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話 1、編輯之前就告誡過民國X年後很危險、要小心,我也注意著。因此,對於突然到來的事情雖然難以接受——準備了(包括購買新書舊書)難以計數的資料,花費無數心血構築了大綱和對美攻略——但只得安然接受。畢竟,已經越線很久了,之前不通知是運氣,現在通知是必然,沒什麼好怨言的。 * 2、書中的文明論和現實裡某位鼓吹的是不一樣的。人類的文明史是相對于自然史而存在的。即:人越是獨立于大自然而成為人,則人的歷史和創造——人類文明就越發燦爛,但一切都是有代價的。當人離開獸居的洞穴,建造繁華的都市,越來越強烈的欲望、以及滿足後的荒誕將變得越來越強烈,這種荒誕最終演變成卡夫卡的甲殼蟲、法國人加繆的《局外人》、以及愛爾蘭人貝克特的《等待嘎多》中毫無意義的虛無。姑且將其稱之為:‘活膩’。 從由獸而人,再到被宗教和原始習慣法、也就是所謂的封建束縛,再到所謂的文藝復興、新教改革,再到人權、人道、人性、民主……,人類從‘不知什麼是活’到‘活膩’圓滿的詮釋了一個文明的輪回史,也詮釋了一個文明如何走向衰亡。 如同四季一樣,秋天總是舒爽宜人的,這也是如此多人嚮往民主自由的原因——他們可以幾乎不受任何束縛放縱欲望、可以不怎麼上班就有不菲的收入、可以自我展現自己的天性和才能並滿足自己的大部分欲,望。這便如秋天,不但舒爽,而且豐裕,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季節了,然而,秋天既然來了,冬天自然不會太遠。 未來的世界最終屬於誰?這個問題很多人會問,但不管怎麼回答,未來世界肯定不會屬於文明最燦爛的民族,因為他們與生俱來的野性早就在建造巨大的城市、繁雜的藝術、精深的科技中消耗光了。這些無比光滑、燦爛奪目的鵝卵石最終只能將自己創造的輝煌遺產留給那些剛剛走出叢林的野人,一如衰亡的希臘—羅馬文明將帝國遺產交于連文字語言都沒有的蠻族,然後,這些蠻族以拉丁語為詞根,創造出英語、德語、法語、比利時語、荷蘭語……,再一次上演另一次文明輪回。 不管如何詆毀,中華文明都是易於世界其他文明的!她的文明輪回與其說是靠人口的更新換代,不如說是靠佛教的洗禮,正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兩百年的宗教時光讓衰亡的中華古典文明逐漸恢復了元氣。要知,唯有宗教能讓那些已經‘活膩’的人再次忘卻‘民主、自由、人性、人道’、重與自然融為一體。當然,宋之後無所不包的禪宗無法完成這個任務,能洗禮鵝卵石的只能是禪宗之前的佛教,同時,文明中也因此溶入了‘釋’的因數。 詆毀中華文明,讚美美式民主英式自由, 甚至以歷史哲學為武器,偷龍轉鳳的完成這一奇變。某人真要是一個嚴謹守信的歷史哲學家,就將承認一個殘酷卻不得不面對的事實:所謂的民主自由確實是人性的進步,但卻毫無疑問是文明的墮落!是文明衰亡的表徵! 拿現在的華夏說不好,卻只對數百年前的英國大加讚美,如此的時間差的的確確巧妙的達成了魚目混珠、濫竽充數的目的。或許,誠如某人自己所言:游士,是絕不可信任的! * 3、在通化修煉成魔的主角自然要建立一個既工業化又宗教化、封建化的世界,工業化僅僅是為了使中華不成為其他文明的奴隸,而宗教和封建則是為了保持民族的野性和元氣。未來的世界真真確確是華夏的,唯一能與之匹敵的只能是黑非洲——那裡的人剛剛走出叢林和洞穴,野性十足。 而這樣的一個華夏,太平洋將是的她的內湖,澳大利亞是她的內島,海上最東到巴拿馬運河、最西到南非好望角,最北到北極、最南到南極;陸地上,加拿大安大略省以東的魁北克仍屬於英國,以西則成為中華國土;在燈塔國,包括洛磯山脈在內,以西全為華夏所有。 戰爭臨近結束前,豔羨于中華功臣良將封地賞爵,日本發生政變,皇道派和統制派的暴亂使日本最終變成類似中華的政體,裕仁這個侵華罪人氣極而亡,滿足主角對日本最後的怨念; 而殘存的人類燈塔美利堅,也在戰敗的壓力下發生巨變——她的東北部(包括英屬加拿大部分地區),也就是工業化程度最深的那些城市將布爾什維克化,這或許是主角對未死於刺殺的托洛茨基的故意放縱,也是東北部工業化城市的歷史必然;而她的南部,除去獨立的、有一千兩百萬人口的黑色美利堅國外(這是主角對黑人起義的承諾,答應戰後讓黑叔叔佔據石油資源最豐富的德克薩斯、奧克拉荷馬、路易士安娜、阿肯色四州大部分領土),將以南北戰爭時的南方邦聯為基礎,在密西西比河以東,凝成一個較為宗教化的國家。 中亞、波斯灣以西,那是一片墮落世界。主角礙于國內壓力和戰後勢力平衡,中華未提供足夠卡車和物資的情況下,蘇軍難以反推納粹。而在納粹吐出歐洲低地國家、東南歐、法國後,中德乃至整個歐洲實現停戰。可這是徒勞的,德國代替了美國的角色,組成一個類似北約的組織,歐洲國家自願與德國結盟、半納粹化或全納粹化。 而蘇聯,雖然失去了烏克蘭大部分領土(第聶伯河以西),但卻收穫了整個中東,包括沙烏地阿拉伯和土耳其,唯有以色列、蘇伊士運河(中國)除外。偉大的蘇維埃將有無窮無盡的石油讓帝國支撐下去,加上中華的技術援助,其與納粹夜夜的對持中不斷消耗,直至雙方滅亡。 印度在中國的幫助下於巴基斯坦分割後獨立,文字改成印度語。除去日占區外,南洋、北美、澳大利亞、太平洋諸島、東非各地,成為有功之將的封地。包括直屬領土南非在內,整個東非都是中華的管轄地,西非和北非除了戰爭中用於收買義大利、法國等國的部分外,其餘仍為英國所有。 以上,就是戰後新世界。 * 4、人物的結局 主角會不會死,死於何時,無人知曉。在民間,他已成神,神是永遠不死的。他的思想在Y大師(南朝有名的Y大師y風紫,雖未經其同意,可大師就是大師)的傳誦下,成為與儒學分庭抗禮的楊學。勇敢、虔誠、守諾成為中華士人德之基準。 王季同和歷史上一樣,於1948年圓寂,一生無憾;鐘觀光身體一直不適,拖到戰爭結束那一天病逝。虞自勳在漫長的傳教生涯中,於聖經中勘破文明衰亡的真諦,這也是他在翁文灝等人上臺後一直袖手旁觀的本因。 胡適的妻子江冬秀以及兩個兒子在美期間被仇恨黃種人的白種至上分子槍殺。無處可去、精神失常的他在早前情人韋蓮司的照顧下逐漸恢復並與之結婚,但隨著美利堅戰敗,他不得不與妻子東奔西躲,恰逢托洛茨基於紐約(這是唯一未被裝有愛因斯坦發明鐳射陀螺儀的初級巡航火箭轟炸的城市)發動熱月革命,深愛他且懷孕的韋蓮司為保護他而死,經此之後胡適徹底變瘋,類似于天龍八部裡的慕容複。 翁文灝最先以瀆職罪被都察院收審,待菲律賓海大決戰後,情報局提供的洩密證據足夠致其於死地。不過,本著不要給對手鮮血與屍體凝成自身真理的方針,主角說服稽疑院赦免了他,將其和其他兄弟會成員、中華內的所有西化分子、西化學生一起剝奪國籍、驅逐出境。這幾十萬罪民無處可去,最終到了三不管地帶非洲中部,打算建立第二個美利堅,人類希望國。 在教導黑叔叔追求民主自由的過程中,夜黑風高的某夜,屢屢被寬容的黑叔叔突入營地,殺死數千男人,搶走他們的女人。朱家驊悍然上位,處決翁文灝在內的所有反對者後,他建立了一個類似布爾什維克的小型帝國,但畢竟缺少工業基礎(缺水)和人口基數,朱家驊死後二十年該帝國被黑叔叔吞滅。 楊無名戰死於古巴起飛對美國鋁礦的戰略轟炸中,他的屍體(轟炸機)戰後才被找到。雖然有他的激勵,可戰略轟炸最終還是依靠裝有鐳射陀螺儀的初級巡航火箭才得以成功——古巴起飛的轟炸機掛載初級巡航火箭後,在不與美國飛機交戰情況下就能精確轟炸鋁礦所在地,而從百慕大群島起飛的轟炸機則能轟炸整個美國東北部工業城市。 (對美國鋁土礦的轟炸是一,之前則是轟炸美國氧化鋁、電解鋁工廠,因為墨西哥灣石油豐富,這些新建的極為耗電的氧化鋁、電解鋁工廠全部集中在墨西哥灣,在最開始的轟炸中就損失殆盡。歐洲瑞士等國的鋁除了德國戰爭中自用,其他全被中國換鋁計畫所誘惑——回收鋁因為含有無數難以清除的雜質,無法製造飛機,只能製造鍋碗瓢盆。在重金和雙倍返還鋁錠的誘惑下,美國於歐洲採購鋁錠的計畫基本失敗,他們難以分辨歐洲奸商賣過來的是原鋁鋁錠還是回收鋁鋁錠,哪怕派人守衛在電解鋁工廠) 楊無用戰死於大西洋航線上最後一次航母大決戰,此役之後,缺少石油的美國最終放棄海軍;楊無憾活到了戰爭最後,並成為第九任大中華總理。 舊世界的好人羅斯福總統死于東亞聯軍登陸波特蘭的當日——為了擺開六百個師、也為了保證每天三十萬噸物資吞吐,在白崇禧說服主角的情況下,總參謀部最終決定以徐敬熙上將的計畫為藍本:傅作義的空降軍佔領美國華盛頓州奧卡諾根的大古力水壩(又名羅斯福水壩),精確洩洪並在洪水抵達下游後,空軍炸毀臨近波特蘭的邦威爾大壩、洛克艾蘭大壩,近億立方米洪水衝擊波特蘭以西110英里的哥倫比亞河河道,美軍苦心佈置的哥倫比亞河防線上的一切障礙瞬間化成烏有。 以哥倫比亞河為進攻軸線和物資補給線,前期上岸的裝甲師、摩步師得以徹底展開。因為無法擊穿喵式戰車等效厚度200mm的前裝甲(只有M36的53倍徑90mm反裝甲炮使用M304HVAP鎢芯穿甲彈才能擊穿,但美國鎢礦只有兩處,一為科羅拉多、一為加利福尼亞,兩處鎢礦產量也僅在一千多噸,而葡萄牙鎢礦被中國買盡,蘇俄因為需要中國的援助物資不賣出鎢砂。在精准的巡航火箭戰略轟炸下,兩個鎢礦無法倖免),因為核電磁脈衝衝擊了美軍所有通訊和電線、電路、電器,遲遲到來且想把登陸敵軍趕下海的美軍最終失敗。 主角于戰後公開讚揚佛蘭克林•羅斯福總統是美利堅的偉人,他能看到東亞對美利堅的威脅並能想盡辦法展開行動為自己的文明和種族消滅潛在隱患,是值得所有文明、民族精英學習的典範。羅斯福無愧於美利堅、無愧於希伯來文明和希臘文明。 鋼鐵同志自然死亡于1963年,他的接班人馬林科夫順利即位,赫玉米滾粗;戈林死于鋼鐵同志逝世當年,兩人的生死恩怨將在地獄或者天堂裡繼續進行;邱吉爾比歷史早死幾年,大英帝國幾乎失去所有殖民地,加拿大也要靠中國的保護才得以倖存。 陳其美槍斃于1937的蘇聯,根據一百多年後蘇聯解體的檔顯示,暗殺徐敬熙上將並非史達林屬意,而是他假傳聖旨;女王杜雯領導的同志社本來有很多與主角的對手戲,但礙於……後面全部取消——大戰艱苦時工人怎會沒有運動?! 主角妻子美粉程莐哀傷于兩個兒子戰死,更憤恨主角要一心登陸北美、摧毀她深愛的美利堅,最終吃齋一生,至死都不與主角說話;陸眉生下兩個女兒,于1985年安詳去世,她一生沒有什麼遺憾;主角不太喜歡張揚的獅子座、且有可能被大公報老闆英斂之染指過的呂碧城,但某一次私會後呂碧城卻為主角生下一個兒子,孩子最終被接進了公爵府,而驕傲的呂碧城因不願與主角其他女人碰面,獨居終老上海。 單純善良的吳健雄十六歲于蘇州女子師範讀書時,就被常以知心叔叔、博學教授誘騙女高中生的胡適蠱惑,之後一心嚮往民主自由,她最終將東北原子研究所的機密檔拍照交給胡適派來的指定人員。得知美國人在四處找鈾礦的情報局用了兩年的時間才找出最不可能是間諜的吳健雄。此時,登陸戰役後悉知混元彈重要性的稽疑院代表(這些人碰到強人縮卵,發現自己是強人後則小人得志、囂張跋扈)拒絕赦免其死罪,哪怕主角親自為吳健雄求情。稽疑院代表也與哀求索要混元彈技術的日本人打了幾次嘴仗,土財主般不論說什麼就是不給。 英才難得,無奈下主角拿出開國後稽疑院賜予的免死鐵券(大明成例,新朝照舊。只賜予開國八大國公,蔡元培當年撞牆自盡身亡),只是,鐵券只能免主角本人、妻、子孫死罪,且只限一次。最終,主角與吳健雄成婚但不洞房,其本意是先成婚後離婚、救命要緊。當吳健雄得知一切後,兩人的感情糾葛一直持續到戰爭結束。最後,這個身高不到1米5的秀慧女子成為主角最後一個妻子。除生育一子一女外,苦心孤旨的她最終在臨死前打開了可控核聚變技術的一扇窗,憑此收回丈夫為救自己交出的那面免死鐵券。 貝壽同、雷以鎮諸將分封北美,包括三虎在內,各將俱得善終。歷史上的主要侵華日軍將領要麼在雙方各死傷一百余萬的古巴爭奪戰中戰死,要麼就在戰爭末期的日本政變中慘死。慘烈的古巴戰役徹底詮釋了美軍戰術雖然幼稚,但絕不是少爺兵的本質,而日軍則上演了各大將領、參謀如何色厲膽薄、猥瑣懼責的怯弱本性。若不是粵軍將領歐震、浙軍邱清泉等人冒死於風暴中強行登陸美軍側後,且苦苦支撐親上塹壕的陸挽、杜律明、胡璉等人求雨成功,靠突發洪水緩解美軍攻勢,古巴極有可能無法拿下,哪怕潛艇部隊以聲呐優勢徹底統治墨西哥灣。 贏得艱苦卻關鍵的古巴戰役後,加拿大戰役對整個戰爭也至關重要——林三虎、遼西滾筒廖耀湘兩個裝甲集團軍並兩個摩步集團軍,以加拿大溫哥華為起點,沿加拿大太平洋鐵路一路東進最終打過洛基山脈,出現在加拿大中部平原。是年冬,即便兵力處於絕對弱勢,但在林三虎‘不要怕亂、以亂治亂、亂而取之’,以及廖耀湘‘各軍滾筒式推進’的鉗形打擊下,美裝甲兵司令巴頓中將于加拿大卡茲頓(Cardston)城郊外兵敗身死(後世史書有雲:巴頓死,則美亡矣)。加拿大中部平原地區一失守,等於洛基山脈防線側翼洞開,原本阻擊東亞聯軍堅固無比的美國洛磯山脈防線最終在正面和側翼的雙重打擊下徹底崩潰。 突破最艱難的洛基山防線後,雷以鎮、林文潛諸將合力,發動大縱深、大殲滅的空地一體化攻勢,連續進行十次大突擊作戰,徹底圍殲美軍絕大多數主力。神武三十四年六月,耶穌曆1945年7月3日,裝甲第1集團軍司令彭大將軍佔領華盛頓,美利堅亡國。 * 5、最後 以現在的筆力和史實掌握能力有九成難以寫好以上的內容,當然,這也許是一種不能寫下去的自我安慰。UU看書 wwwuukanshucom 痛苦數日後,最終不得不將所有注意力轉向已經通過編輯初核、確定不會再重演悲劇的新書,以求麻痹。 這個故事在寫清末英雄後不久查資料時產生,靈感來自馬幼恒《靖海澄疆——中國近代海軍史事新詮》裡的一段民國史實,當然也是一個遺憾。如果說清末英雄是假人(虛擬主角)真事(合理演繹),那新書就是真人(魂穿)真事。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寫本書所不能寫的二戰吧。 相對於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是每日追讀的各位讀者。我必須在此向你們道歉:第一,不管什麼原因,沒有寫完(在QQ上反復打滾過,可按約無法再寫)清末英雄就是我的罪;第二,每每看到那些不堪入目、卻又不得不入目的史料,我總是抑制不住脾氣,由文字中體現出來讓各位不快的東西,更是我的罪。對不起各位!真對不起!!! 在此鞠躬!! 貳零肆柒,敬上!2016615 |
