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瞎子 老街,小店,漏水的頂棚生銹的卷門,以及,慘淡得不能再慘淡的生意。 男子閉著眼,坐在店門口,今天有雨,自然就沒有太陽,這確實是一種很大的遺憾,但他還是習慣性地坐在椅子上閉著眼想像著陽光撒照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感覺。 裡屋,一個年輕的女人手裡拿著菜刀正在對著藕片一刀刀地切下去,一般人吃藕時,切片就好了,但她不行,得切丁,因為他不吃片。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無條件地滿足他,這個問題,她想了好幾年了,卻一直沒能想出答案。 愣神的時候,她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指尖微微一轉。 剎那間, 菜刀和藕片自己懸浮了起來, 並且接下來藕片將完成自己對自己切丁的壯舉。 「這樣子做菜,是沒有靈魂的。」 男人的聲音自小廚房門口傳來。 女人雙手握拳,年輕卻又豐盈的腿在白絲的襯托下越發得晶瑩。 女人自然是好看的,而且穿著打扮很是時尚,這裡是老街,就如同再光鮮亮麗的事物在其犄角旮旯處也會有污垢一樣,這條老街,就是這座大都市的污垢。 不至於混亂,但確實有不少三無人員喜歡在這裡聚集,人員構成的複雜自然也就難免聚集一些不三不四的社會人。 女人的精緻,和這條老街是不匹配的,尤其是在晚上,失去了陽光也失去了攝像頭的遮掩,有些貪念和衝動自然會因此迸發。 當然了,結局就是附近的好幾家醫院這幾年所接待的揮刀自宮的病患比往年要多出了好幾倍。 對此,他是知道的,他覺得過於殘忍了。 為此,他特意說了她,對她科普說男人的那個地方,如果不割乾淨了,會很麻煩的,哪怕傷口癒合了,餘生也會非常痛苦,所以,在古代那些有著真正高超技術活兒的淨身房師傅往往最受追捧。 所以,他建議她下次割乾淨點,一刀沒乾淨,大不了多來幾刀,也方便之後插管子。 「靈魂,靈魂,梁瞎子,我就不清楚了,我用意念切和我自己拿刀切到底有什麼區別!」 結過婚的男人都清楚,在你的妻子在廚房裡為你做飯時,你在旁邊提出過多的要求往往是一種很不明智的選擇。 但更聰明的男人往往善於將不利的因素扭轉過來,很顯然,眼前這位雙目無神已然失明的男子,確實有足夠的智慧。 「因為太整齊了。」 「整齊,不好麼?」 「整齊的話,口感就一樣了。」 「我說,這樣不好麼?」 「我就吃不到你的心意了。」 「…………」唐詩。 瞎子走了,瞎子沒繼續去曬那今天根本就不存在的太陽,而是坐到了自己的畫架前,開始了畫畫。 這些畫,賣得自然不算好,連老街那本就很便宜的房租也不夠支付。 但生活並未因此困窘下去,最近金價不斷走高,而瞎子,沒其他的本事,但金磚多,缺錢了,叫女人去一個地方揮一揮鋤頭,也就挖出一塊金磚了。 「飯好了,吃飯!」 唐詩將飯菜端了出來。 一盤藕片炒肉,一盤芹菜炒香腸,一盤皮蛋包豆腐的涼菜,外加一大碗的西紅柿蛋花湯。 很簡單的菜,但兩個人吃的話,也算是豐盛了。 瞎子和女人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女人拿出了兩份紅色的試劑, 一人一瓶, 開飯前各自喝了下去。 接下來,就是吃飯。 兩個人吃飯都很慢,充分地在詮釋著什麼叫細嚼慢咽。 門口,走過來一個老者,老者身穿著道袍,肩膀上站著一隻猴兒,像是個遊方耍猴藝人。 「嘿嘿,老闆,額來了。」 老道進了屋。 小猴子從老道身上跳了下來,馬上竄到了天花板上去,在那裡,有一隻通體白色的貓,在和它對視著。 唐詩起身,走回了廚房,很快,廚房裡又傳來了炒菜的聲音。 「嘿嘿嘿,別加菜了,這就挺好,這就挺好,額又不是什麼外人,不用這麼客氣。」 「你飯量大,我們不夠吃。」 瞎子的回應很實誠。 老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才把東西放下來。 「老闆,這裡是彼岸花口服液,夠你們用半年的了,這裡是我們書店自家種的水果,好吃著呢,我這兒還特意做了幾個水果罐頭,方便你們放著吃,這些,可是好東西啊,對人很補的,得慢慢吃,不然身子受不了的,我也是腆著臉求來的,老闆你多吃吃,說不定眼睛能復明呢。」 瞎子放下了筷子,安靜地聽著老道一個一個地介紹,表情安詳。 「我出去給你買點酒。」 「這哪裡使得。」 「你坐著。」 「額……好。」 瞎子站起身,走出了門店。 他確實是盲了,但出門從不用盲杖。 順著老街,往北面走了一段路,他停下了腳步。 那裡,有一家麵館,是一對來自川渝的小夫妻開的。 桌子支在店門口,那裡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客人,正在吃麵。 女的在看見瞎子時,目光一凝。 男子則伸手摸了摸女子的手背,站起身,走了過來。 「你就是老道的,新老闆吧。」瞎子問道,他微微低著頭,態度良好,宛若一個被現實壓彎了腰。 男子點點頭,恍然間,才意識到對方看不見,才開口道:「是的。」 「謝謝你送來的口服液,吃飯,比以前舒服多了,真是,麻煩你們了。」 「別客氣,你以前,也幫過我。」 兩個男人,並排著沿著街面走著。 鶯鶯結了賬,遠遠地跟在後面。 兩人走了很長的一段,不知不覺,走到了一處廢墟前,拆遷,已經進行到這裡了,但距離何時會拆到老街,誰也不清楚。 終於,還是周澤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我可以幫你眼睛復原,只要你願意,你現在就能看見東西。」 瞎子搖搖頭,伸手示意不需要。 「是了,你不用眼睛,但也能看得比大部分人都清楚。」 瞎子聞言,發出了一聲長歎, 感慨道: 「我要是不瞎,就沒你什麼事兒了。」 |
番外一 百日 閒適的風,閒適的雲,閒適的雨,再加一條閒適的魚。 新換的真皮沙發,特意訂做的茶几,專門從生產地購買來的貓屎咖啡,再配上一壺雨前龍井。 或許,這就是生活的本味吧。 周老闆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外面,小雨淅淅瀝瀝,老實說,他不是很喜歡下雨天,他更想要的,還是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 不過,偶爾來一場小雨潤如酥,倒是還能接受。 日子,過得像是每天都在循環播放的視頻,唯一的差別,可能就是報紙封頁上的日期了。 門口,老道抱著一個大紙箱走了進來。 箱子裡的東西,都是安律師找關係托人弄來的,都是老闆平時用得著的奢侈消耗品。 裡頭,甚至還有其餘的一些閻羅所湊的份子。 一開始,老道也還感慨過這地獄也是世風日下了,閻王爺都開始送禮行賄。 但次數多了,老道也麻木了。 抱著東西進來規整一番後,老道拿起了抹布,開始打掃衛生。 首先打掃的,是那一幅掛在牆壁上的畫。 畫中的人,白衣飄飄,風流倜儻,畫中的兩隻猴子,一個憨厚可愛一個活靈活現。 老道仔細地給畫框位置擦了擦,檢查了一下畫上是否落了灰塵和污漬。 「老闆,聽老張頭說,他今晚要帶自己大曾曾曾孫子回門。」 「回門?」 周澤有些意外地抬起頭。 小峰的孩子前幾個月剛出生,他是知道的,估摸著,孩子快百日了。 說把孩子帶回來給大家看看,倒是無所謂,還特意說什麼回門,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圖個喜慶唄。」 「哦。」 周澤應了一聲,繼續拿起報紙。 老道擦完了畫卷邊緣後,又偷偷摸摸地瞅了一眼老闆那邊,見老闆那兒沒什麼異常,也是心下長舒一口氣,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機給老張頭發了個微信。 其實,他是清楚老張頭為什麼要帶孩子百日特地回書店的,這個孩子可是傾注了老張頭這一年來的所有心血。 從孩子他媽懷孕時到孩子生下來後,老張頭這無名英雄可沒少操心。 現在孩子百日了,待回店裡,要是能讓老闆認下來當個乾兒子,龜龜,那可就真的發了。 哪怕沒能認乾爹,就是讓小孩子吃點兒那些閻羅們為了討好老闆而刻意搜羅送過來的天材地寶,只要注意個適量,那也是這孩子天大的福報啊! 只能說,是可憐天下父母心了,尤其是在老張不在了之後。 唉,有時候老道也覺得老張頭挺可憐的,活脫脫的一個失獨老人形象。 放下了抹布,老道去廚房那兒找了許清朗,把事情說了一下。 老許笑了笑,顯然老張頭的心思瞞不住他,但也只是點點頭,說了聲知道了。 到了傍晚時, 也不知道老張頭到底怎麼攛掇的,總之,小峰夫婦帶著他們剛百日的孩子來到了書店。 周老闆繼續靠在沙發上,來了客人,也懶得起身去招呼。 書屋的門檻很高的,哪怕是閻羅上門,都帶帶著豐厚的禮物,否則周老闆連看都懶得看他們一眼。 小峰特意走過來,給周澤遞了根煙。 周澤接了煙,對小峰點點頭。 「來來來,老闆,你瞅瞅,你瞅瞅,這娃兒多可愛。」 也就是小男童體量的老張頭趕不及地抱著自己的大孫子主動送到周澤的面前,像是獻寶一樣。 周澤看了一眼孩子, 老實說, 孩子還是要再大幾個月才是真的好玩,眉眼也能長開一些,粉粉嫩嫩的,才有趣味。 現在,還是太小了一點。 好在,周老闆也沒直接評價一下「丑」,只是帶著明顯地敷衍點了點頭。 鶯鶯這會兒從外面回來了,手裡拿著倆烤土豆,都是蠟像館那兒那株拿仙人奴僕當肥料培育出來的那株植物上借地。 「哇哦,這孩子好可愛啊。」 「嘿嘿,可愛,是吧?」 老張頭見鶯鶯喜歡孩子,馬上大受鼓舞,又像是獻寶一樣把孩子往鶯鶯面前湊。 搞不定主公,搞定主母也是一樣的。 要是安律師此時在這裡,肯定會猛敲一記老張頭的腦袋。 果然,鶯鶯在看見孩子後,周圍的人明顯可以察覺到她的失落。 老張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也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拍到馬腿上了。 周澤看見鶯鶯有些失落的神情,也是歎了口氣。 快一年了,已經解凍了的鶯鶯肚子還是沒消息。 周老闆的這具身體,只是為了方便,還是徐樂的模樣,但事實上,這具身體是在贏勾登天時用雷霆之力重新凝聚而出的, 所以, 也就不存在誰綠了誰這個問題。 但鶯鶯之所以懷不上,問題,還是出在他身上。 上古時期,百族爭鳴,但到現在,已經凋零成什麼樣子了,尤其是妖族那邊,什麼貓狗兩三隻都敢跳出來稱王稱霸了。 因為生命層次越高,想孕育出子嗣的難度也就越大,就像是一個池塘,本身就這麼大,所能飼養的魚的數目,其實也是有個最高值的。 也因此,上古那些神獸們,在接連經歷了幾次動盪和大戰之後,很快就銷聲匿跡了,實在是繁衍難度太高,一下子在大戰中折損不少,根本就恢復不起來。 神話故事裡,有不少神獸雜交的品種,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比如兩個麒麟,血統都太高,實在是難以生出後代,只能去選擇找一些低等生命去雜交了。 不過,周老闆也不著急,慢慢來唄。 不能羨慕那些一槍命中的,羨慕不來的,那就只能去慢慢追求一種無心插柳的境界了。 「開飯了。」 許清朗已經把飯菜端上桌了。 「好好好,吃飯,吃飯。」老張頭如蒙大赦,長舒一口氣。 周澤在主座落座,大家也都隨後坐了下來。 老道他們負責活躍氣氛,飯桌上,倒是不失熱鬧。 只是, 看著這滿桌子的菜, 再看著這個剛剛百日的嬰孩, 似乎總覺得, 少了點什麼。 書屋的門,在此時忽然被推開, 一個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 撓撓頭, 有些靦腆地喊道: 「喲,真巧啊,都吃著吶!」 |
