險些被玲玲軟劍所傷。

  古錯見狀,忙猛然躍入二人中間,玲玲見人就刺,竟全無招式可言!古錯一運真氣,提起三成功力,凝於掌上,疾拍而出,玲玲但覺一陣如濤勁力擊來,手中軟劍把提不住,竟脫手而飛、玲玲不管不顧,雙目充滿了憤怒與悲傷,竟赤著雙手再次向古錯疾撲而來,胸前空門大露!

  古錯長嘆一聲,單掌拍出,又一股如山般勁力直襲過去,那勁力奇大無比,但力道拿提得極準,玲玲給震得斜飄出去,落於地上,竟絲毫未受傷,玲玲身形一著地,立刻又彈身而起,似又要向古錯攻來,但忽覺雙腿一麻,竟絲毫走動不得,原來卻是古錯用地上石子彈中了她的“環跳穴”。

  玲玲與她師父冷旭兒一向感情極深,冷旭兒早早喪夫,沒有一子一女,所以對玲玲百般呵護,將一身武學悉數傳授於她。冷旭兒對她如此,她對冷旭兒自是極為尊敬與感激。沒想到今日師父竟死於古錯手下,不由雙目盡赤,似欲噴火,無奈雙腿不能動彈,只氣得大聲吼道:“笑天鉞這個惡賊,有種的放開手來與我拼個你死我活,我要以你人頭祭我師父的亡靈。

  今天你不殺我,他日我必殺你,你會後悔的!”

  瓏瓏見姐姐如此模樣,不由心中大為悲涼,忙上前柔聲道:“姐姐切莫生這麼大的氣……”

  玲玲“呸”了一聲,那口水幾乎唾到了瓏瓏的臉上,恨恨地道:“你還有臉叫我姐姐?

  若非你這賤丫頭,我師父又豈會死?我會恨你一輩子!”

  瓏瓏道:“你師父冷旭兒為虎作倀,為天絕效力追殺我們,我們奮起自衛,又有何罪?

  你師父為逞一己之快,連累這麼多人,本非善類……”——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0 18:28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6
第二卷第四章同源之異
  玲玲仰天長笑道:“哈哈……善類?誰是善類?是那個油頭粉面人妖一般的笑天鉞嗎?

  我看你們三人共處一起,也不知會有什麼苟且之事?”

  瓏瓏見她如此胡說古大哥,不由有了憤怒之意道:“你……你……”本欲說她幾句,但見玲玲狀如瘋狂模樣,便忍住了。

  玲玲大叫道:“說了你的情人便心疼了?我看你還是殺了我滅口,免得日後我將此等醜事告之父母,那時你就悔之晚矣。”

  瓏瓏氣得眼淚直流,狠狠地道:“走!我們走!不用再理會她了。”話一說完,淚便流得更快了,卻真的一轉身走了,古錯忙跟了去。

  走出好遠,還聽到玲玲淒厲已極的聲音:“你們會後悔的……”

  就在古錯他們走後不久,一個形象猙獰的中年漢子從遠處向玲玲走來,見玲玲一人僵立著,滿臉淚水,如梨花帶雨,不由心中一動,走上前來,用手輕薄地捏了捏玲玲的臉蛋。玲玲目光淒冷如霜,那漢子嚇了一跳退出幾步之外,卻見玲玲並不能動彈,心中一寬,慢慢轉身回來,胡亂摸抓一通,色心大起,竟將玲玲輕薄污辱了。

  玲玲竟不再流淚,也許她的淚已被怒火燒乾了。

  幾天之後,附近一個小鎮上,有一個布莊,平日生意極為興隆。那日,卻遲遲不見布莊開門,眾人以為掌櫃有事歇業,也不在意,但待到傍晚,突然有一老婦人在那布店門口淒聲大叫,那樣子如見鬼魅,手指著店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鎮上的人們圍上去一看,只見那店門的下邊,有一汪鮮血慢慢淌出,似乎裡邊有流不完的血。

  眾人皆驚得臉色煞白,總算有幾個膽大的找來一截圓木,一齊用手抱住,“轟”地撞開店門,只稍稍一看,便有幾個人大聲嘔吐起來。

  只見那店內鮮血遍地,一個女子光著身子躺在地上,身子竟不可思議地捲作一團,顯然全身骨骼都已給生生折斷,從那女子的臉色倒也認得出是小鎮上的一個風流寡婦,只是一雙眼睛已不能顧盼生情,竟給挖出掛在臉上了。

  店裡的一張方桌上還有一堆肉和一架白森森的骨骼,那店主身上的肉竟被人一塊一塊地割得乾乾淨淨!

  古錯、瓏瓏、石敏三人並肩而行。

  此時,已是風蟬露夢的殘夏了。

  有和風、有麗人,周圍不時被微風吹來陣陣曠野特有的氣息,使人有一絲懶懶之意。

  古錯嘆了一口氣,聽起來像是那種幸福的直嘆氣的那種味道,瓏瓏看了看他。

  古錯忽然道:“我覺得這麼東奔西走的,也挺累,所以我現在想去開一家酒店。”

  石敏與瓏瓏都看著他,眼中滿是驚異,也許即使古錯頭上長出二隻角來,她們也不會如此吃驚。

  古錯笑了,他道:“別擔心生意不好,因為我替酒店起了一個能招財進寶的名字。”

  石敏與瓏瓏不說話,靜靜地聽,聽他胡扯。

  古錯道:“酒店的名字就叫'天鉞酒樓'吧。”

  看不出古錯竟也是一個做生意的好手,他從別人那兒轉租來一個地段不好的酒店,也沒做什麼改變,只是把招牌換了下來。“柳風酒樓”換成了“天鉞酒樓”然後,古錯又把店中易碎的東西全換了,換成經得起摔打的。

  準備妥當,三個人就那樣坐著等候生意上門來。老闆是古錯,老闆娘像是石敏,更像是瓏瓏。也許,兩個都是,古錯現在是很像老闆了,一件絲綢大褂,蘇州“富綿”料子,頭頂一頂瓜皮小帽,手中一把算盤拔得“畢吧”有聲。

  老闆娘也像,只是太漂亮了一點。

  誰也沒想到來的第一個顧客是古令木,因為沒想到,所以大夥有點手忙腳亂。櫃檯裡的古錯一見古令木,遂蹲下身,似在地上尋物;瓏瓏也是一驚,隱入裡室,倒是石敏落落大方,招呼一聲:“客官用點什麼?現在尚早,未及用飯之時,不如先來點點心,您看如何?”

  古令術看了看她,道:“也好,來幾個雲絲糕,外加兩個滷蛋。我要掌櫃的自個兒端來。”

  石敏道聲:“您老稍等片刻。”便進了廚房。

  不一會兒,裡邊便有人出來,卻是古錯,他把瓜皮小帽壓得低低,又在額頭用鍋底抹了一道黑,再躬起身子,端著一盤雲絲糕和兩個蛋,趨步上前,恭聲道:“您老慢用,小的前幾日得了傷風,不敢侍奉您老,有什麼要用的,招呼一聲,小的自會差人送上。”古錯此言也不只是說著套話,你想他自小神智全無,該讓雙親勞力勞心之事何止萬千?而如今卻不能相認,只能藉此機會,略表孝心了。

  古令木抬頭看了古錯一眼,古錯趕緊堆起滿臉笑容,那笑容把他的臉部肌肉堆作一起,便有點像橫肉,眼也瞇了,嘴也撇了,古令木哪能認出?皺了皺眉,道:“我知你不願以真相示人,這倒無妨,我有一事求你,又有一言勸你。”

  古錯恭聲道:“小的願先聞您老良言。”

  古令木道:“你亮起這'天鉞'二字作招牌,日後生意自會極為興隆,所謂客大壓主,我勸掌櫃的見好就收,別勉力支撐。”言下頗有深意。

  古錯一躬腰道:“您老教誨的是,小的自會銘記在心,客人多了,我自會多招伙計,不知您老又有什麼事能用得上小的?”

  古令木道:“我有一犬子,一向心高氣做,說不定什麼時候會來貴店中,他脾性不好,如有什麼冒犯之處,還望看在我古令木的臉面上,擔當一二。”

  古錯故意驚問道:“您老居然就是雲飛山莊的莊主古令木?誰又敢得罪您的公子?”

  古令木道:“你也不必與我說憚了,若是笑天鉞真的安安份份做起掌櫃來,那普天下之人還不笑得滿地找牙?”

  古錯神秘一笑,道:“既然您老如此抬愛,那我只有勉力而為了。”心中卻思慮道:

  “定是爹知道二哥會對我在江湖中攪起的風雨頗不服氣,加上前幾天欲帶石敏去卻被我給攪了,定會尋上門來找岔。而多又知笑天鉞武功高深莫測,二哥定會吃虧,才來此店中,口說是相求,實際上是說'這是我銷魂扇古令木的兒子,你看著辦吧',一般人定會忌憚古令木的武功,不敢開罪古云了。”如此一想,不由一笑。

  古令未見古錯應諾下來,便不再說話,低下頭來只顧吃他的點心,古錯竟在爹的兩鬢間看到幾縷白髮,不由一陣心酸,忙轉過身去。

  古令木吃完點心,讓古錯結賬,古錯忙道:“您老是小店第一位客官,我豈敢要錢?這可是我們開店的行規。”古令木聽他如此說,也不勉強,告辭而去。

  古錯這才進里間,將鍋底灰洗了,又對著銅鏡搓了搓臉,剛才笑了那麼長的時間,臉都僵了。

  沒想到第二個客人居然是從窗子裡進來的。

  那人從窗子裡進來,自然得先把窗格子打了,剛修整的窗子立刻又讓人用掌震散了,古錯能不憤怒嗎?但他竟沒有憤怒,相反,一見那人進來,他就笑得更開心了,似乎他剛撿了一大堆元寶。

  那人左手戴著一隻黑色手套,身細如竹。

  除了墨白,誰會如此模樣?難怪古錯笑得如此開心,他趕緊上前,迎道:“客官辛苦了,小的先讓人徹上一杯茶,如何?”

  墨白也不笑,甚至表情也沒有,似乎只有兩片嘴唇在動,墨白道:“碧螺春。要快。”

  一杯碧螺春很快端上,看著墨白一口一口地啜著,古錯忍不住道:“其實你不必那麼辛苦地從窗上進來,從那大門進來,豈不更好?又體面,又輕鬆。 ”

  墨白似乎已陶醉於碧螺春的清香之中,頭也捨不得抬起,說道:“因為我想在窗子上打出一個洞來。”墨白的聲音本是如金屬般尖銳,如今伏在茶杯上說話,那聲音在杯中一陣迴響,在旁人聽起來反而很正常了。

  如果僅僅因為想打一個洞而去打一個洞,那未免太霸道太不講理了,所以古錯忍不住又道:“打出一個洞來,那你又有何益處?”

  墨由道:“不是對我有益,而是對你有益。”

  古錯更奇了,驚訝道:“對我又有何益?”

  墨白道:“你開了這麼一個店,生意一定會很好。但這客人中難免有不好纏的,說不定要賴賬開溜了什麼的,那時一見這窗子有一個洞,可過一人,他就可以從這洞中溜出去了。”

  古錯似乎生氣了,道:“你還說是幫我,如此一來,賴賬之徒豈不是更可輕鬆溜走了嗎?

  客官你這可是跟小店開了個大玩笑了。”

  墨白道:“不會,不會,掌櫃的你放心,只要那人敢踏上這窗台一步,他就得回到店來,不過不是豎著,而是橫著回來。”

  “橫著?也好,也好。”古錯眉開眼笑了,他相信墨白在那窗邊至少已做了五處手腳。

  先是有親人來送他一句良言,現在又有一位老友來幫他一事,難怪他笑得如兒開心了。正要再答訕幾句,墨白卻不再理他,已一口一口喝完那條,卻也不再兌水,竟找來一雙筷子,將裡邊的茶葉一片一片挑了上來,咀嚼著咽下!

  古錯見他吃相如此之惡,趕緊走開。

  日頭漸高,酒樓裡客人漸漸多了,人聲開始嘈雜起來。

  先是一個奇胖無比的女人走了進來,還好,店門能讓她剛剛擠進,只是有塊門扇被擠得有點晃動了門頂的灰土“卟卟”往下掉,一進店來,瓏瓏便覺得這店變小了,光線也暗了點,哪敢上前招呼?古錯只好自己硬著頭皮上前,訕訕一笑,道:“這位小姐……”

  那奇胖無比的女人卻打斷古錯的話道:“你看我像小姐嗎?”那聲音婉韻清麗,好聽至極,古錯吃了一驚,忙道:“小的走了眼,還望娘子見諒。”那胖女人這才滿意,笑了起來,只見全身胖肉一陣亂抖,又用那優美的聲音問道:“你這店打起了'天鉞'的招牌,莫非你就是笑天鉞?”說完,就用那陷在臉上的眼緊緊盯著古錯。古錯笑道:“我只知我現在是酒樓的掌櫃,至於笑天鉞,只是一個符號而已,就像帽子一樣,可以隨時戴上隨時摘下,如果你說你是笑天鉞,我也信了。”

  古錯一番胡扯,那肥女人也不細辨,只是揮揮她的蒲扇一般的大手掌:“也罷,不能光顧說話不吃飯。”

  古錯趕緊把廚房裡的食物想了一遍,不知夠不夠這女人用,不料她卻道:“給我來一碟青菜,一個清湯,再來少許飯。”

  古錯拔腿就走,他覺得再跟這奇異無比的女人說下去,他就得瘋了。

  那胖女人自己找了西首的桌子,一屁股坐下,瓏瓏看得心慌。還好,那椅子竟沒壞,只是“吱吱咯咯”的讓人看著揪心。

  就在古錯安頓好這胖女人後抹了一把冷汗時,一個中年漢子走進店來,他似乎是從鄉下進城見他親戚的,一身青褂子很新,新得讓人懷疑他是如何走路如何坐下才讓這衣服不皺不亂。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東邊那張桌前,對著迎上前來的石敏道:“閨女……不,不,小姐,我就坐這兒吧?”石敏也不言語,只點了點頭。那人趕緊哈著腰坐下,又巴巴地望著石敏,道:“我這人愛吃個新鮮,卻總叫不出那麼多花花俏俏的名兒,你就自個兒看著辦,給我來幾個菜,錢我倒是有的。”說罷,便把左臂上的包裹放在桌上,果然是一陣叮噹亂響。

  突然,店門被“砰”地一聲撞得大開那大門竟已被人撞得四碎,木屑橫飛,眾人一齊回頭,只見一人搶步而入,生得身高八尺,頭如笆斗,滿臉絡腮鬍子橫張,配上一雙銅鈴大眼,一個血紅的酒糟鼻,真可稱得上魁梧猙獰四字。那人進得店來,也不說話,直奔店中央,踏翻了一張椅子後又狗一樣的亂竄一通,然後大聲叫嚷起來:“大爺來了也不好生招呼著?倒是骨頭癢癢了!”古錯忙陪笑道:“這位大哥來勢太過威猛,小的給嚇得沒了主意。我這就給大哥你找個地萬歇著。”說罷趕緊將中間那桌子騰開。

  瓏瓏不由氣得七竅生煙,暗自責怪古錯怎麼中了邪般要開這鳥店受這鳥氣,要依著平日脾氣,早就把那酒糟鼻砍翻在地。?!瀟湘書院連載!?