第018章 很遠很遠 數小時前,從B-17轟炸機上扔下的炸彈猶如暴雨般沖刷廣州城,連綿不絕的爆炸地面把所有房屋摧毀、粉碎。與上次轟炸一樣,爆炸引起的火光毫不費力的把炸的破破爛爛的木頭斷牆點燃,整個城市都赤熱、橙紅起來。之後,最讓人難以驚恐的事情發生了:一聲巨大的爆炸後,破碎的房屋殘屑被一股無形的氣浪沖到四千多米的高空,不到一瞬,這道氣浪便被下面的大火點著變成通紅的火柱。兩架挨得極近的B-17被氣浪掀翻,它們在空中劇烈翻滾幾次後解體墜落,飛行員無一倖存。 巨大的火柱開始在風中微微搖曳,之後則開始扭曲,最終變成一股赤熱的龍捲風。它卷到哪裡,烈火就燒到哪裡,在它的肆虐下,整個城市都變成地獄。人的呼喊求救聲根本就聽不見,他們只如螞蟻一樣被捲入火堆,唯有之前燒過一次的南城外新關得以倖免,人們紛紛跳入珠江水上。可這些人也有半數慘遭不幸——新關碼頭石油公司嚴密防備的油庫在大火的烘烤中劇烈爆炸,汽油、柴油統統流入江中。炸鰻魚一般,近萬人當場就這被滾燙帶火的熱油炸的裡外焦酥。 江裡是鰻魚,廣州城內的各個防空洞就是烤爐豬,在火龍捲風刮起的那一刻,因為缺少氧氣,十幾萬人就因缺氧而死,可折磨還未結束,他們遺留的屍體最終在大火的熏烤下嚮往滲出股股屍油,發出誘人的芳香。 一夜火災後,恰巧搭機回城看望家鄉父老的稽疑院廣東代表陳廉伯走到小北門就癱到在地,跪著的他一邊捶地一邊捶胸,眼淚是想哭哭不出來,但嘶吼卻是撕心裂肺的。在這野獸般的哀嚎裡,不但有哀傷、悲痛、更有悔恨——他,投過翁文灝上臺組閣的票;他,投過退出東亞同盟的票;他,投過不對美國宣戰的票。他能做的都做了,可結果就是家毀人亡,但他的本意明明是要保全家業、保全家人、乃至保全廣州這座南中國最繁華的城市。為何如此?為何如此?! 陳廉伯在廣州悲痛,稽疑院議長吳景濂則在京痛斥管制通訊的國安局局長施承志,隨即,廣州火災慘狀的照片通過傳真網發至京城。在召集所有在京代表後,稽疑院當即進行新內閣組閣投票,被照片和傷亡震驚的各省代表全身發寒,在國家党黨魁梁啟超連哭帶淚的鼓動下,他們幾乎全數投了贊成票——神武二十七年七月廿九,鐘觀光就任大中華第五任總理,翁文灝內閣倒閣。 當日,京城百萬民眾、於城內城外入京請願的十數萬學生當即遊行,歡慶賣國內閣垮臺。徹底的歡呼後,學生中傳出的哭聲猶如風一般的卷遍整座城市,廣州劫難死傷的民眾都是華夏同胞,想到他們才慘狀,沒有人不落淚。百萬人抹淚間,京城內外所有寺廟的大鐘同時敲響,次日正是閏七月初一,全國所有城市黑紗素裝,所有寺廟舉行法會為廣州三十余萬死難民眾超度祈福。 閏七月初三,楊銳於庫頁島飛抵京城時看到的是一個非黑即白的世界,民眾和學生分立道路兩側,迎接他的是不是鐘光觀、不是皇叔朱訪侖,而是一個垂垂老者和他不太會說話的孩子。在楊銳車隊駛進永定門前,老者就帶著孩子跪在寬敞無比卻空無一物的馬路上。 明白什麼事情的楊銳當即下車急忙相扶,可老人雙手捧著數件衣物一邊哭一邊說話,他哽咽著、全身抽搐,說的也全是白話。其實不需言語,楊銳也明白這是他于廣州家人子女親眷的衣物。廣州慘劇,全家只剩留在京城的一老一小,子女兒孫全數遭難。舉國那麼多人,他不去大理寺哭訴、不去中華門哭訴,只待楊銳抵京他才默然的、老淚縱橫的長跪在永定門外,他期盼著楊銳給他做主! 火燒漢堡、東京是美軍裝備燃燒彈之後的事,不想過於繁華的廣州會因普通炸彈而燃起如此大火。根據事後的調查,釀成大火的主因是城西天然氣公司管道被炸,沖上四千米高空的是廣州天然氣公司儲存的天然氣。 “阿伯……”楊銳拍著老人的背,想說什麼卻找不到任何言語去安慰。他最終接過他送過來的衣物,也雙手捧著,在老人被下屬勸開後大踏步往前。 無數市民學生的矚目下,稽疑院代表就在城樓下,皇叔朱訪倫也在,剛剛履任總理一職的鐘觀光也在。與微笑的鐘觀光、王季同、朱訪倫、郭弼、日、朝大使等人不同,稽疑院代表全躲在理藩院代表後方,當他目光橫掃過去時,一個個閃避著以免目光與他相交。當然,唯有站在最前側的梁啟超除外,他是笑著的,模樣坦坦蕩蕩。 “竟成,這麼多人……,你還是說些什麼吧。”鐘觀光在楊銳與諸人見禮後微笑著道,他大概是準備好了讓楊銳講話,於永定門城樓上安排了一切。如果上去講話,京城門外都能聽到楊銳的聲音,甚至,整個國家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手上捧著的衣物楊銳沒有交給身側的人,這衣物雖然很輕,可他的心卻被它重重壓著。此時見鐘觀光的要他對民眾講演,他真是心有意而力不足。只是,這是新內閣執政的第一天,兩天的哀悼後,全國民眾都想聽見他堅定、自信、充滿勝利的聲音。 高高的永定門城樓上,無數民眾學生仰頭相望,這情形讓楊銳觸電般的似曾相識——他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夢裡,自己似乎夢見到這一幕:夢中,也是一個高大的人在眾人簇擁下,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對著底下無數的人講話。 碧空如洗,夏末滾燙的陽光曬在他冷峻的臉龐上。他的聲音響了起來,傳的很遠、很遠…… …… (全書完) |
第017章 好自為之 中午的驕陽略略偏西,大沙頭西側靠近東濠湧的竹木市場便有了些生氣,來買竹木的人絡繹不絕——前幾日洋人大飛機炸省城,說是來炸造船廠的,不想有幾串炸彈被風一吹,居然飄過珠江,飄到南城外的新關來了。木制樓屋經年累月下早就風乾,這那裡經得起火,天乾物燥下火借風、風助火,這幾片街坊全都遭了殃。若不是當年在禮部的強令下,省城的城牆未拆,洶湧的火勢被幾丈厚的城牆隔著,恐怕整座城都要燒光了。 惡毒的洋人、慘死的百姓、賣國的朝廷、不利的流年……,這一切都變成竹木市場的紅火生意。一根根木頭被卡車裝走,一疊疊票子交到老闆手裡。恭喜發財已經沒人說了,買賣雙方都隱晦的不提前幾日發生在羊城的慘事,唯有買主麻木的冷淡和貨主易於平常的熱情,才能讓人感覺到這些生意非比尋常。 一列車隊由北而來,劉文島中校看著熙熙攘攘的竹木市場不由笑了一下,他是從民航白雲機場下的飛機,繞城而過的情況下,並沒有看到城南臨江新關火焚之後的慘狀。 “廣州竹木市場的生意沒想到這麼好!”劉文島看著前坐從接機後便一言不發的空軍中校,終於找到個話題,沒想對方只是在後視鏡裡帶著些憎惡的看了自己一眼,依舊一言不發。車裡頓時尷尬起來,好在汽車駛過竹木市場便到了地方——華南空軍司令部。 “下官總理府中校劉文島,見過張將軍!”司令部內,站在司令張惠長少將面前,劉文島這個掛牌中校當即敬禮。他敬禮,隨他而來的徐恩曾也敬禮,雖然他只是民部巡警司的官員。 “劉中校、徐大人請坐吧。”張惠長少將上上下下打量劉文島徐恩曾幾眼,這才招呼他們坐下。 “這是總理親自簽發的命令。”看著張惠長衣袖上掛著黑紗,劉文島卻沒有坐下,他遞交完命令後再道:“總理適聞粵省突遭美機空襲,哀痛異常,這次除了讓下官轉遞命令外,還托我代他向羊城百姓致以最深切的哀悼!” 劉文島說的客氣,張惠長將他遞給的密匣交給副官拿去解碼後,卻並不領情的道:“哀悼就不必了,我一直在想這一切本來可以避免,奈何……” 總理批准總參謀部所有將軍辭職、大中專學校學生雲集京城請願、美空軍襲擊造成五千余百姓死傷,財產損失不計其數……,這一切都讓民眾痛斥賣國內閣。 特別是已被查封的帝國日報還將總參謀部先行轟炸菲律賓美軍機場的計畫刊於報上,認為此計畫若施行,即便美國人修好機場後再來轟炸,那也在幾個月之後,屆時己方的損失絕不會如此慘重。而今,東南諸省臨近菲律賓的機場全數被毀,缺少前線機場支持,要遏制美國飛機轟炸幾若做夢。此文一出,民意洶湧,當日中午帝國日報便以洩露國家機密被國安局查封,社長陸鴻奎、軍事欄目編輯張紹曾俱遭逮捕。 “總理也是不得已啊。”劉文島中校也是梁啟超的學生,算是蔣百里的師弟,在總理府是他的副官,所以掛著中校軍銜。“張將軍千萬不能聽信市井謠言。” 劉文島這邊婉言相勸,朱家驊的心腹徐恩曾則直言相誘了。“張將軍,現在總參諸將俱已辭職,空軍司令部也沒剩幾個人,總理正在為任命誰做空軍司令頭痛,將軍如果……” “出去!”徐恩曾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惠長就怒,他指著門大聲瞪著徐恩曾大喝了一句,劉文島當場就愣了。 “我讓你滾出去!”張惠長本是廣東人,華僑出身。這次美國陸航炸黃埔造船廠,不想雲層阻隔,炸彈居然扔到南城外釀成火宅,一時民眾死傷無數。華南空軍雖然擊落數架轟炸機,可他整個空軍司令還是覺得無顏面對家鄉父老。他本就對京城來的人不喜,現在見這個身著警服的京官用官位直言相誘,當即就怒了。 “張將軍……”徐恩曾是朱家驊的心腹,此次來粵省是來接那幾個跳傘倖存的美軍俘虜的——廣州民眾惱恨洋人轟炸民宅,一著地就打死好幾個,屍體全掛在電線杆上——見他被張惠長趕出去,劉文島當即起身想打圓場。 “我沒說你!”不料張惠長根本不給他面子,依舊不依不饒的道:“衛兵!” 張惠長不給面子,徐恩曾臉色赤紅卻無可奈何,他當即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在他走後張惠長才坐了下來。他雖然沒說劉文島什麼,但顯然劉文島極力想營造的和諧氣氛被破壞無疑。 十五分鐘後,副官拿著解密的檔悄然入內,張惠長看過這些解密檔後,氣息又粗了起來,他抖著這份命令不怒反笑:“劉中校千里迢迢就帶來這種撲街玩意?” 身為湖北人的劉文島當然不知道‘撲街’的意思,但見張惠長忍怒不發的表情,他還是笑著道:“下官只是傳遞總理府的命令。總參謀部取消後,一切軍隊指揮權蓋由總理府負責,張將軍不會抗命不遵吧?” “我當然不會抗命不遵。”張惠長還是笑,他在命令簽收狀上簽字並讓副官交給劉文島。“好了,命令我收到了。我現在公務繁忙,劉中校請自便吧。” 見張惠長又想趕人,劉文島道:“張將軍沒有看命令後面的備註吧。命令要求下官全程監督命令的執行。為不洩露軍事機密計,命令執行完後檔將由下官收回!” “哈哈……”張惠長又將命令交換給副官,叮囑兩句後才道:“然後這件事就由我來頂缸是吧?莫不是我張惠長生的瘦小可欺,總理府那幫吃屎拉飯的所以選到我?” “張將軍說話請客氣些,背後侮辱上官非軍人所為。”劉文島戒備的站了起來,眼睛卻不斷的轉著。來之前他想過種種局面,不想面對的確實最糟糕的。 “背後侮辱?”張惠長大笑,他隨後拍出佩槍,道,“你有本事就讓翁文灝親來,老子一槍就打爛他的腦袋……” “張將軍,你就直說吧,到底執行不執行命令?”劉文島心中開始打退堂鼓。 “當然執行!不執行翁賣國不就將不抵抗的責任推給我了嗎。”張惠長給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不過,命令你就不要收回了,命令執行完登在報紙上最好。” “你敢!”劉文島大驚。他目光尋找那道命令,卻想起張惠長的副官剛剛將其帶出去。“把軍事命令登報,將軍就不怕上軍事法庭?” “我最喜歡的就是上你們的軍事法庭了!”張惠長終於心平氣和,“你以為你們的日子還有多久?你以為全國民眾會讓你們這麼一直賣國下去?那是做夢!我想抓我的憲兵還沒到,你們這些人就被投到牢裡了。”張惠長說完便不再離劉文島,他看著副官帶進來來的衛兵道:“這是京城來的劉中校,為防軍事機密洩露,你們這三天要給我好好看管劉中校!” 劉文島還想著待會要馬上通知京城做好被張惠長反咬一口的準備,不想張惠長居然要把自己看管起來了,他大怒道:“張惠長,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張惠長吐了一句,而後對副官道:“馬上草擬一份劉中校車禍受傷昏迷、正在醫院搶救的電文發給京城。另外再準備一份唁電,要是中校不配合,那也適時發出去!” “你!你們……”當著自己的面安排自己的後事,劉文島又驚又怒,他想大聲唾駡卻發現牙關正在打抖,是以什麼也說不出來,很快他就被衛兵架走了。 當夜,廣東韶關機場。 “弟兄們:命令什麼的就不要去想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次任務雖然可恥,但也是一次經驗、一次為日後轟炸菲律賓的經驗。六萬萬民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賣國政府終究要倒臺,退隱的楊總理遲早要出來主持大局!弟兄們,我張惠長先幹為敬!” “哐當”一聲,盛酒的碗被張惠長怒摔。他如此,執行本次任務的三十名飛行員在一口氣喝幹後怒摔酒碗,瓷片飛舞間,這些人敬完禮便跑向機場開始登機。很快,五架鵬式重型轟炸機的引擎發動起來,在地面燈光和地勤人員的指引下,他們一架接一架的起飛,消失在並不明亮的夜空裡。 三個小時後,馬尼拉大飯店的電話劇烈響起,麥克亞瑟中將穿好睡衣開門時,副官艾森豪告知他一個不幸的消息——中國空軍的轟炸機離馬尼拉已經不到一百公里。 “什麼?他們是怎麼做到的?!”麥克亞瑟看著自己的副官,有些難以置信。不說夜間起降的困難,夜間轟炸機根本無法尋找目的。 “長官,半個小時前海上和馬尼拉城區都有無線電信標出現。”艾森豪道:“我想他們是通過這些無線電信標導航的。” “為什麼不馬上派人清除這些信標?”麥克亞瑟不高興道。菲律賓靠近中國,雖然大部分中國人都被關了起來,可還是有不少間諜漏網。 “長官,信標出現的時間很短,夜間尋找非常困難,我們要第二天才能清楚這些東西。”艾森豪道。在他說話間,防空警報也恰好響起,他著急道:“長官,為了您的安全,請您馬上到最近的防空洞。” 黑夜茫茫,炸彈不說晚上,即便是白天也會落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不想在勝利前陣亡的麥克亞瑟當即入內更換衣服,帶著妻子僕人一起躲到了防空洞。然而讓他差異的是:儘管防空警報響了足足兩個小時,可他絲毫沒有聽到炸彈爆炸的聲音。看著妻子和艾森豪,他嘲笑道:“中國人空軍一定是把炸彈丟到了海裡。” 可當天亮後前來的參謀長給他遞上一份東西時,他的嘲笑變得更甚:“中國人全是膽小鬼!我要召開會議,陸航馬上進行第二次轟炸,徹底把那些黃皮猴子打垮!” 參謀長薩瑟蘭遞給麥克亞瑟是一份白紙傳單,上面用英文寫道:“你國侵略中國,罪惡深重。若繼續侵略,則百萬傳單,將變成千噸炸彈,望你們好自為之。”這一夜,中國空軍的轟炸機就在抛灑這種東西,難怪一夜都沒有聽到炸彈響。 麥克亞瑟嘲諷中國人的紙片轟炸,早上沖過來的陸航司令安德魯斯少將則拿著一份英國領事發來的電報,他揮拳大叫道:“這群魔鬼!這群魔鬼!!道格拉斯,我們的朋友告訴我們,廣州的中國人並沒有按照日內瓦公約對待跳傘的飛行員,他們處死了他們,還把他們的屍體吊在電線杆上!我們必須狠狠的報復……” …… “令敵膽寒的紙片轟炸”、“紙片轟炸、以德勝暴、堪稱壯舉”、“人道遠征、紙片轟炸”……,華南空軍轟炸馬尼拉的次日早上,中華時報、大公報、申報、新聞報、泰晤士京津報,這些嘴炮、西化分子雲集的報紙全都頭版頭條刊登了空軍轟炸菲律賓的消息。那些不在頭版刊登此則消息的地方報紙,也不得不在二版留出地方把禮部宣傳司電傳來的新聞稿打布丁一樣給打了上去。靠著這洗腦報導,京城內外十數萬蠢蠢欲動的學生終於有了些安靜,而那些拿著電廣播的燕大、輔仁、南開的學生,也終於有了一個說服學生回家的藉口。 “同學們,要相信政府,要緊密團結在翁總理為核心的內閣周圍,齊心協力度過這次難關。千萬不要聽任軍閥、聽任戰爭販子們的蠱惑,激起更大的戰事。同學們,總理日理萬機,千方百計在想辦法消弭戰亂、重建和平。我們不是野蠻國家,我們是愛好和平的文明國度,詩書禮樂、仁義道德,這些都是我們寶貴的財富……” 中華門外,堵在內城的兩萬多名大中專學生全聚在這裡,這還是因為內外城城門關的早,不然整個京城都要被這些學生塞滿。驕陽似火下,必須不斷對著電廣播說話的燕大學生早就精疲力竭了,但勸退這些請願學生關係到新內閣的存續,在校長陸志韋的親自命令下,他們這些人一直在裂日下苦苦堅持。 “同學,你說的好像有些道理。”當拿著電廣播的燕大中分頭換氣休息時,一個帶著東北腔的學生微笑走了上去。 即便在文部部長蔣夢麟看來,東北學生也是最沒有家教最邪惡的,最先入城的那一批已經被關了數百人,可問題是這些學生根本不怕關,他們全跑到巡警廳自首。巡警廳幾百名學生關得下,可幾萬名學生如何關得下?即便將這幾萬名學生關到城外軍營,可十幾萬、幾十萬學生又要關到哪裡?所以內閣最擔心就是東北學生鬧事。 此時見一個打東北腔的學生朝自己過來,中分頭當即動了動旁邊的巡警,嘴上卻道:“同學要是覺得有道理,就早點領路費回家吧。” “可俺就是不明白,人家的飛機扔炸彈,咱們的飛機扔紙片,這到底是啥意思?”北人南相素來不好對方,這個個子不高的東北學生一句話就讓中華門附近的所有學生鼓掌叫好。 “這是不是說:俺打你一拳,你就扔一張紙片給俺?”小個子邊說袖子便擼了起來,他個頭雖小,但手上肌肉卻不少。 “同學,打人是不文明的行為。美國人是不文明的,我們不能因為美國人不文明自己也變的不文明。”見東北學生似乎真的想打人,中分頭趕進躲到巡警後面,嘴上卻不停,“我們轟炸了菲律賓,美國飛機就會再來轟炸我們,百姓就會有更多死傷……” 見中分頭居然躲到巡警後面去了,小個子不由罵了一句:“慫包!有種咱倆幹一架,俺要是輸了俺就會回家,咋樣?” 一邊是文明的好學生,一邊是野蠻的壞學生。小個子邀戰當然得不到回應,無奈下他正要回到自己蹲著的那片地時,十字街東側一個學生飛快的跑了過來,他身後還緊追著幾個巡警便衣。 “同學們!!美國飛機……轟炸廣州……民眾……”學生話還沒說完就被後面的便衣撲到在地,而後在學生湧過去之前把人帶走。為了堵住學生,另外一個便衣站了出來,他大聲道:“各位同學,要相信政府!不要造謠、也不要傳謠。稽疑院剛剛通過法案,戰時造謠傳謠者將判重罪!” “廣州怎麼樣了?”人群中一個學生道,他一說其他學生也附聲相問。 “廣州再次被美國飛機轟炸,具體情況可以看明日報紙,聽收音機也行。”便衣說話的目的只是堵住學生,此時見學生都在問廣州如何而不去追剛才帶著的那個學生,他一轉身就走了。 “中華廣播電臺、中華廣播電臺:現在插播一則本台剛剛收到消息:今日中午十點三刻,美國空軍再次轟炸廣州,所幸當地政府組織得力,空軍將士誓死抵抗,民眾並未遭受重大損失。中華廣播電臺、中華廣播電臺:現在插播一則本台剛剛收到……” 文華殿殿內響著的收音機被翁文灝關了,他摘下眼鏡使勁的抹了幾把臉才道:“廣州到底怎麼回事?為何會釀成如此巨禍?” 