完本感言 《深夜書屋》完本了; 其實,《深夜書屋》的開始,起源於一場意外。 上本書夭折的第二天,它就出世了,可以說,來得是相當的匆忙。 這一年半的時間,過得是真的快,似乎的地獄的上架,才是前倆月的事兒,而書屋的上架,也不過是上週的事兒。 《深夜書屋》,是一本輕鬆向的小說,是龍第一次進行這種風格小說的創作。 咸然悠悠,一杯咖啡,一份報紙,一縷陽光; 這是周老闆最喜歡的氛圍,也是《深夜書屋》的氛圍。 其實,也是龍在寫這本書時的心境。 可能,因為沒事先對大家說「後天完本」或者「明天完本」,讓大家忽然看見「完本」倆字時,有些猝不及防。 哪怕現在說過的,月底完本,也有些空泛了,雖然,現在確實是月底,畢竟下旬了。 這一點,是龍的疏忽,沒給大家一個緩衝時間。 但說實話,《深夜書屋》的結尾,龍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很好了。 一步一步,一章一章,都是按照龍自己的節奏來的。 說句不害臊,同時也是實事求是的話, 長篇網文小說裡,收尾能收得好的,真的是鳳毛麟角。 龍自己也是看書的,在龍的印象裡,大部分作品,在結尾時,其實都會因為作者自己的心態以及情節把握的失控,導致結尾翻車。 要麼草草,要麼爛尾,要麼敷衍,可以說,這才是常態。 龍可以拍著胸脯說,龍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誠意和心血,以最嚴正的態度,把《深夜書屋》給收尾了。 安排在後期的反轉大劇情,讓一本將近四百萬字的長篇小說,在後期結尾時,依舊能夠閃光,依舊能夠讓追讀的讀者燃起熱情和興趣,真的是殊為不易。 前些日子,龍在認真地碼字,跟著自己的節奏走,一章一章的鋪墊,一章一章的引導,只想著讓這結局,來的時候有一種類似電影結局的感覺。 當時很多讀者不理解,在彈幕和書評裡,噴龍水,故意拖延。 講真,看到這些評論時,龍的心情確實受到了一些影響,但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後的反轉,能夠達成龍想要呈現的效果。 好在,龍也是一個優秀的老作者了(叉腰), 所以,還是無視掉了那些評論,繼續我行我素,跟著自己的節奏一步一步來。 編輯在一個月前,知道我快要完本時,跟龍說讓龍可以抽時間把新書開頭寫一點兒,方便接下來的安排。 但新書,龍真的是一個字都沒寫,一個字都沒敲出來。 怕的,就是擔心新書一寫,哪怕只是寫一章,也會讓自己分身,讓自己無法全心全意地投入到《深夜書屋》裡去。 真心的,感謝大家這將近兩年時間的陪伴。 其實,龍真的不想寫玄幻小說,哪怕寫到玄幻層面上時,龍也儘量用自己的方式讓其不落於俗套。 講故事,講人物,而不是去打怪升級。 可以說,書屋的前期,是秉持著一種《聊齋》的風格,也多少承接著上本書地獄的些許餘韻。 之餘之後,為什麼要向偏玄幻風格去發展, 一是因為,想給大家一個結局; 否則,書屋的結局就得像是某一天,周老闆打開了書店的門……以開放式的風格結尾。 想把菩薩,想把地獄的故事,都說清楚,解決都安排好,就難免要後期沾染上玄幻風。 二則是因為,還記得書屋上架後,龍去上海起點總部,和編輯們吃飯。 聚會結束,龍都已經走出來了,結果主編又追了出來,握著龍的手說: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啊! 有些時候,你不得不去做一些取捨,為了活著。 與其再留給大家一個無法續接的遺憾,我還是更願意讓一個故事,完完整整地呈現在大家的眼前。 快兩年時間了,都這麼久了,每天還有人會在微博或者其他渠道來私信龍,問龍地獄還能不能繼續寫了。 所以,龍不想再製造出一個新的遺憾。 關於新書, 很抱歉地對大家說一聲,想像以前那樣,老書新書無縫銜接,那是不可能的了。 一是因為龍真的是太累了,精神上和身體上雙重疲憊負擔,真的是有點壓得人喘不過氣了。 《恐怖廣播》寫了一年多,然後無縫銜接上馬了《他從地獄來》,他從地獄來熬過了新書期,上架不到一週,夭折了。 又硬咬著牙當晚就寫《深夜書屋》的開頭,第二天就發佈,記得當時編輯要放年假了,馬上要去機場趕飛機,硬是被龍求著先幫龍把書發佈好了再急匆匆地趕機場,差點錯過了航班。 那時候,滿腦子想的是要重新證明自己,然後,又是兩個月新書期地廝殺煎熬,再寫到如今。 三年多的時間,龍沒真的休息過,偶爾請一些事假,那也是因為特殊原因,當天確實沒辦法更新了。 其實,大家可以發現,書屋寫到後期的時候,龍請假的頻率比以往高了一些,因為確實太疲憊了,撐不住了。 前陣子才去做了個體檢,大毛病沒有,小毛病有幾個,需要調理一下。 所以,龍大概要休息一個月,讓自己的身體和精神都恢復元氣,再加上準備新書的時間,所以,新書的發布,大概是在十月的下旬。 總之,新書發佈前,龍會在公號、微博和群裡進行通知的。 另一個原因,一本鹹魚輕鬆流寫完,下本書,肯定不會再繼續鹹魚了,新書不出意外的話,要回歸懸疑壓抑的風格。 所以,確實需要一個比較長的準備設計的時間,才能給大家呈現出更好的故事。 龍想要的是,那種從第一章開始,就讓你們頭皮發麻! 近年來,很多新讀者會說,《深夜書屋》根本就不恐怖,這個作者也不會寫恐怖的東西。 咱也不能去辯駁什麼,也不能說人家說得不對, 畢竟咱名下就剩下一本鹹魚書屋了。 所以, 就讓我們一起期待新書吧, 當初熟悉的那個小龍, 要回來了! 大家, 記得等我! |
深夜書屋 第一百章 最終章!(全書完)) 距離颱風過境,已經有旬日了。 那一場影響極大的颱風似乎也順手將盛夏的酷暑也一起帶走了,已入九月,屬於秋天的諸多氣象也已經越來越明顯。 雖說大正午時,依舊會稍顯悶熱,但也就那麼一小段,早晚時,已經有了秋日的涼爽。 蠟像館裡,黑小妞一隻手裡拿著烤玉米另一隻手拿著烤紅薯,吃得正香甜。 死侍坐在她旁邊,傻乎乎地笑著。 黑小妞嘴裡包著食物,沒好氣地對死侍翻了個白眼,抬腿對死侍踹了一腳。 「唔唔唔,唔唔唔!」 雖然言語不清,但死侍懂得黑小妞的意思,下半身從泥地裡拔出來,走到邊上,將黑小妞早上就採摘下來也清洗好了的一筐水果背起來,再回過頭對黑小妞傻笑了一下,轉身走出了蠟像館。 正午已過,此時是午後,一大筐水果確實不輕,但對於死侍來說,不算什麼。 穿過一片面積很小的綠化帶,也就到南大街街面上了。 藥店門口,穿著婚紗的芳芳正拉著另外幾個護士的手說著話兒。 今兒個,是芳芳結婚的日子,雖然她的腹部,已經隆起得很清晰了,但她和他丈夫卻一直沒來得及辦婚禮。 她丈夫常駐邊境,具體的工作連芳芳本人都不清楚,但休假回來一次真的很不容易。 好在,芳芳自己也看得開,對自己丈夫的工作也能理解,畢竟,沒那個覺悟,也不會選擇做軍嫂。 芳芳瞅見了背著水果筐經過的死侍,熱情地小跑過來,將兩盒喜糖遞給了死侍。 「給,一起喜慶喜慶。」 蠟像館距離這邊很近,且死侍和黑小妞也經常出現在書店裡,芳芳和他們也早就熟悉了。 雖然不曉得他們的真實身份,但芳芳知道他們種的水果那叫一個真不賴,總之,就是比街面上買的水果好吃多了。 孕期反應開始明顯後,黑小妞還特意給芳芳採摘了一些梅子過來,芳芳整天就抱著那一壇酸梅子吃得停不下來。 公婆瞅見了,更是高興得合不攏嘴。 死侍收下了喜糖,把背對著芳芳。 「吃,吃,吃水果。」 芳芳也沒客氣,「嗯」了一聲後,伸手拿了幾個大梨子,但想了想,還是把梨子放了下來, 轉而拿了幾個蘋果和一串葡萄。 「晚上一起來吃飯啊,就在前面的南通大飯店,不遠的。」 死侍傻呵呵地點點頭, 芳芳也不懂他到底聽懂了沒有,因為一直以來,芳芳都是把他當智力障礙患者看待。 當然了,這裡不存在什麼歧視不歧視的,人雖然看起來憨憨傻傻的,但心眼兒是真的好。 死侍準備離開前,眼角餘光看見了勾薪在病房門口那兒對著外頭探頭探腦著。 不過,死侍對此不是很在意,事實上,他現在在意的事情,真的不多,每天的日子雖然過得簡單,卻也很充實。 芳芳拿著水果回來了,勾薪馬上縮回到了病房裡。 病房門很快被推開,芳芳把一些葡萄和一個蘋果放在了病床床頭櫃上。 「老是吃你的東西,真不好意思。」 「客氣啥,吃唄。」芳芳倒是不在意這個。 「你今天結婚是麼,我給你轉一下彩禮。」 「別別別,不用了,不用了,托你的福,這一兩年咱藥店的業績一直很好,我們的分紅也高得很,要不然我和我家那口子也湊不出錢買婚房,你已經幫了我這麼多了,我咋還好意思收你的錢? 我要真收了你的錢,這還是人幹的事兒麼!」 「…………」勾薪。 那邊,死侍已經推開門,走進了書店。 許清朗正好從廚房走出來,看見背著水果來的死侍,笑著走過來,幫他把筐子放了下來,順手拿了一個橘子剝開。 死侍笑呵呵地點點頭,指了指水果。 「好,謝謝了。」 「呵呵呵。」 死侍笑呵呵地轉身,推開書店離開了。 許清朗一邊吃著橘子一邊走到了吧檯後頭,恰好碰見鶯鶯正抱著床單從樓梯上走下來。 「下雨了麼,床單濕得這麼厲害?」 許清朗說著還特意探頭向玻璃門那邊看了看,但不像是下雨的樣子。 鶯鶯聞言,臉霎時就紅了,趕忙抱著床單就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啊咧!!!」 衛生間裡,傳來了老道的尖叫聲。 鶯鶯把門開了之後又馬上把門給關上了。 「老道和猴子在裡頭泡澡呢,你動作太快了,沒來得及提醒。」 說著,許清朗又給自己嘴裡丟了兩瓣橘子。 老道那邊也不敢繼續磨蹭了,馬上擦了身子穿上衣服打開門出來,對鶯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後拿起一條乾毛巾和吹風機去給猴子吹毛。 鶯鶯走入了衛生間,開始洗床單。 外頭,許清朗把橘子吃完了,對老道喊了一聲: 「老道,這兒有水果,自己拿了吃,我去買點排骨回來晚上燉。」 「好嘞,好嘞。」 老道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給小猴子吹著毛。 小猴子躺在吧檯上,雙臂雙腿叉開,盡情地享受著吹乾服務。 老道見這貨這麼舒服的樣子,忍不住拍了它腦袋一記,笑罵道: 「癟犢子,瞧給你噓服的。」 「進來吧。」 門口,安律師主動地推開了書屋的門,領著倆陌生中年男子一起走了進來。 老道一邊給猴子繼續吹著毛一邊抬頭向那邊瞅了一眼,喊道: 「安律師啊,你這回一趟家可不容易咧。」 這一週,安律師都沒回來。 當然,肯定不是在外面野宿了,而是地獄裡的事兒多,平等王殿剛剛恢復,選拔任用培植髮展親信什麼的,那真是一攤子又一攤子的事兒。 書屋裡的很多人,其實都已經在地獄那邊開始做事兒了,比如林可他們,哦,還有從三亞帶回來的那個毀容男,全族就剩下他一個人了,反正留在書店裡也有礙觀瞻,乾脆丟地獄那邊掛個職隨他晃悠去。 「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兒是我家,哪能不回來呢。」 安律師一邊和老道回應著一邊示意跟著自己一起進來的兩個中年男子在沙發上入座。 老道給猴子把毛吹好了,把毛巾丟給了猴子, 「自己再擦擦。」 隨即,老道去泡了兩杯茶端送了過來,放在了茶几上。 「我要咖啡。」 安律師一邊提醒一邊分別把兩杯茶推到自己所帶來的兩個客人面前。 「知道知道。」 老道點點頭,不經意間,掃了一眼安律師帶進來的兩個人,倆人年紀看起來都是四十多歲的樣子,一個還好,就是面容有些粉嫩,可見保養不錯; 另一個,則是另一個極端,臉黑如炭。 因為實在是太黑了,老道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同時忍不住調侃道: 「嘿,小老弟,你這都和包青天一樣黑了。」 那個皮膚特黑的中年男子端起了茶杯,點點頭,道: 「好眼力。」 「…………」老道。 轉身, 抬腳, 邁步, 老道感覺自己的雙jio,有些發軟。 媽嘢…… 額早該想到的才對咧。 安律師則是轉身,手指後頭牆壁上的那幅山水畫,道: 「就是這幅畫。」 兩個中年男子馬上起身,顯得有些拘束。 「既然來了,自然得參拜一下。」 黑臉者說道。 「是極,是極。」另一個中年男附和道。 安律師點點頭,做了一個自便的手勢,然後很是雲淡風輕地翹起二郎腿。 閻羅王包和宋帝王余則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畫卷前,開始以大禮參拜。 「你好,快遞簽收一下。」門口來了位快遞小哥。 「哦,好。」 安律師順勢起身,走到了門口,接過了快遞,收件人是鶯鶯,發貨方似乎是一個醫療用上店舖。 這不禁讓安律師覺得有些奇怪,要買醫藥用品的話自家的藥店就在隔壁,還要特意發什麼快遞麼。 老道此時已經端著安律師的超霸杯走了過來,眼角餘光瞥見了在那幅畫卷前正下跪參拜的倆人,眼皮再度跳動了幾下。 不看不看,就當不知道他們是誰,不知道不知道…… 「誰的快遞啊?」