  那酒糟鼻卻哇哇大叫,道:“你讓我坐在這破桌上,豈不是存心讓我兄弟擠壞身子?”

  眾人見他如此說,不由暗奇,向外一看,才見門外挨挨擠擠地站著七八個漢子,長短胖瘦美醜不一,卻不進來,只拿眼看那酒糟鼻。酒糟鼻又哇哇大叫,用的是蘇北口音,極生澀,這回倒不是對古錯,而是對門外那七八個人。那些人一哄而進,團團站在中央。

  那酒糟鼻挽著袖子,唾沫橫飛,大聲叫嚷道:“我與這些兄弟是歃血為盟的鐵桿子兄弟,難道你想讓我與這些兄弟分開來坐?”

  這麼八九個人,住哪兒擠?古錯抓耳撓腮。

  最後總算幸虧石敏機靈,到外面肉舖裡借來了一張大肉案,然後在上面鋪上一塊板,抬了進來。那酒糟鼻見了極為滿意,大咧咧地坐了下來,卻一人獨占一方,另外七八個人在另一方擠成一堆。

  如此一番鬧鬧哄哄後,眾人才定下心來,卻感到店中似乎多了點什麼,尋了一陣,才知是多了一人,靜靜悄悄地坐在門邊的桌旁,一言不發,只是一遍遍地用手絹擦著手,似乎那手上永遠有擦不完的污漬,眾人心中一驚,暗道:“此人怎麼有如鬼魅,什麼時候進來的也不知道。”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算命先生,二撇鼠須,一身長袍,手執一面幌子,正面寫著三個字:

  “三不算。”沒等古錯招呼,就道:“一壺黃酒,一壺白酒。”古錯一聽心中大喜,心道:

  “此事竟連他也驚動了?”那人拿了酒後,也不坐下,只是站在門旁,一口白酒,一口黃酒地喝了起來,眾人見他衣著寒酸,心想定是他自慚形穢,不敢落座,也不以為意。

  生意如此興隆,可把石敏、瓏瓏忙得螺陀一般團團亂轉。

  那酒糟鼻一夥人呼三喝四地吃著,酒糟鼻越說聲音越大,後來簡直有點像在大聲叫喊,只聽他說道:“杜金,待會兒你先去找幾套乾淨的衣棠,我們辦完事就得換套衣服;祝牛你就去縣衙門與那縣大爺打個招呼,就說這事是我宋某人所為,與他人無關;至於老家那邊,還得麻煩董九老弟跑一趟,讓他們做好準備,祭祀用的人頭已找到了。”

  聽到這兒,有好幾個人差點吃嗆了飯菜。

  古錯忍不住上前道:“幾位說什麼人頭不人頭的,似乎有什麼事要辦。恐怕小的這店不太適合辦這事,幾位客官是不是……”

  那酒糟鼻把眼一瞪。道:“你這酒樓豈非叫'天鉞酒樓'?”

  古錯點點頭道:“這倒也是,但與此事又有何干?”

  那人又道:“那你自是笑天鉞無疑了。”

  古錯又一點頭道:“客官如此一說,我再搖頭否認,倒也掃了客官的興了。”此言一出,卻無人抬頭。

  那酒糟鼻一拍掌,道:“這就是對了,你說我要殺你,還要比在這兒更合適的嗎?”

  古錯竟不驚訝,只是笑道:“那又是換衣裳又是找縣太爺的干什麼?”

  那酒糟鼻有點不耐煩了,道:“我殺了你以後,身上難免會濺上幾滴血,若不換了,豈不是大不文雅?我若不找縣太爺打個招呼,他胡亂抓來個人,豈不亂了朝綱?你也別在此哆嗦,趕緊張羅好這餐飯。”

  古錯竟滿口答應道:“如此也好。”

  突然有一個婉轉如鶯的聲音響起:“我最不喜歡別人說殺呀血呀之類的話,你們在吃飯時壞了我的興致,因此本姑奶奶要教訓你們了。”聽起來好像一個美貌女子在嬌聲發話,酒糟鼻心中一動,忙四處尋找,卻未見有何美人,大為迷惑。

  只見西首站起一個人。不,應該說站起一座肉山,向酒糟鼻這邊走來,口中說道:“亂找什麼,我如此身材你竟也看不清楚?”那聲音卻就是剛才之聲。眾人不由大笑。

  那奇胖女人一步步挪向酒糟鼻子,道:“你為何要殺這掌櫃的?”

  那人道:“因為我是宋趙。”

  宋趙,彭城人氏,年四十有四,為彭城五虎之師。

  狀似粗魯,實際為人陰毒異常,以一雙月牙刀雄霸彭城。

  那奇勝女子道:“無論你是誰,你都得死。因為這笑天鉞我是殺定了。”

  宋趙不怒反笑,笑聲中人長身而起,兩腳為軸,身體猛然後轉半輪,手持月牙刀斜斜向下疾劈,那刀來勢如電,巨胖女人哪能閃避得開,瓏瓏暗道:“如此一個行走不便之人,怎也如此逞能?恐怕得枉送性命了。”

  卻見那奇胖子女不閃不避,那柄月牙刀深深插入她的下腹中。宋趙不由一喜,右肘後撤,準備拔出月牙刀,不料那刀卻如磁石般被那肥肉滾滾的身子吸住!

  宋趙一愣神,卻已被那巨胖之女人環抱住,她雙臂用力一絞,宋趙頓覺五臟百骸劇痛如碎,駭怕之中忙運勁一掙,卻掙之不脫,相反那奇胖女人雙臂越來越緊。

  同桌之人大驚之餘,操起傢伙紛紛朝奇胖女人砍來,刀、劍、棍、叉、鞭一起呼嘯而至,那奇胖女人也不回頭,各種兵器齊齊砍中她的身子。砍中後才知不對,那兵器竟又被那一身肥肉夾住,哪裡拔得出來?只聽得一陣“咔嚓”作響,那宋趙的全身骨骼竟已被勒成粉碎!

  奇胖女子雙臂一放,宋趙便如布袋掏空了般癱在地上。那班人發一聲喊,拔腿就要溜,卻被那女子雙臂一掄,抓回四個,齊一抱住,很快被勒得七竅噴血而死。

  那女子拍一拍手,回首對古錯道:“我是玉面秀士之妻,雖然那死鬼有負于我,但總是我夫,我得替他殺了你。”

  古錯心道:“難怪那玉面秀士要在外面尋花問柳,有如此一個妻子同床共枕,豈不天天從惡夢中驚醒?”口中卻道:“其實殺人是不需要找理由的,為殺人找理由的,往往都是有點心虛之人。”

  那女人也不再答話,只是慢慢向古錯走來,古錯從她的胸看到她的腳,一連看了三遍,卻仍是找不出能重傷她之處,因為她的肥肉太厚,只能傷她肌膚,哪裡傷得了她的內腑?古錯正在思索之時,一條人影已飛掠而起,快速無比地掠向那肥胖大人,轉眼間已繞著肥胖女人跑了一圈,那肥胖女人巨掌揮出,卻未抓住那人,卻反被其人在身上連拍十九掌,旁人聽來,只聞一片“劈劈啪啪”的拍打肥肉之聲,都不由好笑。

  只見那人影又一縱身,身子輕捷後掠,人一站定,眾人才看清卻是店內那俏俏生生的老闆娘。

  古錯心道:“不知石姑娘如此輕拍十幾掌,又有何用?”

  奇胖女人忽然低下頭來,東抓西摸,似乎在尋找什麼,無奈身子太過臃腫,彎也彎下下,轉又轉不過來,不由暴跳如雷,向石敏撲來——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0 18:27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7
第二卷第五章同病相連
  石敏站在遠處,冷聲道:“你現在身上插有十四枚針,其中十三枚是普通縫衣料,只有一枚餵有巨毒,此毒到了體內,不痛不癢,半袋煙工夫發作,立即斃命,你就慢慢找吧。”

  古錯暗嘆這石姑娘真是聰慧過人,若是只插入一枚毒針,那女人定然會用力挖去中毒的那塊肥肉。如令被插入十幾枚針,那肥胖大人又不是傻瓜,哪能隨便挖上十幾個孔?何況有的部位是根本不可能用刀削肉的。

  那肥胖女人一聞此言,更為恐懼,急切地在全身尋找,無奈她實太過龐大,那麼多肥肉重重疊疊,一時如何找得出?找到之後,又得廢神拔出,不一會兒,那肥胖女人已是大汗淋漓了。

  古錯走到石敏身邊,悄聲問道:“哪一根針是有毒的?”石敏也用同樣輕的聲音答道:

  “十四枚針全都無毒。”

  古錯不由一愕。

  人忙腳亂中,那肥胖女人總算拔出五六根來。正當她又在腿上發現一枚,忙彎腰去拔,忽地聽到一聲叫道:“餵”,她一驚,抬起頭來,卻覺喉頭一涼,一柄長劍已如毒蛇般刺入她的咽喉處,只聽得“咯”的一聲,似乎她要說什麼卻被喉中長劍封住了。然後身子“砰”

  的一聲倒下,立刻有三張椅子一張桌子被那龐大身軀壓得四裂,倒地之時,眾人感到地面一震,桌上杯酒一陣輕顫。

  石敏自其父被殺後,終日生活在陰謀追殺中,便以為普天下數自己最為慘烈,沒想到古錯竟也受如此“待遇”,時刻有人要來取他性命。

  門外有一清朗之聲:“掌櫃笑天鉞何在?”眾人抬頭望去,見門外不知什麼時候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有黑白分明的雙眸,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雙眉余飛入鬢,厚薄適中的嘴上面,有一隻挺直的鼻子,往門邊一站,姿態瀟灑輕靈已極。古錯一看,卻是二哥古云。

  俏立古云身側的女子便是一個十足的美人胚子,一身水兒綠的素衣。裹住那玲獲凸凹的嬌軀,蔥綠的大披風襯著那張吹彈得破的臉,柳眉兒下,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櫻唇微啟,裡面嵌著一對白亮亮的玉齒。眾人看得一愕,總覺得有不對之處,思索半日,才想起原來這女子與這“天鉞酒樓”的老闆娘竟長得像一個模裡做出的。嘴、鼻、口、身材無一不同,眾人不由把眼揉了又揉,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心道:“莫非這兩人竟是雙生姐妹?可她倆見了面為何竟一言不發?”

  不錯,那女子正是瓏瓏的雙生姐姐玲玲。

  古云走進店來,俊目一掃,道:“笑天鉞何在?在下云飛山莊古云有事求見。”

  眾人見掌櫃明明就站在櫃檯前,古云卻還“嘰嘰喳喳”地自報家門,無非是要告訴別人,他是雲飛山莊的人,雲飛山莊的人,總是不好得罪的。

  古錯見己躲藏不及,遙一揖手,道:“不知見台找在下有何要事?”古錯開這酒樓,本就不是為隱名埋姓,否則也不會稱作“天鉞酒樓” ,如今似乎每個人都已肯定他就是笑天鉞,他也就不必裝腔作勢了。

  古云一步步走向古錯,正要開口,卻忽地張大了嘴,瞠木結舌,滿臉驚恐與不信,他指著古錯驚聲道:“你竟是……你……”下面的話卻已生生打住。顯然,他已看出那頂瓜皮小帽下竟是四弟古錯的臉!這豈非白日見鬼了?一年前他親眼看見古錯那麼滑入潭中,一個神智不清的人滑入一個深不可測的寒潭之中,一年後又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對著你笑,無論是誰,都會嚇一大跳。

  畢竟兄弟手足,古云一驚之下,細看古錯,分明是個大活人,心中亦是一喜,心道:

  “四弟不知如何竟能從那奇潭中逃得性命,而且莫名其妙地成了什麼笑天鉞,攪得江湖中風風雨雨。”心中有滿腹疑慮,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只是驚喜地問道:“你怎麼還在人世?”

  古錯八歲那年意外變得癡呆後,幾個兄妹見他言行怪異,漸漸也極少與之戲耍,感情難免略為淡漠,難怪古云見了古錯,仍只是如此一問而已。

  旁人一聽,卻不由暗笑,暗道:“此人倒問得有趣,人都在他面前站著,他還問'你怎麼還在人世',簡直不是胡扯八道而是胡扯九道了。”

  古錯一笑,卻道:“閣下倒問得有意思極了。其他人都只是企盼在下不在人世,你卻是早已認定在下已不在人世了。”看他神色,似乎並不認識古云。

  古云又怎知古錯良苦用心?他只道古錯在江湖中惹起那麼多血雨腥風,怕父親知道怪罪下來,所以才“王顧左右而言它”,心道:“也好,還算你知趣,不敢自認是雲飛山莊的人,否則豈非辱沒家風?”如此一想,心神方定,只是奇怪這四弟不但生還,還沒了那癡呆呆症狀,不覺雲裡霧裡不著邊際。

  玲玲忽道:“像這般為害武林的無恥之徒,人人得而誅之,雲哥盼你早日進了地獄,又有何奇?你如此目中無人,倒似乎這江湖中就數作笑天鉞是個人物了。”說罷,拿眼含惰望著古云,眼中滿是真情如水。

  古云心中一盪,挺起胸來,喝道:“笑天鉞藐視江湖,視人命如草芥,已不知有多少人冤死天鉞之下。我古云雖才疏學淺,不入各位前輩法眼,但總有一腔熱血在身,倒是要……

  要好好教訓這狂妄之徒。”他本是欲說要取他性命,但終是念及舊日之情,臨時改了口。

  古錯沒想到古云竟會向自己叫陣,不由一愣,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古云見他不語,心中膽氣一壯,咄咄逼人道:“閣下若能取了在下性命,在江湖上也算多多少少可添點名聲了。”

  言罷,傲然而視古錯。

  古錯大窘,正棘手中,瓏瓏忽然道:“朋友要與笑大哥較技,不妨先在我這兒試試我手中之劍答不答應,若是連我一個小女子也贏不了,那豈非只配給笑大哥提鞋。”

  古云大怒,喝道:“你又是什麼角色,也來趟過渾渾水?刀劍可不長眼,我看你也長得水靈靈的,慘死此地豈不是大煞風景?”