鼻子上貼著膏藥的吳景超欲言又止,軍事顧問蔣百里則道:“總理,上次轟炸,廣州就差點釀成大火災,這還是炸黃埔造船廠誤炸所致。這次美國飛機的目標就是廣州城,所以……” “大概會有多少人傷亡?!”翁文灝又將單片眼鏡戴了回去,問道一個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電報上是說十萬之巨,我想真要全城大火,死傷恐怕不止十萬!”蔣百里說得翁文灝吳景超、施承志等人心裡發涼。 “真有那麼多?!”吳景超甕聲甕氣的問,他被黃宗邠抽了一劍,鼻骨骨折,說話很是不適。 “廣州全是木制樓房,街道因為是老城,所以極為狹窄,而其常住人口又超過一百萬。總參謀部之前就評估過,一旦用燃燒彈轟炸,死傷將超過三十萬!” 蔣百里一個三十萬讓所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此事真要追查責任完全在總理內閣——總參謀部要求總理授權除了調動軍隊外,還有一個權利就是接管政府,並對一些人口稠密、易發火災的城市進行疏散。現在總理批准總參辭職,卻只要求各地駐軍就地抵抗,並未對這些城市進行疏散,這責任當然在總理府。 “這……該怎麼辦?”翁文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說話開始結巴。 “總理,現在消息暫時被控制,可廣州當地有日本、朝鮮等國的領事館,他們並不在城中,日本人一定搶著把這件事抖出來的。”施承志道。他一看到電報就下令國安局接管各地電信局,可他沒辦法讓國安局人員去接管各地的日本領事館。 “總理,看來不對美國……”吳景超忍著劇痛說話,不料電話卻叮鈴鈴的響起。王雲五拿起電話沒說兩句便臉色大變,待翁文灝看著他時,他才道:“總理,孔庸之……” “孔庸之怎麼了?”見王雲五如此,翁文灝忍不住大聲喝問。 “孔庸之跑了!”王雲五手中的電話沒拿穩砸到了地上,可他已經麻木,他道:“宋子文也跑了,他們都留下了請辭書信……” “這群……”翁文灝大怒,他這邊還沒有罵完、氣還沒有發完,另一個電話再次響起,這次還是王雲五接的電話,他聽了一句便把話筒交給翁文灝,低聲道:“是經武先生。” “詠霓啊,事到今日,稽疑院這邊是壓不住了,內閣還是主動辭職吧。”電話裡是國民黨元老胡瑛的聲音,顯然,他已經知道廣州火災的事了。 “經武先生,事情絕不能半途而廢啊!”伸手揮退旁人後,翁文灝方才帶著哀求說話。這一年來胡瑛對他的支持可謂是不遺餘力,黨內很多反對的聲音都被他壓下了,沒想到他也會讓自己主動辭職的一天。 “詠霓啊,你現在辭職,國民黨這幾把老骨頭興許還能保住你。你要不辭職,那……”電話裡胡瑛長長歎了一聲,最後道:“詠霓啊,你好自為之吧。” |
第016章 交代 B-17的內部就像個分量很輕的鋁制雪茄管,飛機的鋁制肋骨緊密排列著,用數千枚鉚釘加以固定,這使它獲得了空氣動力的強度和耐久性,但附在這些肋骨上的鋁制皮膚是如此之薄,拿把螺絲刀便能在上面戳個洞。 三十米的翼展使飛機看上去很大,但十名機組擠在這幽閉的空間內,使得這裡比潛艇內部還要狹窄。特別是飛機腰部的兩個射手,他們透過敞開的舷窗向外開火時,後背幾乎是貼在一起的。而尾部射手則需要彎著腰、面朝後,待在高聳的機尾下方、狹小得令人痛苦的隔艙內,這間帶窗的隔艙是如此的狹窄,以至於他的雙聯裝機槍只能通過一條軌道被送入,彈藥也只能存放於機艙中部。 頂部炮塔機槍手、無線電操作員、下腹部機槍手,駕駛艙後的機鼻艙左舷的領航員、他前面一些的投彈手……,機長保羅•蒂貝茨上尉習慣在靠近目標前離開舒適的駕駛艙巡視機上每個崗位,跟每個人打招呼、甚至是幫他們穿上電熱服、降落傘,這才回到位於轟炸機頂部的駕駛艙。 在他巡視的時,副駕駛洛克哈特中尉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駕駛艙內有一百五十多個開關、刻度盤、曲柄、把手和計量表,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挽救或者毀滅整架飛機及機組人員。直飛的時候還好,如果遇到雲層,有的時候雲層會延伸至兩萬三千英尺的高空,迫使許多飛機採用盲飛升至雲層之上。雲層中是黑暗的,即便兩個駕駛員都在,很多時候也會迷失方向,結果就是飛機與其他轟炸機發生碰撞,後果是災難性的。 好在這次飛行是安全的,從澳門以西一百英里處進入大陸後,天空一片湛藍,太陽雖然還掛在天上,但它已深深西墜了,因為雲的遮擋下,陽光濾成了誘人的金橙色,這給整個轟炸機編隊的飛機都鍍了一層金。不過更美的還是飛機下方的雲層,它們像一片片金橙色的棉花,連綿不絕伸向遠方。 蒂貝茨上尉回到座位正擔心目標上方是否也有這麼密厚的雲層時,飛機中部傳來了槍聲。這是準備好的機槍手們在試槍,他們一起開火時,整架飛機都震顫著,射擊聲震耳欲聾,刺鼻的火藥味充斥著整個機艙。之後,一切又平靜下來,唯一的聲響是引擎低沉、單調的轟鳴。 “到了嗎?”二十五分鐘後,上尉大聲的問自己的副駕駛吉恩•洛克哈特中尉。 “是的。也許,我想……”洛克哈特中尉有些語無倫次,極為緊張。在這次任務之前,誰也沒有投擲過貨真價實的炸彈,在莫哈韋沙漠的訓練中,射手們對活動靶的唯一經驗就是用手槍對付響尾蛇。而這次第49、第20中隊分配的目標是有高射炮保護的廣州機場,哪裡不光有密集的高射炮陣,中隊還可能將遭遇敵方戰鬥機的攔截……情報雖然非常詳細,可越是詳細就越是讓飛行員們擔心。正當上尉要安慰洛克哈特時,高射炮響了起來。 “該死的!”帶著氧氣面罩的上尉大叫了一句。隨著高射炮的響起,整架飛機開始微微震盪,高射炮炮彈爆炸產生的硝煙,也隨著風傳進了他的氧氣面罩裡。好在飛機的高度設定在兩萬三千五百英尺,這恰恰在高射炮射程之外,所以這些高射炮炮彈最終只變成一朵朵黑色的高空禮花。但即便是這樣,機組人員還是被嚇得手忙腳亂,他們紛紛坐在厚重的鉛板上,以保護自己的肉體和生殖器,可一會發現這些高射炮彈只能在自己的腳底爆炸時,他們轉而歡呼起來。 “到了目標上空嗎?”上尉對著內部對講機裡大聲問投彈手,雖然自由人號只能跟著領航機投彈,但他還是想知道現在是不是應該打開炸彈艙。 “是的,先生。”對講機裡投彈手哈洛克大聲的說了一句。“我們正在目標上空。” “打開炸彈艙門!”上尉又大聲說了一句。隨著他和副駕駛的操作,飛機的炸彈艙門被打開,更加濃烈的刺鼻火藥味隨著寒風一起湧進了機艙,這不但讓人感覺寒冷,還讓人難受。就在這時,最前面領航機投下了炸彈。即便隔著好遠,上尉也似乎能聽到那些雨點般的五百磅炸彈帶著死神呼嘯落向大地。 “準備投彈!”上尉再次大叫一句,心中所有的擔心在此時達到了頂點。 引擎依舊低沉單調的轟鳴,在到達目標上空的位置後,投彈手按下了投彈按鈕,炸彈也如此前那些飛機一樣雨點般下落,所有人都能明顯感覺到機身猛然一輕——任務完成了。 一架接一架的飛機投下了炸彈,地面上的爆炸連綿不絕,但誰也沒有興趣多看目標一眼,大家想的都是儘快返航。只是,返航是一個危險的動作,這意味著所有飛機必須分毫不差的轉身,稍有動亂整個編隊的陣型就會混亂,而一旦混亂缺少密集的立體火力保護,單架轟炸機就很有可能被敵機擊落。 幸運的是,這一次任務還沒有人看到情報上所說的那種名字叫做“食風鬼”的中國空軍新式戰鬥機。也許正如情報上所說的那樣,因為雷達預警時間不足,這些沒有來得及起飛的飛機已經被炸毀在兩萬三千多英尺下的地面了吧。 繼續往北飛行五分鐘後,在領航機的帶領下,整個轟炸機編隊開始笨拙的轉身,要操縱如此巨大的飛機轉身是困難的。正當蒂貝茨上尉和他的副駕駛洛克哈特中尉極力控制飛機以使其平穩轉身時,西面太陽的位置寒光連閃,看不清數目的敵方飛機分成三路撲向正在轉彎的轟炸機群,其中一架飛機筆直沖向他駕駛的自由人號。 猶如光線一般,這架戰鬥機噴出的火舌直直射向駕駛艙,中國空軍的20MM航炮炮彈輕而易舉的射穿了駕駛室右側舷窗,半邊儀錶盤被炸飛,無數金屬的飛舞中,蒂貝茨上尉只覺得右側臉頰和肩膀被打的生疼,甚至他還感覺到又好幾塊彈片嵌在了他帶著的氧氣面罩上。 左側的上尉如此,右側首當其衝的副駕駛洛克哈特中尉情況更糟,他的半隻右手都被這種20MM惡毒炮彈炸飛,鮮血的噴的到處都是,而他的慘叫聲則讓所有機組人員驚慌——兼任機械師的頂部炮塔射手愛德華•艾克聽到上尉的幫忙召喚飛快跑了下來,但詭異的是他並沒有馬上找繃帶幫副駕駛包紮斷臂,而是越過上尉的肩膀,把手伸向了節流閥和渦輪控制器,在兩萬三千五百英尺的高空上減弱了引擎動力。 機艙內此時一片混亂,為了不讓自己的副駕駛流血而死,蒂貝茨上尉只能用右手將他的斷臂高高舉過頭頂,並緊急掐住他的手臂血管,而另一隻手則極為勉強的控制飛機,竭力保持著水準飛行。同時,他大聲的對艾克喊叫,命令他的手馬上離開控制器,但由於寒風正穿過儀錶盤上一個破洞呼呼嘯而入,艾克根本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情況萬分危急,上尉不得不牽動洛克哈特中尉的斷臂,用右手手肘狠狠擊打艾克的下巴,伴隨著兩記慘叫,艾克猛然倒地並痛苦的蜷縮成一團,副駕駛洛克哈特也因為傷口牽動暈了過去。正當上尉慶倖自己重新奪回飛機控制權時,食風鬼的攻擊再次來臨,這次20MM炮彈打在飛機的下部。一陣劇烈爆炸後,整架飛機拖著黑色的濃煙和燃料、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劇下墜。投彈手滿臉驚慌的跑了上來,報告飛機下面有幾個大洞,必須脫離編隊跳傘。 蒂貝茨上尉像是被閃電擊中般全身一震,而後卻保持著常人並不具備的冷靜,他一邊用內部通話系統通知整個機組準備棄機跳傘,一邊打開炸彈艙、並竭力控制飛機以使其保持水準飛行,好讓大家有一個穩定的跳傘平臺。 機艙著火且火勢越來越大,在副駕駛被機槍手抬走後,上尉將飛機設定成自動駕駛狀態,隨即爬向後方的炸彈艙。通過打開的炸彈艙門,上尉能看到飛機拖著的滾滾黑煙和下面斑駁不清的大地。喊了一聲上帝保佑後,他縱身跳了下去。 對中國東南各省的轟炸是一場全面的、徹底的空中襲擊,美國陸航共動用十二個轟炸機大隊,九百六十八架B-17空中堡壘轟炸機。轟炸滬上和南京各有兩個轟炸機大隊,轟炸廣州、惠州、汕頭、廈門、福州、臺北、台中、打狗則各用了一個大隊。其目的除了轟炸海軍強烈要求炸毀的天津級巨型戰列艦外,還有將臨近菲律賓所有中國機場一網打盡的意思——這將避免中國空軍報復菲律賓的美軍機場。 這十個轟炸機目標中,炸彈最先落下的是滬上江南造船廠,雖有雷達預警,總參也於昨日要求當地做好空襲準備,可準備不足加上造船廠臨近黃浦江,工廠周圍釋放的煙霧未能有效掩護廠區,按照事後造船廠的報告,已接近完工的天津衛號挨了五枚一千公斤特製航空炸彈,船塢、工廠也被炸得一片淩亂。 滬上、南京、廣州、惠州、汕頭、廈門、福州、臺北、台中、打狗,告急的電報一份份發往總參謀部,可總參謀長辦公室內卻毫無所動、冷冷清清。剛才翁文灝批准所有人辭職後,大家全枯坐在房間內不說話。楊銳據說此時不在通化,前方又遭受美轟炸機全面轟炸,一時間大家開始有些心灰意冷了。眾人沉默間,只有黃宗邠在不斷的擦槍,他一遍又一遍的將自己的佩槍拆成零件,而後又組裝成槍。 良久,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郭弼看向他問道:“你不是要用這槍斃了翁文灝吧?” “要斃剛才就是機會,現在禁衛軍圍著文華殿,已經沒機會了。”黃宗邠鼻孔裡冒著粗氣,甕聲甕氣的答道,手上依舊動著,速度一點也不慢。 “還是想個辦法吧。”幹坐許久、覺得全身血都冷了的沈鴻烈中將說了一句。“能不能繞開翁文灝調遣部隊?我就不信沒有他打不了仗。” “關翁文灝那王八蛋什麼事!”並未去文華殿、但也在此陪諸人枯坐的范安中將說道。“問題全在稽疑院!我聽說稽疑院下午舉行了投票,到場的六百二十六名代表中,只有兩百九十七人投了宣戰票,另外三百一十三人投的是應戰票,還有十六票棄權。” 今天白天八點起郭弼等人就一直在文華殿等,此時見范安說到稽疑院,空軍司令秦國庸當即道:“那些王八羔子為何要弄出個應戰,直接宣戰不行麼?” “應戰就是一邊打一邊談,宣戰就是打完了再談,甚至根本就不準備談。”范安解釋道,“稽疑院那些軟蛋一想到對美國宣戰後英國就會對我們宣戰,感覺這仗根本沒勝算,便想著做人做事留一線,以待日後好相見,選了應戰。若不是這樣,翁文灝今天早下臺了。 再就是華僑,海外華僑近千萬,美國還好,一旦英國對我們宣戰,這近千萬華僑若撤不回來,就會被投入戰俘營,所以絕大多數華僑代表選的是應戰而不是宣戰;最後就是外貿,一旦我們宣戰後各國中立,波斯灣、亞歐運河將被封死,外貿生意就沒得做了,所以只要和外貿生意沾邊的代表全都選的是應戰,甚至山西代表也有不少選應戰的,不過奇怪的是滬上代表選的是宣戰,兩個洋人代表投的也是宣戰票。” “一群勢利之徒!”黃宗邠拿起裝好的槍痛駡了一句。“這些人就該全拉到靶場上,一個一個的槍斃!”他罵完又猛把槍砸在桌子上,大聲道:“再這麼下去老子要忍不住了,乾脆調兵入城接管內閣和稽疑院、請先生出來算了!什麼鳥雞芭稽疑院,什麼鳥雞芭內閣,都他娘的狗屁!” “然後呢?!”郭弼瞪著他,“然後仗打完了我們就成了太上皇,自己混戰搶坐新皇帝位置是不是?別說這不可能,一旦我們都不守規矩,下面的人也會不守規矩。與其這般,還不如什麼都不做。我知道你們看著翁文灝那幫人生氣,我看著也生氣啊。可問題真在翁文灝那幫人身上嗎?根本就不在啊!問題在哪?問題在稽疑院那些代表身上! 是他們把翁文灝推上總理之位的!是他們孤注一擲要退出東亞同盟的!是他們死不悔改哪怕人家頭頂扔炸彈也要和美國人和談的! 可問題就只在稽疑院代表身上嗎?也不在啊!問題真正是在他們底下那些士紳商賈身上、在全國大部分民眾身上。是這些人害怕與英美兩國開戰的!是這些人擔心我們會輸的!是這些人想著做人做事留一線,以待日後好相見的! 先生以前說過,整個中國除滬上以外,其他地方基本沒有自治能力。我以前不信,都多大的人了,還會不知道怎麼自己管自己,這不是說他們還是三歲小孩嗎?可現在事情明擺著,他們真的是自己管不好自己。死到臨頭了,腦子裡想的還是媾和和談、想的還是以和為貴……” “可我們就這麼什麼都不做袖手旁觀下去?”郭弼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可黃宗邠就是氣不過——明明可以不受這些損失的,明明可以搶先轟炸菲律賓的,可現在卻什麼都不做,全然被動挨打,他這個作戰部長肺都要炸掉了! “哎!”郭弼歎了一口氣,“宗邠還是多看看史書吧。想想當年北宋朝廷把自己的公主嬪妃送與金人蹂躪;想想南宋被蒙元趕至海上、投海自盡;想想明末直隸山東任由清兵入關打草谷無人敢攔;還有甲午之戰陸軍自平壤一潰千里、海軍鐵甲艦居然被自己的要塞炮擊沉。今日這些根本就不算什麼事! 我們能救得了一時,能救得了百世千世?重要的不是我們該做什麼,重要的是民眾於生死存亡之際能不能展現自己的血性和骨氣,不然我們這些人打贏了又有何意義?今天打來是美利堅,幾百年後說不定打來是醜利堅、花利堅,你不教會民眾如何自立,幾百年後還是要輸的。那時候的人一定會說,早知如此現在這場仗還不如打輸,輸了受了奴役之苦大夥才會反省,那時候的仗說不定就打贏了。” 郭弼年歲也不小了,他私塾先生般的教導居然讓大家有些心平氣和。長長舒了幾口氣後,最激烈的黃宗邠道:“那咱們現在就光看著?” “做我們能做的。”郭弼答道。他說罷又加了一句,“別忘了現在正值暑假!” 暑假一詞讓在座諸人眼前一亮,可卻讓文華殿的翁文灝臉色發黑。今天本是他的大喜之日——稽疑院居然駁回了復興會的倒閣請求,他依然是大中華國的總理,雖然還加了一個自衛抗戰的任務,但實質上新內閣的主要任務還是對美和談。 此時,新內閣才真正把握住稽疑院那些代表的脈搏——全是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會算計的人,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儘早消弭戰事,然後自己太平過日子。只要政府推行的不是布爾什維克那一套,他們什麼政體都能接受,大不了日子苦一些罷了,可這總比打仗好。 稽疑院代表如此,可早前的助力大中專學生卻亂了。雖然政改後教育規模沒有擴大,可全國在校生裡,初中生有九百萬、高中、技校生有四百萬,大學生有三十五萬。之前日美未宣戰還好,現在日美宣戰,美國更對中華發出最後通牒,這些學生當即炸了鍋。此時正值暑假,按照以前的規定,大中專學生暑期可以免費乘坐火車輪船。