老道見安律師拿著快遞盒問道。 「鶯鶯的。」 「買的啥?」 「怎麼能私拆人家的快…………」 「裡面盒子上寫著的驗孕棒。」 這時,黑臉中年男走過來說道。 一個快遞盒,肯定擋不住他的眼睛。 這時,宋帝王余伸手拍了拍閻羅王包的肩膀,示意他可以閉嘴了。 他知道,自己這位同僚,估計是真的不懂人間最近幾十年才出來的一些新鮮玩意兒。 就像是當初菩薩還曾叫楚江王厲還陽時去買幾箱電池看看一樣。 咳咳…… 安律師把快遞盒放在了吧檯上,同時嘀咕道: 「還沒十天的功夫,哪裡用得著這個,得找個時間,讓林可過來給她科普一下生理知識。」 嗯,雖說林可現在身體不具備條件,但奈何人家經驗豐富啊。 老道帶著小猴子回樓上了,講真,雖說安律師現在也算是閻王了,但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老道還真不敢和倆正牌閻羅坐在一起嘮嗑。 安律師領著倆位閻羅又坐了下來。 「那位,不在麼?」宋帝王余試探性地問道。 「在樓上吧。」 「哦,好。」宋帝王余顯得有些拘謹。 「沒事兒,放鬆點,都是自家人,我老闆人很好的,一直教育我們要與人為善。」 「是的,是的。」 「那把劍…………」閻羅王包剛開口,就發現安律師的眼神一下子不對了。 宋帝王余有些嫌棄地瞥了一眼閻羅王包,唉,鐵面無私有個近義詞,那就是不會做人。 安律師沉吟了片刻,道: 「那把劍,自然是在我們老闆手上,怎麼,有什麼問題麼?」 「我想……看看。」閻羅王包說道。 安律師眉毛跳了跳,搖頭道: 「想多了。」 就是他安不起,自那天結束後,也沒有機會看一眼那把劍,也不曉得老闆到底把那把劍藏到哪裡去了。 事實上,別看現在安律師在這兩位閻羅面前表現出一種我跟我們老闆賊鐵的關係,真實情況是自那天之後,安律師之所以不怎麼敢經常回書店,也是因為心裡畏懼自家老闆。 畢竟……天知道自家老闆現在到底是誰? 人總是對未知的存在會產生一種本能的恐懼,且對於安律師來說,那種未知,是可以抬手間讓自己灰飛煙滅的大恐怖。 「沒大沒小的,規則之器,豈能隨便示人?」宋帝王余忍不住數落身邊的這位同僚。 安律師則是抬手壓了壓,幫閻羅王包解圍道: 「也不是不能通融,等我找機會和老闆說一下吧,畢竟平等王殿能這麼快地搭建起來,兩位老哥哥也是付出良多。 既然是自家人,就肯定不用太客氣。」 花花轎子大家抬,兩位閻羅,哪怕是閻羅王包這會兒也是笑臉對著安律師。 而對於安律師來說,能和兩位閻羅面對面地坐著稱兄道弟,這滋味,簡直讓人酥麻到了骨子裡。 閻羅王包顯然更實誠一些,這個人,做人做事,都帶著一種真誠,所以,當時贏勾第一次橫掃地獄時,也就他能得以倖存沒遭受到打擊。 當然了,也就不難理解他被排擠的事兒了,想當初的第一殿的位置,硬生生地被擠兌了下去。 「無數載歲月的佈局,終於成功,說實話,每每回憶起那天海上的一幕幕,我這顆心,都難以平靜啊。 分魂做主魂,主魂做分魂,瞞過了天下人,也瞞過了軒轅劍,最重要的,同時也瞞住了自己。 等到軒轅劍下來,那一劍刺過去之後,劍神上必然會留有分魂的痕跡; 到那時,主魂因為分魂的消亡和自動甦醒,再伴隨著軒轅劍上殘留著屬於分魂的痕跡,以此作為呼應和連繫,順蔓摸瓜,強行將軒轅劍再抽取出來。 此等手段,此等佈局,當真是讓人高山仰止。」 可以聽出來,閻羅王包是真心地在感慨。 「那是以我們的目光來看,是經過了歲月悠悠的隱忍,但實際上,就如同稚童入學堂,十年寒窗苦讀,為的是日後的飛黃騰達一樣。 在那位的眼裡,時間這種東西,和我們是截然不同的一種概念。」 宋帝王余接話道。 安律師聞言,點點頭,舉起了自己手中的超霸杯, 道: 「為老闆喝!願老闆萬壽無疆!」 兩位閻羅也分別舉起了茶杯,三人碰了一下杯子。 安律師仰起頭,一頓牛飲: 「咕嘟咕嘟咕嘟…………」 這時, 一道身影從樓梯那兒走了下來。 「老闆!」 安律師馬上起身。 宋帝王余和閻羅王包也迅速起身,看向了走下來的周澤。 安律師只是心裡惴惴,但這兩位閻羅則是將不安和惶恐的情緒流露在了臉上。 不是因為他們這般不堪,而是無論是誰,看見一位能把你當韭菜一樣割的恐怖存在是,恐怕都不能夠再繼續淡定吧。 周澤似乎有事情,只是對安律師多看了一眼,然後推開書店門,走了出去。 自始至終,都沒有多留意一下安律師身邊站著的兩位閻羅。 但兩位閻羅沒有絲毫的不滿,甚至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等周澤離開後, 閻羅王包和宋帝王余分別暫作告辭,因為根據安律師路上對他們說的,禮多人不怪。 言外之意就是,別空手上門,多少弄點兒稀罕的物件兒上來。 越俗氣越好,越貴重越好。 其實,陽間有不少隱藏著的天材地寶。 有了安律師的點撥,又已經見過真人後,兩位閻羅現在都打算暫時離開書店,前去找禮物。 一個是說在距離通城不遠的浙省位置,有一處玉脈,他去尋來。 另一個則是說在渤海深處,有一顆千年夜明珠,藏於水眼縫隙之中,他去取來。 打發了倆閻羅離開, 安律師這才坐下來, 從茶几上抽出紙巾,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汗珠。 這可不行,這不行啊,不管老闆現在到底是誰到底是個什麼性格,不管老闆有沒有什麼變化,自己都不能和老闆疏離了。 同時,安律師在心裡也在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能志得意滿,不能好大喜功,要勇往直前,再接再厲,已經舔出一個閻羅位置了,要相信,只要舌功深,鐵杵磨成針! 說不定,還能舔出一個新一代府君來呢? 不過,要是等自己做了府君,道場得開在哪裡呢? 泰山是不合適了,一來得給畫中的那位留點面子,萬一那位忽然哪一天想出來透透風,回老家看看時發現自家老宅被自己霸佔了,那後果…… 況且,泰山現在已經被當初伺候諦聽洗澡的那個判官給承包下來了,現在已經種滿了莊稼,堪稱地獄培育基地; 也沒自己再去修建宮殿的地兒了。 正在安律師沉浸在幻想之中時,書店門再度被推開,老張頭走了進來,他直接坐在了安律師的對面也就是先前兩位閻羅所坐的位置。 「剛那兩位,是閻羅?」 其中一個的臉,辨識度太高,想不認出來都難。 安律師點點頭。 他是知道的,自從那一晚之後,大局已定,老張頭徹底成了一個「老媽子」,恨不得一整天都環繞在自己曾孫媳婦兒身邊進行暗中保護。 對老張家新一代的降臨,他可是緊張得很,甚至為此還特意辭掉了在平等王殿內的執事職位。 「你現在可真不得了了,往來無白丁啊,對了,剩下的那三個常侍,你不打算動他們了麼,那些閻羅可都是請戰得緊啊。」 「反正也翻騰不出什麼浪花來了,留著,還能做一點兒制衡,咱們畢竟底子薄,先把班子搭起來再說吧,硬是讓那些閻羅們全都翻身回來,也不見得對咱們時個好事兒。」 「得,這話說得,陣勢有大人物的范兒了。」 安律師呵呵了一聲,再次舉起自己的超霸杯: 「咕嘟咕嘟咕嘟…………」 老張頭微微皺眉,這陣子他可是連自家曾孫媳婦吃什麼都會事先去做檢查,防止出什麼意外,所以對食品安全方面,比較敏感。 且以前是懶得說,現在則無所謂了,直接對安律師道: 「你再繼續喝這個,小心肚子裡全塞滿結石。」 安律師不屑地對老張頭翻了個白眼, 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超霸杯, 眯了眯眼, 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 道: 「我喝出了一個閻羅。」 ……………… 周澤離開書店後,其實也沒走多遠,轉身進了旁邊的百貨大樓。 它就叫百貨大樓,十多年前,也算是通城的地標性建築了。 當然了,眼下雖然沒以前那般有鶴立雞群的地位了,但其位於南大街商業圈的正中央,依舊保持著屬於自己的腔調。 周澤在裡面隨意地逛了逛,本打算買點兒首飾什麼的,但看來看去,都沒有找到能讓自己滿意的款式。 最後嫌麻煩了,也就不打算買了,直接坐電梯,上了頂樓,然後又走上了天台。 原本,他約了一個女人在這裡見面,誰知道,當他走上來時,看見的,是兩個女人。 一個,身穿著白色連衣裙,手裡撐著紅色的傘。 在這個女孩兒身後,站著一個中年婦人,身子婉約,體態略顯豐潤,穿著一件青色的旗袍。 周澤眼眸裡,不帶絲毫的波動,默默地站在那兒。 旗袍女人微微一福, 有些謹小慎微, 開口道: 「妾身,只是想來看看您。」 旁邊站著的旱魃聞言,則是馬上道: 「現在看到了,滾回你的奈何橋去!」 穿著旗袍的孟婆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澤,似乎真的是心滿意足了,轉身,身形消散,回歸地獄。 天台上,此時也就剩下了旱魃和周澤兩個人。 「父君的劍,終究還是落到你手上了。」 周澤沉默不語。 「你,瞞得我好苦,我之前真的沒能分辨出來,當時的那個你,居然只是你的一滴精血所化的分身,實在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面對旱魃的傾訴,周澤繼續沉默。 「你現在,身邊的女人,可不少啊。」 旱魃慢慢的向周澤走來,同時,繼續道: 「那個女殭屍,你也不看看輩分,你可是貨真價實的人家的祖宗,行吧,你們男人,反正都喜歡吃點兒嫩的。 但在七日前,我可是再次感應到了一點點軒轅劍的氣息,你居然拿軒轅劍去幫那個凡間女子治病? 那可是軒轅劍,你也真是捨得。」 旱魃說的,自然是林醫生了。 其實,林醫生的病,真的不算什麼問題,不就是艾滋罷了。 但想要不影響她的人生,不影響她的生活,去把艾滋給治好,這個,確實很難。 好在,軒轅劍,派上了用場。 雖然這未免有大炮打蚊子的嫌疑,但反正劍在周澤的手上,怎麼用,自然是他說的算。 「我不介意的,真的不介意的,甚至,我還嫉妒,我嫉妒剛剛站在我身邊的那個奈何橋上的女人,她居然比我先一步…………」 說到這裡,旱魃宛若害羞地低下頭,擺出了我見猶憐的姿態。 只是, 她面對的,可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 周澤轉過身,背對著旱魃,雙手抓著欄杆,像是在眺望。 天色,也很快地從午後轉到了傍晚,天邊,已經見到月亮的輪廓了。 「不管如何,父君的劍,在你手上,我是願意的,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出用分魂當自己的替死鬼吸引軒轅劍下來斬殺同時將分魂的血凝聚在軒轅劍上的手段。 只要那滴血,還繼續附著在軒轅劍上,那軒轅劍,就永遠都和你存在著聯繫,也就無法再脫離你的掌控。 真的,贏勾,你變了,變得讓我覺得很陌生,因為以前的你,不會去想這麼做,也不會去計畫這麼多。」 旱魃一直在說著話,哪怕得不到絲毫的回應,但她只會認為時那個男人一貫的不擅表達。 畢竟, 這個世間,能配上他的,也就只有她了。 「還記得當年父君第一次把你帶回部落時,你只顧著抱著肉食坐在那裡狼吞虎嚥,我看見你了,你也只會傻乎乎地對我笑。」 旱魃陷入了回憶。 「那時候,我真的很好奇,心裡想著的是,父君怎麼帶回來一個傻子。 後來,開始打仗了,你一開始只是一個小兵,後來,你越來越強大了,也開始帶兵了,再後來,隨著部落的日益壯大,你手下的兵,也越來越多。 我還記得在你阻擊了蚩尤的那一天,你一身是傷的回來,我親自給你包紮傷口,我埋怨你太傻,斷後這麼危險的事兒,還要去面對蚩尤,怎麼不交給別人去做? 你回答我的是,其他人,不配和蚩尤交手。 那時候,我就感覺,你變了,但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你到底變了多少。 已經變得讓我覺得陌生了,甚至,讓我覺得害怕了。 你說,如果一切,都能定格在最開始的那一天,那該多好。 蚩尤被斬殺的那一天,舉族歡慶。 那天,父君去後山找你了。 你一直以為,父君讓你娶我,是為了羈絆住你,讓你繼續為他效死。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仗,已經打完了,父君已經成為人主,後來,連仙庭都擋不住他的一劍。 其實,那一天,是我求父君去的。 但那天,你也拒絕了父君的提議,你知不知道,那晚,在舉族歡騰慶祝勝利時,我一個人,哭得有多傷心。」 