  瓏瓏一笑道:“我是笑天鉞笑大哥的妻子。如何?夠格替笑天鉞先拿下一陣吧?”

  古錯沒料到她會如此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是自己的妻子,不由俊臉一紅,偷眼望去,瓏瓏也恰恰側頭望向他,目光相撞如電,雙雙一喜,竟是一切盡在不言中。

  石敏竟不由嬌軀一震,心中暗道:“我這是怎麼了?”強自按捺,那心思仍如潮般起伏鼓盪,卻哪裡按捺得住?

  瓏瓏見古錯並不生氣,不由苦心大喜,精神為之一振,嬌聲喝道:“若是怕了,回頭走人便是,何必在此畏頭縮腳,丟人現眼?”

  古云一向心高氣傲,又從未受過什麼大挫,哪裡受得了這份氣,長身而起,手中鐵扇已倏然大張,厲喝一聲,第一招便是“銷魂八式”中的“暗欺羅袖”,此招乃六式中最為霸道的一式,講究先發製人,一旦搶了先機,對手便極難脫那扇影點劈,只見古云左腳在前一步落地為軸,抬右腳落於左腳外側,使兩腿全蹲,同時手中鐵扇隨身去勢如電環弧劃出,手心向後,扇頭斜向左,疾點瓏瓏“肩井”穴,招式甚為玄奧凌厲。

  古錯看得暗自心驚,“銷魂八式”他已數年未習,但那招數仍是極為熟悉,一見古云出招,便知二哥已幾得爹爹真傳,不由為瓏瓏捏了一把汗。

  只聽得“錚”的一聲,瓏瓏已有一柄長劍在手,全身不動,猛一提氣,人已飄然上拔,雙臂一抖,疾向古云當頭撲下,眼見離對方不及三尺,方長劍一掃,“鏗鏘”破空之聲驟起,一道冷氣沉沉的劍芒,已如貫天長虹,如電劈下,其拔劍之快,來勢之疾,身法之巧,使古云觸目驚,心道:“差點走眼,如此俏生生的姑娘竟有如此神奇劍術。”急一轉身,手中“雨疏桐落”、“花翻蝶夢”連環二招,疾然揮出。

  瓏瓏本為一代奇俠醉君子惟一愛徒,醉君子性惰異於常人,無羈如風,瀟灑世間,也正因為如此,才會不顧常理收一女徒,平日見瓏瓏聰明伶俐,靈慧無倫,兼又灑脫不入俗世,心中極為憐愛,早已決意將一生武學悉數傳授於她,只是瓏瓏內勁不足,那獨步江湖的醉劍才大打折扣,饒是如此,那劍勢仍已凌厲之極。

  那站著喝酒的算命先生本是一個勁地倒酒,喝酒渾然忘我,但瓏瓏與古云搏殺開來,方投來關切的目光,見一時並無大礙,方一摸鼠須,又一心一意地喝他的酒,只見他右手高擎酒壺,壺嘴一傾,一注酒水飛灑而下,竟滴酒不漏,全都灌入嘴裡。

  這邊瓏瓏見古云竟連出二招,知他已動真怒,不敢怠慢,身形驀然彈起,在一彈的剎那間,手中醉劍已叮叮連響,將古云刺來之扇,以無比的快速全然擋開。她卻藉那鐵扇之力,身形再翻,“刷”的一聲,手中之劍及電射而至,襲向古云“步即”、“或中”、“愈府”、“神藏”四大要穴,來勢之快,恍若流星閃電,正是醉劍中的一式“醉步拂柳”。

  古云不禁驚得科掠三步鐵扇疾封,才堪堪避過,不由俊臉一紅,猛聽到一聲冷笑,古云怒目一視,方知是那算命先生“三不算”所發,立刻臉色由紅變白,鐵扇如飛輪般似的一轉,將“銷魂八式”的精要絕學綿綿使出。

  瞬息間,二人又已風馳電掣般換了三十十招,古云越打越心寒,心忖道:“再如此纏鬥下去,久戰不下,豈不大丟臉面?”不由睜目著急,扇勢驟然一緊,光芒大增,挾著破空之聲,地下塵士也被激起,端得是奪人魂魄!

  倏然,古云連送三扇,將瓏瓏逼得稍稍退卻,他的身子急掠一丈餘外,臉上頓時顯出一股肅殺之氣,手中鐵扇橫封於胸前,眾人忽地覺得有點寒意,似乎覺得古云之勢有點詭異,與開始的“銷魂八式”的瀟灑脫俗的身勢大為不同。

  瓏瓏暗自警惕,驀聞古云暴叱一聲,人斜斜飛起,半空之中身子忽翻。瓏瓏頓覺面前一片鋪天蓋地的扇影,就在這雙目視線迷濛欲亂之時,那鐵扇“呼”地掃來,扇身似乎變得奇長,如怪蟒一般凌厲快速飛襲瓏瓏左肩!那招式竟分明是長鞭出招方式!

  瓏瓏突遭此變,回撤不及,香肩已吃了一招,但覺左肩奇痛無比,手中醉劍已拿持不住,“叮噹”一聲跌落於地。

  古云見一擊得手,心中大喜,立刻遞招再進,手中鐵扇又一併,手腕一翻,竟向瓏瓏“百會穴”拍去,瓏瓏長劍己失,哪裡抵擋得住,不禁花容失色。

  倏地,一片黑影向古云疾飛而至,直撲古云的臉面,古云無奈只得撤招回封,又是疾速一點,身子一斜,鐵扇上撩,直擊那黑影,“嘩”地一聲,那物被鐵扇擊中,竟不彈落,卻緊緊地捲於扇身,古云一看,竟是一塊又髒又破的抹布,不由又驚又怒。瓏瓏卻已乘機倒掠而出,躍出三丈余遠,芳心甫定,心道:“僥倖。”

  就在古云一招擊於瓏瓏的肩上時,竟有四人同時大驚失色,有二個自是古錯與石敏,古錯情急之下,撲救不及,只得抓起櫃檯上的抹布飛擲而出。另外兩人則是那算命先生和那坐在東邊的鄉下老漢,此二人同時驚呼失聲,呼聲一出,雙雙向對方望去,心中暗思:“此人是誰?竟也識得這鞭法?”

  原來先頭古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生裂鐵扇,扇身一分為二,便長了三倍,古云右手抓住一端,便如握一短鞭,以鞭法掃出,難怪瓏瓏應變不及,被一掃而中!

  如此變招,雖然刁鑽古怪,但高手相搏,本就是充滿玄機,他們為何又如此吃驚呢?

  玲玲本就欲讓古錯、古云相殘,不料卻橫裡殺出個瓏瓏來,如今見古錯出手救了瓏瓏,美目一轉,冷冷道:“我道笑天鉞如何了得,原來竟是個仗著女人護著的無能鼠輩,只會暗中傷人,江湖人說起笑天鉞來似乎有著三頭六臂,原來也真沒說錯,卻動輒就一對人並肩同上,若傳揚出去,豈不貽笑人間?”

  如此一說,倒真像是古錯與瓏瓏並戰古云,說得古云豪情頓生,哈哈一笑,道:“那又何妨?這倒免得費手腳一個一個收拾。”說罷,手中鐵扇一掄,對著古錯灑笑道:“笑天鉞,江湖傳言你的天鉞如何神奇,殺人於無形,我倒極想見識一下,天下竟真有如此神兵?”

  古云此話說得很圓滑,他言下之意古錯是全賴那天鉞成名,如果離了天鉞,或許就一籌莫展了。古錯若為爭一口氣不用天鉞,則正中自己下懷,若使出天鉞,即便是贏了,也有依仗神兵之嫌。

  不料古錯似乎並未識破古云的計謀,朗聲一笑,道:“且看我如何不用天鉞照樣勝你!

  方才我己見過閣下的扇上功夫,我倒想也用一扇與你對陣,一較高下,閣下意下如何?”

  古云心中自忖道:“雖然自幼四弟聰慧過人,'銷魂八式'進展快於我同大哥,但自八歲那年四弟失足落崖變得神智不清之後,便再也未曾習過這'銷魂八式',而我與大哥、三妹則在'銷魂八式'上浸淫了十多年,他若與我比試扇功,倒是自討苦吃了,不過他終是我四弟,我下手也不能太重。”如此一想便道:“既然閣下有此雅興,我又豈能不奉陪?”

  古錯一嘻笑,道:“望能稍待片刻。”說罷,一扭身,竟進了廚房,古云不知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也就靜靜等候。

  沒多大一會兒,古錯從廚房裡鑽了出來,不知為何鼻尖上沾了一團灰,只見他伸手往后腰一摸,而現出來的竟是一把破破爛爛的蒲扇,大約是廚房裡用來搧風用的,古錯將那破蒲扇當胸一立,笑道:“我見你那扇子也被你自己給撕破了,我找了這破扇,倒也兩不虧了。”

  古云見他竟以一柄破扇與自己對陣,心中無名之人頓起,冷冷一笑道:“閣下倒是自信得緊。”說罷,鐵扇斜指於地,左手屈肘在胸前,抬左腳提膝成脫立勢,目視古錯。

  這正是“銷魂八式”裡的起勢,並非“銷魂八式”中的一式,一般只在較技之時用,若是以命相搏,又哪需如此來個中看不中用的起勢?

  古錯一見,心道:“二哥雖聽信謠言,與我相爭,卻也不忘兄弟之情。”看著這古云的起勢,不由憶起當年兄弟幾個相互拆招的惰形,心中一暖,忙兩腳不動右手蒲扇由右向左屈肘環弧,撩於身前左側,在胸前交於左手,左手回環接扇,兩手心向內,扇頭斜向左上,正是“銷魂八式”中拆招時所用的應勢,也是作禮數用的,並無任何攻擊能力。!!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玲玲本就知道他倆為兄弟,口中不說,只是擔心一旦此事說出,古云、古錯礙於兄弟之親,恐被人哧笑,定不會動手相殘。如今見古云、古錯不但未決一死戰,反倒在那兒文質彬彬地擺了些花架子,不由恨得咬牙切齒,口中卻笑道:“莫非你竟怕了嗎?”

  玲玲口中故意只說是“你”,目光卻同時看著古云、古錯,讓人分不清她說的是古錯,還是古云。

  果然,古云眉頭一挑,臉色頓如霜冷,低喝一聲:“小心了。”左掌疾然前推,右手鐵扇並立如劍,快逾閃電般刺向古錯咽喉、雙肩、前胸三處,來勢凌厲狠辣,正是“銷魂八式”

  中的“柳絲萬縷”。

  只見古錯身形一挫,手中破蒲藉著右掌後挫之力,斜斜挑起於頭部前側,然後劃出一道如電圓弧,帶著“絲絲”破空之聲,如一片蕭蕭秋風疾然掠過,正是“銷魂八式”中的第六式“秋聲敗葉”。

  旁觀之人不由吃了一驚、方才古云與瓏瓏相鬥之時,已將“銷魂八式”使出好幾遍,眾人已是極為眼熟,不料這笑天鉞居然使的是與古云同樣的招式!雖然動作的連貫之處似乎有點生澀,但明眼仍能一眼看出。若真是笑天鉞就那麼看了古云使了幾遍,便模仿得如此相似,倒也真可謂武學曠世奇才了,不由暗自心驚。

  古云見古錯出招後,心中不由一喜,他已看出古錯的“銷魂八式”已不甚流暢,似乎有點牽強,外人一時難以看出,而他卻一目了然,不由心中鬥志一旺,將“銷魂八式”的威力發揮得十足,只見古錯身子前後左右俱是扇影飄飄,如雪,如風,如電,如雨,似乎很快就能將古錯淹沒。“銷魂八式”,招如其名,極為飄逸灑脫,古云人又極為俊朗,以優美絕倫的身姿使出,真有飄然出世之感,只見他“銷魂八式”循環疾出,騰挪掠走,輕靈矯捷,帶起漫天迴旋氣流。

  反觀那古錯,卻是攻少守多,似是拙於應付,有幾招簡直是連滾帶爬的方才閃避開來,手中一柄破扇,雖然出招路數與古云相差無幾,但看去哪如古云瀟灑從容?只知將“銷魂八式”一遍遍地從頭練來:“落木蕭蕭、雨疏桐落、花翻蝶夢、柳絲萬縷、殘雪庭陰、暗欺羅袖、秋聲敗葉、恨倚黃昏”,八式使完,又從頭再來,哪像在比試?倒像在溫習功課——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0 18:26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8
第二卷第六章骨肉相殘
  玲玲不由暗喜,心道:“古錯,看你平日猖厥得很,沒料到會栽在你兄弟手下吧?只是古云如果念及舊情,不忍恨下毒手,卻如何是好?”不由得皺眉沉思,暗想計策。

  古云卻是越打越心驚。他開始見古錯招式笨拙生疏,以為不出幾招,便可取勝,不料古錯卻能屢屢從扇下險險避開,總是稍差一絲便可得手,他哪知古錯雖然數年未習此“銷魂八式”,但自幼便是終日演練,在意識深處已是根深蒂固,方才又見古云與瓏瓏相鬥,所以也能記起八九不離十,雖然不如古云熟絡,但古云以任何一招攻來,他卻是能很快辨清是何招,豈有閃避不開之理。

  而且,古云幾次猛攻之後,古錯的“銷魂八式”已是越來越神形兼備,很快與古云出招相去不遠,那鐵扇扇影也漸漸收斂,二人已是互有攻守了。

  古云見久攻不下,對方反而越戰越勇,不由又駭又怒,猛地大喝一聲,右手突然由扇尾滑至扇頭,無名指微微一張,鐵扇一分為二,疾一抖手,鐵扇一聲沉響,頓時如怪蟒出洞,呼嘯而出,急撩古錯左肋,走至半招,翻腕一抖,那似鞭般的長扇竟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捲而回,疾點古錯“四滿”、“太乙”、“府舍”三大要穴。

  古錯見古云此招甫出,失是一愕,心想“銷魂八式”中何曾有此一招?這麼一錯愕,那扇已迅疾遞到,眼看就要為之所製,情急之下,古錯的身軀奇異地的一閃,猝而斜斜向外倒去,同時右手棄了破蒲扇,閃電般連拍三掌,竟是凝集了全身功力拍出,一陣罡風狂刮而去,直取古云胸口,掌力吐出去後,方叫聲“不妙”,卻已收勢不及,只聽古云悶哼一聲,人如紙灰飛了出去,砰然落地,古云還要彈身再起,卻覺口中一甜,已是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胸前衣襟,臉色立刻蒼白如紙!