據國安局報告,從昨日起,天南地北的學生就嚷著要到京城請願。大學、中學、專科技校,這人數加起來不得了。真要堵在京城,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翁文灝臉色發黑,秘書王雲五則看著國安局長施承志。此人杭州人士,日本士官學校第四期畢業,前清時任四川第17鎮第33協統協統,鼎革後一直賦閑在家,軍制改革後才被浙江稽疑院聘為稽疑院軍事顧問,並因為蔣百里的關係為翁文灝賞識,最後做了國安局局長。前清過來的人都帶著些古板,平日處事認真仔細,最重要的是他對有知遇之恩的翁文灝忠心耿耿,這才是他而不是朱家驊被任命為國安局局長的真正原因。 “調梅兄,消息確切麼?那些學生真成千上萬的往京城來了?”王雲五道,完全是明知故問。 “承志怎敢欺瞞總理!”施承志拱著手。“東北的學生上午就去了通化楊竟成府上,聽說他人不在、似乎又聽有人說此事應該歸總理府管,那些學生便全都入關來了。現在全國火車大提速,想來明天早上就會到一批。其他地方的學生今天雖只有零星出門,可下午轟炸的事情一出,群情洶湧下,他們肯定也會上京來的。” “就不能……就不能讓眷城先生的運部下令把火車輪船全停了麼?要不然就不准這些學生上車。”王雲五出了一個餿主意,讓施承志暗自搖頭,吳景超受傷看來真不是什麼好事。 “總理,全國大中專學生一千多萬,哪怕初中不算,也有四五百萬之巨。這些學生真要不讓他們坐火車乘輪船,說不定要步行入京。”施承志想起辛亥鼎革時的往事,再道:“下官記得辛亥年,很多學生是步行一月之久趕往本省省城助戰的,很多人到了地方就病了,可病了也裝著沒病要領槍打仗,以此看,堵是根本堵不住的。再說現在交通發達,讀高中大學的學生又全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不說掏錢買票,就是包一艘船、租一輛車赴京也不是不可能啊……” “那你說怎麼辦吧?”翁文灝默不著聲,王雲五卻有些跺腳了。去年一萬多學生便把京城鬧了個天翻地覆,現在四五百萬學生入京,那還得了。 “總理,現在美國人炸我們,我們炸回他們就是了。這樣那些學生見政府確實在抗戰,也好安心回家啊。”施承志建議道。 不過他說完翁文灝就搖頭:“既然說了是自衛抗戰,那便是他們打來我們守,但攻到菲律賓是絕不會的。不然適之在華盛頓如何談判?” “可……”施承志也搞不懂什麼叫做“自衛抗戰”,也從來沒聽過“自衛抗戰”,他只知道即便是大清,最多也是“不敗而敗”,明面上任誰也不敢說只守不攻的。這樣的被動挨打,難怪總參謀部要全體請辭。 “總理,咱們什麼都不做,這民意真應付不過去啊!”仗著自己是翁文灝的貼心人,施承志最後又多說了一句。“哪怕就……哪怕就讓幾架飛機隨便飛到菲律賓扔點什麼,國內也好有個交代啊。” |
第015章 批准 與昨天不一樣,克拉克機場今天的午餐提前了。吃飯的時候,保羅•蒂貝茨上尉就聽說一個驚人的小道消息:在半個小時前,部署在菲律賓北面班基機場的六個轟炸機大隊的空中堡壘已經起飛——宣戰時間定在下午三點,為了不至於進行夜間轟炸,飛機必須提前起飛。他們將在下午五點鐘左右轟炸SHANGHAI和NANKIN。據說這兩個地方都有造船廠,中國人引以為豪的TIENTSIN級巨型戰列艦就在這兩家造船廠船塢裡。 飛行員們一邊吃飯一邊聊著這個半真半假的小道消息,以至吃完飯回到休息室時大家都還在爭論:有人說現在對中國人宣戰,根本就不是因為中立法,而是中國人的TIENTSIN級巨型戰列艦明天就要下水,所以海軍要求在它下水前將其擊沉; 另外則有人說根本就不是為了戰列艦,而是因為DR.FU.MANCHU的魔鬼武器就要研製成功了。華盛頓之所以在最後通牒上要求陸軍進入滿洲地區,就是要阻止DR.FU.MANCHU研製出魔鬼武器。據說這種武器在滿洲已經研究了十年,花費的金錢僅對外披露的部分就超過十億美元,而實際的金額被生活雜誌估計在三十億美元以上。當然這並不是可怕的,可怕的是這種武器需要上萬名白種人或者基督徒的屍體和靈魂作為原料,這也是中國近年來基督徒越來越少的原因——他們全被中國人秘密殺害,屍體則被運至滿洲的秘密軍事基地。 “少校,這是真的嗎?”作為虔誠的基督徒,上尉雖然對這則消息半信半疑,但想到上萬名白種基督徒的屍體,他還是有一種嘔吐的感覺。唯見來至俄亥俄州的中隊長柯帝士•李梅若無其事的叼著雪茄無動於衷,才讓他略為感覺好受些。 “你說什麼?”柯帝士•李梅少校是第2轟炸機大隊的老人,現在是第49中隊的中隊長,在午飯後等待升空的閒暇時間裡,他正在享受著他的雪茄,並不明白上尉的意思。 “先生,我說的是DR.FU.MANCHU的魔鬼武器。”蒂貝茨上尉艱難的說著這個邪惡無比中國人的稱呼。他原本也不相信這些傳聞,但事實就是中國上一屆內閣就是因為資助他研製魔鬼武器而倒臺。並且最讓人深信不疑的事,那些人寧願面對審判也不透露出絲毫內容。 “魔鬼武器?”少校嘴裡的雪茄被舌頭挪到了嘴角,這樣他才能吐字清晰的說話。他一手指著窗外停機坪上停著的空中堡壘,“夥計,看到了嗎?那才是真正的魔鬼武器!” “先生,可是,中國人為什麼要花了無數金錢去研究一種海底貝殼呢,這真讓人想不通?”蒂貝茨上尉並不否認少校的解釋,可他心中還是充滿疑慮。 “嘿,小子!當我們佔領滿洲、審問那些傢伙的時候,這一切都清楚了。現在你要想的是怎麼轟炸造船廠和機場,然後把夥計們帶回來。”李梅少校嘴角的雪茄又挪到了中部,他說話的眼神直瞪著上尉,目光像.50機槍子彈一樣貫穿著他的心。 上尉閉嘴了,但他的機槍手薩克斯卻還在和另一個機組的人吹牛——克拉克機場離馬尼拉城只有五十英里,昨天晚上他和其他幾個人居然偷偷的進了城。他們在一家中國妓院裡酗酒狂。 “嘎嘎嘎嘎……”薩克斯說到這裡開始喋喋怪笑,而那些菜鳥們則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他們越是這樣,薩克斯就越是得意。他說那個女人當場就掙扎著逃走了,不一會上來的是妓院老闆還有妓院的警衛,當然,看到他是美國人,所以最後什麼也沒有發生。 有人吹牛打屁、有人看書、有人睡覺、有人祈禱、有人撫弄著自己的口琴……,在菲律賓炎熱的夏季,第2轟炸機大隊的七百名飛行員全縮在這棟勉強被樹蔭籠罩且清空了的停機棚裡,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命令、出發的命令。這種等待是如此的煎熬,以至所有人都想立即升空完成轟炸任務,然後再去馬尼拉城裡狂歡。 美國飛行員難以忍受等待的煎熬,在兩千公里外的北京總理府文華殿裡,雖經清理、但身上依舊沾著墨水的翁文灝也難以忍受等待的煎熬——上午他剛站在質詢臺上,沒說兩句話就被幾十個墨水瓶砸個中著。幸好之前出現過墨水瓶傷人事件,稽疑院的墨水瓶全改成塑膠材質,凳子也沉重無比,絕不是代表們可以拎得動的,不然他現在已經躺在醫院危重病房了。 因代表們看過了昨日下午美國大使遞交的最後通牒,所以對他的質詢非常簡單。在他承認即便接受最後通牒上的那些條件,美國人也不會簽訂不侵犯條約(稽疑院代表們已經不奢望簽海軍條約了,他們只想像向去年與蘇俄一樣,簽訂一個互不侵犯條約,當然不含互助內容)時,他就被晾在了一邊,各省代表陷入了內部的爭論。 廣西、廣東、福建、臺灣、浙江、江蘇、山東、直隸,這些沿海省份的代表一個個大肆叫喊著,絕不接受美國軍隊接管本省商港並登陸本省。稽疑院吵吵鬧鬧,理藩院那邊則冷冷清清,幾個蒙古王公居然打起了盹。這些人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絕不會同意美國接管沿海商港以及中朝邊境口岸。 這倒不是因為涉及對外貿易所以不接受最後通牒。東北全境已經依照中立法對日朝兩國實行禁運,真正偷偷往日本走私石油、鋼鐵、糧食的其實是關內諸省,美日一開戰這些物資的價格就暴漲了三倍,如此巨利,誰看了不心動?於是乎,天津、滬上、甚至連兩廣閩台的商人也熱衷於走私貿易。 代表們吵來吵去,從上午八點吵到下午兩點半。雖然只有幾個小時,但議長吳景濂對沿海各省代表的心思是越來清楚,雖然他們也嚷著不接受那些條件,可這全是為了自己的清名,更有甚者居然提出:除非全國各省都接受美國人的條件、讓美國人駐軍監管,不然我XX省絕不答應云云。 這其實就是要把大家全都拉下水的把戲。好在理藩院轄下各省,以及兩湖、江西、安徽、陝西、山西、四川、雲南、貴州這些內陸省份已經表示絕不會接受美國人的條件,所以沿海各省想接受也接受不來,不然投票最後通不過,自己又惹來一身罵,這又是何苦。 拒絕最後美國的最後通牒是無疑的,但在是否對美國宣戰斷交的問題上又起了分歧,國民黨代表提出只應戰、不宣戰,而理藩院諸人則認為既然美國對華宣戰,那我們理當對美宣戰。看到最後只剩下半個小時,吳景濂不得不讓雙方代表上來做最後陳述。 “諸位大人:只應戰不宣戰全國軍民豈會全力以赴應對美國海陸大軍?國內如此,國外以國際法、國際公例計,不宣戰害處也多矣!其一,國際各國當因此輕我,對外交涉存在諸多不便;其二,美國宣戰後可沒收我國在美、乃至在世界各地財產,而我國卻無法沒收美國財產;其三,不宣戰國際聯盟無法確定這是衝突還是戰爭,也就無法對美實行禁運制裁……” 贊同宣戰的發言代表是理藩院的俞子夷,他盡數不宣戰的害處後又道:“本屆內閣因和談而起,然迄今為止談來的只是戰爭。就此我提請兩院應馬上投票選出新一屆內閣,以應對當下危急之局勢。礙于前總理楊竟成大人不再出任總理一職,我方提議由鄭國公鐘憲鬯大人組閣執政,並由前總理楊竟成大人主持太尉府……” 俞子夷說前面那段時,大家聽得倒還沒什麼波瀾,可一提選新內閣,理藩院四百多號人便開始颳風起浪。翁文灝之前是穆湘玥的總理,但他去年聽聞稽疑院通過退出東亞同盟案,便突發了腦淤血,人雖然救了回來,可人一直在家中修養,據說已經起不了床。穆湘玥不能出面組閣,復興會提出的人居然是鐘憲鬯,作為開國八大國公之一,他的資歷當然是夠的,楊竟成主軍也理所應當,可真就要這麼對美國宣戰,打個不死不休嗎? 俞子夷後面說什麼大家都已經不想聽、也聽不到了。待他下去,國民黨代表羅傑上來了。他第一句話便道:“各位:不宣戰不等於不應戰!适才復興會俞君所說了幾點理由,現在我也說幾點理由:其一,一旦宣戰,蘇俄、汨羅、波斯、土耳其、以及歐洲各國都將宣佈中立,一旦中立,我國所需要的各種稀缺原料就無法進口。各位千萬別忘了,日本朝鮮對美宣戰後,除了美國應戰,英國也對日朝宣戰,若我國也對美國宣戰,那英國亦將對我宣戰。 先不說英美兩國乃世界數一數二的強國,就說現在東南沿海海權被奪,全國貨物進出口僅靠波斯、亞歐運河兩處,我們就不該對美國宣戰。一旦宣戰,波斯中立、蘇俄中立、土耳其中立、羅馬尼亞中立、保加利亞中立,不消英國海軍在地中海封鎖,我國貿易出入通道便徹底絕斷了。” 因美國終究還是對華宣戰,在場代表對國民黨那幫人是越看越不順眼,但羅傑一上來就提及對外貿易通道,各省代表不得不凝神細聽。作為國民黨一號發言人的羅傑見此大為滿意,待諸人想了一會他才繼續說第二條,“其二,在美華僑雖已撤回,但若英國對我宣戰,南洋、加拿大、澳洲這近千萬華僑當如此處置?即便是美國撤僑,回來的也僅僅只有兩萬餘,還有更多人逗留不回。這些人可全是我們的同胞,各位真忍心看著他們被人趕進集中營? 其三,以我之國力,即便聯合日本,也不可戰勝英美兩國。既然不可戰勝,那即便開了戰,也要想辦法和談。昨日駐美大使胡適之先生來電,說他已經在和美國政要進行私下商談,以想辦法消弭戰事。若我們宣戰斷交,本屆內閣所一年之努力豈不是要白白葬送?!戰事要何時才能終了?!又會有多少同胞送命?多少錢財化作虛無? 已故徐惺初上將也曾言:總參謀部絕無登陸檀香山、美國之作戰計畫。既然不能打到人家家裡,這戰事只能靠和談結束。既要靠和談結束,那現在就不能宣戰斷交,更不能選舉新內閣。不然到最後我們不光還要靠和談收場,沿海各省也盡成瓦礫。再說,當年歐洲大戰時,法國曾對我國宣戰,當時內閣也沒有對法國宣戰嘛……” “胡扯!當年法國除了宣戰什麼都沒做,你能保證美國人什麼都不做?”一個聲音從理藩院那邊傳了出來。王季同故意等這話說完才敲錘子制止。 “那要是法國當年打過來了呢?”羅傑面對質問毫不動容,反而直接反駁,“沒發生的事怎麼說都行。我所知曉的就是,法國宣戰而我們當年沒宣戰,這就夠了!既然有這個成例,那今日一樣可用。我最後還要強調的就是,不宣戰不等於不應戰。” 雙方最後都辯完了,雙方的意思極為清楚:一方是倒閣宣戰;另一方是只應戰不宣戰,內閣因為和談的關係也不應倒閣。當王季同和吳景濂宣佈開始表決時,司徒雷登正帶著正式的宣戰公文前往總理府。 汽車一出美國大使館,外面燕大的學生就全圍了上去。這些人都是去年逼迫稽疑院代表、“捍衛”民主與平的進步青年。忽然聽聞美國對華已經發出最後通牒、若中國不接受美國將對華宣戰,學生們頓時就炸了鍋。中立法並不是他們熟悉的,即便熟悉中立法,這些人也被“最後二十四小時之通牒”、“宣戰”這些字眼鎮住了,熱血上湧下,這些人當即不約而同跑來美國大使館質問。駐美大使司徒雷登是燕大的老校長,沒想到他居然也是戰爭的幫兇。 燕大、輔仁近千名學生趕往美國大使館,好在內閣對此已早有預見,昨天下午四點起就派了兩個營的禁衛軍前來保護,所以這些學生全被軍人攔在大使館外。於凱迪拉克轎車上看見軍人身後的一些學生舉著“欺騙”“戰爭罪人”諸如此類英語橫幅的司徒雷登欲哭無淚,他也搞不清華盛頓為何這麼快就下了對華宣戰的決定,這將對他的事業、對美國長老會的在華事業帶來災難性的毀滅。戰爭即便能獲得勝利,兩國之間也留下了深深的仇恨。 “上帝。我應該對他們說些什麼……”司徒雷登看著窗外學生們期盼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對前面司機說了一句,但他還沒有說完就被身側秘書傅涇波阻止了。他一邊示意司機不要停車,一邊強調道:“先生,學生們很憤怒,您出去會非常不安全。” “不!本著基督的良心,我必須對孩子們說些什麼!”司徒雷登堅持道:“停車!!” 自然反應下,司機重重踩下了刹車,“吱”的一記厲響,抱死的輪胎在水泥路上留下數道深深的擦痕。汽車這邊剛停住,兩側的學生就往車停處疾跑,他們相信老校長會對出來說出什麼的,果然,老校長真的停了車、站了出來。 選擇人更多的一側,隔著禁衛軍士兵,司徒雷登開始說話,“同學們、孩子們,我也非常非常意外華盛頓做了這個決定。我本以為,中美兩國將永享和平,但因為美國正和日本以及朝鮮交戰,華盛頓有太多人認為中國正在秘密資助日本和朝鮮、甚至自己也準備適時宣戰,所以他們說服了總統,最終做出了這個決定。同學們,我對此很遺憾,真的很遺憾……” “同學們,他還在騙我們!”一個聲音在人群外側響了起來,隨後一個根粘著橫幅的棍子高高拋起,棍子是想砸司徒雷登的,但不出意外的砸偏。這種行為不但讓在場的絕大多數學生怒目相視,傅涇波也立即將司徒雷登拉進車裡。“先生,這太危險了!我們現在應該立即前往總理府,如果內閣接受那些條件的話……” “傅,你真的覺得內閣會接受那些條件?”司徒雷登反問道。 “那我們也應該向翁總理遞交正式的宣戰文書。”傅涇波感慨了一句。和司徒雷登一樣,他也沒想到形勢會如此巨變,一切宛如在做夢。 司徒雷登抵達總理府時,文華殿裡全體內閣成員都在,包括昨日在外地出差的詹天佑也緊急趕回。在中美兩國人員的見證下,總理翁文灝以最後通牒干涉中華政府內政為由,正式拒絕了美利堅合眾國政府的最後通牒中所列的全部要求。 之後,不出意料的、司徒雷登用有些顫抖的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宣戰書,再用同樣顫抖的語調讀完宣戰文書上的大部分內容後,他最終重重吸了口氣,最後道:“……從即刻起、暨西元1938年8月14日、中華曆神武二十七年七月十九下午三時起,除兩國此前所締結一切條約協定一律廢止,美利堅合眾國與大中華國正式處於戰爭狀態。” …… 一個半小時後,總理翁文灝對全國民眾發表《自衛抗戰聲明書》並進行廣播講話: “……總之,內閣於美宣戰之事,已確定一貫之方針立場,且須全力固守此立場。我們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準備應戰,而絕不求戰。我們知道全國應戰後之局勢,就只有犧牲到底、無絲毫僥倖求免之理。