說到這裡, 旱魃悵然若失地笑了笑, 「在你反出父君,孤身入地獄時,我多希望你能回頭,看我一眼,或者,喊我一起走。 我寧願不要再繼續當這個公主,我願意和你一起在地獄,躺在我們兩個人的幽冥之海上,坐在屬於我們的白骨王座上。」 旱魃深吸一口氣,這時的她,真的和普通的女人,沒什麼區別。 「原本,我以為我時間也不多了,因為其實我自己,對於能否熬過父君的劍,也沒多大的把握。好在,現在軒轅劍在你的手裡,懸在我們頭頂上的劍,已經消失了。 贏勾,我有很多時間,我們都有漫長的歲月,我可以等,等到你願意接受我的那一天,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 說完, 旱魃看著周澤的背影, 等待了許久, 見周澤沒有絲毫轉身和想說話的意思, 旱魃臉上露出了一抹淒楚的笑容, 「我等你。」 話音剛落, 旱魃的身形消失, 直接出現在了百里之外。 而此時, 旱魃的臉上,已經充斥著一股子怨毒之色! 「贏勾,你寧願去在意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小賤人,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好,你等著,我倒要看看,你能護住那幾個小賤人多久,別給我機會,否則,等我元氣徹底恢復,我就一個一個地把那幾個小賤人都鎮殺了。 我倒要看看,到時候,你是否會後悔對我的冷漠!」 然而, 就在旱魃即將繼續下一步的「咫尺天涯」回到自己先前無數歲月裡的長眠之地時, 她的身形, 猛地頓住了。 她抬起頭, 目光裡, 先前的怨毒早已經消散一空,而是被強烈的驚愕所填充。 因為她看見,自己頭頂上的月亮,不知道何時,居然變成了一把劍! 「不可能,這不可能,軒轅劍,軒轅劍,這把劍不該是在你手上麼,它怎麼可能又回到了天上! 不可能的,贏勾,你怎麼會這麼做,你為什麼會這麼做! 那可是你費盡無數載歲月的謀劃才拿到手裡的劍,你怎麼會把它丟開,怎麼可能!」 不管有再多的不可能,無論有再多的難以置信,任憑有再多的不解震驚, 那把劍, 確實明明白白地又回到了天上, 且, 對著地上的旱魃, 斬了下來! ……………… 天台上, 周澤繼續保持著雙手抓著欄杆眺望遠方的姿勢, 入夜了, 晚風宜人。 周澤抬起頭,看向了頭頂的那一輪明月, 忽然笑著唱了起來: 「你看這個月它又明又亮,就像這個碗又大又圓。」 許是唱得太過走調,讓人覺得過於煎熬和羞恥了。 自周澤的心裡, 響起了一道極為不耐煩的聲音: 「看…………門…………狗…………」 |
第九十九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下) 岸邊,半張臉十分激動,雙拳緊握,目不轉楮地看著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 老實說,今天,他的震撼和打擊已經夠多了,以至于眼下看到這一幕後,心里不光是沒有絲毫的失落感,反而流露出了一種驚嘆和向往。 人,就是這個樣子,在面對只比你優秀一點兒的人時,你或許會嫉妒,會暗恨,會不平; 但若是那個人,早就已經超出你太多太多,儼然在另一個層次了,你反而會對其流露出一種很單純地崇拜。 很長時間以來,半張臉對贏勾,一向是瞧不起的,至少,他會刻意地擺出一副瞧不起的樣子。 他需要去從贏勾的分割中獲取自己存在的價值,獲得自己對自己的那種認可。 然而,那只是一場夢,在夢破碎後,在見識到真正的風采之後,半張臉心里,剩下的,真的是只有臣服的感覺。 天地,宛若是為我圈養的牧場,世間大能巨擘,宛若地上長著的莊稼,隨時供我取用。 這世上,之所以分人、神、妖,且還有諸如鬼物、器靈以及種種異生證道者, 是為了豐富我的口味,增補我的菜品! 這不是夸夸其談,這是……理所當然! 如今,距離上古的歲月,真的是太過遙遠了。 遙遠到,很多事情,早已經被演化成了故事,風化成了傳說。 哪怕至今地獄依舊流傳著當年幽冥之海主人的故事以及他那白骨王座的來歷; 相信的人,也難以去切身體會到那種真正的感覺; 至于不相信的人,只會覺得言過其實太過夸張了。 此時, 如同上古的情景再度呈現。 這是,真正的霸道,這是,真正的唯我獨尊! 雷霆一連串地擊穿一個個不可一世的大能, 可以看出來, 贏勾更偏愛肉食, 那些大妖得到了更多的關注,因為它們的本體氣血豐厚,不像是人族的一些老不死的,哪怕神通再為豐富,被擺放到餐桌上時,往往太過袖珍,難以形成飽滿的口感。 同時,也有一些靈物成道的存在也被刻意關照了一下,這些可以當做飯後的甜品。 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恣意,蠻橫,目中無人! 但正是這種決然和凌駕一切的狂霸之姿,直接沖垮了在場已經淪為“雞鴨魚肉”階級的一眾大能巨擘的心理防線。 要知道,就是仙王之手出手時,他們也依舊敢在旁邊去嘗試一把“火中取栗”,心中依舊有自恃,但眼下,他們是徹底崩潰了…… 別說我們大家團結起來,一起將這魔頭公敵給擊敗, 他們此時連回頭多看一眼周澤的勇氣都沒有,只能瘋狂地逃竄,尤其是那些被重點關照的妖族,在此時真的是痛恨自己此生為何不是人? 爆炸, 還在持續, 血肉不停地被裹挾,又如同百川歸海,不停地輸送進周澤的嘴里,供其品嘗。 許是沉睡了太久太久, 所以周澤才覺得,自己應該是餓了。 因為餓了,所以這會兒大腦有點不是那麼的舒服,整個人,沒那麼多的精神,心間,竟然一直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失落。 根據以前的經驗, 飽餐一頓,應該就沒問題了,心情,也會愉悅起來。 況且, 歲月悠悠, 確實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沒真正意義上地進餐了。 一道雷霆直接沖到了旱魃面前, 旱魃沒有躲避,甚至,沒做絲毫的防御。 而這道雷霆則在其身前硬生生地止住,轉而向上,將那把正在逃竄的扇子器靈給瞬間擊潰,其靈氣被極為強橫地裹挾回來。 正在大快朵頤的周澤還在輕輕搖著頭, 就像是一個老漁夫,指著面前的這條河,訴說著以前這條河里,還能捕撈到多麼多麼打的魚, 現在嘛,呵呵; 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這些大能巨擘已經身死道消淪為了周澤的口中之食,卻還得在死後繼續承擔著來自周澤的不滿。 的確,上古之所以是一個令人神往的年代,意味著在那個年代里,強者層出不窮,百族爭鳴,哪像是現在,毛都沒長全的狼崽子龍都沒能化成功的臭皮蛇都敢封疆自立稱尊。 漸漸的, 周澤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只手上。 可以看出來,仙王的這只手,很糾結。 但當他感應到周澤的氣機鎖定向他時,他馬上做出了回應。 巨掌周圍的空間被撕裂了開來,這是準備直接逃離,而且,不是逃向三界之內的哪出地方,他是準備直接離開,重新歸于混沌。 因為他清楚,眼前的周澤,並不是那種氣血燃燒強行提升起來的強弩之末。 這個男人,已經恢復如初了! 而自己,卻早已經不是當初第一次歸來時的自己,甚至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 周澤的腳向下一踏, 轟然間, 剛剛被仙王之手撕裂的空間瞬間被震塌,仙王之手也阻隔在了外面。 周澤的身形出現在了其上方,左手的指甲緩緩地長出,順勢一切! “噗” 仙王的小拇指被切割了下來,先前看似無堅不摧的巨掌,在周澤的指甲面前,宛若紙糊的一般脆弱。 黑色的火焰自周澤掌心升騰而起,這節小拇指瞬間融化,化作了血食被周澤吸入口中。 他太餓了, 餓到現在只能去“狼吞虎咽”, 若是放在以往,倒是經常會抓到一頭不怎麼常見的凶獸,拿來慢慢地燒烤或者花點心思研究一下吃法,但那是吃飽喝足之後的休閑娛樂。 對于一個饑腸轆轆的人來說,所謂的吃相和用餐時的斯文,都是不存在的。 …………… “小六!” “六哥!” 龜裂的鏡子前,大長秋和小七小八一起驚呼。 這異變,真的是發生地太過突然,哪怕是現在,他們都無法理解這到底是為什麼! 贏勾明明已經隕落了,剛剛已經被軒轅劍斬殺了,為什麼他丟下來的遺蛻,那只螻蟻,他所表現出來的力量,簡直比真正的贏勾還恐怖! 事實是,他們並不懂真正的贏勾,到底有多恐怖。 ………… “你要的……轉折,來了。” 閻羅王包一邊和宋帝王余一邊跑一邊喊道。 他們得虧先前只是站在最外圍的外圍看戲,沒想著去參與,所以當事情陡然變化時,他們的問題倒是不大。 但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那位萬一心血來潮想嘗嘗當代閻羅滋味不是? “這出戲,確實好看,這下子,那做平等王殿,應該是塌不了了。” 前日里書屋一大幫人去平等王殿體驗了一把,這麼大的動靜這麼多的人,自然是瞞不住有心人的。 但因為有末代府君鎮著,哪怕從各個渠道打探到了消息,也沒人敢去輕舉妄動。 這下好了,一波未平一波又再度雄起。 宋帝王余不乏有些酸酸地道︰“天殺的那個叫安不起的家伙,到底是怎樣的好命,抱住這兩條大腿。” 要知道,就算是閻羅們,對這大腿都眼饞得很啊,而且還一條比一條粗; 先前覺得末代府君當真是君臨天下王者歸來, 轉頭再看看這位, 直接拿一群當世大能開BBQ! ………… “阿嚏!阿嚏” 此時,書屋里正愁雲慘淡對自己的未來極為迷茫的安律師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然後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鼻子,繼續自怨自艾。 ………… 一根小拇指,可不過癮; 接下來,是無名指,然後是中指,又是食指, 仙王之手在周澤面前,似乎再做任何的反抗都是沒有意義的事,直接呈現出一種被碾壓的態勢。 當下, 仙王只剩下了一個大拇指, 模樣是又淒慘又滑稽又諷刺。 不過, 周澤卻沒有再繼忙著續趕盡殺絕, 而是緩緩地抬起頭, 目光深邃, 似乎看穿了這片虛妄的阻隔,看見了游離在三界外的那尊仙王身影。 對方似乎是也感應到了周澤的目光,在那里無能狂怒。 周澤停下了身形,也停止了進食,饒是如此,已經有數十名巨擘大能已然淪為其盤中餐了。 甚至還有不少的浪費,被宰了但是血肉剩下來了,可以說是相當的暴殄天物了。 這時, 周澤站在海面上,伸手,撕開了自己的上衣。 在上衣撕開之後, 其左側胸口位置,有一道金色的創口痕跡。 這是先前,軒轅劍刺過的位置。 他沒事,因為已經有替身替他擋下這一劍了,但雙方畢竟是關系太過親密了,劍雖然沒有斬殺自己,卻也是留下了傷口。 而這, 正是周澤所需要的。 他的手,放在了劍痕位置。 旱魃就這麼隔著一段距離,目光,一直盯著周澤。 她想上前,卻又忽然不敢,仿佛情景再度回到了上古當年,他是自己父親手下最為強悍的將軍,而她,只是懷春思慕的公主。 周澤當然不會去在意旁邊的旱魃到底在想什麼東西,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甚至, 可以說是, 他布局了這麼久,承受了歲月悠悠的變遷,為的,就是這一舉! 末代府君,天縱人杰,提前感應到了軒轅劍的契機後,選擇了以替死鬼的方式讓自己得以活命,相較于其余的老不死的來說,他已經是絕對的驚才艷艷了,畢竟,絕大多數人無論是再怎麼折騰之後,都只剩下等死的結局。 然而, 對于周澤來說, 這不夠, “我要的,不僅僅是求活!” 周澤的手,開始緩緩地往外拔。 一時間,其胸口劍痕的位置,仿佛在冥冥之中產生了一種牽引。 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任何事物在經過時,都會留下屬于其自身獨有的痕跡。 眼下, 周澤所正在做的,就是通過自己身體上的這個傷口,通過自己這個“遺蛻”的身份,強行牽扯出軒轅劍! 軒轅劍是規則的化身,是虛向實的投影,規則,無疑是強大的,其實,以周澤的自信,哪怕自己真正巔峰時,去面對那把軒轅劍,到底能否真的扛下來,可能,把握也就五成左右。 因為軒轅劍的背後,有整個世界作為依托,等于是你一個人在與世為敵! 