  古錯本是未以全身功力相搏,只是以招式與古云游斗,沒想到古云突出奇招,他猝不及防,一種本能驅使他自保,而運足真力一擊,方才想起自己已得哭神農數十年功力,再加上“天蛟丹”相助。古云與自己的內力相比,真是如天壤之別,豈能經受得住?忙強力收勢,若非如此而使掌風打了折扣,那古云就非只吐幾口鮮血所能了事了。

  古錯見自己竟將二哥震傷,不由大為自責,忙起步上前,關切地道:“剛才本非有意……”

  忽地一聲冷笑,聽得一人道:“我道笑天鉞是個漢子,不想今日一見,大失所望,傷了人,便是傷了,又如何說是'本非有意'。莫不是待到你有意傷人,人家更是躲無處躲,被你輕易拿下不成? ”眾人一看,卻是那與古云同來的俏美人,在那兒冷嘲熱諷。

  古云一聽此言,忍不住又“嘩”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心中滿是恨意,道:“是了,四弟傷了我還說成是無意的,無意中都能傷我,那有意之時,我豈非死無葬身之地?”於是不由用雙目冷冷地看著古錯,那目光讓人見了頓生寒意。

  古錯心知二哥聽玲玲如此一說,誤會更深,一時決無可能原諒自己了。於是一狠心,暗道:“我在武林中人眼中本已是個刁鑽古怪,陰毒已極的人物,如今多一條罪狀,卻又何防?”如此一想,便哈哈一笑道:“勝負已定,又何須逞口舌之利,若是有人心中不滿,在下也一併接著。”

  只見門口那個不停地用手帕擦手的人站起身來,走至古錯身邊,繞著古錯走了一圈,臉露喜色,口中不斷地道:“不錯,值得!值得!”

  旁人見此人手腳奇長,尤其那雙手,垂下來已是過膝,躬著腰在古鍺身邊繞走,口中又莫名自語,其狀倒頗似一個猩猩,不由笑出聲來。

  古錯被他繞得眼花。忍不住道:“閣下莫非想在我身上找出一朵花來麼?”

  那人停下腳步,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古錯吃了一驚,道:“你……你竟真的要在我身上找花?”心中道:“天下之大,真是無奇不有了。”

  那人不住額首道:“不錯,不錯。我在看你這身上什麼地方開朵紅花最美,想不到你身架如此之好,倒叫我難以取捨了。”

  古錯道:“何謂紅花?”

  那人道:“鮮血豈非都是紅的?”

  古錯的瞳孔慢慢收縮,收縮如一尖銳釘子,冷聲道:“閣下自忖武功比那些想殺我的人高嗎?如果不是,我勸閣下就別一試了,留得七斤之頭顱多吃幾年天飯。”

  那人道:“我正是為了吃飯,才答應別人來殺你。其實我很懶,很不愛動手,這五年來,我只出了三次手,只是那幾條人命我要價頗高才不至於沒飯吃。三條人命,我要了四十萬兩銀子。”

  古錯道:“什麼人的命這麼值錢?”

  那人道:“當然是一分錢一分貨,你說四川唐門掌門人之弟唐無衣,瀏陽鐵手公孫陽,山西無尾蜂孫歌。這三人值不值這個價?”

  古錯臉色不變,心道:“果然來者不善。”

  唐無衣,四川唐門掌門人唐無食之弟。擅長用毒,據說他的全身無一處不藏有暗器,可以隨心所欲地把全身各個部位射出各類精巧暗器。甚至唐無衣吐出一口唾沫,也可毒殺一條大黃牛。五年前突然橫死於衡山腳下,全身竟中了不下十種暗器。

  孫陽,瀏陽“四鐵”之首,人稱鐵手,一雙手已練如精鐵鑄成。劍砍中,可聽見錚然有聲,若用勁於手可生生插入石碑之中,四年前死於家中,雙手已斷,前腹大開,似是被人用手貫勁直搗而入。

  孫歌,山西人氏,平日行踪飄渺不定,輕功出神入化,竟可生擒飛鳥,二年前暴死一妓院中,雙足已斷。

  能殺死這三人的人,身手該是如何的驚世駭俗?更可怕的是三人所受致命之傷竟全不相同!

  那人忽又一笑,道:“其實,閣下的命比他們值錢多了,你一人便值三十萬,你也該知足了。”

  古錯果然笑了,一個人若知道自己的頭竟值三十萬兩銀子,多多少少總有點自豪的,難怪他會笑,只聽得古錯道:“閣下武功倒是讓在下敬佩得很了。”

  那人打了個哈哈,也不謙虛,道:“好說,好說,只是比他們快一點而已。不多,就快那麼一點,所以我的東家都稱我為快手。”

  快那麼一點,對高手決鬥來說,豈非就是生與死的界限?稍遲一步,便是血濺滿地!

  快手又掏出他的手絹,很用心地慢慢擦拭著兩隻手心,他擦得很仔細,似乎是要把自己的手打擦下一層皮才甘心。

  古錯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那快手終於擦完了,又把手絹疊好,放進懷中,才不好意思地對古錯一笑,道:“讓你久等了,我每次殺人之前,都要好好擦一遍手,將汗水或別的什麼東西擦乾淨,我不希望殺人時我的兵器在手中打滑,或出什麼別的故障,我喜歡萬無一失,你不會介意吧?”

  古錯搖了搖頭,他忽然記起江湖中的一個神秘殺手。江湖人很少知道他的姓名、籍貫之類的背景,只知此人身手奇快,據說幼時與林中猩猩一起生活了九年,所以模仿力極強,他能以極快的速度學會各種招式,然後與對方對敵時,對方一出招,他便同時出一與此相同的招式,只是速度更快,後發而先至。對手出拳,他便出拳,對手飛腳,他也飛腳,無論身子如何變幻莫測,他竟都能一一看清並以極快速度模仿出來。此人為江湖中名聲極響的殺手,極少出擊,只有高價萬能請動。#瀟湘書院獨家連載#古錯一轉念,決定不用天鉞,先用赤手試探一下。

  古錯一向心氣極高,從不畏懼,今日忽然覺得心裡沒底了。

  如果面對一個永遠比你更快一點的殺手,誰能不心驚?

  古錯慢慢移動腳步,向快手靠去,猛地右拳迅疾無比地直搗對方下腹,在拳頭就要碰上對方時,猛覺下腹奇痛,竟吃了一記重拳,這一拳真夠他受的,若非早已有心理準備,加上有“天蛟丹”護體,自己恐怕早已趴下了。

  這快手果然是奇快無比,在古錯出拳之後,跟著出拳,竟比古錯拳頭先至。

  古錯調息了一下,又慢慢繞著快手走,猛地一蹲身,對手也一蹲身,古錯又緩緩站起,腰桿未挺立時。突然右腳快如閃電般橫掃出去,身子剛要躍開,卻已被快手一腿掃中,一個踉蹌,幾乎摔倒。

  古錯心頭無名火頓起,人疾撲而上,拳腳飛速擊出,掃、劈、擦、甩、拔、架、點、掄。

  那快手也如法炮製。招招後發而先至。待到二人身影分開,古錯身上己不知受了幾下,全身疼痛欲裂,幸好每次出拳擊打對方某一個部位時,同時運集全身內力於自己身上該部位,以此護身,方未曾受什麼重傷。

  如此打法,只看得石敏、瓏瓏口乾舌燥,二人芳心暗暗提起,看那古錯,臉上已是一片腫青,不由心痛不已。玲玲卻眉開色舞,高興異常,古云咧開嘴來,想笑一聲,卻又“哇”

  地吐了一口鮮血,玲玲卻視若未睹。

  那算命測字先生則暗中搖頭不已,心道:“如此打下去,豈不是出手越狠,自己傷得越重?他不用天鉞出手,倒是一著好棋。”忽然看到有人在同自己暗使眼色,卻是瓏瓏,似乎甚為著急,算命先生卻側過頭去,故作不知,把瓏瓏氣得直跺腳。

  古錯似乎打瘋了,簡直如同胡纏亂打,對著快手胡亂出招,甚至出手去扇那快手的耳光,只聽得“啪”的一聲,自然又是古錯被扇了耳光。轉眼間,古錯已不知挨了多少拳腳,幸好他從不攻擊對方要害處。

  那快手臉上漸漸有不屑之色,誰見了古錯這種打法都會不屑一顧的。古錯又撲上前來,一拳揮出,立刻被快手打中前胸,古錯竟不管不顧,又是一腿打出,然後化拳為掌又疾劃一道弧線,直劈過去,雙腿躍起,連踢四腳……

  一陣“乒乓”作響,古錯嘴角已滲出血絲,他卻未停下,又一掌自腋下推出,直擊對萬右胸,突然行至半途一翻腕,化掌為爪,飛抓快手門面,然而又一變招,變掌為指,直戮快手肩並穴……

  眾人不由暗嘆道:“這笑天鉞又何苦變這麼多花樣?人家不照樣跟著變?”

  果然,快手也是一掌自腋下推出,直擊古錯右胸,突然行至半途一翻腕,化掌為爪,飛抓古錯門面,然後變掌為指,直戮古錯肩井穴,應變之快真是匪夷所思。

  那古錯竟還變招!本是點向對方的手指,疾速回撤,又復為掌,迅疾逾電直擊自己頭頂“百會穴!”

  瓏瓏、石敏花容倏地蒼白如紙,失聲驚呼。眾人亦是一驚,只道古錯怒火攻心,竟一氣之下,要自盡了。

  只聽得一聲慘叫,瓏瓏一顆心忽地提到嗓子眼上,芳心狂跳,已是淚光盈盈。

  眾人定神一看,躺下的卻是“快手!”

  古錯靜靜地站在那兒,全身竟已被汗浸個透濕。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彷彿剛從地獄中走了一遭回來,半天,才定下神來。

  原來,方才古錯竟冒險向自己“百會穴”擊去,意在誘使“快手”模倣此舉,因“快手”

  集中心思模仿古錯的動作,舉手投足全不放過,所以見他如此動作,卻也照學不誤,而且速度奇快,竟生生一掌將自己擊斃!

  眾人這才漸漸明白過來,暗嘆道:“此舉雖屬出奇制勝,卻也需得天大的膽量,若是快手”並不上當,那豈非笑天鉞必死無疑?“不由為之嘆服。

  想必,那“快手”在森林中與猩猩共處九載,思緒已是異於常人,只善於模仿,不擅於思索了。

  “天鉞酒樓”如此一番激鬥,許多客人已遠遠地避開在門外觀望,酒樓內的桌、椅早已東倒西歪,那碗碗碟碟碎了一地,地上躺著三具屍體,鮮血流了一地,滿眼的觸目驚心。

  尋常客人早已兩股戰戰了,抖抖索索在門外探頭探腦,店內只剩了八個人:古錯、石敏與瓏瓏;玲玲扶著古云斜靠在門旁的牆上,不知為何並未離去,古云臉色越發蒼白,常常痛苦地彎下腰來,喘息之聲急促可聞;還有三人便是墨白、算命先生,以及那鄉下老漢。

  古錯見古云傷勢極重,若不及時調息治療,恐怕生命堪憂,不由關切地望了他幾眼,口中卻道:“二位莫非是想親眼看見在下命喪九泉,才會罷休嗎?可惜,至少今天你們是難以如願了。我倒想勸你們一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我這腦袋在脖子上吊著,二位總有機會來取的,又何必急於一時?”

  那老漢忽然嘻笑道:“這又有何奇?笑天鉞,莫非你竟沒有看出這年輕人出手有何異常之處嗎?”

  古錯道:“你是說……”

  老漢此時已直身而立,哪像那畏畏縮縮的鄉下老頭?只見他雙目如電,隱然有一種霸氣,不怒自威,古錯早已看出這老漢非尋常人物,現在一看,果然沒錯,老漢道:“方才他使的'雲飛山莊'之'銷魂八式',但有兩次他竟把此扇當作鞭使用,而且都是招式凌厲,他自稱是古云,想必是古令木的公子,而古家的武功一向是由父輩傳授,他這威力驚人的鞭法從何而來?這其中定有蹊蹺,老漢倒懷疑這古云身後,另有高人,至於此人為何將武功傳授外人,卻不得而知了。”[讀書論壇出品]

  古云忽然精神一振,挺身而立,長笑一聲,道:“老人家胸襟博大,氣吞萬里,你等如何明白?所謂燕雀安知鵠鴻之志。終有一日,你們會明白我們所做之事是如何的轟轟烈烈!”

  說罷,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來,但臉上卻已滿臉的不屈與高傲。

  玲玲看了他一眼,挽起他的手,二人慢慢走出店門。古錯不由長嘆一聲。

  那老漢也長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看著那算命先生,道:“這位先生,老漢想請你算上一褂,不知可否?”

  那算命先生道:“在下有三不算。”

  老漢道:“願聞其詳。

  算命先生道:“為宦者不算;女子不算;死人不算。”老漢道:“我自是相符的。”

  算命先生又道:“不知是測字還是看相,或是占卜、圓夢、抽籤?”

  老漢笑道:“想不到先生竟如此博知。能否先替我看完相,再測一字?”

  算命先生點頭道:“只要你能付錢,再加上占卜,圓夢也是無妨。”說罷,便仔細對著那老漢觀言察色起來,半晌,一拍大腿,道:“好相,好相……只是……那倒也無妨。”

  老漢忙道:“好在何處?為何欲言又止?”