若戰端一開,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無論何人,皆有守土抗戰之責,皆應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故而內閣極為謹慎、以臨此大事,全國國民必須嚴肅沉重、準備自衛。在此安危絕續之交,唯賴舉國一致,服從紀律,嚴守次序……” 翁文灝的聲音在廣播裡飄蕩,文華殿外,代總參謀長郭弼上將、空軍司令秦國庸中將、海軍辦公室沈鴻烈中將則看著攔著自己的吳景超和蔣百里滿臉怒容——昨天得知美國大使遞交二十小時通牒後,郭弼就打電話到總理府要求緊急商議東南諸省防務,但接電話的吳景超推脫說內閣正在進行會議;今天剛一上班郭弼又帶人等在文華殿,吳又說總理去了稽疑院,下午回來又推說開會,直到現在都沒見到人。如此不把防務當回事,簡直讓人怒不可遏。 “總理還在講話,講話完畢自會選擇合適時間召開會議商議防務……”吳景超還在說話,卻猛見一個黑影迎面襲來。“轟”的一下腦袋一疼,他馬上分不清東南西北。 “你們怎麼打人?!”一側的總理軍事顧問蔣百里見吳景超被作戰部長黃宗邠中將用連鞘佩劍抽了一記,鼻血也打了出來,當即嚇了一跳。 “不但要打人,妨礙軍務還應槍斃!”黃宗邠中將是剛剛來的,此時美國已經宣戰,若拿不到總理的印信授權以及最關鍵的識別金鑰,總參謀部就沒辦法調動軍隊。那邊火燒屁股,這邊卻若無其事,他當然會忍不住動手。 黃宗邠怒吼了一句,更抽出配槍,保險也解除了。趁著攔著的人被自己鎮住,他帶著郭弼等人就沖入府內,直接趕往廣播錄音室。 一干將帥怒氣衝衝而來,為首的一個將軍居然還拿著槍,錄音室門外的總理府官員想欄也不敢欄。‘砰’的一聲踹開錄音室大門,黃宗邠大喝道:“講話就先放一放吧!請總理馬上授權總參謀部以調動各軍。” 黃宗邠是打頭陣的,他身後才是代總參謀長郭弼,郭弼見帶著耳機的翁文灝看著自己一干人目瞪口呆,還是忍住怒火拱了拱手,道:“戰事緊急,請總理馬上授權!” 翁文灝的講話是現場直播,且在對美只應戰不宣戰情況下,陸海空三軍更不能主動出擊、只能挨打。可當初設定總理軍事授權時,那能分得這麼細,所以授權之事翁文灝一直拖著,沒想到這些將軍居然無禮到沖進廣播錄音室。 “你們……你們……”翁文灝憤怒的說不出話,好在廣播公司的錄音師示意他錄音已經關了,他才大聲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持槍逼宮嗎?” “絕無此事。只是外面有惡犬擋道,從昨日攔到今日,不得已而為之。”郭弼看了沒來得及收槍的黃宗邠一眼,解釋道。“總理大人,美國既然宣戰,那就請總理授權總參調動各軍應戰……” “你先出去,內閣對此事自有分寸!”吳景超此時也追過來了,看見自己的秘書臉上全是血,翁文灝惱怒更甚。 “請總理馬上授權,以免貽誤軍機!”郭弼見翁文灝根本就不想授權,當即上前一步。 “你想幹什麼?你們想幹什麼?!”翁文灝見他上去心中有些懼怕,特別是黃宗邠的槍還抓在手上,但想到要為自由民主獻身,他的聲音又大了起來。“仗怎麼打內閣自有分寸,不必總參謀部插手,你們回去等候命令即可!” “總理既然不要總參謀部插手,那總參也無存在之必要,我郭弼就此請辭!”郭弼本想再上前一步,可終究還是歎了口氣,改為辭職。 “你以為辭職就能要脅內閣麼?”翁文灝怒極反笑,“好!你既然請辭,那我就批准,我就不信沒有總參謀部打不了仗。” 翁文灝這邊還沒笑完,郭弼身後一干將軍對視後不約而同道:“既然總理不需總參謀部,那我們也請辭!” “好!好!!我都批准。”翁文灝這時有些歇斯底里了,他大聲道:“還有誰要辭職?還有誰要辭職?還有誰要辭職?!告訴你們:就是全國的將軍全部請辭,我也馬上批准!” |
第014章 奉獻 保羅•蒂貝茨上尉進入會議室後,才發現裡面人已經擠滿了人,各個中隊的中隊長、各機組的機長、導航員、投彈手全擠在這不足六百平方英尺的房間裡。炎熱夏季的汗味、煙草味,以及一種說不出的怪味摻雜其中,讓空氣極為混濁,他鼻息連連噴了幾下,才不得不適應這裡的味道。 “各位,請安靜!”第二轟炸機大隊羅伯特•奧爾茲中校看著已經到齊的人,開始說話。他一開口會議室內就安靜了,所有人都知道,為了報復日本人,這將是陸航部隊的第一次實戰轟炸。如果僅僅是一點八噸的輕載,空中堡壘A型能有一千兩百英里的轟炸半徑,這就足以轟炸一千一百六十英里以外的長崎了——當然為了更安全,炸彈只會裝載一噸——根據情報,那裡有一個日本海軍的大型造船廠,說不定船塢裡就有在建的戰列艦或者航空母艦,轟炸那裡將完美的打擊日本人。 幾十雙眼睛盯著奧爾茲中校時,中校卻欲言又止,等大家都感覺不對的時候,他才說道:“先生們,我不得不告訴大家一個消息,轟炸日本的任務已經取消了……” “為什麼?!”想到準備多日的行動居然被取消,當即有機長站起來詢問,但這種行為馬上被巴尼•賈爾斯少校制止了。賈爾斯是中校的老部下,曾經參加過歐戰,之後畢業于阿拉巴馬州的空軍戰術學校,他在任何時刻都將維護長官的威嚴。 “先生們,我們放棄日本是因為要襲擊一個更有價值的目標!”在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後,奧爾茲中校終於說出了放棄轟炸長崎的理由。“那就是我們將轟炸中國!” “什麼?!”和剛才的反應一樣,會議室裡再次一片混亂,但與之前不同的是,一會這些飛行員的口哨和吆喝聲就響了起來。自從上周“誤炸”中國南海艦隊被華盛頓批評後,陸軍航空隊所有人都對中國都痛恨不已——大家完全相信正是因為中國人的掩護,日本海軍才逃脫了整個陸航部隊的圍捕。現在上頭終於決定轟炸中國這個邪惡的黃色軸心,大家當然要歡呼雀躍,他們遠赴大洋而來,可不僅僅是為了日本人。 “請靜一靜!”奧爾茲中校見到部下士氣高漲,高興之餘讓他們多歡呼一會才再次開口。“先生們:中國一直是黃色軸心的發起國和中心,為了欺騙我們,他們在去年故意退出了軸心同盟,但是,在我們對日本宣戰後,她並沒有遵循中立法,而是不斷的給予日本人幫助:在上周,他們成功的掩護了日本海軍撤退,而在宣戰後的每一個日夜,從中國的港口和陸上口岸,無數軍事戰略物資源源不斷的運往日本。 對此,華盛頓不得不給予中國政府警告,要求他們二十四小時後斷絕和日本、朝鮮的一切關係,並准許海軍檢查他們商港裡的每一艘出港商船,陸軍則將登陸中朝邊境,監督每一個通往朝鮮的陸上口岸。如果中國政府在二十四小時之後不接受這個條件,那麼我們將對中國宣戰。” 奧爾茲中校一口氣說完華盛頓對華外交策略才停了下來,在環視全場後,他再道:“中國人是不可能同意這個條件的,所以,先生們,對中國的戰爭將在十六個小時後開始。” 中校說完戰爭在十六個小時後開始,會議室內全是歡呼聲。待大家歡呼好一會,中校才開始正式的任務佈置,電燈關閉的投影燈下,牆上的地圖以及航拍照片當即清晰起來。 “分配給我們大隊的目標是轟炸廣州黃埔造船廠以及廣州機場……”介紹目標的是賈爾斯少校。航空照片非常清晰,而且黃埔造船廠就在珠江江邊。這再好不過了,因為是首次轟炸廣州,導航員可以通過珠江這個巨大的地標指示輕而易舉的找到黃埔造船廠。倒是機場有些麻煩,它並不似造船廠那麼好找。 “先生們,根據情報,造船廠附近並沒有高射炮,而機場附近則大約有五十四門85MM高射炮和一百四十四門37MM厄利孔高射炮。因為85MM高射炮的倍徑較小,它只能夠得著兩萬三千英尺的高度,所以我們在這個高度上投彈是安全的。”賈爾斯少校說完對著所有人神秘微笑,之後才道:“而且這些85MM高射炮基本安排在機場的南面和東面,如果我們能從北面進入投彈、投彈完畢轉向西面的話,那麼投彈高度可以降至37MM高射炮的高度,也就是一萬四千英尺。當然,這樣是否可行基於情報的準確性,我不建議大家進行冒險,所以投彈高度還是建議放在兩萬三千英尺。 還有我想說的是,根據情報中國空軍已經少量裝備了雷達,但這些雷達只佈置在珠江入海口以及入海口的東面城市。如果我們不從這裡進入,而是遠遠的繞過澳門從入海口的西面進入大陸,那麼能探測到我們的只有佈置在廣州的雷達。因為是早期型號,這些雷達的預警時間非常有限,情報上顯示它的預警時間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賈爾斯少校的介紹很快就完畢了,但所有人都能覺察到轟炸廣州的資訊要比轟炸日本長崎的資訊多的多,特別是連敵方高射炮的佈置都清楚,這顯然給了飛行員無窮的信心。 在奧爾茲中校囑咐大家睡個好覺後,會議很快結束了,但在馬尼拉城維多利亞大街一號的陸軍司令部,會議卻還在進行。滔滔不絕的是麥克亞瑟中將,他和所有陸航飛行員一樣,痛恨華盛頓就上周“誤炸”事件向中國人道歉,在他看來這是不可饒恕的。好在一周以後華盛頓就改變了注意——當然,改變主意的最重要的原因是中國海軍感覺到他們的超級戰列艦放在滬上不太安全,所以打算提前下水,之後的舾裝將放在更安全的天津造船廠或者大連造船廠進行。 “先生們,我們要狠狠的揍那些狗娘養的!”麥克亞瑟說話時頗有些張牙舞爪的味道,但這早就為陸軍將領們所熟悉,唯有在座的海軍將領,特別是剛剛接替布洛赫上將的太平洋艦隊司令官赫斯本德•金梅爾上將對此就很不習慣。“我們打的越狠、他們就投降的越快。我想大家都不會忘記,我曾經向總統先生保證過,孩子們在耶誕節就可以回家……” “將軍,我不得不打斷你一下。”聽到麥克亞瑟說耶誕節就要結束戰爭,性格刻板保守的金梅爾上將終於忍不住開口。“就我所知,即使中日兩國海軍全軍覆沒,中國人也會堅持下去,他們並不像日本那樣缺少資源……。我想,如果士兵們知道耶誕節不能回家的話,那麼他們會很不高興。” “不,你錯了,上將先生。”麥克亞瑟目光掃過金梅爾的肩章,不以為意。“中國人都是一群膽小鬼。只要海軍消滅了他們的艦隊,他們就會像三十多年前那樣投降,當然,他們會有抵抗,但僅僅是少數地方,並且這些地方的軍隊還要防備俄國人……” 一說到俄國人,麥克亞瑟就扯開了話題——他一直認為自己在1932年的“退伍金進軍”事件中挫敗了莫斯科蓄謀已久的陰謀,那裡邪惡的統治者因此對他恨之入骨,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為了保衛美利堅神聖的自由民主制度,哪怕布爾什維克策劃一百次這樣的陰謀,他麥克亞瑟也會將其全部破壞,並讓那些人付出血的代價。 馬尼拉的會議在自大狂麥克亞瑟的瞎扯下沒完沒了,而在京城,數小時前收到中國人民老朋友、駐華美國大使司徒雷登最後通牒的文華殿卻有些冷冷清清。土部尚書丁文江已經發過幾次狂了——作為局外者,他並不清楚內閣中大部分人早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在他看來這根本就是美國人的蓄意侵略。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騙局,但直到美國軍隊做好了準備,他們才撕破貼在臉上的面具,露出猙獰的獠牙。 丁文江因為剛才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此時變得奄奄一息。翁文灝則神不守舍,腦袋歪在一斜斜的看著屋頂。他對美國人舉動有些後悔又有些興奮:後悔在於正是他的告知,美國人才決定對華髮出最後通牒,顯然,他們是不會同意天津衛號戰列艦下水的;而興奮,則是因為從上臺以來的折磨人的日子終於要結束了。不管明天稽疑院的選擇什麼,他能做的、該做都很快要結束了。 以後的史書將如何寫自己他很好奇,但不管怎麼寫,想到自己是在為了六萬萬民眾謀福利,他就無怨無悔了。自由和民主是無價的,既然當年孑民先生可以犧牲,那自己又何必愛惜名譽和生命呢? 丁文江、翁文灝、吳景超、蔣廷黻、徐新六、馬君武、郭秉文、蔣夢麟、張東蓀、羅隆基、孔祥熙、宋子文……。一干人久久的沉默後,還是翁文灝身邊的吳景超咳嗽兩聲,開口道:“諸君,議也議過了,策略就那麼幾條,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明日稽疑院的決定了,如果他們拒絕接受華盛頓的最後通牒,那麼結果就是宣戰;一旦美國人宣戰,我們能轉圜的餘地就不多了……” “我不太認同北海的觀點,我還是之前的看法:美國宣戰不等於我們也要宣戰。”剛剛接任顧維鈞一職不久的外交尚書蔣廷黻道。“稽疑院的代表大多都是老思想,傾向中庸。我們可以告訴他們:如果我們也對美國宣戰斷交,那和談的機會就徹底沒有了,這一戰非打個你死我活不可。再說不宣戰不等於不抵抗啊!我們這只是為了自衛,愈是這般,全世界就會愈發同情我們而看清美國的侵略本性。我看就這些說辭足以在最後通牒不通過的情況下說服稽疑院那些人了。” “不宣戰國內輿論如何應對,還有哪些學生遊行怎麼辦?”文部部長蔣夢麟忽然問道。他執掌教育部完全明白學生容易衝動的特點,或許嚮往自由民主的學生不少,但傾心于保家衛國的學生更多。如果內閣不宣戰,那這一年來所做的學生工作全都白費了。 “我們不是不抵抗,只是不宣戰。”蔣廷黻再次申明自己的觀點。“學生又不懂國際法,他們只是擔心政府不抵抗。只要我們確實在抵抗美國人的侵略,那麼他們怎麼會有意見?” “我看綬章這個主意好。”孔祥熙打了個哈哈,“這樣想打的時候可以打,想和的時候也好和。適之不是說和比戰難嗎?這就是方略啊。” “庸之兄錯了,適之剛才來電上說的是能守才能和。”看過電文的郭秉文道:“他還給大公報去了稿,希望能壓住那些主戰的輿論。” “好了,不說了。”一直魂不守舍的翁文灝很是突兀的來了一句。“明日稽疑院質詢,就綬章和我去吧。代表們接受最後通牒也好、不接受也好,宣戰也好、不宣戰也好。明日下午三點前都會有結果。散會吧!” 接到司徒雷登的二十四小時通牒後,翁文灝立即召集在京的閣員商議對策。討論來討論去說到底還是要看稽疑院,所以大家商談了一陣全沒有再談下去的心思,此時見翁文灝說散會,當即一陣起身的座椅響動,不到三分鐘,連剛才奄奄一息的丁文江,也很快離開了。 “總理,當下這情形……”待諸人離開,吳景超想起了一件極為要緊的事情。“我看禁衛軍那邊還是要多提防提防的。” “北海多慮了。”翁文灝和吳景超想的完全不一樣,他道:“楊竟成要想政變,一年前他就做了,何必等到今日?我看他這次依舊不會有什麼舉動。” “這可很難說啊。”吳景超完全不認同翁文灝的想法,只道:“楊竟成是一直說守法,可偶然聽他的那些言論,卻感覺這個人越來越像是一把刀,寒光閃閃、銳利無比。” “呵呵……”聽吳景超這麼說,翁文灝也笑了,他道:“想不到北海你也看楊竟成的東西的,難道就不怕中毒?” “我只是……只是偶然聽到一些罷了。”吳景超被翁文灝嗆了一下,也不在意。他接著道:“詠霓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啊!” “不掉以輕心又能如何?”翁文灝背負著手在文華殿走了起來。“禁衛軍聽我們的嗎?不聽!稅警聽我們的嗎?也不聽?其他軍隊就更不要說了,就連京城員警廳也不全在騮先的管轄之下吧。大家都知道,如果與美國談判失敗,我們這內閣肯定倒臺,誰又會站在我們這邊呢? 現在我們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楊竟成那些人早前定下的那些規矩了。如果他選擇政變,那就說明之前他弄的那些東西全是哄人的,他楊竟成下野以後更一直在操縱著政局,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我想以他現在的德行是不屑於做的吧。” “德行?”吳景超念著這個詞,他當然知道翁文灝說的這個德行和平常讀書人所說的仁義道德全然不同。翁文灝說的德行是楊竟成說的美德。什麼是楊竟成說的美德?不是溫文爾雅、不是心存憐憫、更不是人人平等、互相尊重,而是武夫之勇猛、愚昧之信仰、以及君子之守諾。既然楊竟成要開宗立派,為他的文明輪回論立萬世之基,那他就不會違背他之前許下的承諾,所以政變絕不會是他所為。 基本贊同翁文灝的判斷,不過吳景超還是擔心道:“即便楊竟成不政變,就擔心他下面的那些人啊。萬一有人忍不住跳出來該怎麼辦?” “北海啊,既然楊竟成能有德行,那我們為何就不可以有呢?”翁文灝默然道。“既然我們發自內心的信仰自由和民主,那就該將畢生為之奉獻啊。” |