但現在,卻是十足的把握! 既然是規則,那肯定就有規律,掌握了規律,那規則,也就流轉于你手中。 四周的空間,在此時忽然顫抖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被硬生生地從這一方天地里給強行抽出。 “嗚嗚嗚嗚………………” 天幕之上,罡風呼嘯,宛若蒼穹正在抽泣。 一端劍柄,出現在了周澤的雙手之中,且伴隨著贏勾慢慢的往外拔的動作,劍身也在慢慢地呈現,到最後, 一整把軒轅劍, 竟然被周澤從自己胸口位置,強行以無中生有的方式,給“拔”了出來。 這一刻, 日月星輝仿佛在此時都黯然失色, 陰陽的規則在其身側出現了劇烈的紊亂, 因為, 規則, 就在周澤的手中。 你可以說,他就是規則,當他握著這把劍時,他其實已經掌握了規則。 海面上, 單手持劍的周澤發出了一聲長嘯, 長嘯之下, 人間還好,只是各地都出現了驚雷滾滾,但都只是光打雷不下雨; 而陰間,更為敏感的亡魂們集體開始了驚恐地哀嚎。 “黃帝,這把劍,我舉起來了。” 當即, 周澤一劍劈向了前方只剩下一根大拇指的仙王之手。 相似的一幕,似乎再次發生了,一如先前贏勾虛影登天而上時那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排斥的感覺,再度出現。 只不過, 這一次周澤是施加的一方! 仙王之手直接崩裂, 且這一劍還沒有完, 軒轅的氣機,規則的氣機,開始順著剛剛斬滅的仙王之手直接鎖定向了游離于三界外的仙王意識。 已經做了無數載歲月的仙王意識開始了掙扎,開始了嘶吼,但終究難逃被世界規則徹底絞殺的命運,而這一次, 仙王將不會再有以後了。 上古時,黃帝曾手持軒轅劍,一劍斷仙途。 至今日,周澤再持軒轅,徹底地將當年仙庭的一切,掃入了塵埃! 獬豸為躲避軒轅,甘願自盡融入規則; 末代府君丟棄了基業,只為苟活一命。 而周澤,而贏勾, 所要的, 是要將這把被黃帝安排來斬殺自己的劍, 握在自己的手里! 此時,手里握著的,不僅僅是一把劍,而是這三界,是這個世界的意志! “成仙,有什麼意思,仙人,也是要死的。” 周澤輕聲自語, 他的目標, 是永恆的不朽,是永恆的至高。 他的實力,加上這把劍,哪怕再來十個上古紀元,他也依舊將是站在最高峰的那一個,俯瞰眾生! 不是屈服,不是妥協,而是,真正地執掌! 無數載的寂寞,漫漫歲月的安排,今日,終于功成。 周澤將軒轅劍橫于身前, 細細地欣賞著這把黃帝當初的佩劍, 忽然間, 周澤的目光頓了一下,原本的那股子睥睨八荒的氣勢也忽然一滯, 因為他看見了在劍身上的一處污漬, 那污漬, 是一滴鮮紅的血。 |
第九十八章 我以我血薦軒轅(上) 當仙王之手直接繞過了進行最後一擊的旱魃轉而將這場亂斗的彩頭給收入手中時, 岸邊上的半張臉慢慢地站起身,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講真,可能半天前的他,還位于一種自身存在意義和價值被徹底否定的歇斯底里之中,但現在,嗯,好像是被連續打擊了之後,居然產生了那麼一丟丟已經習慣的感覺。 況且,放眼四周,都是一方巨擘大能,坐在這邊,看著他們的“表演”,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哦,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我這一個傻子。 這真的是一種莫大的撫慰。 怪不得人都喜歡群居,大概是因為當你覺得自己很蠢的時候,環望四周,總能得到慰藉吧。 不過,有一件事半張臉還不是很明白,贏勾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般籌劃,這般布局,這般隱忍,早就遠遠地超過了末代府君, 而末代府君是為了活下去, 那, 贏勾呢? ………… 龜裂得密密麻麻的鏡子前, 大長秋長舒一口氣,雖然這個過程里,旱魃表現出了一種超出人想象的堅韌,但終究對大局和結果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 仙王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 雖然大長秋對所謂的仙王並不是很感冒,但那只手,畢竟是自己的五個弟弟所化,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們發生什麼意外。 小七和小八臉上也都露出了笑容。 當年先是被贏勾脅迫,近期又被末代府君脅迫,自己的兄弟一個接著一個地為了保全大家而自裁。 這種憋屈和苦悶,確實是讓人煎熬,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會再次發生這種事了。 ………… “嘖嘖,這事兒,總覺得沒什麼意思,就像是听曲兒看劇一樣,整場戲下來,總得有個抑揚頓挫轉折翻轉才有滋味兒。 眼前這一出,好看是好看,該氣概的氣概,該跋扈的跋扈,該囂張的囂張,該強大的強大,但卻像是一路地平鋪直敘,味道上總是讓人覺得有些寡淡。” 宋帝王余砸吧砸吧了嘴,身為一尊閻王,這種舉止顯然有失身份,但畢竟站在其身邊的還是閻羅王包,倒是不用去拘束什麼。 “這一次,怕是難以善了了。” 先前,九常侍上位,一是有菩薩坐鎮,二是贏勾第二次橫掃地獄,直接導致楚江王隕落,且泰山王也在那一天同時隕落,本就不甚團結的閻羅們只能捏著鼻子默認了退下去的現實。 最近一年多以來,新老兩個圈子,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對于曾執掌地獄的閻羅來說,正是因為品嘗過權力的滋味,再失去後,反而會更為難受。 也因此,在末代府君歸來之時,閻羅們先把五官王給賣了,然後全都向那個新晉的平等王安示好,期待著大家能在末代府君的庇護下重新走上前台。 現在,隨著仙王之手的回歸,地獄那邊,很可能要迎來新一輪的洗牌,他們這些個遺老遺少前日里還那麼地跳,呵呵…… 宋帝王余手掐蘭花,直接唱了起來︰ “這是命,這是命啊~~~~~” ………… 各方各個圈子,都認為自己對現在的局面有了一種清晰的認識。 也已經開始在做心理建設準備了,畢竟,仙王之手的強勢,真的是無需多言。 若是仙王能夠依靠著那件贏勾的遺蛻再躲過接下來軒轅劍的殺劫,那之後,仙王可能真的能完全歸來,就算是再立仙庭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兒。 笑到最後的,才是笑得最好的。 雖然在上古時期,仙王接連遭遇了黃帝和贏勾兩位人杰,兩次折戟,但現在,他才是最終的勝者。 然而, 哪怕再尖銳的目光估計也不大可能注意到, 仙王的手指,此時正在輕微地顫抖著。 ………… “你這人,真不記打。” 被仙王那巨大手掌攥著的周澤輕輕地搖搖頭,隨即,仙王的手指開始慢慢地張開,並非是仙王主動松開,而是因為被其攥著的周澤,開始發力了。 “嗡!!!” 很快的,近乎不用考慮,已經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仙王直接再度召喚天罰降臨! 一時間,比先前轟擊旱魃時更為強烈數倍的強橫雷霆被接引了下來! 周圍,無論是先前在戰團的還是更外圍觀戰的,全都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大家趕忙地一起向外圍退去。 旱魃則是站在原地,她沒動,因為作為場上先前和仙王真正交手過的存在,她能感覺到仙王這一舉措的怪異。 這時,旱魃的目光,再度落在了下方周澤的身上。 不知道怎麼的, 一種近乎要窒息的強烈感覺正在逐步襲來, 這種內心情緒乃至于靈魂深處的情感莫名流轉,讓旱魃本來清冷的臉上泛起了輕微的潮紅。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候確實很可怕,尤其是在對自己在意的男人時。 狂躁的天雷,夾雜著毀天滅地的氣勢,以浩浩之威,轟然落下! ………… 龜裂的鏡子前, 小八微微皺眉, 道︰ “仙王這是要直接復仇?” 在他們看來,贏勾的遺蛻應該是對接下來應對軒轅劍時很有用,但仙王眼下直接召喚出了更多的天罰,這架勢,明顯是想要讓那個遺蛻于這天威之中灰飛煙滅! 小七也是吸了一口氣,疑惑道︰“仙王這樣,是不是太沖動了?” 雖然眼下那個遺蛻只能說可能存在著幫忙躲避掉軒轅劍的可能,外加贏勾臨死前還要保護他,也從側面烘托了他的價值。 就這麼毀掉了……真的很可惜啊。 大長秋則是面色一沉,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咬了咬牙, 開口道︰ “仙王,自然有仙王的安排,這次歸來,仙王肯定已經什麼都準備好了。 他的心思,豈是我等能揣摩的?” ………… “這是直接要滅殺了?”宋帝王余忽然覺得有些荒謬,繼續調侃道︰“這位仙王,都不知道多少年過去了,漫長的歲月竟然沒能打磨掉他的性子。” “許是恨屋及烏狠了吧。” 閻羅王包猜測道。 否則你根本沒辦法解釋,先前一眾大能拼命地爭奪,甚至有人為此隕落,結果你搶到了這個彩頭,二話不說就要將其毀滅。 只能說,恨入骨髓了,這種恨,必須要“鞭尸”才能消解些許。 ………… 外面的人自然免不了會霧里看花, 這一刻, 真的沒人能知曉此時仙王內心中的顫栗。 他躲開了軒轅劍才下來,他搶到了這個遺蛻, 然而, 直到真的握在手里後, 仙王才意識過來, 自己到底抓住了個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顛覆,一種駭然,一種讓游離在三界之外宛若孤魂野鬼的仙王完全始料未及的巨變! 尤其是,這個變化,還發生在軒轅劍剛剛斬落的背景下。 更讓他驚駭的是,自從那個人臨死前登天一劍滅仙之後,自己第一次嘗試歸來時,面對的,是這個人; 等到自己第二次歸來,且是先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先隕落後再出現的, 居然, 這個人, 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周澤仰起頭,看著天上落下來的滾滾天雷。 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緊接著,舌頭伸了出來,舔了舔嘴唇。 很久, 沒吃雷了。 在自己的記憶中,這一方天地,太過小氣,曾經有一段時間,贏勾很喜歡拿雷霆下菜。 其實,雷霆,真的是個好東西。 無論是拿來入菜還是拿來洗澡,都是絕好的。 只可惜, 尋常的人哪怕是引雷下來,那雷的品質,也高不到哪里去,總是讓贏勾覺得不過癮。 曾幾何時,贏勾還曾特意從幽冥之海來到陽間,故意引得蒼穹的注意,讓其降下雷霆,那段日子,過得是真叫一個愜意。 只可惜後來似乎這蒼穹好像發現自己被騙了,轉而每次只降落下平時凡間下雷陣雨時的雷霆敷衍意思一下。 對于贏勾來說,真的像是在撓癢癢。 也因此,贏勾真的是很久都不食雷味了。 這就像是一款病毒,殺毒軟件拼了命地來回去“殺”它,但清都清不掉,最後沒辦法,只能把標記成“信任”文件。 讓贏勾滿意的是,論從洪荒上古到如今,這世上,你真的很難再找出一個比仙王更會引雷的存在。 畢竟,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仙王本身,就相當于秉承天地之意志的一種存在。 周澤張開嘴, 上方, 洶涌恐怖的雷霆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巨手直接掐住,無數道狂躁的雷霆被強行捏合聚攏了起來,到最後,竟然化作了一條涓涓細流,順著周澤張開的嘴流淌了進去。 而周澤的身軀,也在吞沒掉這海量恐怖雷霆之後,開始發生著新的變化。 他的肉身,正在重塑,以雷霆之力,開始重塑自己的肉身! 漸漸的, 似乎覺得繼續這樣有些枯燥乏味, 宛若光喝酒,卻沒個小菜搭配,酒再好,也沒那種滋味了。 周澤的目光掃向了四周, “轟!” 一道道雷霆從細流之中飛逝而出,在下一刻,直接洞穿了下方剛剛阻截過旱魃的蛟龍,蛟龍的身軀瞬間被擊潰,血肉則被裹挾起來,融入了這雷霆之中重新匯聚到了周澤的嘴里。 接下來, 是一頭狼妖和一尊鬼物,他們的身體也被瞬間擊潰,血肉伴隨著妖氣和鬼氣都被裹挾了過去, 雷霆隨著周澤的目光在瘋狂地逡巡著, 四周, 圍觀的諸多大能巨擘在此時宛若周澤面前的菜單, 而周澤正在做的, 是, 點菜。 |