  那算命先生道:“老伯雙目若炬,天庭開闊,五官飽滿,本應是王侯之相,只是這鼻右一痣,卻主窮根,而且額尖長如刃,殺戮太多,破了王侯之相,但為尊一方,尚是不難。”

  那老漢微微一笑,也不置對否,又道:“我還想讓先生測上一字。”說罷,用手在一個酒碗裡蘸了蘸酒,然後在桌子上寫下一個大大的“天”字。寫完,將那指頭一吮,將那上頭的殘酒吮入口中,和著口水吞下,石敏不禁一陣噁心,幾欲作嘔。

  算命先生雙目半開半合,凝神沉思,半晌,雙目突張,道:“此字即是大凶,又是大吉。”

  老漢奇道:“這倒如何解說?一字竟有吉又有凶?”

  算命先生一正臉色,道:“莫非懷疑在下誑你銀子不成?”一摸鼠須,雙眼一瞪,卻仍說道: “先說如何個兇法。'天'者,夫字刑天,亦即謂人被刀斧加身,人頭落地,奇兇無比;再說又如何吉法。'天'者,又可解作'一'、'大'相連。'大'者,巨也;'一'者,首也。雙字合一,為人,則八面威風,奇功可建;為事,則順風行船,快馬策鞭;為農,則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為賈,則財源廣進……”

  那老漢見他如此繁瑣,忙打斷道:“同是一字,又兇又吉,我終是不信。”

  算命失生有點生氣了,道:“萬事萬物皆有陰陽,字亦如此。長生、安樂、富貴、尊榮、顯名、財利,喜欲為陽;死亡、憂患、貧賤、苦辱、亡利、刑戮,誅罰為陰。聖人能成其事者有五:有以陽德之者,有以陰賊之者,有以信誠之者,以蔽匿之者……”

  那老漢趕緊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乾脆別人讓你測字,你就說此字即兇又吉,有陰又有陽,不就結了?你這銀子也大好掙了,胡扯八道一番,便欲拿錢,實在可惡可恨。”

  說罷,突然一指門外,大叫道:“怎麼你也來了?”眾人轉目往外頭看去,卻無人影,忙回過頭來卻發覺那老漢竟不見了,眾人一愣,卻見一人飛速從窗邊的桌子底下鑽出來,朝大夥兒做一鬼臉,將身一縱,竟如電般射向那窗戶。

  算命先生大呼:“竟想賴賬!”卻不追趕,只是微笑著站立原處:墨白卻在驚呼:“小心!”哪裡喊得住?不由心中捏了一把汗。

  那人剛彈出窗外,眾人在屋內便聽見幾聲“滋滋”之破空聲響,古錯暗想:“定是墨白所裝暗器被觸動了。”又一聲慘叫聲響起,古錯吃了一驚,墨白更是臉色突變,心道:“不好,誤傷一命了。”如此一想,人也從那窗口疾撲而出。

  古錯正欲追出,卻聽那算命先生哈哈一笑,道:“笑老弟不必追了。”

  古錯回過頭來,見那算命先生已扯下兩撇假須,果然不出他所料,正是瓏瓏的師父醉君子。

  醉君子笑道:“區區暗器,怎能傷得了'飛天窮神'曾土?倒也是咄咄怪事了。你又何必操心?只是可惜了我的帳讓他賴了。”說罷,忍不住哈哈大笑。

  古錯想不到老漢竟是名震江湖的丐幫幫主“飛天窮神”曾土。曾土本為一農家子弟,後來一番奇遇讓他不但學得前任丐幫幫主的神功,還成了新任幫主。只是他並非如以前幫主那般都是真正的乞丐出身,所以平日不愛丐幫百納衣,反而喜歡一身農人打扮,倒是愛吃點白食或占點小便宜的毛病像個地道的丐幫人。

  古錯不禁問道:“怎麼竟會驚動了丐幫?”

  醉君子道:“丐幫本為天下第一大幫,手下弟子何上千萬?江湖中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無法逃過丐幫遍布天下的耳目,何況你這天鉞重現江湖之事,現在你居然又開了什麼”天鉞酒樓“,已是天下震動,丐幫又怎甘於寂寞?”

  古錯想起醉君於占卜算命之事,不由一笑道:“想不到前輩居然還會測字看相之術。”

  這是古錯第一次稱醉君子為前輩,醉君子聽了不由一喜,道:“其實,這又算什麼相術?

  只是我認出是'飛天窮神'曾土之後,思慮了一番,便對他的測字之意估出個大概。至於命相之說,則是知他身為丐幫之主,雖非王侯,亦是為尊一方,才胡謅一通的。”

  古錯道:“不知他測字之意又是如何?”

  醉君子道:“丐幫耳目眾多,消息靈通,必對天絕所為已有所聞,丐幫為天下第一大幫,自是不能對此事 之不理,但天絕武功又是高得驚人,他或許在懷疑普天之下是否有人能與天絕相抵抗衡。而近些日子,與天絕作對最多的便是你。”

  “方才古云所用鞭法,便是天絕在使用'絕殺簡子鞭'時所用鞭法,所以更是疑心大起,在出字之時,不由自主在你與天絕的名號中取了同一個'天'字。既然我知他的意思,便順勢旁敲側擊地開導他一番,不知他卻作何打算,若是能站於我們一邊,倒是一大幸事。”

  古錯忽道:“我突然很想見一個人。”

  醉君子看著他,道:“天絕?”

  古錯:“不錯。”

  醉君子道:“你現在不能去,正如有種叫尺蠖的蟲子,它彎曲身子,便是為了更好地前伸。其實,你應該去見一個人。”

  古錯問道:“不知這另一個人又是誰?”

  醉君子道:“琴聖。他在雁蕩山有一座'琴心閣',你去那兒找他,應該能找到。”

  古錯道:“我為什麼要去找他?”

  醉君子道:“首先,要了結當年哭神農之公案,必須找他,更重要的是,他是一柄利刃,可能刺向你,也可能刺向天絕,就看你如 把握。”

  古錯沉思良久,道:“我去。”

  醉君子道:“石姑娘也應同去,一路相互有個照應,至於瓏瓏,我另有事讓她去做,就不能去了。 ”

  瓏瓏聞言一驚,卻不敢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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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第七章佛門聖地
  瓏瓏將古錯送了一程又一程,仍是不願回頭。

  古錯雖也是柔腸依依,但他心知終有一別,只好硬起心腸道:“瓏……瓏兒,你請回吧。

  不用多少時間,我們又將重逢的,到那時,掃盡亂舞群魔,又何愁不能長相依呢?”

  瓏瓏見古錯喚自己為“瓏兒”,心中一喜,又是一悲,萬般柔情,化作點點淚水傾灑而出,讓古錯又愛又憐。

  見他倆如此纏綿難捨,石敏忙將頭轉去,望著遠處群山,群山默默,人也默默。

  瓏瓏輕輕地將粉頸上所佩之玉摘了下來,鄭重地交給古錯,柔聲道:“我娘說此玉能避邪的,我帶在身上已十七年了,你此去雁蕩,自是危機重重,你將此玉帶上,有它保護,加上我的日夜祈禱,你會平安而歸的。”說罷,親手替古錯戴上。

  古錯一咬牙,轉身就走,石敏回過身來,看著瓏瓏,點了點頭,也轉身而去。

  瓏瓏佇立那兒,良久良久……

  古錯深知自己與石敏都是為天絕心頭之恨,若走旱路,一路不知會有多少人追殺,恐怕未至雁蕩山,人已累個半死,甚至丟了小命,於是便決定走水路。

  古錯與石敏一向未曾見過海,所以在海中航行之日,倒不覺無聊,看著風和日麗,海面平展如緞之景,兩人都有心闊神怡之感,二人都經歷了許多的生死坎坷,終日在刀光劍影,血雨腥風中奔走,日夜提心吊膽地度日。如今忽然可以全身心放下來去看那帆影點點,聽那漁歌陣陣,不免有恍然隔世之感。

  大海中的陽光和風,漸漸帶走了石敏心中的悲傷與哀愁,她那緊鎖的眉頭平展了,如霜般寒意逼人的俏臉笑容漸多,古錯看在眼裡,暗自也為她高興。

  這艘船很大,雙桅杆,能容四百多人,但人並未滿,只有六七成人,船上的人很雜,三教九流,南來北往的都有,這些人見多識廣,在船上沒事便天南地北地胡吹一氣,說些奇聞怪事,倒也有趣得很。

  船沿途一路停停靠靠,不時有人上下船,過了二日,船已近浙東南海濱,客船上的雁蕩山一帶的人也逐漸多了,外人難免就問些與雁蕩山有關之事,那些人見問起雁蕩,都不由興致勃勃起來,於是古錯與石敏就听了一路的美麗傳說。

  相傳,這雁蕩山的開山祖師竟是佛祖尊前的第五羅漢諾詎那呢!

  自唐僧受了九九八十一難,去西天取得真經返回東士大唐後,西天佛地整個震動了。

  一日,佛祖與眾羅漢說道:“大唐有此等高僧,獻身我佛,乃我佛之大喜也。”眾羅漢齊道:“獻身我佛,我佛大喜!!

  佛祖又道:“大唐乃臥龍伏虎之寶地,然而光耀我佛精神,主在我佛本身……”佛祖慧眼一掃,眾羅漢都默然不語。

  少頃,第五尊羅漢諾詎那閃身而出,雙手合十道:“我佛慈悲!弟子願摩頂放踵,不計肝腦塗地,以光耀我佛!”

  一言即出,舉座皆涼,眾羅漢面面相覷。想不到過貌不怕人,個子小小的羅漢,有此等驚人之舉。

  佛祖點頭讚許,問道:“你帶什麼寶貝?”

  諾詎那道:“一隻瓦缽足矣。”

  佛祖驚異道:“為何不要金體,只要瓦缽?”

  諾詎那道:“金缽乃金子所製,神仙皇帝喜之,妖魔鬼怪愛之,凡夫俗子求之,豈容我獨自捧之?必召禍惹殃也。”

  佛祖道:“瓦缽易碎,西域至東海何止千萬里,你可能保它完整?”

  諾詎那道:“有心則全,無心則碎,有心天涯咫尺,無心咫尺天涯。”

  古錯聽到那說故事之人說到這兒,心中不由一動,暗道:“好個'有心則全,無心則碎',真是一語道破天機。”

  那人又把故事接著往下說……

  佛祖一聽連連點頭讚許,又問道:“你還攜何物防身?你若要如意金箍捧,我可去龍宮借來。”

  諾詎那搖頭道:“弟子只要一根竹杖足矣,金箍棒乃龍宮之珍寶,藏於密室,傳之千秋萬代,借於我佛,龍王臉上笑瞇瞇,心頭燒乎乎。而那小小竹杖,取之山間,行可為杖,韻可當笛,逢蛇逐蛇,遇蚊趕蚊,不亦善乎?”

  故事說到這兒,就有人插嘴了,聽口音應是齊魯人氏,說話瓮聲瓮氣,道:“日他娘了,俺就不信有那個諾什麼那的和尚,怪牛的,不要那如什麼棒的。俺听俺娘說那個如什麼棒的能大能小,能輕能重,不也一樣趕蛇趕蚊子?”

  眾人聽得正在興頭,被他打斷,都很氣惱,拿眼瞪他,心道:“真是個 蠻人,連羅漢也不知說,說成了什麼和尚。”那人受得如此一瞪,倒也不再言語了,說故事的人這才接著開始……

  因此,諾詎那拜別佛祖與眾羅漢,一人一缽一杖,向大唐中土走去。

  茫茫世界,芸芸眾生,一杖一缽,磕頭化緣。不想問何處來,不求人知何處去,不計行程多坎坷,不明歲月為何物!

  無喜、無怒:無悲、無愁:無笑、無哭:無畏、無昏:無陰晴、無行停、無生死……

  一日,他乘上一片貝葉,踏著東海滔滔碧波,來到一座白雲裊裊的仙山。但見大雁行行,嘎嘎作聲,盤旋山巔:芙蓉片片,層林盡染,芳香紅艷:草棚間間,雞鴨成群,瓜果連串。

  諾詎那跨步上得山來,手中持的仍是一缽一竹而已。

  他見田頭立有一老翁,便啟口問道:“老丈,請問此處名為何村?”

  農夫答道:“芙蓉村。”

  又問道:“此山名何山?”又答道:“雁山。”

  諾詎那憶起當年佛祖的曉諭:“若行四方,當值勝妙山水起塔立寺,花名村,鳥名山,即其地也。”於是他便披荊斬棘,降妖除蛇,召了三百弟子,在此建寺說經講佛,後被人尊為雁蕩開山祖師。

  看來,這種傳說在浙東南海濱一帶流傳甚廣,所以此人說起這個傳說是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古錯聽了,也噴噴稱奇,暗道:“這羅漢倒也值得欽佩。”

  那齊魯大漢忍不住又插嘴道:“你們南人自是說你們的山水如何如何神奇,俺看倒也未必就真的如此。”

  言語方罷,忽覺四周全是怒目相視的人,才記起身在南地,自是南人居多,他如此一說,豈不引起公憤?當下一伸舌頭,不再言語。

  便有人反駁道:“若不是有奇山異水,像琴聖那樣的隱世高人,怎麼居於此地?”眾人隨聲應和,不由把話題扯到那琴聖身上,古錯趕緊凝神細聽。

  一個胖胖的商賈之類的人道:“聽說那琴聖彈的是一把六弦琴,一曲奏起,可見百鳥齊飛,鮮花更艷,若真的是有此琴,倒也是無價之寶,我倒想高價買下。”

  另一個勁裝漢子似是官府武吏,一聽商賈此言,不由冷笑一聲,道:“莫非你竟是活得膩了。敢打那琴聖的六弦琴的主意。琴聖一生只有兩件心愛的東西,一件便是這六弦琴,另一件就是他的女兒。可惜……”說到此處,話語一頓,賣了個關子。

  眾人惱他如此吊人胃口,卻又不敢強行催問,只好陪著笑臉道:“大人真是見多識廣,竟知曉的如此清楚。”

  那武吏一摸稀稀拉拉的幾根山羊鬍鬚,得意地道:“哪裡,哪裡。我聽說琴聖的女兒竟是個弱智之人,言行舉止,隻及常人八九歲光景!看那身段卻是亭亭玉立,水靈得緊了。對於自己的六弦琴和女兒,琴聖是視若性命,|瀟湘書院|豈容他人沾指?若是真去說什麼購買之言,他一曲彈出,你還不立刻魂歸西天?”