第013章 不歸路 戰爭第一天,美國海軍就被日本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半夜被日本海軍抵近港口用艦炮轟擊,早上則被他們的微型潛艇決死衝鋒,如此疏忽大意頓時引起全世界一片譁然。作為廣大中立國來說,日本作為弱小的一方能如此果敢,自然引起不少讚歎,但在美國國內,看似強大的美國海軍一開戰就被邪惡的日本人擊沉一艘戰列艦、一艘航空母艦,實在是不可原諒。是以,面對譴責一片的輿論,華盛頓不得不就此召開一次小型會議。 “總統先生,這個錯誤是可以原諒的!”白宮橢圓形辦公室內,海軍部長諾克斯滿臉怒容,面對輿論的刻薄謾駡,他作為海軍部長必須保護海軍的榮譽。“日本人是因為使用了艦載雷達才溜進了艦隊的警戒網,而我們的雷達……,該死的,它還在美國無線電公司!海軍好幾月前就要求採購陸軍的雷達,可就是無法做到!” 美國海軍有八大局,軍械局是如何的官僚做派,歷史上的MK14魚雷就是最好的例子——到珍珠港遭襲兩年以後,美國潛艇部隊才擁有有效的魚雷武器(注172)。魚雷如此,海軍雷達也是如此:大戰在即,軍械局寧願等無線電公司吃透信號公司的技術、研製出專用的海軍雷達,也不願採購陸軍的SCR-268加於改裝先安裝在巡邏艦隻上。 不過,諾克斯將遭襲的理由推到巡邏艦沒有雷達上並不能讓人信服,蘇比克灣基地遭襲是因為日本艦隊安裝了雷達,那麼日本微型潛艇對甲米地海軍基地的襲擊就不是因為雷達了。因此,素來會做人的海軍作戰部長萊希上將開口道:“先生,總統先生當然非常清楚遭到襲擊的原因,但我們沒辦法告訴民眾海軍是因為缺少雷達才導致了襲擊,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萊希上將說必須做點什麼的時候,餘光不由看了輪椅上的羅斯福一眼——對於更換布洛赫上將這個總統不熟悉從而不信任的海軍將領,他早與總統達成了共識,現在菲律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正是撤換克林德•布洛赫上將的最佳時機。 “我們必須做些什點什麼?”海軍部長諾克斯重複著萊希上將的建議,似乎有了什麼明悟,他激動的神情有些平復,道:“總統先生,就我所知,布洛赫將軍是太平洋艦隊最合適的將領,如果要撤換他……,詹姆斯並不同意將艦隊安排在菲律賓。” 因為取消了美國艦隊司令這個職位,是以之前本來是美國艦隊司令官的克林德•布洛赫上將出任太平洋艦隊司令(此時的太平洋艦隊集中了海軍絕大部分戰艦),如果要撤換布洛赫,那按順序和資歷,他的接替者應該是詹姆斯•理查森上將。可詹姆斯•理查森上將在歷史上全然反對將艦隊調往夏威夷,他擔心這裡離日本太近而遭到他們的襲擊。既然夏威夷都反對,那菲律賓就更反對,如果任命他為太平洋艦隊司令,他肯定會要求撤回艦隊。 但為了守住菲律賓,太平洋艦隊的部分戰艦又必須駐守于甲米地——海軍最大的敵人(沒有之一)麥克亞瑟中將強烈要求太平洋艦隊駐紮甲米地海軍基地,這樣他才能保證整個菲律賓的安全、才能用上千架B-17重型轟炸機炸那些婊子養的,直到他們屈服投降。 為此,甲米地海軍基地駐紮了太平洋艦隊十二艘戰列艦、八艘航空母艦,以及更多的巡洋艦、驅逐艦和潛艇。按照最新的作戰計畫,戰爭開始後,海軍將以甲米地、蘇比克、新加坡三個海軍基地為依託,集結主力、會同皇家海軍與中日聯合艦隊進行海上決戰。消滅中日聯合艦隊後,海軍將徹底封鎖日本,逼迫其投降;對中國則是封鎖、戰略轟炸、登陸同時進行。 大艦巨炮時代,一次決戰定輸贏是常例,而以敵我雙方的懸殊實力對比,這個計畫被認為是完全可行的,可海軍中就是有人反對該計畫,詹姆斯•理查森海軍上將就是其中之一。 聽聞諾克斯提出布洛赫的接任者詹姆斯•理查森上將會反對將艦隊派駐菲律賓,懂得總統心意的萊希上將當即說道:“先生,我私下認為詹姆斯不一定是合適的接替人選……” “詹姆斯不是合適人選,難道是金?”諾克斯不由想到具備接任資歷的歐尼斯特•約瑟夫•金中將,但隨即他就自我否定了。第一,此人不是戰列艦艦隊出身、也不是巡洋艦艦隊出身,所以不可能擔任艦隊司令這樣的重要職務;第二是最要的,此人最喜歡擰女人、特別是下屬妻子的屁股(不少下屬為了升職不得不獻出妻子的屁股),而且還常常酗酒。因此即便此人被認為是海軍中最強悍最“全能”的將領,可總統還是不喜歡他。 上一屆海軍作戰部長斯坦德利任職時,他和萊希上將是繼任的有力爭奪者,但萊希顯然更得羅斯福喜歡,所以金落敗。如果接任人選不是金,那麼再下去只能是戰列艦艦隊司令派伊中將、巡洋艦艦隊司令金梅爾中將。至於航空母艦司令哈爾西少見,更不在考慮之內。 諾克斯這邊正想著布洛赫上將的接任人選,不想萊希卻說了一個他從來都不曾想到的名字。“金並沒有指揮過戰列艦部隊的經歷,所以他並不合適。總統和我都認為也許尼米茲是個合適的人選……” “尼米茲?”尼米茲這個名字諾克斯當然聽過,可他腦海裡根本無法回憶起這個人模樣。正當他想說此人也不是戰列艦艦隊出身、只是個潛艇專家時,萊希上將又道:“……但是他謙虛的拒絕了這個任命,而派伊中將並不合適這個位置,所以,總統和我認為也許金梅爾中將較為合適。” “我……”諾克斯見萊希直接將總統的意思相告,再看向羅斯福見他對自己點頭時,他並不好完全表示反對,只是委婉道:“總統先生,我並不瞭解金梅爾中將,我只是覺得布洛赫上將或者金上將更值得信任,他們肯定會日本人致命一擊!” “先生,如果不撤換布洛赫上將,政府將面臨輿論巨大的壓力。”萊希上將解釋道:“而金,在他沒有改變酗酒的習慣前,還是在海軍部任職為好。” “好吧,我同意。”海軍部長諾克斯終於點了頭。“但我們必須在決戰前給軍艦裝上雷達,哪怕僅僅在戰列艦上。” “先生,軍械局已經在著手這件事了,他們保證在十月份之前會給軍艦裝上雷達。”萊希解釋道。他之前已經對羅斯福解釋過一遍。 “總統先生,還有一件事情我不理解:我們為什麼這次要向中國人道歉?難道他們沒有掩護日本人撤退嗎?”說完艦隊的事,待萊希上將走後,諾克斯這個共和黨主戰派又問及陸航的事。“既然中國人有意掩護日本海軍,我們為何不趁機對他們宣戰?” “弗蘭克,現在宣戰並不合適。”一直見萊希和諾克斯商量艦隊司令官人選的羅斯福終於開口說話。“我們現在需要中國的鎢,一旦宣戰,國務院告訴我,我們的鎢的來源將會切斷,國內的產量極為有限,也許能在俄國、葡萄牙能採購到,但能在宣戰前在中國採購一批鎢是最好的。” 沒想到居然是為了鎢!加上雷達,諾克斯不得不在心裡罵了一句狗娘養的——雖然早在去年前就決心對中日宣戰,但準備工作做的卻是那麼糟糕。這其中有顧及民眾輿論的原因,也有內部的原因。他強忍下不快,道:“總統先生,也許我們並不只缺鎢。如果中國陸軍進攻緬甸和馬來亞,橡膠和錫的來源可能也會被切斷。” “是的。”羅斯福點頭,可隨即又道:“中國陸軍也許可能佔領緬甸和馬來半島,但沒有可能佔領馬來亞和雅加達。國務院上個月考慮了戰時工業原料問題並通過了一個議案,但情況是樂觀的,唯有鎢我們目前需要依靠中國。” “但中國人已經宣佈局外中立了,他們會賣給我們嗎?”諾克斯問道。 “會的。中國總理翁以及整個內閣一直都希望能在我們的幫助下將中國改造成一個民主國家,而我們也正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他們曾經幫過我們許多,這一次也一定能幫上忙的。”羅斯福說話的時候滿臉微笑,可諾克斯卻感覺很不解。 “可總統先生,我們不是還要對中國宣戰嗎,那他們怎麼辦……”諾克斯追問著,出身共和黨的他總是比一些見風使舵之徒多了幾份良心和剛直。 “他們可以不宣戰!”羅斯福給出一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不宣戰?!”諾克斯當即糊塗了,陸航將在下個月月初轟炸那兩艘仍在船塢裡建造的巨型戰列艦,被轟炸後中國人怎麼可能會不對美國宣戰?這還是一個國家嗎?! “是的,最少他們是這樣回答的。”羅斯福臉上笑意更甚,“或許中國國內會有很多人要求宣戰,但政府可以和去年日本一樣,將此事交給國際聯盟調查。” “哦,上帝!”諾克斯被某些人的作態震驚了,他感歎之後當即建議道:“總統先生,我不建議我們和這些……這些無恥之徒合作!” “弗蘭克,這就是中國的現實。就像三十七年前一樣,一旦發生對外戰爭,就會有很多人站到我們這一邊,並希望陸戰隊的孩子們登陸城市,以保護他們的安全。”羅斯福心裡也對那些無恥之徒毫無好感,因為他們褻瀆了自己操守,但這樣的現實更讓他認為東亞是一片救贖之地,唯有上帝才能感化那裡野蠻墮落的靈魂。“轟炸中國的船塢只是一次交火事件。在這之後,我相信海軍已經消滅了日本海軍,那時,中國政府將會向我們投降。” “他們……,中國……”諾克斯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機密的事情,他已經被震得語無倫次了,好一會他才看著羅斯福認真的問:“總統先生,這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弗蘭克。”羅斯福也認真的點頭。“也許其他地方,比如滿洲會有激烈的抵抗,但中國本部,也就是山海關之內,大部分省份都會選擇投降。” “楊竟成不會阻止他們?”諾克斯說出一個人名字,帶著自己的擔憂。 “楊竟成?他的軍隊全在山海關外,並不能要求關內的那些省和他一樣選擇抵抗。”羅斯福道。“一旦我們消滅了日本海軍,大部分中國人都會依照以前的習慣選擇投降。麥克亞瑟告訴我:如果運氣好的話,孩子們今年耶誕節就能回家。” “天哪!真是難以置信!”諾克斯開始以為自己在做夢。這一年來他參加了無數次軍事會議,大家都對如果迫使龐大的中國投降感到頭痛,不想在總統嘴裡戰爭幾個月就結束了。 “是的,我最開始也是難以置信。”羅斯福道:“但當他們將中國軍隊的全套密碼本以及其他軍事機密統統交給駐華大使司徒雷登時,我才相信這居然是真的。就我所知,中國人非常懼怕與文明國家交戰,用他們的話來說,民主政體完勝專制政體,這條真理在日俄戰爭時、在上次世界大戰時就已經證明了,更何況是與我們交戰。”羅斯福說完就不在言及此事了,在諾克斯離開白宮時他又強調道:“弗蘭克,請務必要嚴守這個秘密。” 羅斯福叮囑自己的海軍部長要嚴守中國現任內閣已經投降的秘密,在北京,翁文灝也交代自己的工部部長有皮蛋博士之稱的馬君武要嚴守一個秘密:五萬噸鎢精礦將出售給美國公司,所以他要安排得力人手緊急辦理。 馬君武就任工部部長後,對早前徐華封留下的那一套規制並不贊同,特別是全國工業改革後連軍工廠都變成私人所有。這在看來是變賣民脂民膏,當年他還和宋教仁就此爭論過多次,怎奈國民黨上臺執政的前提就是同意以國有工廠路礦股票補償地主的私有化運動,最後不得不妥協。國有公司一去,熱熱鬧鬧的工部就成冷清衙門。即便是冷衙門,也充斥著徐華封時期留下來的老人,他這個工部尚書想點什麼都做不成。 這次總理交代鎢精礦之事,他想來想去只有交代給自己留德時的同窗好友石楚,石楚學的也是礦業。只是石楚入京前就在鎢業公司呆過,知道這潭水很深。待馬君武將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他才臉色發苦道:“厚山啊,你是不知道,其他東西都好說,這鎢……。”他看向滿臉差異的馬君武,再道:“大中華鎢業公司背後可是楊竟成啊,他會讓鎢賣給美國人?” “楊竟成?”馬君武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消息,他道:“這大中華鎢業公司的總辦不是、不是那個叫什麼呂碧城的女子麼?她當年股災時買進大筆鎢業公司的股票……” “哎呀!這呂碧城大家都說她是楊竟成的外室。”石楚拍著大腿。“你怎麼就不知道?” “外室?”馬君武再次迷糊了,他想不通這滬上有名的奇女子怎麼就成了楊竟成的外室。 “反正圈子裡的人都是這麼說。”石楚道:“這鎢本就江西多,湘東粵北也有一些,再就是北庭極多。經濟危機時這呂碧城不光收國內鎢業公司的股票,國外葡萄牙、緬甸、朝鮮、玻利維亞,還有蘇俄,凡是產鎢的地方,要麼買礦入股,要麼簽包銷協議,全被大中華鎢業這個大托拉斯控制了。你問我五萬噸鎢精礦有沒有?不說五萬,五十萬噸都是有的。可人家不賣你能怎麼辦?” “既然有五萬噸那就好辦。”馬君武就擔心沒有五萬噸貨,他起身傲然,“你拿工部的文書去,他們要是敢不賣那就讓土部吊銷他們的採礦證。” “厚山,這麼做真的好麼?”石楚看著馬君武有些發癡,他雖然不太通政治,可也知道吊銷採礦證是一件大事,說不好會鬧出民亂。 “沒什麼不好的。”馬君武一臉正氣,依然如三十多年前在東京時那般嫉惡如仇,他咬著牙道:“早前賣出去的那些國有工礦,國家遲早要收回來的!鎢業公司不賣那就從鎢業公司開始收。” 馬君武決心已定,以他為主的石楚只好南下滬上試試。和他想的一樣,一聽說要五萬噸鎢精礦、且要在一個月之內交貨,全身奢華裝扮的呂碧城當即說做不到。 “那請問呂總辦一月之內能交貨多少?”為馬君武所托急急趕到滬上的石楚身著四品官袍,但口氣卻顯得客氣,並沒有仗勢欺人的作態。 “石大人這貨是要運到哪裡?”呂碧城看著石楚似笑非笑。“五萬噸鎢精礦等於鎢業公司一年的產量,想來是用於出口吧?” “工部訂貨,貨運到哪裡呂總辦就不要多問了。你就告訴我一月之內鎢業公司能交多少貨即可。”石楚被呂碧城看得心慌,來之前馬君武交代過他一定不能外泄鎢是運去美國的。 “工部訂貨也要講究先來後到啊。鎢業公司年前就定了今年的計畫,年後採購一千噸以上的都要提前三個月訂貨。石大人一來就要五萬噸,公司怎麼能拿得出來?” 呂碧城好整以暇邊逗弄自己的哈巴狗一邊答話,石楚還好,隨石楚前來的工部官員鄭蘭征當即惱怒道:“你可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可是工部要的東西!” “工部要的又怎樣?”呂碧城以及撫弄自己的哈巴狗,看都沒看鄭蘭征一眼。“大人訂的貨數目太大,又不說具體的去處。這五萬噸鎢精礦一入市,全世界鎢價豈不是要大跌?我國是產鎢大國,拉高世界鎢價才是大中華公司設立的初衷,如此貿然出貨……,石大人,這個單子我接不了。” “你敢!就不怕土部吊銷你的採礦證麼?!”作為馬君武少時的世交,鄭蘭征根本就不熟悉國內的政治生態,以為工部和朝廷的招牌亮出來,眼前這貴婦就會服軟。 “呵呵,鎢業公司沒有採礦證,也不要採礦證。”呂碧城終於看了他一眼,雖然她年歲已大,可依存的風韻和貴氣卻讓鄭蘭征心旌搖曳。“鎢業公司只是銷售公司,不涉及採礦。大人要是想耍威風,還是去江西或者北庭吧。” 呂碧城軟硬不吃,石楚只好帶著鄭蘭征敗退。與京城的馬君武商議後,兩個人又穿著一身官皮前往江西。大余西華山鎢礦是全國產鎢大礦,若是能直接從礦山上採購一批,不管是多是少,也算能先一部分差。不想到了贛州府要知府陪同去西華山時,那知府的臉立刻就發白,頭更搖得像撥浪鼓,他道:“大人,這鎢礦早成私人產業,為防奸人偷竊,鎢礦附近全是護礦隊……” 京中有稽疑院,地方上則有省、府、縣稽疑院。有些地方惡霸豪紳多,稽疑院早就將官府架空,除了每年如同喂狗的年節孝敬,其他事情地方官一概不管不問,任由稽疑院那些人去折騰;而有些地方則不然,官府和稽疑院之間鬥的厲害,可軍制改革後軍權歸地方,所以雙方的主戰場只在大理寺。 大余隸屬南安府,是楊竟成祖籍所在,窮鄉僻壤民民風彪悍,這從南安府這個“安”字上就能看出來——自古以來,凡是縣名、府名有“安”或“平”的地方,都是禍亂最多之地。正因如此,才會叫“安”或“平”討個口彩,南安不是安東這種邊境之地,一個內陸州府叫“安”,那得有多亂——是以這知府到任後連府城城門也沒有出過幾次,去百十裡外的大餘鎢礦,他是怎麼也不想去的。 “韓大人若是不去,總理大人會很不高興的。”石楚不得不抬出總理的招牌嚇唬人。 “下官這邊總理大人也……”韓知府剛想說自己不歸總理府管,又怕得罪人,只好將後面幾個字又吞了進去,他道:“那鎢礦甚遠,贛州府城城裡就有鎢礦的辦事處,兩位大人何不在此與礦山總辦相談呢?” “不行。”鄭蘭征想到在滬上吃的閉門羹,又覺得鎢精礦實在要緊,自己真將其辦妥,即便還要穿青袍,品級也肯定能往上升一升,因而當即雷厲風行的道:“要談就直接去礦山上談,談好直接定合同拉礦砂走。韓大人不想去就幫我們尋幾個嚮導吧,事情要是辦成我們肯定會在總理大人面前給你美言幾句……” 韓知府只要自己不去鎢礦就成,安排幾個嚮導陪那是很簡單的事。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一安排直接將這兩位京裡來的大人送上了不歸路。 注172:《太平洋戰場的較量上:太平洋底的戰爭》,【美】,基斯•惠勒,P47。 |