第九十七章 調皮 此時的旱魃,身上的氣息已經在瘋狂地顫動,一縷縷黑氣不停地從其身上溢散出來,宛若一顆糖,被丟入了一杯水裡,正在慢慢地散開。 這意味著,她的體魄,已經崩潰了大半,像是一條堤壩已經出現了許多個裂口,無法繼續儲存裡面的水了。 仙王之手的威能,完全超出了她的想像,彷彿自己就是那隻手掌下的一隻蟲子,一次次地撲上去,再一次次地被彈開,可能,唯一的區別在於自己的生命力比蟲子更頑強許多。 但哪怕再強大的生命力,再強悍的體魄,也經不住這般的消耗,若是真正的巔峰期時的她,哪怕不敵,但也能稍微從容一點。 現在的她,本身就根基輕浮,此時的力量更如同是建立在空中樓閣上,宛若搖曳著的燭火,看似堅韌,但隨時都可能覆滅。 週遭的亂戰,還是在繼續持續著,但外圍的這幫人,倒是沒有先前一開始的那種腦漿都要打出來的激烈了,更像是一種彼此心知肚明的敷衍。 打是在打著,但大家的注意力,還是在冰面上的那個男人身上,或者說,那個螻蟻身上。 一旦旱魃或者仙王之手哪一方先不支,要麼被滅殺要麼放棄,那麼,其餘人就會馬上開始出手! 仙王強大是強大,但凡是加入到戰團的人,也沒有哪個是無能之輩。 尤其是那些老菜幫子們,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別看你們倆現在打得這麼熱鬧,但既然苟活到如今,大家家門裡頭到底是個什麼虛實,誰沒個數? 真當稍微粉刷一下門面就能裝土財主了? 「砰!」 旱魃的身軀再度被仙王的手指擊入了海面之下,掀起了滔滔巨浪。 周澤則是繼續趴在冰面上,目光依舊空洞,只是,這種空洞,比之一開始,多出了一抹稍顯主動的意味。 因為眼眸子裡,有了些許思索之色。 不過,在這個當口,露出這種空洞般的迷茫,真的是和四周的畫風格格不入。 明明是周邊諸多大能所要爭奪之物,卻偏偏沒有類似的覺悟,不見慌亂也不見硬著頭皮吼一聲我命由我不由天,只是在那裡發呆發愣,似乎真的把自己當作了一個吉祥物,誰能拿到就是誰的。 仙王之手再度落了下來,他的目標,赫然就是周澤! 然而,旱魃又一次地從海面下飛出,落在了周澤的身前。 此時的旱魃,長發披散,先前的少女模樣完全消失不見,轉而充斥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戾氣。 以旱魃為圓心,四周的冰層,開始瘋狂地擴張開去,要知道,哪怕是在深冬,這塊區域的大海也不會結冰,而旱魃親自將這一定律改變。 眼下的她,看起來真的有一種先前贏勾登天而上時的味道。 肉身、煞氣,本源, 這些東西原本就虧損嚴重,哪怕靠鳳凰之血強行提拉了起來,也早就在仙王之手連續幾次的打擊之下崩散得七七八八了。 也因此, 旱魃現在更多的,開始依靠自己的意志去強行撐著。 簡而言之……她有些不顧一切了。 仙王的手,再度落了下來,這一次,是握拳! 剎那間, 天幕之上,驚雷滾滾,蒼穹似乎也被這一拳所裹挾,一起傾塌了下去。 當仙王的拳頭砸落時,從遠處觀望,彷彿這一片區域的天空都跟著一起開始瘋狂地下壓。 「焚滅!」 旱魃發出了一聲低吼, 先前的千里冰封,在此時瞬間點燃,這極端的變化,宛若將整片海給煮沸騰起來,狂暴的火焰凝聚出一條條火龍,瘋狂地衝向四面八方。 「轟!」 只是,這看似壯麗的畫面,在仙王的拳頭面前,頃刻間就支離破碎。 仙王的拳頭以摧枯拉朽之勢,使得凡是靠近過來的火龍都在頃刻間湮滅。 然而, 旱魃卻在此時轉身,單手抓住了還躺在冰面上發懵的周澤,二人前方的火海當即分裂出一條路,旱魃抓著贏勾直接衝了出去。 這是, 要逃! 倏然間, 十多道流光直接從四面八方疾馳而來,他們先前或許是在纏鬥或許是在亂戰,但他們的注意力片刻都未曾離開冰層。 旱魃這明顯是要遁走了,莫說仙王之手了,就是其他人也不可能任憑她帶著眾人的獵物就這般離開。 「吼!」 一頭年邁的蛟龍自海面下席捲而出,攔在了旱魃面前。 「滾!」 旱魃伸出手,在前方狠狠地一抓。 蛟龍的身軀當即被抓出了五道恐怖的傷口,但它並沒有後退,而是像一條蛇一樣,瞬間將自己的身體蜷曲起來,組成了一道肉山牆壁,鎖死了前進之路。 旱魃沒做猶豫,抓著周澤轉而向上,然而,上方有一尊鬼物和一把青色的紙扇垂直而下。 三方碰撞在一起後, 那一尊鬼物和紙扇器靈一起被彈開,而旱魃的衝勢也被成功阻滯。 兩番受挫之後,旱魃先前創造出來的離去契機已經近乎被鎖死了。 四周,有越來越多的人向這邊飛馳而來,參與堵截。 旱魃寒冷的目光掃視四周, 最後, 落在了周澤身上。 周澤似乎是被旱魃抓著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地給弄得有點暈,嘴巴張著,像是要干嘔出來。 旱魃微微皺眉,雖然她瞧不上一個失去了贏勾做支撐的周澤,因為他只是一條狗而已,在主人不在之後,這條狗,已經沒辦法再蹦跶起來了。 但不管如何,作為贏勾的狗,外加旱魃早先對周澤的一些瞭解,並不覺得周澤是這般脆弱的一個人。 贏勾登天失敗,寧願讓自己早早地消亡也要將其護佑下來,豈是讓你在這裡渾渾噩噩等死的? 「那座泰山呢,他為什麼不來救你?」 旱魃厲聲問道。 三亞的風波,外加前日地獄的劇烈動盪,末代府君忽然歸來,落於泰山,這件事兒,本就是公開的,旱魃自然知道。 且她先前在雨中漫步時,就曾和那位府君打過照面。 雖然她曾言他已死,但哪怕是死了的府君,只要出現在這裡,硬剛仙王不現實,但至少可以出手嘗試幫忙把周澤給接應出去。 周澤聽到了旱魃的發問,腦子裡更是一團漿糊了,老實說,他現在有種重度發燒腦子快要燒壞的感覺,整個人都懵懵懂懂。 旱魃目光一凝,而這時,四周的追兵再度迫近過來。 先前一拳落空,被旱魃虛晃一槍給甩開的仙王之手,在此時又再度來臨,其五根手指撐開,巨大的手掌,已經在上方的天幕裡撐起了一片。 五根手指,每個指尖,都有雷霆垂落下來。 毫無徵兆的,這恐怖的雷霆就這樣砸落了下來,不管是旱魃還是正在堵截旱魃的人,全都遭受到了等同的待遇。 旱魃單手撐開,以自身的殭屍煞氣硬抗這雷霆滾滾,至於四周的其餘人自然是沒這個底氣,要知道仙王指尖散發出來的雷,是天雷,是仙王以自身的力量引導這一方世界進行的天罰! 他們都是苟命下來的人,對這種天罰本身就極為忌諱,當下,眾人不得不選擇後退,先行離開這片天罰區域。 一道道雷霆轟擊在了旱魃身上的殭屍煞氣上,每遭受一道雷擊,旱魃的身影就會顯得虛幻一分。 可以說,眼前的形式,已經是相當危急了。 旱魃張開嘴,兩顆殭屍獠牙顯露而出, 「我想要的,自古以來,沒有拿不到的!」 旱魃對著周澤的脖頸直接咬了下去,這感覺,就像是綁匪被包圍時,走投無路之下要選擇撕票一樣。 然而,就在旱魃的獠牙即將咬碎周澤的那一刻,她忽然停下來了。 周澤是她準備的衣服,她要在父君的劍來劈自己時穿在身上,換言之,必須得在那一天來臨,軒轅劍當空時,再將周澤披在身上,或熔煉成器靈或乾脆扒皮抽筋貨真價實地穿在身上才有效果。 現在,她殺周澤,只有洩憤的價值。 旱魃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贏勾登天對抗軒轅劍失敗時卻主動幫周澤安排後路讓其活下來的畫面。 他, 想要他活…… 「啊啊啊啊啊!!!!!!!!!」 旱魃發出了一聲厲嘯, 轉而將周澤狠狠地砸入了身下的海面。 「噗通!」 周老闆被沉入海中。 旱魃扶搖而上, 雙臂撐開, 主動地迎著雷霆再次衝了上去,只不過,這一次的她,更多出了一份決絕! 岸邊坐在那裡看戲的半張臉見到這一幕後,下意識地搖搖頭: 「女人,一旦惹上了愛情,這智商,也就沒救了。」 然而,上方的仙王之手卻在此時直接消失了。 似乎是連這隻手都已經懶得再去和旱魃纏鬥下去, 下一個瞬間, 這巨掌出現在了海面上,而上方的旱魃則是撲了一個空。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往下看。 看見那隻巨大的手,緩緩地從海面下浮現了出來。 在其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指縫間, 周澤被束縛在那裡,低垂著頭,像是已經失去了意識。 這時, 一個身形如鬼魅般的老者忽然出現在了贏勾身邊看樣子是打算玩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嗡!」 指尖一顫, 想要火中取栗的老者身形直接崩散成一片血霧,靈魂更是被瞬間絞殺。 四周原本也還在繼續蠢蠢欲動的眾人見到這一幕後,不得不壓制住了自己的衝動。 直到此時,他們才認識到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他們畢竟不是旱魃,雖然都不是仙王之手的對手,但旱魃能憑藉自己殭屍之祖的體魄一次次扛下來,但他們不行。 上方,旱魃雙臂垂落,海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凝聚而出的最後元氣揮發出的一擊擊空後,旱魃清楚,自己已經有心無力了。 此時她的狀態,真的和眼下正在岸邊看戲的半張臉差不離。 不過,因為周澤現在已經不在她身上的緣故,所以周圍倒是沒有人再去攻擊她了。 仙王之手抓住了周澤,並沒有急著捏碎他,反而慢慢的把他舉起,放在在這隻手的後面,有一個不存在的臉,正帶著快意的笑容盯著周澤。 先前, 贏勾登天時,為了避免自己出現會讓軒轅劍轉移目標,所以仙王沒有急著下來,也因此,錯過了親自復仇的機會。 眼下, 雖有遺憾, 但既然眼前的這只螻蟻,是贏勾隕落前都要特意去保護下來的,顯然,這只螻蟻對於贏勾來說,很重要。 既然如此………… 忽然間, 被仙王禁錮住的周澤在此時卻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的眸子裡, 不再是先前的茫然,也不是被束縛生死操之於他人之手的慌亂, 他很平靜, 同時, 開口道: 「呵……又調皮了。」 |
深夜書屋 第九十六章 笑 昏黃的路燈下,孤兒院的門口,半張臉跪坐在馬路上,在其身前,襁褓中的嬰兒被放置在那裡,嬰兒很乖,沒哭,只是在吮吸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人生,將會以這裡為新的起點重新開始。 他會在孤兒院裡成長,他會遇到孤兒院裡的很多人,比如王軻,也比如孤兒院看大門兼保安的秦大爺。 復活伊始,半張臉曾以為贏勾和書店老闆之所以把自己復活,其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去成為類似菩薩之於末代府君的角色。 他其實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 反正,他早就有點生無可戀了,倒不是消極的生無可戀,純粹是活著沒目的了,當不當這個替死鬼,真的隨意。 那時,那個書店老闆曾轉述過贏勾對此的回應: 你不配! 當時還覺得荒謬,甚至是有氣; 現在想想,的確,自己不配啊; 因為替死鬼,是他。 其實,作為贏勾來說,他其實在之前就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尤其是在庚辰所發現的那個古墓裡,自那次之後,贏勾就很少說話了,也不再活躍,在那時,他其實已經完全明了和確認了自己的宿命。 墓室裡,周澤可以操控水潭去製造傀儡,且能夠模擬出水晶棺材裡躺著的那些傀儡的模樣變化,當時只是覺得有一雙眼睛,一直在盯著這裡,且能窺覷自己的內心。 實際上,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因為當週澤走入這裡時,作為自己設計的地方,他的意念,可以完美契合地去操控那個空間。 他其實是那個墓室裡,真正的主人,不過他自己並不知道,等於是自己把自己嚇了一跳。 菩薩升天前,在游輪上,曾對諦聽說過,贏勾,是藏得最好的人。 末代府君在菩薩找到自己之前,擺下酒宴,以肉做菜以血釀酒,其實,一開始招待的,坐在那裡的,是周澤,而不是贏勾。 