  那胖胖的商賈吃了一驚,道:“你說他那六弦琴彈出竟可傷人性命?”

  那武吏似是極為不屑於商賈之孤陋寡聞。側目看向他道:“別說你這樣的肉胚子,就是習武之人,他也一樣可以以琴聲取人性命。”

  那商賈受他奚落,心中有氣,但見他孔武有力,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如此這般又行了一日,船至一海灣,便有人說是樂清灣到了。船在一個很小的島西側靠岸後,卻不再前行,讓船上的人都下船,要換乘小舟,方可逆江而上。

  古錯只得與石敏一道好不容易才找了一條小舟,那舟身竟是用獨木挖空而成,兩頭尖尖,船身修長。這小舟的主人是一個精瘦的老頭,聽古錯問訊時,竟頭也不抬,只顧“吧嗒吧嗒”

  抽他的水煙,古錯又說了一遍,他手翻翻眼皮,道:“今天可是月初一呀……算了,看你們似乎是急著趕路,我也不顧以前的老規矩了。”

  說罷,老漢一磕煙槍,叫了一聲:“啊山,把船篙拿出來,扒拉幾個飯,得進山了。”

  不一會兒,從那海邊的小屋裡鑽出一個全身黑黝黝的小伙子,皮膚發著亮,極為光滑,倒像一條黑魚。

  “黑魚”手中抱著二根長篙,竟是細竹製成,他一言不發,走到那小舟前面,解開繩子,然後又麻利地準備好別的東西。老漢仍是抽著他的水煙,一動不動。

  好不容易才等到輕舟離岸,石敏才“籲”了一口氣。

  撐起那葉輕舟,那老漢立刻與方才判若兩人,顯得生龍活虎起來。從老漢口中才知這舟叫蚱蜢舟。需一前一後兩人共撐,前面的掌握方向,後面的自是猛力前撐。

  那老漢與阿山配合的極為嫻熟,小舟輕快如箭,像在水面上飄飛,而且如此速度船身卻並不亂晃。

  一路猿鳴卿卿,幽谷深深,荊棘叢叢,山泉淙淙,古錯與石敏坐於船中,不由得看痴了。

  忽然,那船頭的老漢問道:“阿山,放在我枕頭下的那錠花銀,是不是又被你這個雜毛拿去賭了?”

  阿山道:“沒有的事,您三叔也知道我戒賭了。”

  “戒了?我那天在阿木房裡看到那個吆三喝四的人,我看倒像是你,莫非是我年老眼花了嗎?”說罷老漢氣得直“嘿嘿”冷笑。

  阿山看似是不太善於撒謊之人,見他三叔動了怒,便不敢再狡辯,口中直道:“我還會不還您不成?我本是想扳點本錢回來,阿水那狗娘養的竟然……”

  那老漢大吼一聲,道:“你還怪什麼阿水,你不手癢,他還來搶你的錢不成”越來不成器了,什麼時候我一伸腿去見你死去的父母,又有何臉面?“越說越氣,手中長篙猛地向那阿山揮去,阿山躲避不及,被擊中雙腿,竟落下水去,落水之前手胡亂一抓,恰好抓住那長篙,老漢猝不及防。被一起帶入水中!

  石敏見這一老一少爭吵就動起手來,還落入水中,不覺好笑。過了一陣子,笑容在她臉上凝固了,因為這麼長時間過去那兩人還不冒出面,石敏不由看了看古錯,道:“莫非他們竟溺水而死了?”

  古錯搖了搖頭,道:“不可能,他們二人常年生活在水邊,水性定是極好,而現在江水並不很急,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我們又進了一個圈套。”

  說罷,古錯凝神四望,只見兩岸均為深深莽林。江岸頗為陡峭,但以現在的水速,小舟向下漂流在轉向江岸時,以他與石敏的武功躍上江岸,應該無事,不由心中略定,便讓石敏蹲下身來,然後運勁於足下,那蚱蜢舟便不再東搖西晃。

  倏地,石敏尖叫一聲:“水,水!”古錯一看,不知何時,小舟已有了兩個雞蛋大小的破洞,江水正從那兒飛快地向上冒,石敏不習水性,已驚得花容失色。

  古錯一看,小舟附近水底下似乎有兩條黑影在飛速遊開,心中一動,一運真力,船舷被他硬生生抓下一塊木片,古錯一翻腕,內力一吐,木片電般射向一個黑影,很快江面浮起一片紅色,慢慢地瀰漫開來。另一個黑影卻不見了。

  過了一會,江面飄起一具屍體,正是阿山。

  此時小舟已水漫過半,而小舟離江岸還有十幾丈遠,如果只有古錯一人,那他自可擲出一塊船木,然後惜足此水,飛身上岸,但以石敏的武功而言,卻是做不到,不由心中暗急。

  就在此時,江面上突然飛速從兩岸邊及上下游四個方向駛來四艘小舟,輕疾絕倫,飛速而來,古錯見狀,心道:“或可求他們相救了。”

  那四艘小舟很快就到了古錯他們身邊,停了下來,將古錯、石敏團團圍住。此時,古錯的小舟已幾乎全部沉入水中,兩人也已浸入水中,石敏大聲叫道:“過路的朋友,能否救人一命?”

  從下游駛來的蚱蜢舟上站立的是一個鷹鉤鼻和兩個勁裝的漢子,那鷹鉤鼻哈哈大聲道:

  “救命?在這雁蕩山腳下,有誰不知我魚鷹只會殺人不會救人?我看二位如此垂死掙扎,也有失體面不如由我魚鷹助二位一臂之力,包二位走得順順噹噹。”

  說罷,他舉起手中大刀用力一揮。立時有快如閃電的箭從四個方向向古錯二人射來,呼嘯聲夾著陣陣腥臭之味,顯然是餵過巨毒了。不知這班人為何要如此趕盡殺絕。

  古錯見狀,知道今日此劫能否逃過真是不可而知了,見毒箭飛來,忙揮舞天鉞格開,石敏也抽出乾坤圈竭力抵擋。無奈二人身於有一半浸在水中,心中有莫名恐懼不安之感,再加手上一用力,腳下的小舟一陣搖晃,下沉更快。即便古錯二人再神勇,也只有被動挨打的份,終會力竭,而那毒箭,卻似取之不盡用之不完。

  一個不留神,一支毒箭疾速從古錯腿邊擦過,釘在船上,古錯心中一動,見船身上還有四枚毒箭,便拔了出來,雙足用力一蹬,口中對石敏說聲:“小心了。”

  人已沖天而起,雙手疾揚,毒箭飛射而出,只聽得慘叫連連,已有五人倒下落入河中,立刻四周又飛駛而來三隻小舟,古錯見狀,心一下沉了,似乎這船隻是沒完沒了。

  古錯落下來時,才知小舟在他用力一蹬之下,已全部沉入水中,石敏也不知去向,古錯本欲在下落之後躍身再起,如今卻不可能了,人疾落入水中,一下便向下沉去,沉下去之時,尚有許多箭射入水中,但被水一阻,力道已大減了。

  時為初秋,水溫尚未大涼,否則古錯又得擔心石敏,怕她受不了這寒意。

  古錯持沉到水底,便抱住一塊石頭,定下身來,舉目四望,除了能看到水面方向滲入水中的淡淡光線外,其餘什麼也看不清。古錯大急,卻又不能呼喚石敏,正心如火焚之時,突然感到右側似有水聲,心中一動,忙抱著石頭向右側走去,走近了,伸手飛速一抓,抓住一團物,柔柔挺挺,不由大吃一驚,忙放手再抓,這次抓住的是一隻手,柔柔無骨,定是那石敏無疑。那手先是猛地像受驚一般向後縮去,未掙脫,於是也不再掙扎,或許石敏已知是古錯了。古錯見石敏未死,心中一寬,將石敏拉至身邊,石敏開始似乎有點害羞,但亦知如不這樣,若兩人再一失散,就更不容易找了,也就任他牽著手。

  古錯左手抱著石塊,右手牽著石敏,慢慢地向岸邊走去。他知道如果一浮上水面,迎接他的又將是箭雨,古錯內力雄厚異常,在水中呆上半個時辰亦無大礙,但石敏卻遜色多了,很快,走上一段路,她已是頭暈眼花,腳步有點踩不穩,古錯見狀,很是關切,而此時離岸估計尚有十幾米。

  突然,古錯腦中一道火花閃過,心生一個主意,便猛地將石敏攔腰抱過,橫摟胸前,頭朝石敏的臉湊去。

  石敏大吃一驚,一巴掌朝古錯扇來,卻被古錯閃過,古錯又出指如電,點了石敏的“少海”、“伏兔”二穴,石敏頓時動彈不得,心中悲恨無比。

  古錯卻已顧不了那麼多了,用手摸索著找到石敏的嘴唇,然後湊上臉去,將自己的口對著石敏的口,將一股真力緩緩吐入。

  石敏頓覺胸悶之感減輕了許多,不由心道:“我倒是錯怪他了,只是,他如此做,也應徵求我的同意方可。”但又一想,在這水中,如何開得了口?不覺對自己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
本帖最後由 li60830 於 2017-11-20 18:23 編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19
第二卷第八章途中受阻
  古錯就這麼抱著石敏,一步步走到岸邊,再往前走,便現出水面,古錯放下石敏。兩人站立後,已可隱約看清對方,相互一使眼色,同時一縱,人已如蛟龍般飛出水面。

  二人躍至空中,猛一擰身,向前飛掠而去,恰恰同時躍至岸上,二人並未停身,又向前飛躍出十來丈,才將身伏下,藏身於一塊巨石之後。

  那些小舟上的人正奇怪古錯二人怎麼落入水中後,竟半天不見浮上,便分開來在江面上游弋,忽地聽到“嘩嘩”的一聲響,轉身一看,才知竟是二人已脫水而出,忙彎弓搭箭,卻已遲了,古錯二人已沒入岸邊樹叢中,眾小舟還向這邊飛速劃來,到了岸邊,紛紛跳上岸來,卻不敢冒然進入叢林中,圍作一堆嘰嘰喳喳地商議。

  石敏雖是女兒身,但性子頗急,吃了這些人的虧後,又氣又恨,在地上撿了許多石子在地上排開,古錯知她心意是想射殺幾個,忙低聲阻止了她,因為他知道一旦出手射死幾個,另外的人必會躍入水中,那麼他們只能望江興嘆了,更別說找個活口問一句了。

  古錯悄悄地在石敏身邊低聲道:“我出去引他們進入叢林中,你在後面封住他們的退路。”石敏點了點頭,叮囑一聲:“小心點。”

  自父親石君子被害後,石敏一向少言寡語,即便開口了,也是冷冰冰的讓人聽了頓生寒意。如此溫柔地叮囑他人,倒是罕見得很了。

  古錯點了點頭,道:“你放心,都只是一些三腳貓角色,奈何不了我。”說罷,悄悄地向另一處走去。

  那些人正躊躇著,想進去尋找,又怕遭了埋伏,不進去找,又恐被問罪,正左右為難之際,突然聽到一聲響,一塊碗口大小的石塊在那兒骨碌碌地向下滾,再往上看,有一個人影顯出岩石外,正跌跌撞撞地向山腰爬去。

  有人驚喜地大叫一聲:“他受傷了。”立刻,所有人都呼地拔出兵器,如狼似虎地向那人影撲去,他們雖然知道受了箭上的毒,必在一個時辰後發作,但如果在對方倒下去之前砍上幾刀,也算是立了一功。誰不想撿這樣的便宜?於是撅著屁股“嗷嗷”叫著向那人撲去。

  奇怪的是那人雖腳步踉蹌,卻極難追上,眼看著就要摔倒在地,又奇蹟般穩住身子,眾人追得心中發急,便有人取出弓箭,射向那人後背,眼看就要射中了,但那人卻突然摔倒在地,毒箭恰好從他頭上飛過,眾人不由惋惜地大嘆。

  如此一番追趕,那伙人已漸漸離開江岸,追著追著,忽然發現那人不見了,正愕神間,忽地一聲厲喝聲響起,數十塊石頭夾著尖嘯聲疾飛而至,又準又狠,霎那間倒下了七八個人,眾人忙轉頭就跑,卻見眼前寒光一閃,又有四五個人倒下。

  剩下的八個人抬頭一看,只見是剛才那小舟上的年輕人已傲立前面,右手持一奇門兵器,似鏟非鏟,似斧非斧,上面正往下滴著血,不由嚇得魂飛魄散,抬腿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二條腿,那人卻不追趕,只是冷冷發笑。

  剩下的八個人一陣猛逃,眼看江水就在前面,不由心中狂喜,心中道:“只要我一頭扎入水中,看這惡神能奈我何?”卻又聽得一聲嬌叱,數顆石子飛來,將其中五人打得腦漿進裂而死。餘下三人肝膽欲碎,想要再逃,卻哪裡邁得開步子?只見人影一閃,又有二人倒下,剩的那人再也支撐不住,“撲”地一聲癱倒在地上,早已屎尿齊下了。

  只聽得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抬頭站起身來。”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威嚴,那人不由將頭拾起,只見眼前站著一男一女,男的玉樹臨風,女的俊俏卓然,哪像剛才那兩個殺人於無形之人。

  古錯見此人如此窩囊,不禁好笑,故意眥牙咧嘴道:“快說出是受何人指使!要不然就一刀一刀把你慢慢剁開,拌上鹽、辣椒,烤著吃了。”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那人忙道:“小的只知跟著'魚鷹'他混口飯吃,卻不知什麼指使之類的事,沒想到竟衝撞了二位爺,還望二位爺放了小的一命。 ”說完磕頭如搗泥。

  古錯不由大為掃興,沒想到自己忙了半天,對手竟如此不堪一擊,他又忍下性子,向那人問道“魚鷹”又為誰效力,那人吱唔了半天,才說出是叫什麼“無尾蛟龍”的一個山寇頭領,古錯大為驚訝,自己身上一無珠寶二無奇貨,雖說有一奇門兵器天鉞,但小小山賊,未必識貨,怎麼會打起自己的主意呢?