第012章 生亂 甲米地海軍基地裡十艘甲標的微型潛艇發動自殺式衝鋒時,整個南遣艦隊已經在菲律賓兩百公里之外了。雖然行動前各艦的動力系統都經過全面檢修,但三個半小時的狂飆還是讓一些老艦逐漸掉隊。考慮到再怎麼跑也沒辦法跑出米國飛機的搜索範圍,司令官及川古志郎中將拂曉時分下令減速,並命令各艦組成防空陣型以十二節的速度往西北方向航行,同時,備有的水上蝙蝠機升空警戒,造雲部隊準備造雲。 及川古志郎中將大概是想模仿當年聯合艦隊攻略東非時完美躲避義大利空軍的戰術,但他這邊一下令,造雲部隊那邊便傳來不利消息——空氣濕度不夠使得水氣不足,即便噴灑佛塵(氣凝膠、鹽粒、乾冰)也無法形成足夠厚的雲層遮擋整個艦隊。 造雲難以實施,那剩下的就只能靠天照大神保佑了,好在整個上午蝙蝠預警機都沒有傳來警報,可就在中午收攏完掉隊艦隻時,伴隨著預警機的警告,一個黑點從北面飛來。及川古志郎正要下令彈射機起飛將以其擊落,參謀長草鹿任一少將卻有不一樣的看法,他道:“閣下,從這個方向上飛來的,很可能是華國飛機。” 參謀長一提醒,從上半夜就緊張到現在的及川古志郎倒也清醒過了。他舉起望遠鏡仔細看了足足半分鐘,這才分辨出來的確實是華國老式陸基雙發鴻雁偵察機,看機翼下龍虎獸的徽標,它應當隸屬于華國南海艦隊。 及川古志郎細看間,那家偵察機越飛越近,機翼下方的龍虎獸標識也越來越清晰,這讓本以為是米軍偵察機的官兵大大鬆了口氣,有些不明所以的水兵居然歡呼起來——他們依舊以為華國是日本的盟國,在這片離本土一千餘海裡的極南之地,盟國飛機的出現給緊張數日他們帶來不少希望和振奮。 鴻雁偵察機圍著艦隊繞了一圈就回去了,但下午二時二十分它再來時,卻以極低的高度掠過整個艦隊上方,同時灑下了一堆紙片。 “閣下,他們應該是想讓我們去中沙群島。”草鹿任一道。他拿著水兵拾上來的幾張紙片,參謀們發現上面只寫著一個座標,那就是距離不遠的中沙群島。 “中沙群島……”中沙群島在正西方向,而艦隊此時的航向是正北偏西三十度。或許華國海軍可以給艦隊補給一定的物資油料。可在米國飛機的封鎖下,整個南中國海就是一座監獄。唯有往北擦著華國大陸、經臺灣海峽艦隊才能安全返航,往西、往南都是不行的。 襲擊已經過去十二個小時,此時米國海軍、英國海軍應該派出艦艇四下搜尋了。只要艦隊被他們的偵察機找到,那圍捕下艦隊唯有前往華國港口解除武裝才有一線生機。這雖然可以挑起華國和英米之間的矛盾,可卻不是艦隊全體官兵之期望。他們希望自己能夠安全返航,然後繼續與米國海軍作戰、繼續殺米國人,被華國政府扣押絕不是什麼幸運之事。 本來在電探的優勢下,己方是可以不斷與米國海軍夜戰並獲得勝利的,但整片南中國海是一個狹窄的水域,米國海軍基地又在菲律賓凹陷的腹部,這就使夜戰艦隊不但難以逃脫米國飛機的打擊,更難以離開這片密閉之海。 司令官猶在深思,草鹿任一卻再次進言道:“閣下,即便我們不在中沙群島逗留,也應該將艦隊的傷患交給他們。中沙群島上一定有華國海軍的病院,即使沒有,傷患也能儘快轉移到廣州或者三亞,很多士兵都能因此得救。而且這片海域是華國南海艦隊的轄地,他們對這裡的情況一定比我們熟悉,有他們的幫忙,艦隊一定更有返航之希望。” “好吧,就轉向中沙群島。”及川古志郎中將最終被參謀長說服了,下令艦隊掉頭往西。命令傳達下去後,底下的水兵一陣歡騰。 “我頂你個肺耶!”中沙群島以東五十公里處,南海艦隊司令陳策中將正藏身于一條小小的漁船內。這船是臨時徵用漁民的,此前不但用來打魚還用來住家,船老漢雖然極力伺候,可一個風浪打來,陳大將軍端著的茶水還是潑在了自己的軍禮服上。 換在平時這根本無所謂,可等下他要見的是日本人——這些昔日的死敵居然把美國菲律賓海軍基地鬧了個天翻地覆。僅他所知道的消息:這一夜日本人擊沉了美海軍一艘航空航母和兩艘戰列艦,另外還有數艘戰列艦航母受傷,其他被擊沉的巡洋艦、驅逐艦、潛艇更不在少數。 戰果是如此之輝煌,但對陳策刺激最深的是日本人用甲標微型潛艇突入軍港做決死衝鋒,這不由讓他這個曾經的潛艇司令思考一個問題:要是在自己的部隊里拉人搞決死衝鋒,那些兔崽子是否也能達到這個效果? “大人,日本人來了。”在副官幫著他擦拭茶水時,外面收到旗語的信號兵鑽進來彙報道。 “好。”陳策抬抬手、整了整衣襟才道:“把老子的將旗升起來,見狗日的不能墮了威風。” 靠近中沙群島時,南遣艦隊前方海面忽然冒出來兩艘潛艇,潛艇的出現讓艦上官兵大吃一驚,但他們隨機升起的華國海軍龍虎獸軍旗卻又讓所有人安心。之後的事情就越來越怪了,距離中沙群島三十海裡左右的海域,幾艘漁船中的一艘漁船居然升起了南海艦隊司令官陳策中將的將旗。顯然,南海艦隊提督陳策中將就在那艘漁船上,並且,他不想在華國領海內與己方會面,這一切似乎都是公海上兩國艦隊的偶然相逢。 十五分鐘後,陳策登艦。 “貴軍夜襲敵軍,讓在下由衷欽佩,只要是我陳策能幫得上忙,儘管開口。”與陳策一同登艦的只是他的副官和兩名沒有軍銜的老兵,而日本人這邊則是及川古志郎、草鹿任一、清水光美以及鳥海艦長五藤存知等人。陳策這邊人數上不但處於劣勢,戎裝也唯有他一人穿著。 “將軍閣下是代表華國海軍嗎?”面色自得的清水光美傲然問道。他對華國政府背信棄義痛恨無比,若不是見身為南海艦隊提督的陳策親來,他說話絕不會這麼客氣。 “我只代表我個人。”陳策不以為然的答道。他又轉身介紹身邊的兩個潛艇艇長,“他們之前是我的部下,現在已經退役,潛艇也只是海軍退役出售的老式潛艇。” “那閣下如何幫助我們?”清水光美還想說話,可及川古志郎卻將其攔住了,他見陳策是以個人身份登艦,不由好奇他是如何計畫的。 “將軍難道不奇怪自己為何能平安航行一整天麼?”陳策笑問,而後再道:“貴軍傷患可放心交由我方,待他們傷癒後自然全數歸隊,繼續打美國佬;再則是將軍是準備在這南海裡繼續鬧下去,還是準備即刻返航?” “當然是……”草鹿任一剛開了口,及川古志郎便用眼神將他止住,及川道:“請問閣下對我軍有何建議?” “我的建議是儘快返航。”陳策道:“現在已經不是艦艇的時代了,是飛機的時代。我即便能幫你們瞞過美國人一天,也沒辦法瞞過兩天。再在停留補給後將軍可直接往北至臺灣,待明天天亮時進入臺灣海峽後,貴軍便徹底安全了。” 自己能平安航行一個白天而不被米國飛機找到,確實讓及川古志郎很是不解,但聽陳策的意思是他幫忙所致,他當即站起向陳策鞠躬道:“感謝將軍閣下仗義相助。” “沒什麼相助不相助的,你們打美國佬就等於我們打美國佬。我只想說,京城那幫丟人現眼的東西絕不能代表我中華六億同胞!你們襲擊菲律賓的消息一出,廣州的報紙全都出了加急號外,民眾拍手稱快,鞭炮更是像過節一樣響個劈裡啪啦……” 苦熬數日,對外根本不曾聯絡的日本人一聽自己的壯舉讓華國民眾如此高興,當即激動不已。之前激動的清水光美也站起身對陳策鞠躬,以表示對剛才失禮的賠罪,他還道:“閣下,貴我兩國應該迅速攜手,將英美白畜趕出亞洲!” “我也想啊!”陳策重重的放下茶杯,“可我國開國晚,崇洋媚外不要祖宗的東西數倍於貴國。先生又一直遵循律法辦事,這就讓那些西化分子占盡了便宜。可美國佬在菲律賓的轟炸機可不是對付貴國的,而是針對我國的……真是一群瞎了眼的東西,死到臨頭還要拉人墊背……” 陳策這邊說,副官卻在時鐘響了一響後提醒道:“大人,時間不早了……” “嗯。”見已經是下午五點半,陳策也停止了廢話,道:“還是馬上轉移傷患吧。油不夠的船馬上到前面島上加油補給,雖不夠你們到日本,但最少能到臺灣。到了那邊就是另外一撥人接應了。再就是雖然倉促,我還是讓人備了一桌飯菜給各位壯行,祝諸君凱旋回國。” 艦隊外出作戰最消耗就是燃油,日方雖安排了補給油船給艦隊加油,但海上補給需要打破無線電靜默不說,加油也頗費時間。現在見這裡可以陸上加油,還全程安排了補給,一干人鬼子都大喜過望,及川古志郎當即帶頭向陳策鞠躬道謝。 然而當中沙群島附近陳策與日本人歡笑一堂時,黃岩島以南兩百海裡海域,南海艦隊旗艦應瑞號,飛鴻號以及一干魚雷艇就苦逼了。上午十時三十八分被美軍偵察機發現後,數架偵察機就一直跟著這支艦艇。下午兩時許,第一波B-17轟炸機群如約而至,早有準備的艦隊雖然釋放了煙霧,但海風過大,煙霧無法掩護艦隊。在雨點般落下的炸彈中,應瑞號中彈輕傷,利亨、元亨兩艘魚雷艇中彈沉沒。下午四時許,第二波B-17轟炸機至,這一次煙霧終於起了作用,除了旗艦應瑞號再中數彈外,艦隊毫無損失。 日本艦隊半夜奇襲美菲律賓海軍基地震驚中外,而下午美軍居然將中國海軍當作日本海軍並轟炸之,更讓中國朝野鼎沸。只是,紫禁城文華殿裡卻是另外一副光景。 “大使先生,我召閣下前來只是應對民意而已。”晚上九點,不得不因南海轟炸事件加班的翁文灝面對著司徒雷登坦言道。“南海艦隊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前往南沙巡邏,是一定有原因的!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在想盡辦法將這個國家拖入戰爭,但我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總理如此實話實說,只讓一側站立的顧維鈞閉目。他越來越想從外交部長這個位置辭職,可問題是他總是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南海轟炸事件不管是不是南海艦隊有意為日本人掩護,翁文灝作為中華總理都不應該完全放棄立場站在美國那邊說話,這種話要是傳出去了,豈不是…… 顧維鈞如此想,司徒雷登也莫名其妙。他收到的訓令是陸航報仇心切下確實是炸錯人了,因此華盛頓准許他就這件事情向中國政府道歉並賠償損失。不料他還沒開口翁文灝便亮明瞭自己的立場,似乎,他已經變成了美國人而不是中國總理。 “閣下……”待翁文灝話說的差不多了,司徒雷登才道:“我國政府認為過失確實在我方,所以准許我就此事件向貴國政府道歉並賠償損失。” “什麼?!”翁文灝大訝。他心中已認定這是楊竟成搞的鬼,不想真是美國人炸錯了。 “確實如此。”作為外交人員的司徒雷登當然不被羅斯福信任,被羅斯福信任的只有他的心腹特使,所以到此時他也不知道華盛頓最終的目的是對華開戰。是以,本著中美兩國和平相處的原則,他也將華盛頓的訓令直言相告。“陸航部隊隸屬陸軍,他們不懂海軍滿旗和國旗的分別,所以將貴國軍艦誤認為日本軍艦,這才造成誤會。” “是……是這樣……”翁文灝錯愕了。但當秘書吳景超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後,他又笑了起來,“貴國如此處置,那我國輿論就更好平息了。另外,請代我向貴國遇難將士表示哀悼,文明世界最終是將戰勝那些專制且邪惡的政權的,自由和民主必定普照這片古老卻腐朽的大陸。我對此深具信心,廣大中國人民對此也深具信心!” 中國去年退出東亞同盟,並在日朝對美宣戰的當頭宣佈局外中立。這在司徒雷登看來完全是自己的功績。見翁文灝如此激揚的表達自己對美利堅的信心,司徒雷登更是高興,他隨機將華盛頓訓令的另一個要求也趁機提出,“尊敬的總理閣下,鑒於貴國在世界鎢產量上的地位,我國希望能向貴國緊急採購一批鎢精礦,數量最好能在五萬噸左右。” 中國鎢產量世界第一,後知後覺的美國政府之前並不著急儲備戰時礦產,可在對日宣戰前,鎢的儲備事宜還是被經濟戰專家威廉•Y•艾利奧特以及國防諮詢委員會的顧問查理斯•K•利思等人提了出來。其他礦產資源當然不成問題,但鎢卻另當別論,一旦和中國開戰鎢絕對是要緊張的,所以他們建議總統最好能在下個月對華宣戰前在中國緊急採購一批鎢。 “這當然沒有問題。”翁文灝想都不想便答應了,這讓想阻止此事的顧維鈞想攔也來不及。在司徒雷登含笑告辭後,他才陰沉著臉說道:“總理萬萬不可對美出售鎢精礦,鎢乃軍事礦產,我們已經對外宣佈局外中立了,既然中立,那就不應該有所偏頗。如果……如果……,”顧維鈞欲言又止,但最終他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如果總理真決心要向美國出售鎢砂,那就請先接受我的辭呈吧。” “少川你這是……”顧維鈞突然提出辭職讓翁文灝大吃一驚,而他身邊的吳景超卻責怪的道:“少川這是什麼意思?要急流勇退,和我們這些人斷絕關係麼?” “我沒什麼意思。”顧維鈞神色更加凝重,“我只是認為我國政府既然宣佈局外中立,那就應該嚴守中立,對交戰各方都一視同仁。不能這邊對日本禁售鋼鐵石油,那邊卻對美國出售鎢砂。這到底是什麼事情啊?”他激烈的搖搖頭,“什麼時候局外中立也變成一種工具了?我們這樣做,以後世界各國如何再信我們的外交承諾?” “少川你可不要忘了我們當年的理想和誓言!”在翁文灝想就此解釋時,吳景超搶先說話,“與中國早日實現民主相比,任何部門、任何人都僅僅是一種工具。如果不是顧及國內反對勢力太多,我們其實也應該對日朝宣戰,裡應外合徹底解放整個東亞。” “既然是這樣,就請請接受我的辭職吧。”顧維鈞說罷摘下了自己的官帽,進而道:“我的理想永存於心中,但絕不會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真要這般,那與孫汶亂党何異?這樣得來就是真民主、就是真自由?我不這麼看!”輕輕的將官帽放在翁文灝的書案前,顧維鈞再道:“總理,維鈞有負期望,讓您失望了!” “少川……”沒想到顧維鈞是真辭職,翁文灝頓時慌了,可當他起身想拉住顧維鈞時,吳景超卻將他攔住。吳景超道:“少川,你認為現在退出楊竟成那些人就會放過你?” “北海多慮了,維鈞素來守法尊憲,除了大理寺,誰又能定我的罪?!”顧維鈞看了吳景超一眼,再對翁文灝拱拱手,轉身便出了文華殿。 “少川……”雖然被吳景超攔住,可翁文灝見他離去還是喊了一句。待見顧維鈞徹底走出大殿,他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著吳景超責怪道:“北海你怎麼……你怎麼就不幫我勸勸他啊!” “總理,少川他是鐵了心不想跟我們走一道,勸根本就是勸不住的。自日本發出最後通牒以來,有多人將自己的妻妾子女送到國外,我們心裡都有數。這些人強要留下也是靠不住的,走了反而能分清誰是忠於理想的,誰又是貪生怕死的。”吳景超道。 吳景超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而讓翁文灝忘記顧維鈞辭職之事。這幾天來,不說其他官員,便是內閣中的一些人也將家眷急往國外送,變成楊竟成昔日說的裸官。這難道是說自由民主真的不得人心嗎? “那接下來怎麼辦?”不敢將事情想得太深,翁文灝歎了口氣之後又想到當下。顧維鈞辭職總要有人接替吧,蔣廷黻顯然不夠資格,王正廷因為早前和關係密切,立場也不堅定…… “還是讓綬章這個副部長接任吧。”吳景超建議道:“少川這邊就說他是因病請辭。” “嗯,也就只有這樣了。”想來想去都沒有合適可靠的人選,翁文灝只得點頭答應。 吳景超又道:“總理,華盛頓已經對日朝兩國宣戰了,英國據說也將於明日宣戰。就這次事情看,南海艦隊放在英美實力交錯的南海實在是太過危險,一不小心就會引發衝突,我看最好還是將其北調至東海,不許他們前往臺灣以南。” 主力艦隊已被限制在渤海灣了,南海艦隊之前以為只是幾艘老舊輕巡洋艦和若干半退役的炮艇魚雷艇,鬧不出什麼事情,可這次卻證明即便只有舊巡洋艦,那些人還是能鬧出事情來的,只是,北調真的可行嗎? “是不是緩上一段時間為好?”翁文灝扶了扶眼鏡。“畢竟南海剛剛出事,民眾也很不安,現在下令艦隊北調,粵省民眾肯定會鬧意見的。” “那就勒令其不得出海。”吳景超再想想也覺得要南海艦隊馬上北調有些不妥,便又出了一個折中的主意。“另外輿論上也要澄清誤炸之事,免得那些人生亂。” |