好幾次了,府君所直接面對的,都是周澤,而非贏勾,當時可能以為是因為周澤是贏勾的代言人; 但再聯想起當初,被府君親手交託在周澤靈魂內的那座泰山虛影,可是完全聽周澤的話,還曾幫助過周澤鎮壓過那時正和自己鬧矛盾的贏勾。 這足以可見,有著天縱之才的府君,其實早就看出了端倪,那一口一個的「哥」,真的不僅僅是客氣客氣而已。 作為天驕,自然心比天高,更信奉的是一種拳頭底下說道理的格局。 一個連自家老祖宗們都覺得是垃圾的末代府君,對贏勾那麼尊敬,甚至伏低做小,怎麼可能只是純粹意義上為了尊老美德。 往更長的說,其實,在周澤和贏勾在最開始散步時所出現的那些畫面裡,已經暗示得很清楚了。 身為殭屍的鶯鶯,遵循著自己的感覺,天然地親近周澤。 你可以說熟悉之後,鶯鶯一直堅定地站在周澤這邊卻對贏勾一直不感冒還能理解,但從一開始,鶯鶯就完全站在了周澤身旁,可能,這裡面,真的有種女人的第六感在裡面作祟吧。 監獄裡, 周澤喊出了「煞筆」的名字, 導致煞筆直接認周澤為主。 但要知道,贏勾是認識這支筆的,若是真的只是純粹地喊一聲名字,這支筆就能認你為主,贏勾自己為什麼不喊? 這種極品法器,且又是文房墨寶之體,本身就有著一種鐘秀靈氣,與其說是周澤機緣巧合下喊出它的名字,不如說是它在抉擇之下,選擇了周澤。 當初的日本神父為了研究周澤身上的秘密,不惜將周澤上輩子的骨灰從公墓裡挖出來,不光拿活人做實驗,自己也吃。 到最後,那幾個活人成了行尸,而日本神父本人,最後變成了現在的死侍。 只因為上輩子周澤的身體,是真正的贏勾挑選出來的,那具身體,是從水潭之中爬出,其內,蘊藏著一股最為精純的死氣。 所以,得虧周澤上輩子一直忙於工作,沒有談戀愛也沒有結婚。 否則,真的有可能會出現那種第二天一早醒來枕邊人居然變成殭屍的刺激場景。 不過,確實是沒人能算無遺策,比如贏勾所親自挑選的肉身款式,卻因為一個精神失常的鬼差,被毀掉了,從而換了一具肉身。 這或許,是那位女鬼差,這輩子最為高光的手筆,只可惜,她是沒辦法去知道和去自豪了。 但不管怎麼樣,事情的發展,有波瀾,但大體上,還是向著一個方向繼續著下去。 半張臉深吸一口氣, 他忽然覺得那位虛影贏勾有些可憐, 他的杯底,一直是裂開的, 這是一種無法被修補的裂縫, 正如真正的贏勾先前所回答自己的那樣, 他太強大了,強大到哪怕一直克制著壓制自己的,卻依舊無法避免要完全恢復。 也因此,才有了自己的出走,才有了自己在白骨王座前對其放下狠話轉身離開時,坐在白骨王座上的贏勾臉上所露出的笑容。 那時的自己,在他看來,應該真的只是一個笑話吧。 半張臉搖搖晃晃地起身,畫面裡,孤兒院裡的人發現了被人遺棄在門口的嬰兒,很快有人過來將嬰兒抱了進去。 「呵呵…………」 半張臉伸手,在這時,他終於撕開了這片意識結界,走了出去。 外面, 正熱鬧。 半張臉抬腳向前, 很快就出現在了海岸邊。 他看見那群人還在亂戰一團, 他看見了身形近乎要崩潰的旱魃再度厲嘯著重新從海底飛出,衝向了仙王之手,如瘋似狂。 四周,所有大能巨擘的目光在落到冰面上那個目光迷離空洞似乎還沒從失去贏勾的打擊裡恢復過來的書店老闆時,都帶著一種強烈的火熱。 哪怕仙王蓋世之威,但眾人依舊沒有完全放棄,因為這裡面很多人,是真的沒有放棄的退路。 「呵…………」 半張臉忍不住發出了一聲笑,是真的好笑。 這幫傢伙, 到底知不知道, 自己到底在搶的,到底是什麼? |
深夜書屋 第九十五章 真相! 這種匪夷所思的境況,是半張臉這輩子都沒經歷過的,哪怕,這個人,曾是他這一生自以為最熟悉的。 但眼下,卻又是最陌生。 很快,對面那一半原本被定格的畫面,再度開始動了起來。 溪水,開始緩慢地漲起,漸漸地開始漫延; 那一方畫面,明明是立體的,但此時,看起來卻又像是平面圖一樣。 大樹下,只剩下老乞丐一個人。 溪水開始沒過他的腳,然後又沒過他的腰部,最後,沒過了他的頭頂。 但溪水的增漲趨勢並沒有因此而結束,反而開始繼續地拔高,老乞丐的身體,則開始慢慢的下潛。 先前的溪水邊大樹下的場景,逐漸變成了深淵的環境。 這裡,冰冷; 這裡,苦寒; 這裡,孤寂。 這裡,半張臉,很熟悉。 這幽深的空間,壓抑的環境,足以讓人絕望的無盡長眠,曾是縈繞在其心頭的最大夢魘。 當年,若非他孤注一擲,以驕人的天賦和天資硬生生地和贏勾決裂,獨立出了自我,可能,若干年後,他也會墮落進這深潭之中。 老乞丐的軀體,雖然在越來越下沉,但並沒有因此變得模糊起來,仍然很清晰,且隨著四周深度的不斷加持,視野也在逐漸變得更加寬闊。 終於,老乞丐落入了底部,許是因為水面浮力的作用,原本坐著的老乞丐,現在是站姿。 慘白的光,撒照下來。 顯露出了老乞丐身邊的景象, 在老乞丐的四周,則是密密麻麻地站著數之不盡的人。 他們在那裡隨著潭水輕輕的搖曳,像是生長在潭水深處那密密麻麻的水草。 所有人,都閉著眼,像是在沉睡; 但又像是所有人其實都「睜」著眼,在看著你,因為任何人在目睹到這個畫面時,都會感到頭皮發麻。 這裡, 水葬著贏勾無數載歲月以來的狗; 是贏勾的手辦陳列館。 這個地方,周老闆當初也曾來過,且有一段時間,因為贏勾的沉睡,導致這裡面的手辦陷入了躁動,最後,周老闆是引來了泰山,直接將這些東西都給砸了! 那時,白夫人曾設法用自己所找到的仙器來幫助手辦一員的李秀成回歸,差一點,就讓她成功了。 當然了,那段時間,只能是特例,大部分的歲月裡,他們都是這般靜悄悄的,悄無聲息…… 在看見這個畫面後,半張臉的身體開始僵硬起來,彷彿在這一刻,他感應到了自己原本的歸宿。 這是貨真價實的感同身受,但他還是憑藉著自己的本能,在全力克制著。 這是……假的! 假的,假的,假的! 半張臉將自己的頭埋起來,像是一隻鴕鳥。 這沒什麼可笑的,因為他現在所正承受的壓力,確實是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咕嘟…………咕嘟…………咕嘟…………」 水聲,開始響起。 半張臉微微抬起頭, 看見前面的深淵裡,那個老乞丐居然重新動了起來。 他像是在上浮,又像是一個被活埋了的人正在奮力地挖掘。 水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老乞丐的身影,也正在越來越大。 這種感覺,如同你站在井口邊,低著頭,向下看一個正在從井裡爬出來的一個人。 空間感,在此時已經被揉捏得粉碎了。 「噗通……」 老乞丐爬了出來, 他從深淵之中, 爬入了這間墓室。 在這一刻, 原本被割裂成兩個的記憶畫面,居然連通了起來。 當然,這並不是意味著真正意義上的相連,而是一種呈現方式。 應該是那位,主動從埋葬無數手辦的深淵,將老乞丐召喚了出來。 是的,老乞丐也算是贏勾的一條狗,雖然這條狗,是半張臉當初給贏勾隨便找的,但畢竟也是做了狗,哪怕是半路出家,那深淵裡,照樣會留下他的手辦。 老乞丐站在了贏勾面前,很是恭敬,臉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神情。 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真的難以懂得那種被封存在深淵之下的痛苦。 要知道哪怕是現在,無論是部隊裡還是監獄裡,也都還保留著關禁閉的懲罰方式,沒真正去體驗過「禁閉」的人,是無法懂得這種懲罰的可怕的,而這深淵內的禁閉,更是比外面的所謂禁閉恐怖無數倍。 半張臉身側的贏勾緩緩開口道: 「還想…………下去麼…………」 老乞丐馬上跪了下來,對著贏勾瘋狂地磕頭: 「不……不……不……下面……下面真的太可怕了……」 老乞丐緊張驚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而這時,在老乞丐身後,那深淵裡,忽然間,像是所有人的手辦都一齊睜開了眼,開始瘋狂地向上浮動,但他們沒有得到允許,無法出來,只能繼續在裡面沉淪和孤寂。 他們,只是贏勾的玩物,沒有贏勾的允許,自然就談不上什麼自由。 深淵處,無數的手辦在盯著老乞丐,瘋狂地抓撓著前方,強烈的嫉妒已經吞噬了他們的神智,他們不甘,他們不平,為什麼老乞丐能出去,他們卻不能! 那刺耳的抓撓聲,就在身後,老乞丐的身子一直在打著哆嗦,且還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在看見了那些人的瘋狂之後,他臉上的驚駭神情更加濃郁了。 好在無論他們怎麼抓狂,都無法出來。 贏勾微微抬起頭,發出了一聲鼻音。 「呵……」 深淵之中,那些剛剛還在躁動的手辦們在此時似乎都受到了禁錮,一個個不得不閉上眼,雙臂下垂,再度緩緩地下沉,下沉,下沉到了底部。 且,先前割裂出來的深淵畫面,在此時也慢慢的斂去,記憶結界所呈現出來的畫面,再度完整,這裡,依舊是古墓。 半張臉的目光不時地在男性傀儡身上和老乞丐身上巡迴, 很顯然, 老乞丐是看不見他的,畢竟老乞丐只是電影螢幕上的人物, 至於贏勾,他不同。 「我不想…………不想…………不想再下去了…………不要讓他們抓我…………不要讓他們抓我下去…………」 老乞丐繼續磕頭祈求著。 贏勾的諸多手辦裡,他可以說是,最沒用的一個。 畢竟,這是當初成功分裂出來的半張臉,為了故意戲謔贏勾所給他找的新狗。 「我可以…………再給你…………幾十年…………自由…………」 贏勾走下了台階,來到了老乞丐的面前。 「謝謝…………謝謝…………謝謝!」 老乞丐喜極而泣。 「自己…………下去吧…………」 老乞丐聽到這話,有些茫然,但其目光馬上落在了贏勾身後的水潭那兒。 當下不敢耽擱,馬上起身,爬到了水潭上。 這會兒,老乞丐近乎就在半張臉的面前。 老乞丐似乎有些猶豫,因為此時水潭裡頭還飄浮一具軀體,和下面站著的這個很相似。 但他也不敢問,也不敢多說話,小心翼翼地從邊上慢慢地下去,儘量不去觸碰那具飄浮在水潭中央的軀體。 就這樣,老乞丐將自己整個人都沒入到了黑色的水潭之中,等他再站起來時,張開自己的雙手,臉上瞬間露出了笑意。 要知道,先前下去時,他還只是一縷亡魂,不,連靈魂都算不上,只是一道精神烙印,但現在,他有身體了! 而贏勾,則原地站著,他攤開了手掌,掌心破裂,一縷金色的血液滴落了出來。 血液沒有落在地上,而是飄浮起來,且開始慢慢地霧化,緩緩地散開。 朦朦朧朧的持續了很長時間, 終於, 霧氣開始散去, 一個和贏勾一模一樣的存在,站在了贏勾的對面。 不過,這只是一道虛影,很淡也很虛弱。 就這樣,一人一虛影,對視著。 少頃, 贏勾伸出自己的手,在虛影的眉心位置,摸了一下,其指甲輕輕地在那個位置,切割出了一個縫隙。 虛影開始變得更淡了,像是一個杯子,在底部被硬生生地戳破了一個洞。 贏勾後退了一步,繼續看著虛影,開口道: 「你是誰?」 話音落下, 原本面容很平靜的虛影臉上露出了思索之色, 不過這思索之色並沒有持續太久。 虛影的神情開始變得冷冽,其眉宇之中,也流露出了和贏勾一樣睥睨一切的氣勢,眼眸深處,同樣變得深邃。 這一刻,半張臉有些恍惚,若非是一個是虛影一個更真實,除此之外,他真的無法分辨出哪個是真的贏勾。 虛影身上的氣質陡然凌厲起來,目光之中,是一種蔑視眾生的孤冷, 這時候, 他才開始回答贏勾的問題: 「我…………是…………贏…………勾…………」 贏勾笑了, 顯然, 他很滿意。 緊接著, 贏勾將自己的手放在了身邊那具自己好不容易挑選出來的男性傀儡身上。 傀儡開始了融化,宛若巧克力被放置在了高溫下。 在這種過程下,傀儡的身體開始慢慢地變小,然而,這不是徹底地消融,真的只是……縮小。 從一個成年男子,縮小成了青年,又縮小成了少年,之後是兒童,最後,則是一個嬰兒,躺在了地上。 贏勾看了眼地上的嬰兒, 走到嬰兒跟前,蹲了下來。 虛影學著贏勾的動作,也走到嬰兒面前,同樣蹲了下來。 贏勾將自己的手放在了嬰兒的肚臍眼位置,虛影也是同樣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個位置。 而這個嬰兒,只是躺在那裡,不哭不鬧,毫無聲息。 贏勾最後又看了虛影一眼,同時,另一隻手舉了起來,一道赤紅色的印記開始在那隻手的掌心流轉。 「再告訴我一聲…………你是誰?」贏勾問道。 虛影目光微微一凝,強盛的氣勢顯露而出, 回答道: 「你…………不…………配…………知…………道…………」 贏勾聞言,沒生氣,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這時,沒等贏勾有下一步的動作。 