  但要在這傢伙身上問出個什麼東西來,更是不可能,古錯便朝他屁股踢了一腳,喝道:

  “就你那兩下子,也在這兒人五人六地折騰!回去跟你師娘再練幾年。”

  那人趕緊抱頭鼠竄,邊跑邊想:“我什麼時候有了師娘?”百思不得其解。

  古錯找到那長著鷹勾鼻的“魚鷹”的屍體,在他身上找了半天,一無所獲。

  此時,天色己漸晚,二人濕淋淋地站在晚風中,頓覺有點涼意。

  石敏道:“現在已無法逆江而上,天色已晚,不知何處能覓得到村落,求住一宿。”

  古錯叫道:“可惜,可惜,剛才應該逮住那小子讓他帶我們走出這林子,如今倒真的一愁莫展了。也許,今夜就得在這林子裡過夜了。”

  石敏道:“這林子……也能過夜嗎?”

  古錯心道:“有何不可,我當初還在山洞裡過了幾個月呢。”口中卻道:“唯有此法了,幸好我帶了火拆子,是用油紙包的,想必還能用。”說罷,從懷中掏了出來,一看,果然沒事。

  二人便向林中走去,轉過二道山梁,尋到一塊背風的草地,草地極為平展,約有百尺見方,四周全是石崖,石崖腳上長著許多蒼天古木,聳立如蓋,人坐在草地上,反像在一個天然帳篷之中,古錯對此處極為滿意。

  古錯四處弄來一點枯枝,點著,然後用天鉞在那些古木上砍些枝丫下來,用藤葛捆成一個木架,架在火堆旁邊,然後對石敏道:“你先將衣服烘乾,我出去找點吃的。”說罷,也不待石敏回答,提起天鉞就往叢林走去。

  石敏見古錯走後,猶豫了半天,終於一咬銀牙,脫下衣衫,架在那木架上烘烤,沒過多久,衣衫便烘乾了,穿上身來,暖暖的舒適多了,便起身又去找了一些枯樹枝來放在火堆旁。

  過了一會兒,聽得古錯遠遠地叫道:“石姑娘,火堆沒有滅吧?”石敏知道古錯如此一喊,是在提醒她說他自己回來了,免得萬一她沒烘乾衣服他卻走來,就弄得彼此尷尬,不由暗暗感激,便應道:“倒未曾滅,只是煙多了。”

  片刻後,古錯從樹林中鑽了出來,手中提了一隻山雞和一隻野兔。古錯道:“天色太暗,竟讓它跑了一隻兔子,比這只還肥,可惜,可惜。”

  石敏想:“就這麼一堆火,也能烤出什麼美味來?多幾只少幾隻又有什麼關係?”

  古錯先在野兔的肚子上劃開一道口子,然後用手插入,用力一撕,竟把整張兔皮撕下,露出紅紅嫩嫩的肉。古錯又剖開兔子,掏去內臟,然後削出一截樹枝將兔子穿上,架在木架上燒烤,邊烤邊翻動,烤了一會兒,古錯便把這事交給石敏,他自己又去找來一大捧黃泥,仔細地將那山雞用黃泥糊上,最後在黃泥外用大張樹葉包上,細心地用蔓藤捆上,然後把火堆挪開一點,將那山雞淺淺埋下,蓋上土,重新在其上燃起火堆。

  半個時辰之後,那野兔已烤得焦黃,清香撲鼻,古錯拿了下來,撕下一支後腿給石敏,自己又撕了一隻腿,塞進嘴中大嚼起來,只覺滑膩爽口,滿嘴生津,不禁狼吞虎咽起來。

  一隻野兔吃完,意猶未盡,古錯又將那山雞取出,將那燒得乾硬的黃泥一掰開,山雞雞毛也被帶下,通體幹乾淨淨。這次石敏只吃了一小塊,就不再吃了,托著腮靜靜地看著古錯吃。

  一隻山雞下肚,古錯打了一個飽嗝。

  石敏忽然問道:“笑大哥,你這手燒烤巧藝是跟誰學的?”

  古錯道:“一個老人,江湖人稱哭神農。”

  石敏驚道:“怎會是那魔頭? ”

  古錯聽她稱哭神農為魔頭,心中大為不悅,道:“石姑娘未曾見過哭神農,怎知他是魔頭?”

  石敏聽出他的不滿,道:“我也是聽爹爹說的,爹爹說當年哭神農喜怒無常,視人命如草芥,不知有多少江湖中的成名人物毀於他的手下。”

  古錯冷冷一笑,道:“成名人物所成之名,未必就是英名,而且表面上是英明,其實質又是什麼,誰又能看清呢?就像天絕一樣,在你未發覺真相之前,誰知他會是如此可鄙可恨呢?何況,你爹當年曾參與圍攻哭神農之事,自是說哭神農的不好了。”

  石敏大驚,道:“我爹也一起圍攻那哭神農嗎?”

  古錯也頗感意外,看來石敏真的是不知情了,於是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細地說了一遍,聽得石敏雲裡霧裡。她哪會想到哭神農背後有那麼多的故事?更沒想到的是哭神農之死,竟也與他爹有關!

  她若有所思地道:“難怪我爹自見了金陵梅寒星後,回家常長嘆短籲,定是他已在外聽說了什麼,開始懷疑十幾前的哭神農是否死得冤枉。”說到這兒,她很認真地對古錯道:

  “我堅信我爹是個正直的人。若當年真的圍攻了哭神農,而這哭神農真的是位俠義中人,那我爹一定是受人誘騙,而且後來定已後悔,否則天絕那狗賊也不會對我爹動殺機,畢竟,我爹武功超凡入聖,要殺他得冒很大的危險。”

  古錯點頭道:“或許你多石君子當年真的為天絕所矇騙了。我相信天絕近段日子頻出殺招,決非是為了保住面子不失那麼簡單。”

  “尤其是那日在'天鉞酒樓','飛天窮神'曾土說我二哥古云的招式中合有鞭法,而且是一種很高超的鞭法,我就不由想起天絕,因為普天之下,或許沒有比'絕殺簡子鞭'更厲害的鞭法。”

  “奇怪的是,以天絕之年齡輩份,本應是不可能向古云這樣的小輩傳授武學的,這其中的奧秘,暫時是難解了。”

  石敏道:“今日之事,必有蹊蹺,我倒想明日去會會那個'無尾蛟龍',或許會有所獲。”

  古錯點頭道:“我亦有此意。”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一日奔波,倦意漸漸襲來,古錯站起身來,道:“且看我鋪上兩張床。”

  說罷,古錯提鉞在手,人飛縱而起,天鉞閃出,揮出一片寒光,向那頭頂松枝罩去,只見寒光閃過之處,松針紛紛 揚揚飄灑下來,落了一地。片刻後,古錯躍回地上,將那些松針掃作一處,然後將那火堆移開,移至十幾步外,然後古錯把松針鋪在那剛剛燒過之處,鋪平後,人往上一躺,鬆鬆軟軟,而下面則因受了火堆烤燒,便可以由地下向上慢慢滲出熱氣來,已可維持一夜。古錯把這一張“床”讓給石敏。他等那火堆在另一處燃燒一段時間後,再次移開,如法炮製,又一張“床”完成了。

  二人和衣躺下,無星無月,卻有鳥鳴蟲嘶。

  古錯難以入眠,他想起了瓏瓏,想起了哭神農,想起了天絕,思潮起伏洶湧。

  石敏更難以入睡,白日在水下之情形讓她心跳,身熱,臉紅。心中如倒翻了百味瓶,那滋味只有她自己曉得了。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才沉沉入睡。

  第二日醒來,天已大亮,二人就近找了一個處水潭洗嗽一番。古錯見石敏靜靜坐在巨石上,身後是如火如某的朝霞,映得一張俏臉神采飛揚,一肩長髮披灑下來,垂成千種風流萬種柔情。一向來石敏便是一副冰若寒霜之模樣。沒料到竟也有如此柔情似水之時,直把古錯看得痴痴傻傻地道:“石姑娘……我……”支吾著停下了。

  石敏抬眼望著他,道:“笑大哥,直言無妨。”雙目坦坦蕩盪。

  古錯暗叫一聲:“慚愧得很,我怎可如此胡思亂想。”不由俊臉一紅,道:“我……我們這就去找那'無尾蛟龍'吧。”

  石敏看他神色,知他本非欲說此言,當下也不點破,點了點頭。

  沒想到“無尾蛟龍”在這雁蕩山一帶,名氣倒也不小。古錯二人沒走多久,就找到一個極小極小的村落。說它村落,似乎還是抬舉了它,因為總共才三戶人家,四五間房。

  村子小,四周散佈的狀如塞外帳蓬的東西卻多,中間一根直直的樹幹豎起,四周似乎有三四人環圍那般大,古錯二人走近一看,原來是將許多稻草捆在樹杆上,也許是為了防潮吧,這些稻草將來農人要用它燒飯的,不能擱在地上被水侵爛了。

  村子雖小,卻有其與眾不同之處,牆是鵝卵石砌成的,路是鵝卵石鋪就的,一口水井四周也盡是鵝卵石。古錯二人見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感,胸中的煩悶似乎也因那光滑的鵝卵石一掃而光。

  古錯與石敏找到一個老人,也是一個地道的山里農人,臉上縱橫著無數的皺紋,看去如一張皺了的柿子皮,一身衣裳打著補丁,腳上穿著一雙草鞋,正在用一把鍘刀鍘草,也許是年紀大了,那草在他手中要掙扎半天才能好不容易切成幾截。

  古錯一問:“無尾蛟龍”在何處棲身,那老農臉上便問過一絲驚恐,轉身就走,卻被石敏一把拉住,道:“老人家,我們只是尋常遊客,因聽說這一帶有個叫'無尾蛟龍'的強盜出沒,常掠人財物性命,我們才向您打聽一下他們棲身何處,我們便繞道而行,免得撞上。”

  也許是看石敏是個美麗絕倫的姑娘,這老農才安定下來,開口說了一通嘰哩喳拉的話,古錯一下呆住了,原來這老農只會本地方言,而雁蕩山一帶的方言又極生澀難懂。

  那老農也大為著急。找下一根樹枝,在地上用它劃了起來,古錯一看,原來這老農還是識字的,在地上寫了“三折瀑”三字,然後又在地上畫了一條彎曲的線,一頭粗一頭略細,細的那一頭又分成兩根線,在兩根細線之間,老農重重地畫了一個圈,然後用一個箭頭拉到“三折瀑”三個字上。

  寫罷,老農站起身來,用手這麼比劃著,口中發出如水般的“嘩嘩”之聲,古錯問道:

  “您這細線是代表河流吧?”

  那老農一聽連連聽頭,很是高興。石敏從身上掏了一錠銀子給他,他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就在古錯與石敏轉身走開之時,那老農望著他們二人的背影,臉上笑容漸漸投了,化作掛在嘴角的詭異的冷笑。

  古錯與石敏走出幾步後,古錯突然回頭,老農大吃一驚,臉上的冷笑一下子僵在那兒,但很快,他又換上那種憨厚的笑容,等石敏轉身時,看到的已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實巴交的農民了。

  古錯暴喝一聲:“納命來吧。”,長身而起,人如驚雁過空,凌厲無比地撲向那老農。

  石敏以為古錯竟要對這樣一個山里老農下毒手以殺人滅口,封鎖消息,不由大為不滿,人也同時躍起,手中乾坤圈疾掃古錯后腰,這一招殺著並不多,只是速度奇快,她只是意在逼古錯撤招,而無傷他之意。

  那老農卻突然雙手一揚,已有兩柄飛刀疾飛而出,射向古錯,同時人也高高躍起,竟連踢四腳,分襲古錯下腹、胸前、咽喉和髖部,招式竟是凌厲毒辣異常!

  當然對古錯來說這是構不成什麼危險,右掌疾掃,勁力洶湧而出,立刻將那二把飛刀震出十幾丈外,同時天鉞出手,虹光一閃,那老農忽地發覺自己的腿無論哪一腿踢出,最後都必踢進那鉞刃之中,不由心頭一凜,生生收招,就地一個“懶驢十八滾”,滾出戰圈圈外,然後身子向後疾彈而出,竟欲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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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60830 發表於 2017-11-20 18:21
第二卷第九章鐵血王朝
  古錯見狀,正要追趕,忽覺后腰一陣劇痛,幾乎失聲喊出,手中天鉞向後疾封,同時人也迅速擰身,才知襲擊自己的竟是石敏,正站在那兒發楞,古錯大驚,眼見天鉞就要砍中石敏,忙途中變招,那勁力反襲而回。古錯胸口一悶,幾乎被那力道所傷。

  原來石敏見古錯進攻老農時,石敏出招相救,招走了一半,突然發覺老農雙手射出二把飛刀,才知這老農果非善類,想要撤招,卻已力不從心,一只乾坤圈已擊中古錯后腰,聽見古錯悶哼一聲,石敏嚇得六神無主。呆立當場,古錯天鉞掃來,竟也不知閃避,若非古錯反應迅速,恐怕她已非死即傷了。

  石敏突遇此變,不禁暗暗自責道:“我怎的總是誤會了笑大哥之意?若是瓏瓏在此,她定是不會如此了。”心中有氣,不由全都轉移到那老農身上,人如嬌燕般飛掠而去,凌空暴翻,手中乾坤圈舞起一片寒光,勁氣充斥迴盪,竟欲一招致那老農於死地!

  眼看一擊便可得手,倏地一連串機括響過,無數硬弩利矢,如流星般射向石敏!那利矢竟是從那些一堆堆塞外帳篷般的稻草垛中射出的。

  石敏只得硬生生將招收回自保,雙臂倏而疾揮,立將那利矢掃落,但那老農卻已回過身來,向石敏飛襲而至。

  就在石敏拙於應付之時,忽地身前那正向她進攻的老農悶哼一聲,人如敗草般向後倒去,胸口赫然插著一把天鉞!又一人影飛掠而至那農人身旁,拔出天鉞,此人正是古錯。

  石初心知古錯極為重視他的天鉞,在那麼多生死搏殺中,天鉞從未離開過手,現在在情急中為救自己,竟將天鉞當作暗器,射向老農,心中不由滿是感激,甚至,還有一絲喜悅。

  只是苦了那扮作老農的人,那天鉞本是神兵,加上是以古錯的驚人功力全力擲出,他又如何閃避得了?