第011章 一回 海波拍著鳥海號重巡洋艦的側舷,激起朵朵細碎的浪花。它的身後是整個第7戰隊熊野、鈴穀、最上、三隈四艘重巡。戰隊正被第3水雷戰隊的十一艘驅逐艦護在當中,十五艘軍艦按照夜間作戰編隊條令,排成一個長方形陣列在月夜裡往前高速航行。 “閣下,我軍已在指定時間到達預定位置,是否立即展開行動?”燈火管制的鳥海號上已經全員戒備,艦長五藤存知大佐向艦隊司令官及川古志郎中將以及第7戰隊司令官清水光美少將等人報告位置。按照計畫,行動馬上開始了。 “嗯。”及川古志郎這邊點頭,一側的清水光美卻喋喋怪笑,“米國人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出現在他的眼前吧。閣下,請立即下命令吧!第7戰隊願玉碎以報陛下皇恩之萬一。” “不,還需等待一小時!”並不理會清水光美狂熱的求戰,及川古志郎只是看了看懷錶,而後才命令道:“米國電探海面探測距離不到二十海裡,只要保持在海岸二十海裡之外即可。另外務必注意軍港外米海軍的巡邏船隻。” “嗨!”五藤存知大佐鞠了一個躬才出去下令。作戰室內只留下兩個艦隊司令官和數個參謀。 整支南遣艦隊從決定對米宣戰後便於本土出發,數日來晝伏夜行,靠飛機電探才摸到了這個位置,可到了地方司令官居然還要等一小時,真是讓百思不得其解。 須知按照計畫,炮擊蘇比克米國海軍基地後艦隊就要立即西撤,在南中國海迂回後方能返回本土。多等一個小時,天亮後離菲律賓就近三十多海裡,被米國岸基飛機找到的概率也就多好幾分,甚至有可能會被米國海軍圍困在南中國海,然而司令官既然要求多等一個小時,那艦隊只能在蘇比克灣外海多等一個小時。 秒鐘滴答,當時鐘指向一點二十三分時,假寐良久的及川古志郎方睜開了眼睛,他看了看眼前有些焦急的諸人,這才正色命令道:“開始吧。” “嗨!”一干人早就等不及了,他這邊一說開始,清水光美少將立即命令艦隊轉向正東。借助艦上電探以及水上機電探幫助,艦隊於三十四分鐘後的01:57到達蘇比克軍港外海。很快,被煙霧團團籠罩、一字排開的五艘重巡中,鳥海號三年式203MM前主炮最先開火。第一發僅僅是試射,即便如此,主炮開火的轟鳴以及其給整艘軍艦帶來的巨震依然讓全體官兵高呼板載——他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一年零二十六天,此刻終於等到了復仇的機會。 蘇比克灣是美國海軍最中意的菲律賓海軍基地,奈何當初陸軍縮卵膽怯,不敢完全保證軍港的安全,是以菲律賓海軍基地只能建在馬尼拉灣的甲米地。決心對中日開戰後,為了追求建設速度,海軍又不得不擴建已有一定基礎的甲米地,但蘇比克灣也沒有忘記,這裡相當是已經無比強大的亞洲艦隊的一個附屬基地。 炮擊編隊距離海灣內的海軍基地有二十五公里,離海岸僅有十一公里。主炮發射後足足等了三十九秒,炮彈才在海軍基地週邊的一片荒地裡爆炸。一百二十五公斤炮彈的爆炸猶如驚雷將整個海軍基地都震醒了。艦隊司令官哈裡•E•亞內爾上將剛從床上跳起便問自己的副官,“是日本人的飛機嗎?” “不,將軍,我想應該是炮彈,八英寸的巡洋艦主炮或者戰列艦的副炮,我想應該是巡洋艦,將軍。”此時鳥海號已是第二次試射了,炮彈的落點離基地越來越近,而一百多公斤的八英寸炮彈和一千多公斤的十六英寸戰列艦主炮炮彈完全不同。 “天哪,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上將疑惑的對副官發問。自三年前就任亞洲艦隊司令官以來,亞內爾就一直擔心日本或中國的飛機會空襲菲律賓或者珍珠港,歷史上他對日本人將空襲珍珠港的判斷完全正確,但這一次他卻錯了,日本飛機沒來,來的是炮彈。 “不知道,將軍。”副官完全無法得知日本人是怎麼混進來的。“將軍,剛才參謀長打電話來,建議您請求布洛赫上將對我們進行支援?” 太平洋艦隊西移後,整個艦隊便由克勞德•布洛赫上將指揮,駐守于馬尼拉灣的甲米地海軍基地。而原來的亞洲艦隊則變成一個先遣艦隊,駐守于蘇比克灣海軍基地。因為保障設施不夠,蘇比克基地僅有巡洋艦,所以在擔心對方有戰列艦的情況下,參謀長史密斯上校希望請求甲米地派遣戰列艦分隊的支援。 “不!”已經完全整理好衣裝的亞內爾上將毫不猶豫的否決這個建議。“中國人的孫子兵法上有一個計謀叫做聲東擊西。也許他們的潛艇或者戰列艦正等著我們的戰列艦出港,我們應該等待天亮,但驅逐艦和潛艇應該出動……” ‘轟轟轟……’宛如火山噴發,天地都在搖晃,亞內爾上將站都險些站不穩。這次應該是整個艦隊所有主炮在齊射,五艘重巡共計五十門203MM艦炮,炮彈的密集爆炸讓人分不清有多少戰艦在港外轟擊。而就在這時,急急趕過來的參謀長史密斯上校貓著腰出現在門口,他大聲道:“將軍,日本人打中了基地!他們打中了基地!” 日本海軍的炮彈當然打中了基地,要不然炮擊不可能如此猛烈。亞內爾見到參謀長便一手拽著他,大叫道:“我們的岸炮呢?我們的岸炮呢?為什麼不開炮?!” “不知道,將軍!不知道。”史密斯上校對己方岸炮不開火也是滿頭霧水,即便是黑夜,日本軍艦開火也會因為火光暴露位置,可現在詭異的是岸炮居然不響。 兩人說話間,又有一輪炮彈密集襲來,這一次落彈點顯然更遠一些,但一連串爆炸響過後,只聽得‘轟’的一聲悶響,不遠處一艘巡洋艦的彈藥庫居然殉爆了。看著泊位上騰起的火光——那是之前亞洲艦隊的旗艦休斯頓號,上將大叫了一句,“該死的!他們是怎麼打中的?” 休斯頓號的殉爆讓上將惱怒,卻讓二十六公里外的日本人狂喜,聽聞炮長在廣播裡通報敵艦休斯頓號擊中起火,一干鬼子又野獸一般的嚎叫。 “閣下,撤離時間到了。”艦隊參謀長草鹿任一少將不得不提醒道。 “不,閣下,我們應該等待甲米地的米國軍艦出航。”打炮打的正爽的第7戰隊清水光美少將撇了參謀長一眼,請求繼續炮擊。 “蝙蝠三號已經報告,甲米地米海軍主力並未出擊。”草鹿任一的目光毫不閃避的迎向清水光美,他極為肯定的道:“米海軍全是一群懦弱之輩,根本不敢出戰!” “那我們就更應該炮擊,徹底打垮這些米畜!”清水光美吼叫,似乎不如此獸性就無法發洩。 “繼續炮擊艦隊如何回航?”草鹿任一大聲反問,矛盾顯然就在他與清水光美之間。 “第7戰隊全體玉碎即可!”清水光美傲然道:“三千同胞之血要米畜三十萬鮮血奉還!” “這是陛下的艦艇,不是你玉碎的陪葬!”草鹿任一叫得更大聲。 “八嘎!”及川古志郎剛剛還在思考米國人的反應,一恍惚兩個下屬居然吵起來了,當下大喝了一聲。他隨即教訓道:“我們都是帝國的財產,沒有命令不得玉碎!你的明白?!” “嗨!”及川古志郎是三十一期,清水光美則是三十六期,且又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他不得不點頭屈服,只是即便垂著的頭,他臉上的肌肉依舊抽動——日本這一年來的國恥宣傳很不錯。通過紅十字會從馬紹爾拉回的三千多具大小屍體都沒下葬,全在東京的廟裡供著。無數軍人和熱血青年對著那些棺材起誓,要讓米畜百倍千倍償還血債。 及川古志郎壓服了清水光美,卻並沒有完全同意參謀長的立即撤退的意見,他道:“既然米國海軍不出動,繼續炮擊五分鐘後撤退。” “哈伊!”司令官一下令,一干鬼子都大喝。命令傳到炮塔時,已經有些力竭的炮手呀呀嚷叫起來,開炮的速度居然又神奇的上升到每分鐘五發。 煙霧中的炮擊編隊自然安全,可週邊不在煙霧保護內的第3雷擊戰隊卻不是那麼回事了。雖然看不到敵艦開炮的火光,但蘇比克基地的岸炮已經開始對海盲射。對吃水不到兩千噸的驅逐艦來說,十六英寸炮彈只要中了一發便將斃命。夜路走多果然遇到鬼,02:08分,剛剛用火炮魚雷齊射逼退一艘巡邏艦,一發十六英寸炮彈便帶著火車的轟鳴順著炮口火光而來,這發炮彈險險擦過時雨號驅逐艦的頂部桅杆,落在不遠的海面上。看著漆黑的水花沖天而起,時雨號艦長橫井稔少佐以下兩百餘人心裡都捏了一把冷汗。 時雨號是幸運的,可離它不遠的村雨號就倒楣了,第二次往這個方向射來的一發十六英寸炮彈正中它的艦舯,擊穿其薄弱的裝甲後在鍋爐房附近爆炸,村雨號當場被炸成兩截,無數鬼子瞬間玉碎。 “啊……啊!”橫井稔少佐感覺村雨號是代自己中彈的,因而不顧海面上只剩半截的村雨號燃著的火光,當即下令本艦前往救援。 村雨號中彈沉沒,可蘇比克海軍基地已被五艘重巡五十門203艦炮犁了一邊,泊位上的重巡輕巡驅逐艦沉了一片,甚至幾艘來不及下潛的潛艇也慘遭厄運。泊位如此,基地房屋、船塢、造船廠、指揮所、營房都炸的四分五裂。此時被副官掩護在防空洞裡的亞內爾上將並不知道基地的慘狀,可素來聰明的他足以確信附近有日本人的間諜。 不然,他們的炮火為何打得如此之準確?必定有人在基地附近借著月色和炮擊火光觀察炮彈落點,並彙報給日本軍艦使其修正炮擊參數,炮擊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日本人射擊的方式上將已經猜到,甚至他還迅速的鎖定了嫌疑犯——基地外那兩家中餐館和三家洗衣店。 中餐館和洗衣店躺著也中槍,不過這都是後話。過了不知道多久,轟隆隆的炮聲終於停歇了。但上將幾乎被震聾的耳朵還在嗡嗡直響,待潛艇部隊司令約翰•威克斯上校找來時,一行人才確信炮擊已經停止,這才出了防空洞。 “將軍,簡直是……”燈光管制下看不到約翰•威克斯上校的面容,但他的聲音卻非常沮喪。“我的部隊幾乎全被擊沉了。” “日本人走了嗎?”參謀長史密斯少將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也許。”威克斯上校並不確定的道,他背著碼頭上、泊位上燃燒著的火光說話,是以能讓人看到他回答時在聳肩。“但已經有二十分鐘沒有炮擊了。” “損失有多嚴重?”亞內爾上將看到碼頭上的火光心就開始抽搐。自從日本政府發出最後通牒後,他就擔心日本人會派飛機來、會派潛艇來,可沒想到既不是飛機也不是潛艇,而是最原始的對岸炮擊。蘇比克是新建基地,很多設施還不完善,所以當即損失慘重。 “報告將軍,情況非常糟糕。”值日官溫萊特少將此時也出現了,他聲音裡帶著急切和悲涼。“將軍,日本人一定有人指引!泊位上的船大部分都被擊沉了,碼頭、船塢、修船廠、營房,都遭到了致命打擊,我們……我們全垮了!” “先救火吧。”亞內爾聽到兩個下屬的彙報,在看到遠處的火光以及若有若無的慘叫,心早就涼了個透。他並沒有忘記之前他想到那些嫌疑犯,當下道:“日本的間諜就在基地外面,就是那幾個中餐館和洗衣店,馬上抓捕他們!” “是,將軍!”沒想到上將的第一個命令居然是抓人,溫萊特少將遲疑了一下趕緊點頭。 “馬上滅掉火,救助受傷的人,另外能動的船都派出去,但不要駛離岸炮的射程。”亞內爾上將接著下令,而後才道:“我要馬上去向布洛赫將軍彙報情況!” 蘇比克基地離甲米地基地直線距離僅僅七十多公里,中間只隔著巴丹半島。蘇比克海軍基地炮擊沒多久電話就打到了甲米地海軍基地以及馬尼拉城的馬尼拉飯店。前者是太平洋艦隊司令官布洛赫上將的住所,後者則是駐菲美國陸軍麥克亞瑟中將的駐地。 日軍既然炮擊蘇比克灣,就很有可能同時襲擊甲米地,所以布洛赫上將並沒有派出艦隻救援蘇比克,也沒有追擊日艦,這就為他日後辭職埋下了伏筆。不過這僅僅是藉口罷了,日本海軍既然敢炮擊蘇比克基地,那自然對甲米地有所佈置,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但面對輿論壓力,華盛頓和海軍部不得不有所行動。 蘇比克的炮擊不到三十分鐘就停了。準確的說,加上試射所用的時間,總共炮擊了十五分鐘,五十門203艦炮在這十五分鐘裡對蘇比克基地傾瀉了一千四百五十發一百二十五公斤炮彈,基本將整個基地從陸面到水面都轟了一邊。擊沉包括休斯頓號在內的十四艘艦艇,因為炮擊過營房,因此打死士兵八百三十四人,傷六百四十六人。炮擊過後,整個基地一片狼藉。 布洛赫上將此時並不知道蘇比克基地的慘狀,當他集中起所有軍官開會時,蘇比克那邊來電話說炮擊已經停止了,日本人很可能已經撤走。 “日本還在附近嗎?”在副官通報完蘇比克基地的情況後,布洛赫上將看著諸人詢問道。此時還有三個小時就天亮了,一旦天亮,不說海軍戰列艦,就是陸航那幾百架B-17轟炸機便可對日本艦隊發動致命打擊。 “日本人早就逃走了。”從馬尼拉城趕來的麥克亞瑟中將咬著煙斗,很不屑的道。他的話明裡是在說日本人,可神態卻有些鄙夷海軍面對襲擊不敢出動,哪怕對方僅僅是幾艘重巡洋艦。 “日本人確實應該逃走了。”戰列艦艦隊司令威廉•派伊中將並未聽出麥克亞瑟的話外之意,他道。“是的,我們應該馬上追擊,防止他們逃走。” “夜裡追擊非常危險。”布洛赫否定了他的建議,“我們只能在三個小時後出發。另外,我希望陸航在天亮後能索搜整個南中國海,一定要找到日本人。” “當然。”遠東陸航司令路易斯•布里爾頓少將點頭道。“我一定會讓把這些黃皮猴子揪出來的!只要他們還在這附近。” “我們應該報復日本人!將軍。”說話的是航母編隊司令、有蠻牛之稱的小威廉•弗雷德里克•哈爾西少將。他的眼睛此時是瞪著的。日本政府於昨天下午三點鐘宣戰,晚上日本艦隊就來襲擊,顯然一切都是預謀好的,他認為應該對日本人還以顏色。 “會的,威廉。”布洛赫贊許道。“但我們應該把它們先找出來。你的部下天亮能出航嗎?” “當然!”哈爾西感覺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應該問。“那些小子已經在船上準備了,如果不能出航,我一定踢爛他們的屁股!” “那就好!”布洛赫上將笑道。“我們天亮之後就把日本人找出來,不管他們藏在哪裡!哈裡那邊還告訴我一件事:就是這次日本人炮擊的如此準確,是因為有間諜在岸上觀察彈著點。他已經命令抓捕那些中國人,所以……”布洛赫上將有意無意的看了一下麥克亞瑟,道:“我們也要清理基地旁邊的中國人,還有身邊的中國人。” 見布洛赫忽然看著自己,麥克亞瑟奇怪道:“你說中國人是間諜?” “不。我並沒有這麼說。”布洛赫還是笑。“我只是認為我們應該讓他們離我們遠一些。最少不能再身邊。” “我會重視這個忠告的。”麥克亞瑟終於想到了什麼——他的女僕就是一個中國女人,叫做阿珠。如果不提醒,他只會將這個阿珠混作菲律賓人,反正她們長的都一樣。 “好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布洛赫上將總結道。“找到日本人、遠離中國人。下面的事情就交給參謀們吧。” “先生,我們何時報復日本人?”哈爾西不放心的追問。“我們必須給日本人還以顏色。” “不,威廉,現在這個時候還太早了。”布洛赫搖頭道。他隨後道:“我認為我們最少應該等待雷達裝上艦艇之後再行動。從今天晚上日本艦隊的表現來看,他們顯然是裝備了雷達找到了巡邏艦的空隙,這才鑽了進來。” “但陸軍已經裝備了雷達……”哈爾西看了麥克亞瑟一眼——每次出入科雷希多島時,他能看到山頂上那床墊似的雷達電線,是以很不解海陸兩軍為何裝備雷達的時間全然不同。 對此麥克亞瑟只是嬉笑,布洛赫則有些為難的道:“陸軍雷達是信號公司生產的,而我們的雷達是無線電公司生產的。它在今年年初剛剛通過測試,所以晚了一些。先生們,我不能忘記海上的情況比陸地上複雜的多,海軍的雷達必須經過嚴密測試才能安裝在軍艦上。”解釋完哈爾西的問題,布洛赫上將再道:“好吧先生們,我想我們可以休息一會,天亮後立刻出發搜尋日本艦隊。” 淩晨05:45分,天色初亮。回到旗艦的哈爾西少將剛剛和參謀長邁爾斯•勃郎寧中校商議完艦載機搜索程式,便聽到船舷外一種騷動,當他以為是日本飛機來轟炸時,卻聽到有人大喊著“魚雷”。急急的沖到艦橋一側,哈爾西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數艘類似魚雷艇大小的潛艇在微亮的港區海面以三十節以上的速度疾馳,它們除了疾馳,還對停泊在港區內的軍艦發射魚雷。 此時各艦正生火待發,狹小的港區內本停滿了軍艦,對這些魚雷根本就避無可避。而各艦的槍炮長也似乎還沒睡醒——半夜兩點緊急戒備了一次,但隨之卻解觸了戒備,很多人都沒有睡好,因此只有寥寥數挺20MM厄利空防空炮在對它們射擊,但船畢竟不是飛機,即便中彈,射完魚雷的潛艇還是對準數艘戰列艦、航空母艦直撞過去。 “板載!板載!!板……”潛艇上一個頭綁白布的日本軍官在撞擊前站起身歇斯底里的大叫。“轟!”的一聲巨響,哈爾西旁邊的好人查理號航空母艦第一個中撞,轟響之後哈爾西卻見查理號艦身像波浪般蕩漾,而後在撤移中發出嘰嘰嘎嘎龍骨肋骨的扭曲聲,最後艦上一片混亂。 好人查理號中撞之後接著是薩拉托加號——這是最外側的兩艘航母,但這次日本人明顯偏航了,他們只撞到薩拉托加號的船尾,“轟!”的一聲巨響後,薩拉托加的銅質螺旋槳從水底飛了出來,它飛過哈爾西眼前,在航母的另一側砸出一朵大大的浪花。 日本人如此瘋狂,嚇壞了的水兵瘋狂的用防空炮、副炮對準還未完成撞擊的幾艘日本小潛艇倉惶射擊,他們已經不管會不會誤傷友軍了,炮彈一直打到己方艦艇的船舷。 “小心!將軍!”參謀長見一道火舌射來,大駭中急將哈爾西拉開。也幸虧他眼疾手快,他一拉開哈爾西,20MM炮彈就擊碎舷窗,在艙內牆壁上鑿出一排深洞。 “真是瘋了!真是瘋了!日本人,將軍……太可怕了!”雖然被救的是哈爾西少將,可勃郎寧中校卻被當前發生的一切嚇壞了,他變得語無倫次。 “不!他們並不可怕,只是一支被撒旦洗禮的邪惡軍團!”剛剛經歷生死一線的哈爾西並不驚慌,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他根本就不畏懼死亡,他只是覺得雷達裝上後要狠狠的報復日本人一回。 |