半張臉忽然鼓起了全身的勇氣,抬起頭,面向贏勾,急促地喊道: 「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你能感應到我,雖然你不存在,雖然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請你告訴我, 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讓我離開? 為什麼還要讓我割裂走你的三千年積累! 我……我……我…… 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天賦,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的能力,我一直引以為傲,但……但…… 但我現在知道,我明明是做不到的,你為什麼會故意,故意放我走,還給我三千年積累,為什麼? 難道,僅僅是為了戲耍我? 讓我做了上千年的美夢?」 半張臉雙目泛紅,天知道他現在對著這個人說這些話時到底需要多麼龐大的勇氣,同時,他也清楚,要是這個時候不問,待會兒,就問不到了。 贏勾的動作,確實緩了下來。 半張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她,在等著他的回答。 他聽到了,他肯定聽到了,他肯定能聽到! 贏勾沒去看半張臉, 似乎被這樣打斷,有點不滿; 隨機, 他笑了笑: 「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無法完全壓制住………不分出來給你………我就要完全復原了……」 「…………」半張臉。 下一刻, 贏勾掌心的赤紅色印記分別沒入了自己的眉心和虛影的眉心,形成了一道封印。 隨即, 一人一虛影開始一起沒入這嬰兒的身體之中。 很克制了? 很壓制了? 但還是控制不住,不把力量分出來給自己,就要完全復原了? 所以,正好是要丟出去的東西,乾脆就丟給我? 像是丟出一塊骨頭一樣,讓自家的狗,去追著玩兒? 半張臉垂著頭,跪在地上,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了,但,他又被重重地傷了一次,就連周圍的畫面已經在讀變化了,他也沒有察覺到。 等到半張臉再次抬起頭時, 發現自己正跪坐在柏油馬路上,四周,路燈稀少,頭頂,月明星稀。 而換了一身衣服的老乞丐正抱著嬰兒站在自己面前, 老乞丐彎下腰,將嬰兒放在了地上。 待得老乞丐轉身離開時, 半張臉才得以看見前方鐵門左側的牌匾, 上面有五個字: 通城孤兒院。 |
深夜書屋 第九十四章 顫慄 半張臉匍匐在地上,身上的蓮藕汁在瘋狂地分泌著;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滴落在地上,已經在下方聚積了一小灘。 他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畏懼,他明白自己為什麼會驚恐, 甚至, 在這個時候, 似乎任何的尊嚴,任何的頑強,任何的牴觸,都是完全不合時宜的東西。 一聲「丑」, 一聲「爆」, 彷彿是在真正詮釋著什麼叫丑爆了。 很快, 先前從水潭裡爬出來的那一批光著身子的男性傀儡,已經一個不剩了。 像是最為苛刻嚴格的質檢員,對產品進行著嚴格的把控,不符合要求的,直接銷毀。 不計成本,不計付出,也不留絲毫情面。 忽然間, 半張臉感覺自己身體周圍的環境再度開始扭曲起來,而後,他愕然發現,自己的位置,居然變幻到了水潭的右側。 而先前那個人,則位於水潭的左側。 此時,半張臉連側過臉向那邊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能依靠著此時的高度以及方位,目視著前下方。 他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姿態,真的很像是一條……乖犬。 「唉…………」 一聲嘆息,自旁邊傳來。 嘆息裡,帶著些許的不耐。 緊接著,水潭再度開始沸騰起來,而這一次,明顯更為劇烈! 若說先前只是烈火烹油,那現在則有點像是岩漿噴湧。 這變化所帶來的,還有效率上的增加。 數息之後,一個新的光著身子的男子從水潭裡爬了出來,站在了水潭下方。 這個男子肌膚呈古銅色,面容棱角分明,屬於很健康很健碩的那種感覺。 然而,旁邊的聲音再度傳來: 「丑。」 「砰!」 男子爆了。 接下來爬出來的一個,體格上顯得有些輕盈,略帶柔弱之美,皮膚無比白嫩,但這位剛從水潭裡冒出來還沒來得及落地,就直接在空中爆炸了。 顯然, 這個型號的產品,讓身旁的那位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緊接著, 又連續爬出來十多個光著身子的男性傀儡,但依然都是一個接著一個地爆開。 半張臉也藉著這段時間,稍稍地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雖然他知道這裡是意識記憶結界,本質上,這裡的一切其實都和3d電影沒什麼區別。 但半張臉內心的恐懼,卻依舊做不得假。 這種恐懼,已然碾壓了一切,尊嚴,倔強,等等一切虛頭巴腦的玩意兒,此時全被付之一炬。 終於, 一個讓半張臉有些熟悉的身影從水潭裡出現了。 等到這個男性傀儡爬出水潭,站在下方後。 半張臉的瞳孔當即伸縮了一下。 其實,半張臉並不認識這具身體,其模樣,也是讓半張臉覺得很是陌生。 但這陌生之中,卻又夾雜著極為清晰的熟悉感,彷彿這個人,和自己的關係很近很近。 然而,就是認不出他。 也因此,當極為熟悉和完全陌生這兩種自相矛盾的感覺交織在一起時,形成了一種極為強烈的對撞感。 半張臉閉上了眼, 他在等, 他在等, 還在等…… 「呵……鼻子……低……了……點……」 身側的那位聲音傳來, 顯然,這次,出現了評價。 意味著這具男性傀儡,和先前的不同,這一具的造型款式,已經在逐漸符合他的要求了。 只是需要一點點的修繕。 這特麼哪裡好看了? 半張臉在心裡近乎狂吼。 雖說他現在閉著眼,但先前那具男性傀儡的形象,他早就記住了。 老實說, 這具傀儡, 真的很普通,很普通,很普通…… 你不能說他醜,甚至可以說,長得,還可以。 但要是和先前那一個個的精雕細琢版本比起來,眼前這個,真的是太普通了。 有點像是一群男性去選美,裡面不是健美先生就是流量小生, 偏偏最后冠軍落在一個普通局外人身上。 不過,身邊的潭水再度開始沸騰起來,顯然,還有新的一具要出來,這一具,應該會在眼前這一具的基礎上,進行改良。 比如,鼻樑,會高一點。 但還沒等新的改良版爬出來, 身側的聲音再度傳來: 「罷了……不……改……了……」 而新改良版,則重新退了回去,飄浮在了水潭中。 有些東西,初看不順眼,但多看幾眼,也就順眼了,顯然,在此時,身側的那位,改變了心意。 聽到這句話, 半張臉猛地再度睜開眼, 目光死死地盯著前面的這具男性傀儡。 是他, 是他, 是他! 雖然還是不認識,但熟悉的感覺不會作假,而眼下,伴隨著身邊的那位的決定,其實,已經塵埃落定了。 眼前這位男性傀儡的身份,也已經被篤定! 半張臉的記憶裡開始回憶,其實,如果撇開他被封印在峨眉山下的悠悠歲月,他的一生,真的很短暫,所以,檢索記憶的難度,並不大。 他記得畫廊裡的那個種地的黑皮膚女人曾試探性地想要討好自己,在書屋一家子沒從三亞回來時,嘗試過要和自己交流,希望得到庇護。 為此,還和自己說過一些關於她老闆的事。 她說,她的丈夫,當初因為吃了老闆上輩子的屍體,所以才會惹怒老闆。 是了, 怪不得有這種熟悉的感覺,冥冥之中,有所感應。 這個, 是他上輩子的模樣。 半張臉這會兒忽然很想笑, 彷彿先前的那股子恐怖的壓抑和壓迫在此時終於被撕開了一道縫隙,他終於可以呼吸進新鮮的空氣了。 哈, 你折騰了這麼久, 你挑選了這麼久, 你挑剔了這麼久, 你不知道吧? 你選定的這具肉身, 他還是消亡了, 最後還得換到另一具肉身上去,換了模樣。 你也不是全能的, 你並非算無遺策, 你, 也沒那麼可怕! 「想…………笑…………就…………笑…………出…………來…………」 「…………」半張臉。 他, 能看見自己? 要知道,此時只是記憶畫面,這只是一個螢幕,這只是一場記憶回放的電影,這裡的一切,雖然都發生過,但都是假象而已! 只是很逼真很逼真罷了。 但…… 外頭的事情,半張臉已經靠氣息的變化推測過了,況且,這個意識結界,此時還是自己在支撐著。 所以說,沒人在控制這裡影像的互動。 正因此,在可怕! 就在這時, 半張臉感知到了有一隻手,放在了自己頭上,順著自己的頭髮,緩緩地摸了摸。 「呵…………」 這已經不是看見自己了……對方已然可以從假象之中化為凝實! 饒是半張臉曾一人鏖戰諸多老不死還有仙人遺民,但這種詭異的經歷,還從未見過。 幾乎可以說是已經顛覆了他的認知。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 那就是記憶畫面裡的這個人, 他的強大, 已經超出了哪怕是半張臉這種級別存在的想像! 任何有關於他的一切,都將被賦予新的定義,因為,他自己,已經強大到可以凌駕於規則,可以……修改規則! 雖然,半張臉也清楚,這或許已經是這位所能做的極限了,假的,畢竟是假的,他不可能用假的東西來擊敗自己。 但這觸感,這互動,這聲音,真的已經足夠將半張臉整個人打入無盡深淵,他甚至不敢想,若是等到這位以真正的巔峰狀態出現時,這個世上,三界之內,到底還有誰,能夠可堪其一眼? 軒轅劍麼? 軒轅劍…………麼…… 也就在此時, 半張臉的視線之中,發現前方,以那個男性傀儡為界限,在男性傀儡的身後,像是畫幕被切割開了一樣,出現了另一個畫風十分不搭的環境。 小溪旁,有一棵大樹。 大樹下,躺著一個老乞丐。 老乞丐,已經氣若游絲了,也不知道是餓的,還是本身就已經重病纏身。 他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已經昏迷了,躺在這裡,可能,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而這時,在大樹後面,走出來一個身影。 這是…………自己! 半張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畫面裡的那個,確實是他,而這個老乞丐,他自然也記得。 這個畫面, 其實是他自己的記憶。 因為自己在支撐著這個記憶結界的原因,所以難免和結界產生了呼應,外加,因為身邊這位的作用,畫面被切割了一半,開始呈現出他的記憶。 此時,若是周澤在這裡,估計就能馬上分辨出,這個老乞丐,就是當年自己在出車禍前搶救過的病人,就是這個老頭兒,在搶救過程中用他的指甲刺破了自己的胳膊。 畫面中, 半張臉走到了老乞丐面前, 他的掌心攤開,裡面有一團綠色的火苗。 「呵呵,你的三千年,我拿走了。 我和你,也已經分割開了。 贏勾啊贏勾,你一直把我當作你的狗,但你估計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有這一天吧? 放心吧,你我終究緣分一場,我也脫胎於你,你現在這麼虛弱,我還真怕你輪迴不下去呢。 我不會讓你消亡的,我要你繼續活著,我要你繼續輪迴,我要你以後親眼看著: 我, 是如何將當年的你的那些仇人一個個滅殺的。 我, 比你強!」 半張臉蹲下來, 將掌心中的這團綠色的火苗慢慢地送向老乞丐的胸膛位置,同時,還自顧自地笑道: 「也不曉得,你喜不喜歡我為你準備的新身體,喜不喜歡這條……我為你找的,新狗。」 火苗,被半張臉送入到了老乞丐的體內。 老乞丐的靈魂和肉身,將成為贏勾新一輪的寄生。 而畫面, 也終於在此時被定格住了。 半張臉眼睜睜地看著前方的這一幕, 心裡, 已然顫慄到了極點。 同時, 那隻手卻依舊在緩緩地撫摸著他的頭髮, 緩緩道: 「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