  那流矢卻是未停,仍是從各個稻草垛中鋪天蓋地地飛來,不知那弓弩為何物製成,射出的流矢速度奇快無比。古錯左擋右支,倒能瀟灑應付,而石敏卻己險象環生,香汗淋漓。古錯見狀,長嘯一聲,身如風馳電掣,倏起倏落,忽左忽右,淡如一抹有形無實的影子,讓人無法捕捉,逼近那稻草垛,便是一招“天鉞神功”中的第一式“大漠落日”。

  但見寒光如風般卷過之處,那稻草漫天飛揚,碎如亂蝶,同時便有一聲淒厲長叫,一道血光在那片飛舞的碎稻草中噴灑出來,待到稻草撒落在地時,已是血糊糊的一團,夾著一塊塊碎肉和肢體!

  很快,便有三個稻草垛在天鉞的寒光中飛起,落下,血糊糊的鋪了一地。

  石敏頓覺壓力大減,於是不再一味閃避,不時偷空凌空抓住飛來之流矢,反擲回稻草垛中,立即有慘叫聲從那兒傳來。

  眼看四周只剩四個接近那鵝卵石牆的稻草垛,古錯信心暴漲,欺身又進,向其中一個草垛電射而去,倏地,一道黑影自那鵝卵石牆上飛速襲來,有碗口大小,古錯心道:“定是有人藏於那牆後,將那牆上有點輕動的鵝卵石向我擲來,卻又能事我何?”

  如此一想,身形並不停下,仍向那草剁攻去,右腿疾掃而出,順著那黑影的來向借力一拔推。那黑影向外飛出去之時,古錯已攻入稻草垛內,一片血肉與稻草飛揚起來……同時,只聽得“隆”的一聲巨響,如雷滾過!

  古錯大吃一驚,回首一望,響聲竟是那黑影落地時發出的,那一片土地已被炸開一個小坑。四周小樹亦被飛射開的碎片削去了枝葉!

  古錯沒想到自己誤認為是鵝卵石的東西,竟有如此神威,不由暗道僥倖,若是剛才用手去抓,豈非十個古錯也得一起受傷?

  如此一愣,那流矢又已飛至眼前,古錯大怒,伸手一抓,抓住兩支流箭,急擲而回,又是一聲慘呼,兩個勁裝漢子從那稻草垛裡滾了出來,未曾掙扎,便一命歸天。

  剩下的惟一一個草垛忽地分開,一個人影從裡面衝將出來,撒腿就跑!

  恰好此時又一個奇異的暗器從那鵝卵石牆內彈飛而出,襲向古錯,古錯急忙高高躍起,然後如一道長虹直貫而下,天鉞在前,順著那奇異暗器一拔拉,一股暗力疾送而出,那物便彎了方向,飛向那逃逸的弓弩手,正落在那人身前,那人顯然被此物嚇壞了,臉色立刻變得死灰,竟挪動不了一步!

  立刻,一聲巨響,那人被一股氣流擲向半空,高高落下時,已是支離破碎,不成人形了。

  古錯此時方才看清那異樣暗器飛來之處是在東邊那鵝卵石小屋的側牆上,牆上有一個半尺見方的小洞,奇異暗器正是從此洞口飛出的。

  古錯從地上拾起二支箭,默默等待。

  又一黑物從那洞口彈射而來,古錯左手一揚,長箭劃出一道寒光,竟從那洞口急穿而入,立時,黑洞口邊一聲哀號。

  古錯擲那長箭的同時,人也同時如流星般倒掠出去,轉眼在七八丈開外。

  又是一聲巨響,在古錯剛才站立之處,已被炸開一個深深的坑!

  古錯對石敏一使眼色,二人同時如幽靈一般分兩個不同的方向向那石屋疾撲過去,一近石屋,古錯一聲暴喝,一道勁力自掌心吐出,威猛絕倫地向那石牆推去,只聽得“轟”的一聲,石牆已塌下一角,在那灰土未落之時,二人已閃入屋內,疾掃視一圈,屋內已沒有站著的人!

  塵埃落定時,二人在屋內仔細查看,先是在左邊一個牆角處看到一具屍體,胸口還在“咕咕”地冒著鮮血,卻未見長箭在胸,一看,原來那人已被長箭貫穿了。

  古錯對那奇異的暗器極感興趣,仔細地環視一遍,忽見西側牆下有一物,模樣甚怪,不由“咦”了一聲,忙招呼石敏,二人一起走到那物眼前。

  只見此物以數塊半寸厚的鐵板搭成底架,鐵板相交處用錨釘錨住,在架子上面,前端是三根呈弧狀的熟鐵條,依次排開,弧形鐵條用一銅製長圓柱串起,在三根熟鐵條的兩端都開有一孔,一條姆指粗的繩子從兩端的孔中依次穿過,留在後面為一橫弦,中間的圓銅柱前端固定了一個環狀之物,杯口向前。

  在鐵架子的後面,還有一根橫軸,兩端有轉輪,狀如提井水用的轆軲,長軸上有繩子與那橫弦相連。

  古錯暗稱奇,用手去拉那橫弦,卻極難拉動,但把鐵架後面的轉輪轉起時,那軸便帶動橫弧,將熟鐵條向後拉,並不需要多少力道,只要一壯年漢子即可,古錯忽然對石敏道:

  “快找一塊石頭放在銅條前邊的杯子裡。”石每東找西找,卻總找不到大小合適的石塊放入,最後,總算撿到一個圓圓的球狀物,往那杯中一放,大小恰恰合適。

  古錯忽然又慢慢放鬆橫弦,將那球狀物拿在手中仔細端詳。石敏這才注意到這根本不是石頭,只是黑乎乎的,再加上剛蒙上一層塵土,才看走了眼。

  古錯“咦”了一聲,道:“這便是剛才在外邊震天轟響之物吧?上面居然有一根細繩連著。”

  石敏一看,果然如此,不由也噴噴稱奇。

  古錯忽然道:“我曾聽說自唐朝起,在兩軍相戰時,便有用火藥作武器的事例。據聞這火藥是用兩種粉末摻合攪拌而成,平時極易點燃,點燃後並不炸開,只是發出火光,滋滋作響,但若是將這兩種粉末放進一個口子很小的容器裡,再點燃,一燃起來後,許多的熱無處可消散,就會產生極大的力,把容器炸開。”

  頓了頓古錯又道:“這黑色之物外面的繩子定是用來點燒之捻子。將其擱於這鐵架前邊的杯子裡,然後搖動這後面的軸,便可將熟鐵條拉得後仰,然後點著這捻子,立即放鬆後軸,熟鐵定是會向前彈回,必有一股大力帶動這黑物向前飛去,捻子在空中燃燒一陣,進了黑球之內,點燃裡面的火藥,方會炸開。”

  說罷,古錯將那黑球放入,拉動橫弦,點著捻子,然後一放鬆,黑球疾離杯口,從那洞口飛出,片刻,外面一聲巨響,石敏探頭一看,又是一個大坑,不由伸了伸舌頭,做了鬼臉。

  古錯不禁對那鐵架多看了幾眼,這一看,給他看出了一點名堂,他忽的在上面看到一行雕刻而成的字,忙湊上前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如意神彈弩”,用的是隸書,旁邊又有一行蠅頭小楷,古錯輕輕念道:“鐵血王朝,經天緯地!”字一念完,他自己都呆了!

  鐵血王朝,鐵血王朝?鐵血王朝!

  古錯隱約覺得莫名之中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存在,可他卻不知這陰謀來自何處,意欲何為,也正因為如此,這陰謀才更顯得可怕。

  古錯知道,不只是他,武林中或許也極少有人知道有什麼“鐵血王朝”存在。

  或許,“鐵血王朝”真的不存在?或許,只是前古時代的某個王朝的稱號?甚至,或許,這只是一種假象?

  古錯覺得自己把自己問糊塗了。

  石敏被他一臉的凝重嚇住了,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古錯沉思。良久,古錯才回過頭來,對著石敏道:“石姑娘,你說在武林的各種爭奪中,有沒有人用過像這種的武器?”

  石敏不假思索地道:“沒有。雖然這種武器威力驚人,但在江湖的爭戰中用這種武器的人,不是弱智,就是傻瓜。誰都知道武林中人行踪飄泊不定,獨身一人在江湖中游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若有人為了追殺他人而推著這樣笨重的什物,豈不是讓天底下人笑掉大牙?”

  古錯道:“不錯,此物在江湖中應是不甚實用之物。倒是在兩軍對壘時,用於攻城陷陣倒挺合適。”

  石敏道:“問題在於,襲擊我們的人不可能是一支軍隊,而我們,也只是兩個江湖中人,有人追殺尋仇倒有可能,若說有什麼國家軍隊要'剿滅'我們,那未免太滑稽了。”

  古錯沉聲道:“這正是此事蹊蹺之處,從一進入雁蕩山境內,我們的行踪對手似乎是了若指掌,而我們除了知道一個什麼'無尾蛟龍'外,就一無所知了,甚至,連這'無尾蛟龍'也可能是不存在的,他們只是為擾亂我們的視 。”

  石敏道:“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若不是你看出其中之詐,只怕我們要吃大虧了。”

  說到這兒,石敏忽然奇怪地問道:“笑大哥,你卻是如何識出那老農人的真面目的呢?”

  古錯微微一笑道:“其實這很簡單。第一,這個人腳上穿的是一雙草鞋。”

  石敏奇怪地問道:“山里人穿著草鞋,本是極正常的,有人還整年穿草鞋呢。”

  古錯笑道:“不錯,但此人所穿的草鞋顯得太大,對於經常需要爬山淌水的人來說,如果鞋不合適,將極不方便。而且,無論穿什麼鞋子,穿得久了,被鞋蓋住的地方照不著太陽,就給捂白了,露在鞋外的則被曬黑了,從外表看去,只能看到曬黑的部分。而此人的腳背上卻有一道白的露在外面,也就是說,極有可能他以前穿的不是草鞋,臨時才換上的。”

  石敏聽得目瞪口呆。

  古錯接著說道:“第二,這人鍘草時顯得太吃力了。”

  石敏忍不住又道:“一個如此老的人鍘草時顯得吃力點,豈不是很正常?”

  古錯道:“不錯,年老的人鍘草是會顯得吃力,但應該是抬起鍘刀時顯得吃力,放下時卻要輕鬆的多。而那人卻恰恰相反,抬起鍘刀時,很是輕鬆,鍘下去時卻顯得吃力,這又是有作了。”

  石敏道:“為何是抬上輕鬆而鍘下吃力呢?”

  古錯道:“鍘草用的刀是一頭固定在基座上,另一端安裝有一個手柄,用來提上按下之用。鍘刀都是有手柄這一端地固定那一端重得多,這樣鍘草時,用手提起後,放入草料,手一放開,稍加一點力便可鍘斷。所以,只要能輕鬆提起鍘刀的人,就一定可以輕鬆鍘斷草,那人把戲演過頭了。”

  “當我察覺有異常時,我故意帶你走開,然後猛一回頭,便看到那老農在得意地冷笑,雖然他臉色變得快,但仍未逃過我的眼睛。”

  石敏不禁暗暗佩服古錯的 心細,想到自己誤解了古錯,而失手傷了他,不由很是自責,歉聲道:“笑大哥,剛才那一下傷得重不重?”言語甚為關切。

  古錯一聽,猛地“啊喲”一聲,用手摀住后腰,臉似乎被疼得扭作一團,連腰也直不起來了。

  石敏吃了一驚道:“怎麼剛才沒見你如何的痛,可現在卻痛得如此厲害?”

  古錯咬牙道:“身子被擊中後,如果立即感到疼,那倒無大礙,只是些皮外傷,如果先是不疼,後來……後來猛地來這麼一下,那……那就是……就是……”他連話語也說得斷斷續續了。

  石敏芳心大亂,被古錯的樣子嚇得六神無主,緊張地望著古錯道:“笑大哥,猛地那麼來一下,那就是什麼呀?”說罷,提心吊膽地看著他。

  古錯道:“那就是受了……受了重……傷了。”

  石敏一聽此言,一顆心就往下沉,她想我怎麼就這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呢?也許,也許我真的是個不祥之人,這麼想著,不覺淚眼朦朧,輕輕地道:“笑大哥,我能替你揉揉嗎?”古錯點點頭。

  石敏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古錯的后腰上,臉不禁飛紅如霞,氣也喘不均勻了,她還未曾觸扶過男人的肌膚呢。

  沒想到古錯突然大叫起來,顯然是碰痛他了。石敏心想:“這次恐怕真……傷得很重了。”心中一急,也顧不了那麼多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古訓,一把將古錯的上衣掀開,鼓起勇氣定睛一看,除了在那寬厚的後背的邊倒有一道長長的紅印外,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慘不忍睹。她以為自己沒看清,忙湊上去細看。

  忽然聽“扑哧”一聲長笑,顯然是古錯發出的,石敏一愣,馬上醒悟過來,反正那古錯的後背就在眼前,就地取材用那粉拳擂鼓般捶打起來。嬌軀扭動,口中嗔道:“你真壞,把我嚇了一大跳,我還以為你真的會……”下面的話就打住了。

  古錯一閃而開,笑道:“這越打就越親了。”

  石敏更是不倚不饒,追遂著要打古錯,古錯從未見過石敏撒嬌,如今一見,竟是如此可愛,便有心再逗她一逗。

  忽然,石敏不再嬉鬧,沉默下來,低頭不語,似有滿腹心思,古錯不由大惑,以為她真的生氣了,忙柔聲道:“石姑娘,你怎麼了?”

  石敏幽幽地道:“瓏瓏見你如此這般,定是不高興了。瓏瓏一不高興,你也就會不開心了,那我豈不是又做了錯事?”看了古錯一眼,又道:“為什麼我總是會錯?”

  古錯見狀,不由愛憐之意油然而生,柔聲道:“瓏瓏見你整日默默寡言才會擔心,若見你能開顏一笑,又怎會不開心?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是更美更可愛了。”

  如此一說,石敏才不致於那麼拘謹,但仍是不如開始那般歡悅了。

  古錯道:“石姑娘,你看我們應該去什麼地方?”

  石敏道:“你如此問我,其實心中本就已有主意,只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想法,對不對?”

  古錯滿意地看著她笑道:“不錯,我已決定去找那'無尾蛟龍',我相信他在那兒已經布下了一張網。而這卻恰恰是我們所需要的,我相信他們撒出了網,最後被網住的必是他們自己。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這兒的此一批人本未打算要殺我們,他們佈署下來,只是作為一種戒備,因為這些人的武功太弱,只是仗著弓弩才如此猖狂,那扮作老農之人所說的地址,定是真的,他本就是要把我們誘入那兒,然後偷襲我們,那時我們要面對的就不是像他們這樣的角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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